想要取得天下,就必须在策画规模之前,让家臣们有相当程度的了解,这是绝对必要的事。  

讨伐今川义元之前的信长,原只是以尾张一国作为自己的目标。然而如今经过许多的事情之后,使他认为有必要对自己的规模重新加以考虑。不论林佐渡如何动,柴田权六再怎么谋策,毕竟只能在尾张的织田家安泰过日而已。  

上次由於信长有机会到京都去,因而使他改变原先所拟定的构想。他将自己的志愿扩大到以勤王为主,志在取得天下,再加上原本现在应该正与他决战的义龙突然死亡,使得信长认为这是个绝好机会,於是又将自己的构想加大一层,但他仍认为必须清楚、明白的告诉家臣。  

看来,即使是教育家他也是出类拔萃的。如此一来,家中的气氛便全然改观。  

「唉,看来似乎要取得天下喔!」  

「嗯!这么一来我们也应该更坚强一点。」  

「原本以为只想取得美浓而已,然而现在却是要取得全日本,这定我们大将的志向啊!」  

「这么一来,以後我们都是国持大名吔!」  

「是啊!所以我们不能让别人取笑我们,一定要好好努力学习才行。」  

「就是说嘛!总不能在取得天下之後,让别人笑我们是尾张的乡下人啊!」  

这样,城内的士气起了一股微妙的改变。士气的高昂或低落,往往关系一国的兴衰存亡。  

在这种奇妙的气氛中,被命令在墨俣筑城的柴田权六及佐久间右卫门两人及必须取得桑名城的泷川一益,也在暗地裏秘密策画著,这点不消说也能明白。  

季节已转变为阳光普照的夏天了。受到木曾及长良两川川水特别滋润的长岛御堂的蟹江新田,由飞岛、稻元岛一带的谷仓地带,到处都是结实累累的稻米。  

「看来今年应该能够补足去年的欠收了。」  

「是啊,从这附近到蟹江对岸的本愿寺领地,应该都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  

「你安心吧!到时机会一定会来的。」  

「喔!听你这么说,信长又有意思要攻打美浓啰?」  

「一定会攻打的,因为义龙已经死了,所以我们马上又可以取得连緜的更肥沃稻田了。」  

说这话的人,就是正走在长岛御堂田间的御堂侍卫大将,也就是有名的飞鸟谋将服部右京亮。  

右京亮走走停停,不时取下戴在头上的斗笠,伸出手来摸摸稻穗,然後在小小的笔记本上记载著什么。由别人眼中看来,这可能是在调查他们预期的收获,但实际上他却是在勾勒著附近的地图,这或许是为了作战而展开的准备工作吧!  

本愿寺最足以自豪之处,即在於拥有无数金钱及人力。一旦发生事端,就算在这附近多几位大名也无所谓,也就是说只要有野心,在此是什么都好办的。  

右京亮就这样的在田畦之间往返,之后,又慢慢走向可以看到御堂的城墙旁边。此时——  

「等一下!有件事情请教你。」有位浪人戴著斗笠从树荫下走出来,对他们这样说道。  

「什么事?」  

「我看你们好像是御堂的侍卫,是不是?」  

从者看了右京亮一眼,然後回答他说:  

「正是!请问你为什么如此问呢?」  

「因为我很想成为本愿寺的部下……正因为这么想,所以才这么问啊!你知不知道服部右京这个男人是个怎样的人呢?」  

从者被他的问话吓了一跳而睁大著眼珠:  

「你说服部右京这个男人……是指——」  

「我是问他的肚量大不大?是不是个可以说得通的人,我要问的就是这个。」  

从者觉得他的问话方式似乎太过傲慢:「你这个人真无礼,怎么有这种问法呢?」  

当从者正这么说著时——  

「等一下!」右京亮对著那名浪人说道:「你不就是泷川左近吗?哈哈哈……我啊!我就是右京啊!你还是跟以往一样,四处问些奇妙的问题吗?」  

右京亮取下斗笠後,浪人也非常讶异地拿下斗笠。  

「喔!原来是右京你啊!哈哈哈……其实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在附近的人望如何罢了。」  

「哈哈哈!我听说你和织田家已经闹翻,是真的吗?」  

「嗯!这件事连这边都知道了啊?右京!」  

「嗯!信长脾气那么暴烈,而你又那么傲慢,我早知道你们是不可能长久和平相处的。那么,你们果真如传言所说一般,是因吵架而分开的啰?」 

「不是吵架。我的名字叫一益,但他却像个小孩子般非常无理的一定要我喝下一升酒。我告诉他我不是没有功禄的乞丐,怎么可以叫我做这种事?我觉得跟着他没什么希望,因此就辞职离开清洲来到这儿。」说到这裏,一益又微笑地继续说著:「怎么样?右京!我们是就此相别呢?还是像往常一样一起到你屋子去,给我一杯茶喝呢?」  

「哈哈哈……你这嘴巴可是一点都没变!要喝茶当然可以,但是你有没有带些土产来呢?」  

「看你对我的待遇如何,有可能带也可能没带。」  

「好吧!来吧!我就让你在我那儿住个一、两晚吧。」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好不领你的情,那就打扰了。」  

从者呆立一旁,不解的看著两个人的脸。  

「右京啊!既然你已经表现出对我的友情,那么我也应该放些土产在这儿才对。」  

「哦!你想放就放吧!信长什么时候发兵攻打美浓?」  

这裏正是城内御堂侍曲轮的一角,比起清洲信长的房间,这书院的建筑更加气派。  

「哈哈……你认为信长会攻打美浓吗?右京亮!」  

「照你这么说,他现在暂时不攻打美浓了?」  

「正是!他现在正想和近江结为姻亲呢!」  

「近江?这么说是浅井家啰!」  

「是啊!他想撮合浅井的儿子长政和他的妹妹阿市……到了那时才是信长攻打美浓的时期。然而,右京亮!」  

「怎么样?」  

「不!就到此结束吧!我想你不是一个粗心的人。」  

「什么啊?……你怎不把话说清楚呢?真叫人纳闷。」  

服部右京亮以悠然自得的态度继续喝著茶。  

「你想要吗?左近!」  

「什么……」  

「就是你带土产给我的代价啊!这件事我或许可以帮你的忙。」  

「喔!这是你的弦外之音。不管我泷川左近将监一益再怎么枯瘦,也不会因为想要获得报偿而故意不把话说清楚。我不是那样的男人!」  

「那么你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呢?」  

「因为我怕一说出来会侮辱到你。从你的眼神我知道你已经明白,根本不必我特意忠告。  

「哈哈哈……」服部右京亮状至愉快地笑著:「毕竟定好朋友,不需问就能明白你的心意。你说信长攻打美浓之时,就是他嫁市姬公主之日?在那之前难道信长想要取得本愿寺的领地?」  

「正是!毕竟是右京啊!你也是为此而出城防备,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啊?右京!」  

「什么出城啊?……」  

右京亮脸色微微一变,一益佯装不知地继续说道:  

「我是指你啊!你所以出城四处走动,是因为你想取得信长那片肥沃上地,对吧?不过行动要快一点才好,今年信长无论如何也要收成这批稻米!」  

「左近……这……这是真的吗?」  

「我为什么要骗你呢?事实上我原本想告诉你,如果你还没有准备好,我可以暂时先留在本愿寺充当部下,为你造好那座城,所以才特地来拜访你的。不过,我看今天你已经在稻田四周巡逻著……看来你似乎已经有所准备,我也就不需再毛遂自荐了。但是要早一点比较好喔!右京!稻米的成长是不会等待我们的。」  

服部右京亮稍稍改变了坐姿。既然一益已经了解自己的想法,这就表示一个谋将的特别用心。  

「好吧!假如你都已经清楚,那么左近……」他又很愉快地笑了笑,说:「那么要建造那座城的事就乾脆由你来负责吧!在你看来,你认为应该以哪裏做为根据地呢?」  

「我想是蟹江新田。」  

「你需要的时间呢?」  

「泷川左近将监,你愿意成为本愿寺的部下吗?」  

这时一益歪着头像在考虑一般,然後说道:  

「如果你不约束我,完全照我的意思筑城,我就答应。」  

「什么!?你居然会提出这种条件?」  

「为了城堡的根据地,我曾经与信长吵了一架。他认为自己的战法最好,根本瞧不起我的方式,所以这次我一定要好好表现一番,否则我永远抬不起头来。」  

「好吧!那么你所希望的俸禄呢?」  

「那就看你啰!」  

「受我的指挥,你不会有所不平吧?」  

「泷川左近将监一益并非那种不讲道理的男人。」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你赶快设计那座城吧!」  

这时一益非常慎重的向服部右京亮行了个礼,他的行为与刚才完全不同,是以极为虔敬的态度对待他的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