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拉·巴夫洛夫娜跟丈夫谈完话,便戴上帽子,和他一起到医院去考验自己的神经,看她怕不怕见血,能不能从事解剖。凭着基尔萨诺夫在医院的地位,她做这种测验当然不会遇到什么障碍。

我已经大大地毁坏了韦拉·巴夫洛夫娜的诗意形象,但是我一点也不觉得于心不安。譬如说,我并不隐讳:她天天吃午饭,而且总是吃得喷喷香,此外每天还喝两次茶。可现在我写到这样一个情节,尽管我的思想非常下流鄙俗,还是有一种畏惧情绪袭上心头,“对此事缄默不提岂不更好?人家对于一个有本领研究医学的女性会怎样来看?她的神经该是多么粗劣,她的心肠该有多么冷酷!这不是女人,简直是屠夫!不过,一想到我本来无意于把我的人物们塑造成完美无瑕的理想化的楷模,我便心安理得了:人家说韦拉·巴夫洛夫娜性格粗野,愿意说就让他们说去吧,粗野就粗野呗,碍我什么事?

因此我冷静地说:她发现,对事情袖手旁观和为自己与别人的利益而积极去干的事情,结果会大不相同。

我记得,当我是一个从未经历过火灾的不满十二岁的孩子时,有一天被异常强大的火警警报声吵醒,我真是害怕死了。火光冲天,一片红彤彤。烧焦的木头满城横飞——一个外省的大城市——城里到处都是可怕的喧哗声、奔跑声和呼叫声。我浑身战栗,好似在发寒热病。亏得我趁着全家忙乱之际,及时赶到了火场。火灾发生在堤岸沿线(其实只是天然的河岸,哪里算得上什么堤岸呢?)。岸上摆放着劈柴和树皮制品。一群跟我年龄相仿的孩子,正在分头把这些东西搬开,运往远离着失火房屋的地方去。我也动手搬起来,结果恐惧心理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干得挺带劲,直到有人对我们说“好啦!危险过去了”的时候才罢手。从此我就知道,如果大火使你害怕,你就应该立即奔赴火场去工作,那么你就一点也不害怕了。

工作着的人既没有工夫害怕,也没有工夫感到厌恶。

于是韦拉·巴夫洛夫娜研究起医学来了,她是我所知道的最早投身于我国这项新兴事业的妇女之一。此后她产然以另外一个人自居了。她曾有一个想法:“过几年我才真正能够自立。”这是一个伟大的思想。没有完全的独立就没有完全的幸福。可怜的妇女,你们当中享有完全幸福的人为数不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