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

“没错,我是一名行商长,金钱就是我的宗教,财神才是我唯一的信仰。我最讨厌传教士那一套神秘兮兮的秘法,还有那些叽里呱啦的咒语。我很高兴您拒绝接受这个宗教,这么一来,就使得我们更加意气相投了。”

领袖发出了尖锐而颤抖的笑声“说得好!基地早就应该派你这种能干的人来了。”

他亲热地把手放在马洛厚实的肩膀上“但是老兄,其实你只说了一半——你刚才只告诉我说,与你进行贸易不会带来什么样的坏处;现在应该再说说,究竟又会有什么好处?”

“唯一的好处,领袖,就是您将会获得数不清的财富。”

“是吗?”领袖嗤之以鼻“我要财富做什么?真正的财富就是人民的爱戴,而这我已经有了。”

“两者得兼又有何妨?您可以腾出一只手捞黄金,另一只手仍旧拥抱人民。”

“年轻人,真能这样的话,那就太有意思了。你要我怎么做呢?”

“哦,方法实在很多,困难只在于如何选择。让我想想看,嗯,比如说奢侈品,我带来的这个样品——”

马洛从衣袋里慢慢掏出一条扁平的金属链子“比如这个。”

“那是什么?”

“它的价值必须示范才能显现出来。您能找一个少女来吗?只要是年轻女性都可以,另外再请您找一面能照全身的大镜子。”

“嗯——那么我们进屋里去吧。”

领袖称自己的住处为“领袖之家”,但是想必民众都称之为宫殿。在马洛这个外人的眼中看来,它简直就像是一座堡垒。这座大宅建在一个可以俯瞰首都的丘陵上,城墙十分厚实坚固,各个通道都有警卫站岗,整个建筑的结构都在强调易守难攻。马洛在心里暗笑“万民拥戴的阿斯培”如何需要住在这样的环境中?

一位年轻的少女来到他们面前,对领袖恭敬地鞠躬行礼。

领袖对马洛说“这是领袖夫人的侍女,她可以吗?”

“好极了!”

于是马洛将金属链环绕在少女的腰际,并把纽扣扣好,便退开了几步。

从头到尾,领袖一直目不转睛地仔细看着,然后不以为然地哼着鼻子问“啊,就这样吗?”

“领袖,请您把窗帘拉上。小姐,纽扣旁边有个小按钮,请你按一下好吗?放心,不会有事的。”

少女依言照做,随即大吃一惊,望着自己的双手惊呼“哎呀!”

自腰际以上,她整个人都被朦胧而流转的冷光笼罩着。这股色彩变幻不定的光芒,渐渐上升到她的头顶,形成一顶绚丽夺目的冠冕,就像是有人从天上摘下北极光,替她铸成了一件无形的披风。

少女走到镜子前面,出神地望着镜中的自己。

“来,拿着这个,”马洛又将一串黯淡无光的珠子串成的项链交给少女“把它带在颈上。”

少女戴上之后,每一颗珠子在冷光的范围内,也都散发出了深红与金黄色的光焰。

“你喜欢吗?”马洛问那少女。

她虽然没有回答,眼中却充满了艳羡之意,直到领袖做了一个手势,少女才依依不舍地再按了一下按钮。炫目的光彩立时消失了,她也随即退下,但一定永难忘记这段经历。

“领袖,这个就送给领袖夫人,”马洛说“算是基地的一点心意。”

“嗯——”领袖将两件饰物拿在手中来回拨弄,好像是在估量它们的重量。然后他又问马洛“这是怎么做到的?”

马洛耸耸肩道“这种问题只有我们的技术专家可以回答。不过,我想特别提醒您,重要的是它不需要教士的指导就能使用。”

“嗯,但这只不过是女人的饰物罢了,你能拿它来做些什么?又怎么能靠它赚钱?”

“你们这里可有舞会、欢迎会、宴会等等的社交活动?”

“哦,当然有。”

“您知道妇女们肯花多少钱买这种珠宝吗?至少一万点。”

领袖似乎大吃一惊“啊!”

“而且由于它的能源顶多只能维持六个月,所以必须经常换新。现在我愿意以一千点一个的价钱将它卖给您,请您以等值的锻铁支付。无论您要多少,我都可以供应,您的利润是百分之九百。”

领袖拼命扯着胡子,似乎正在进行复杂的心算“天啊,她们一定会打破头来抢购。我会故意只供应极少的数量,让她们都来竞标。当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是我自己……”

马洛说“如果您真的有兴趣,我可以为您说明我们合作的打算,然后,我再随便举例来解释——我们备有全套的家庭用品,例如折叠式烤炉,可以在两分钟内,把最硬的肉烤成您喜欢的熟度;还有不需要磨的利刀;整套袖珍型的全自动洗衣机,整个可以放进小柜子里面;此外还有同类型的洗碗机、同类型的地板清洁机、家具清拭机、尘埃收集机、照明装置等等——喔,您想要的,应有尽有。

“请您想想看,如果您让大众都能买到这些东西,您的声望会再增加多少。再请您想想看,您还可以借此迅速累积……哦,累积多少财富。以百分之九百的利润,采取政府专卖的形式,对于民众而言,这些装置仍然价廉物美,他们也绝对不会晓得您进货的价格。我还要再提醒您一次,这些家庭用的装置,全都不需要教士的监督指导,这岂不是皆大欢喜?”

“不过似乎只有你是例外,大家都有好处,你自己图的是什么呢?”

“我所能得到的,就是一个行商应得的利润。根据基地的法律,我和我的手下可以得到利润的一半。您只要将我想卖给您的东西照单全收,我们双方都会是赢家,一定能够合作愉快。”

领袖已经听得很陶醉“你说希望我们用什么付账?用铁吗?”

“是的,或者是煤、铝矿砂、烟草、胡椒、镁,或是硬木,这些都是你们所盛产的东西。”

“这个条件还算可以。”

“我也是这么想。哦,对了,还有一点,领袖,我还可以替你们改良工厂的设备。”

“啊?那是什么意思?”

“就拿炼钢厂为例,我有一些小机器,能够轻易地处理钢铁加工,可以使成本降低为原来的百分之一。工厂改造之后,您只要将售价减半,还是能和制造业者分享巨大的利润。我跟您说,如果您允许我做一次示范,我就可以证明我的话。城里头有没有炼钢厂?这不会浪费太多时间的。”

“这件事情不难安排,马洛行商。不过那是明天的事,明天再谈,今晚与我共进晚餐如何?”

“我的手下……”马洛刚一开口就被打断了。

“让他们全部一起来,”领袖大方地说“这是我们两国亲善的象征,能让我们有机会再多做一些友好的会谈。不过,我只想提醒你一件事——”

他拉长了脸孔,严肃地说“绝对不要讨论你们的宗教,别以为这些可以当作传教士的敲门砖。”

“领袖,”马洛毫不动容地说“我向您保证,宗教会令我的利润折损。”

“那么到此为止,我还觉得满意,我会派人护送你回太空船去。”

领袖夫人比她的丈夫年轻很多。她的脸色苍白,面容冷峻,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梳成一个光润精致的髻。

她的声音听来很泼辣“你全部都说完了吗?我仁慈高贵的丈夫,全部、全部都说完了吗?我想现在,如果我希望的话,我应该可以到花园走走了。”

“莉西雅,亲爱的,你不需要再唱戏了。”领袖温和地说“那个年轻人今晚会出席晚宴,你可以跟他自由交谈,你有兴趣的话,甚至可以听听我说什么。此外,我们还要为他的手下安排房间,老天保佑他们的人不会来得太多。”

“他们一定个个都是馋鬼老饕,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等到你算出了这一顿的开销之后,保证会心痛得呻吟两个晚上。”

“嗯,也许我这次例外。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要筹备一次最丰盛的晚宴。”

“啊,我知道了。”她轻蔑地瞪着领袖“你对那些蛮子倒很热络嘛,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才不准我参加刚才的会谈。也许你的小心眼里头,正计划着要如何背叛我的父亲。”

“绝对没有。”

“一定是这样,难道我应该相信你呀?为了政治的理由而牺牲,陷身不幸福的婚姻中的女人,最可怜的就要算是我了。我从自己国家的大街小巷,甚至贫民窟里头,都可以随便挑一个更适合我的丈夫。”

“好吧,听着,夫人,让我来告诉你怎么办。也许你真的应该开开心心回娘家去,不过得留下身体的一部分给我当纪念品。就留下我最熟悉的部分好了,我要先割掉你的舌头,然后——”他懒洋洋地把头倚在椅背上,好像是在精打细算“为了使你变得更美丽,耳朵和鼻头也得割下来。”

“你不敢,你这只哈巴狗,我的父亲会将你这个迷你国家轰成一片星尘。事实上,只要我告诉他说你和那些蛮子打交道,他就一定会这么做的。”

“哼——好啦,你用不着威胁我,今天晚上你可以自己去问那个人。现在,夫人,把你的三寸不烂之舌给我收起来。”

“这是你的命令吗?”

“这个,拿去,然后给我闭嘴。”

领袖将金属链缠到她的腰际,又拿项链给她戴上,再按下了按钮。

领袖夫人倒抽了一口气,僵硬地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项链,然后又开始喘息。

领袖满意地搓搓手,对她说“今晚你就可以戴着出席,将来我还会帮你弄到更多,现在——给我闭嘴。”

领袖夫人果然再也没有开口。

杜尔慌慌张张地踱着步走过来,对马洛说“为什么板着一张脸?”

侯伯·马洛从沉思中抬起头来“我板着脸吗?我不是故意的。”

“昨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我的意思是说,除了晚宴以外。”杜尔突然以极肯定的口气说“马洛,有麻烦了,对不对?”

“麻烦?没有,其实正好相反。我运足了吃奶的力气正准备要撞门,却发现那扇门已经开了一条缝。领袖一下子就答应我们到炼钢厂去,这似乎太容易了。”

“你怀疑这是陷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