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红衣主教接连度过了三个夜晚,这三个夜晚与不断在他的想象中重现的那几个晚上迥然不同。

没有任何人的任何消息,没有任何希望看见任何人!

这感情激荡后死一般的静寂,犹如太阳发出耀眼的光辉后地窖里的黑暗一般。

红衣主教早先还存有一线希望,希望他的情人,他那位毕竟是一个女人的王后大概是想了解一下他对她的爱究竟是真是假,先想考验他一下,再看看自己是否喜欢他。这种情感只有男子才会产生,而一旦物质化了以后,就会变成一把锋利双刃的尖刀,当这把刀子掉转过来对付红衣主教自己时,就会伤害他,使他痛苦万分。

事实也确实如此,当他没看见有谁来时,就如德利叶①先生所说的,除了寂静什么也没听见时,这个不幸的人就害怕这次考验是对他不利的。因而,他产生了一种忧愁,一种恐惧和不安,就如一般神经痛那样,患者通往脑子的每一根神经都象是一条随意扭曲、伸展的大蛇,没有这个痛苦经验的人,是很难体会得出他那复杂的感受的。

对红衣主教,这种不适的感觉变得难以忍受了。在半天之内,他往拉莫特夫人的住宅和凡尔赛各送了十次信。

第十个信使终于把雅纳给他带来了,她在那儿正监视着夏尔尼和王后的举动,内心对红衣主教的焦急心情拍手叫好,因为她不久将会利用这种心情达到自己的目的。

红衣主教看见她就嚷嚷起来。

“怎么啦,”他说,“您还自在得很哪!……怎么,您明明知道我在受罪,而您自称是我的朋友,却让我受罪一直到死啊!”

“啊,大人,”雅纳回答说,“请您忍着点儿好不好。我远离您,在凡尔赛做的事情,比起您在这儿急如星火似地找我要有用得多哩。”

“您还没残酷到这个地步啊”大人说。他觉得有希望得到什么消息,性子又和缓多了。他接着说,“说说吧,在那里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离别总是一种痛苦,不管是在巴黎受这份罪,还是在凡尔赛吃这个苦。”

“这句话倒中听,为此,我很感谢您,但是……”

“但是什么?”

“证据!”

“啊!我的老天!”雅纳大声说,“您在说什么啊,大人!证据!这句话什么意思?证据!……您的神志清醒吗,大人,竟然去问一个女人不慎失足的证据?”

“我不是要一份起诉书,伯爵夫人,我是要爱情的保证。”

她装着认真地看了看主教阁下,说:“我觉得您变得太苛刻了,假如不说是变得太健忘的话。”

“啊!我知道您会向我说些什么,我知道我应该相当知足了,相当荣幸了。但是,伯爵夫人,请将心比心吧。在尝到了宠爱的甜头之后又被抛弃在一边,假如是您,您又怎能受得了?”

“您方才说尝到了甜头,是这样的吗?”雅纳用同样嘲讽的口吻反问道。

“啊!当然啦,您可以旁敲侧击地来鞭笞我,伯爵夫人,当然啦,我再没权抱怨什么,但是,我抱怨……”

“那么,大人,倘若只是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或者根本就是无病呻吟的话,我可不能对佻的牢骚负任何责任。”

“伯爵夫人,您对我真坏。”

“大人,我重复您的话,我是按着您的话说的。”

“您自己想一些话来说吧,不要责备我疯疯癫癫的。帮助我吧,不要折磨我。”

“我帮不了忙的地方,也是爱莫能助啊。”

“您爱莫能助吗?”红衣主教加强语气说。

“是的。”

“那好吧,夫人!”罗昂先生口气坚决地说,“可能并不是所有的人和您说的都是一样的!”

“哎呀呀!大人!我们居然动肝火啦,那么我们相互又不了解啦。阁下会原谅我请他注意到这点了吧。”

“动肝火!是的……您不怀好意而逼得我生气,伯爵夫人。”

“那么您没仔细想过,这是不公平的吗?”

“啊,不是不公平。倘若您不愿再帮我的忙,这是因为您不能不这样做,我看得很清楚。”

“您把我看得很准,那么又怨我干什么?”

“因为您应该把事实真相告诉我,夫人。”

“事实真相!我已经把我知道的告诉您了。”

“您并没有向我说,王后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她是一个荡妇,她逗引人爱她,尔后又叫他绝望。”

雅纳惊奇地看着他。

“请说得明白一些。”她说着,因为高兴,而不是害怕,身子在哆嗦着。

实际上,她在红衣主教的嫉妒中看到了一个缺口,可以让她从当时所处的境遇中摆脱出来。

“向我直说吧,”红衣主教继续说道,在感情冲动之下,他也顾不得深思熟虑了。“我求求您,照直说吧,王后拒绝再见我了吧?”

“我可没这样说,大人。”

“直说吧,假如她不是甘心情愿地疏远我——我仍然是这样希望着的——那她把我甩了是为了不引起她另一个情人的惊慌,因为我的穷追猛攻已经引起他的警觉了。”

“啊!大人。”雅纳大声说,语调是那么温柔甜润,她希望让对方捉摸不透她那口气的含意,所以不愿装出矫揉造作的样子。

“请听我说,”罗昂先生又说,“最后一次我与王后陛下见面时,我想是在树林子里听风有人在走动。”

“胡说八道。”

“我把我的疑虑都说出来。”

“别再说了,大人,您得罪了王后。此外,假如真的她那么可怜,害怕一个情人监视她,我虽然不这样想,您就该对她过去为您而作的牺牲横加指责吗?”

“过去!过去!这是一个多伟大的字眼啊。但是假如这个过去还是现在,并且还代表将来的话,它就一钱不值了。”

“闭嘴,大人,您和我说话,就象向一个介绍一桩坏买卖的掮客说话一样。您的疑虑,大人,是对王后最大的不敬,实际上也中伤了我。”

“那么,伯爵夫人,请向我证明……”

“啊!大人,假如您重复这个字眼,我认为对我是一种辱骂。”

“又来了!……她还多少爱着我吗?”

“这不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吗,大人,”雅纳向红衣主教指着他的书桌和写信所需要的其他物品回答说,“您坐到那儿去,亲自问问她不就成了呗。”

红衣主教激动地握着雅纳的手说:

“您把这张纸条交给她吗?”

“假如不是我交,这件事谁来做?”

“但是……您答应把回话告诉我?”

“假如您得不到回话,您又怎么能知道该怎么办呢?”

“啊!太好啦,现在我是多么爱您啊,伯爵夫人。”

“真的吗?”她嫣然一笑,问道。

他坐了下来,拿起笔,开始写信。罗昂先生才思敏捷,下笔有神。然而,他撕了十张信纸,还没能使自己满意。

“假如您老是这样个写法,”雅纳说,“您一辈子也写不完啦。”

“您没看见吗,伯爵夫人,这是因为我想把情感压制一些。它由不得我控制,太强烈啦,最后可能会使王后厌烦的。”

“啊哈!”雅纳用嘲讽的口吻叫了一声说,“假如您作为政治家给她写信,她只有用外交辞令回您一封啦。这由您来做主吧。”

“您说得对,您是一个真正的女性,心眼儿真细。啊,伯爵夫人,您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秘密了,难道我们之间的事还有什么可以向您隐瞒的不成?”

她莞尔一笑,说:

“实际上,您也没瞒住我什么。”

“您在我背后看吧,有可能,您看的速度就和我写的一样快吧,因为我的心热乎乎的,下笔千里,一发即不可收。”

他真的写了。他的这封信爱火炽烈,情意真切,字里行间充满了如诉似泣的哀怨和害人害己的表白。雅纳从他准备写信,一直到他写完签字的全过程都看得一清二楚。等他写完了,心里不禁想:

“他刚才写的这些话,如果要我口述给他写下来,我都不敢。”

红衣主教又读了一遍,向雅纳说:

“这样写好吗?”

“如果她爱您,”阴险的女人回答说,“您明天就会看出来了。眼下,您就安心吧。”

“在明天之前,可以。”

“我并没有更多的要求,大人。”

她拿起盖上封印的信,让大人吻了一下眼睛,傍晚时分,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在家里,她脱了衣服,清醒了一些,又开始思考起来。

整个局势从一开始就按照她设想的步骤在发展。

再向前走两步,她就要达到目的了。

作为盾牌,他俩之中选哪一位更合适呢?王后还是红衣主教?

当她逼迫红衣主教为她还清项链的巨款的那一天来到,他的这封信会把他自己束缚住,决不敢去控告拉莫特夫人的。

就算红衣主教和王后见了面,重归于好了,他们又怎么敢把掌握着一件丑不可闻的秘密的拉莫特夫人抛出去呢?

王后是不会声张的,还以为红衣主教在怨恨她;红衣主教会以为王后在撒娇。如果事情真被暴露的话,开始大概也会秘而不宣的,拉莫特夫人这时只是仅仅受怀疑而已,她完全可以找这个借口逃往国外,去取得这笔一百五十万的巨款。

红衣主教会明白是雅纳窃取了这些钻石,王后也会猜出来的。但是这件事和御花园,以及阿波罗浴室的事情有相当紧密的联系,把它公开出去,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不过,光凭一封信作为辨白的全部物证是不够的。红衣主教反正能写,他完全可以再写上七八封。

至于王后,谁又能知道此时此刻她是否已经在和夏尔尼先生商定口径来对付雅纳·德·拉莫特呢!

前任曲折多险,即使作最坏的估计,也可以一走了之。雅纳已经抢先在设想这一步步的走法了。

一开始,付款期限到了,珠宝商把事情揭露出来,王后就径直去找罗昂先生。

结果又如何呢?

事情必须由雅纳来安排。雅纳预先告诉红衣主教,让他去付款。假如他拒绝,就威胁他要把信公开出去,他就不得不付了。

一旦付了款,前任就平坦无阻了。至于公众的诘问,只需把他俩之间私通的情节掩饰过去就行了。在这一点上,一定会称心如意的。用一百五十万把一个王后和教会的一个亲王的名誉买下来,这个价格再便宜也没有啦。雅纳自以为只要她愿意,得到三百万也十拿九稳。

那么,为什么雅纳就肯定她能成功地把男女间幽会的事掩饰过去呢?

这是因为红衣主教坚信接连三个晚上在凡尔赛的小树林子里,他看见过王后,并且,在世界上,不会有任何力量会让红衣主教确信他是看错人了。这是因为在这个骗局中只存在唯一的一个证据,一个活生生的证人,而这个人,雅纳马上就要把她从这个舞台上清除出去了。

想到这里,她走近窗口,看见奥利瓦正站在她的阳台上,她局促不安,探头探脑的。

“就剩下我们俩之间的事情了。”雅纳心里想,一面温情地向她的同谋表示了一下敬意。

伯爵夫人向奥利瓦打了一个暗号,示意她晚上下楼来。

奥利瓦正式和雅纳接上头后,高兴极了,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雅纳又开始深思起来。

当一个工具不再起作用了,把它毁掉,这是搞阴谋诡计的人惯常的做法。不过,大部分情况下,这是要失败的。不是因为在消灭工具时,不慎让它呻吟了一下,从而暴露了秘密;就是在消灭工具时,做得不够干净利落,却又让它为别人利用了。

雅纳想,小奥利瓦活下去的欲望还是很强烈的,不会象她希望的那样,一声不吭就让别人把自己干掉的。

对她必须编造出一个童话故事来,促使她决定逃跑,再编造出另一个来让她心甘情愿地逃跑。

在前进道路上的每一步,都会出现困难,但是,有些人觉得克服困难本身就是其乐无穷的,就和另一些人认为只有践踏玫瑰花才是一件快活的事一样。

奥利瓦有她的新朋友作伴,当然是心花怒放了,但这也只是相对而言,即是说,当她透过她的牢笼的窗户来窥看这种接触时,她才觉得它是美妙的。但是,诚实的尼科尔并没向她的女朋友隐瞒,比起夜间的散步和这个不切实际的宫廷生活来,她却更喜欢晴天白日和阳光下的散步。总之,更喜欢真正的生活。

雅纳把自己的一整套想法琢磨透彻了,决定机会一到便付诸实现。

她总结了一下,决定在和尼科尔交谈时,主要内容还是向她指出为什么非要让她——在凡尔赛花园里设下的罪恶的骗局中的证人——溜走不可。

夜晚降临了,奥利瓦走下楼来。雅纳在门口等着她。

这两个人踏上了圣·克洛德街,一直走到僻静的大道。登上等着她们的马车,车夫似乎是为了更好地让她们谈心似的,在通向万森的环形马路上徐徐而行。

尼科尔穿上一件素色的裙子,戴着一顶车篷式大帽子,伪装得挺巧妙的,雅纳则装扮得象个女工的样子,这样,谁也不会把她俩认出来了。何况,真要去认她们,还得把头伸进马车里去看,但只有警方才有这个权利。这时,还没出现什么情况引起他们的警觉。

另一方面,这辆马车并不是一辆普普通通的四轮马车,在它的护板上,印有瓦卢亚家族的纹章,这就象让人肃然起敬的岗哨似的,任何密探都不敢越雷池一步。

奥利瓦还没开口就先吻了雅纳一通,而后者又加倍的回敬。

“啊!我是多么烦闷啊!”奥利瓦大声说,“我一直在找您,我祈求能看到您。”

“我的朋友,不可能来看您呀,真要来,我本人以及您都会担当相当大的风险。”

“怎么会呢?”尼科尔惊讶地问。

“极其可怕的危险,亲爱的乖乖,我现在想着还怕得发抖呢。”

“啊!快点儿告诉我吧。”

“您觉得,您在这儿烦闷极了?”

“嗯,有什么办法呢!”

“因此,您早就想走出去散心了?”

“这个嘛,您可真讲交情,已经帮了我大忙了。”

“您也知道,我曾经向您说起过一个脾气暴死的军官,有点傻乎乎的,但人却挺好,他爱上了与您有些相象的王后了。”

“是的,我知道这件事。”

“是我不好,让您平白无故地去演了一场戏,把小伙子耍了一通,让他以为是王后在和他闹着玩。”

“唉——”奥利瓦叹了一口气。

“这两个晚上,您的角色扮演得真好,让我们的情人信以为真了。”

“也许这样做不太好。”奥利瓦低声说,“因为,不管怎么说,我们骗了他,而他是不该受到愚弄的,这是一个多么好的骑士啊。”

“真的吗?”

“啊,是真的。”

“那么请等一等,问题还不止这些。您给了他一朵玫瑰花,您让他叫您陛下,把双手递给他吻,这些都是恶作剧啊……但是……我的小奥利瓦啊,似乎问题还不止这些呢。”

奥利瓦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根,假如不是漆黑的夜晚,雅纳就是不故意去看,也能发现了。她真不愧是一个机灵的女人,她望着前面的路,有意不去看她的女伴。

“怎么啦……”尼科尔吃吃地说,“还有什么……不就是这些吗?”

“你们还第三次会过面。”雅纳说。

“是的。”奥利瓦犹犹豫豫地说,“您不是也在嘛。”

“对不起,亲爱的朋友,和前两次一样,我总是离得远远的,监视着,或是装成监视的样子,为了让您的角色扮演得更出色些。因此,我既没有看见,也没有听风在这个石窟窿里发生的事情。我知道的,就是您告诉我的这些。不过,在回家的路上,您告诉我说,你们散了散步,谈了谈心,重复了送玫瑰花和吻手那套把戏。我呢,别人说什么,我就听什么,亲爱的乖乖啊。”

“那又怎样!……但是……”奥利瓦抖索索地问。

“还那又怎样呢!我可爱的小乖乖啊,似乎我们那个疯子说的比那个冒充的王后献给他的要多得多呢。”

“什么?”

“他仿佛喝醉了,说话头晕转向,没头没脑的。他居然吹嘘说,从王后那儿得到了彼此相爱的不容置疑的表示了。这个可怜的家伙真的疯了。”

“我的天哪!我的天哪!”奥利瓦喃喃地说。

“他疯了,首先因为他是在扯谎,是吗?”雅纳问。

“当然啦……”奥利瓦结结巴巴地说。

“我亲爱的小乖乖啊,您是不会做出这样危险的事而不对我说的吧。”

奥利瓦从头到脚,浑身在颤抖。

可怕的女人继续说:“您,您爱着博西尔先生,您把我看成是您的伴侣,佻虽受到卡格里奥斯特罗伯爵先生的宠爱,但您拒绝他的关心,您居然随随便便地给这个疯子权利……去说?……不,他昏头了,我还是这样想的。”

“归根结底,”尼科尔大声说,“什么危险?说说看嘛!”

“危险就在于此。我们在和一个疯子打交道,也就是说,同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之徒打交道。假使问题只局限在给一朵玫瑰花,吻一下手,当然就没文章好作了。一个王后嘛,花园里总种着玫瑰花,她的手,只要是臣下,谁都能吻。但是,假使在你们第三次会面时那件事是真的……啊!我亲爱的孩子哪,自从我的脑子里闪现出这个想法后,我可笑不出来啦。”

奥利瓦吓得感到牙齿在咯咯作响。

“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我的好朋友?”她问道。

“首先,您会被发现,您并不是王后,至少,不仅仅是我一个人才晓得的。”

“不是。”

“并且,盗用了王后陛下的身份,干出了一件这样轻率的事情……”

“那又怎样?”

“又怎样,这就叫做犯了亵渎君主罪。犯了这个罪,判得可就重了。”

奥利瓦把双手掩着自己的脸。

“话说回来,”雅纳继续说,“既然您没有干出他吹嘘的那些事情,您只要拿出证据来,就没事了。至于那两晚上的不检点,要坐二年到四年的牢和流放。”

“坐牢!流放!”奥利瓦惊慌地高声说。

“这不是无可挽回的。但是我嘛,我总是先要想点办法,防备着点。”

“您也不感到不放心吗?”

“当然喽!难道这个神经病不会立刻把我也揭发出来吗?啊!我的可怜的奥利瓦啊!这个骗局可要把我们害苦了。”

奥利瓦哭得象泪人儿似的了。

“而我呢,我呢,”她说,“我永远也不得安宁了!啊!这个疯子!啊!魔鬼!您看看,我是鬼迷心窍了。不幸连着不幸,真是祸不单行啊。”

“别绝望嘛,只要想办法别声张出去就行了。”

“啊!我这就把自己锁在我的保护人家里不出来。我把这一切告诉他,怎么样?”

“想得倒美!一个男人把自己的爱情埋藏在心里,供您吃穿,一个男人就等您一句话来倾诉对您的爱,而您却对他去说,您和另外一个男人干了这件蠢事。我说蠢事,您可得注意,还不包括他另外疑心的呢。”

“我的老天!您讲得对。”

“还有呢!这件事马上就会流传出去,法官要追究,这又会引起您的保护人的警觉。在法庭上,他为了做正人君子,谁晓得他会不会把您交出去?”

“啊!”

“我们设想一下,如果他直截了当地把您赶走,您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我晓得,我完了。”

“还有博西尔先生呢,如果他知道这一切的话……”雅纳慢吞吞地说,一面研究着她这最后一个打击所产生的效果。

奥利瓦蹦了起来。她全身这一剧烈的震动把头上高耸的发饰都震散了。

“他会把我杀了。哦!不,”她喃喃地说,“我不如自杀。”

接着,她转身雅纳绝望地说:

“您不能救我吧,不,既然您自顾不暇了。”

“我在庇卡底省的边远地区有一隅之地和一个庄园。”雅纳回答说,“假如您在事情闹开之前偷偷地到那儿去,说不定还存有一线希望。”

“但是这个疯子,他认识您,总有一天会找到您的。”

“啊!一旦您出走了,躲藏起来,别人找不到了,我就不会怕这个疯子了。我将会向他大声说:‘您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神经不正常了,拿出证据来’,这在他是不可能的,然后,我将会向他低声说:您是一个胆小鬼。”

“我什么时候走,听您的便吧。”奥利瓦说。

“我想这是明智的做法。”雅纳答道。

“应该马上就出发吗?”

“不,等我把所有的事情准备停当再说。您先躲起来,别露面,甚至也别让我看到。您还可以照着自己自己的镜子化装一下。”

“好的,好的,相信我吧,亲爱的的貊。”

“那么,我们就先各自回去吧。眼下,我们没什么可再说的了。”

“回去吧。您需要多少时间作准备呢?”

“好的,谢谢,我的好朋友。”

她俩缓步向圣·克洛德街走去。奥利瓦再也不敢向雅纳说什么了。而雅纳想得太多,也顾不及和奥利瓦说话了。

到了,她俩拥抱了良久,奥利瓦不好意思地请她的朋友原谅,她因自己的轻率,给她带来了不少麻烦。

“我是女人,”拉莫特夫人滥用拉丁诗人的诗句说,“因此女人的任何弱点,我坦一清二楚的。”——

①德利叶(1738—1813),法国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