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博西尔先生愿意求助于他敏锐的眼睛,而不是运用他当时已模糊不清的脑子,那么他完全可以不必如此伤心和失望。

事实上,他在那辆华丽的四轮马车里看到的,坐在一个他不认识的男人身旁的就是奥利瓦小姐。那个男人因为他只看了一眼,所以没有认出是谁。如果他再看他一次,也许就会认出来了。那天上午,奥利瓦象平时一样,到卢森堡公园去散步,不过她没有在两点钟回家用晚餐,而是在路上遇见了在歌剧院开舞会那天结识的那个古怪的朋友,她上前和他攀谈,并问了他一些问题。

事实上,就在她付坐椅费①准备回家,并向她常去的公园里的咖啡馆的老板微笑致意的时候,卡格里奥斯特罗从一条小路上冒了出来,向奥利瓦小姐跑去,并挽住了她的胳膊。

她轻轻地叫了一声。

“您去哪儿?”他问。

“嗯,王妃街,我们家里。”

“那么,那些在那里等您的人正求之不得呢。”陌生的老爷说道。

“那些人……在等我……怎么会呢?没有人会等我的。”

“哦!有的,将近有一打来访者。”

“一打来访者!”奥利瓦笑着叫道,“为什么不马上来一个团呢?”

“是啊,很可能要派一个团到王妃街去,他们会到那儿去的。”

“您真使我感到吃惊!”

“如果我让您去王妃街,我就要使您更加吃惊了。”

“为什么?”

“因为您将在那里被逮捕,我亲爱的。”

“逮捕,我?”

“当然喽,那十二位在等您的先生是克罗斯纳先生派来的警探。”

奥利瓦打了一个寒噤,某些人良心不安,总是疑神疑鬼的。

可是,在内心作了些比较沉入的反省以后,她又硬起来了。

“我什么也没有干过,”她说,“为什么要逮捕我?”

“为什么要逮捕一个女人?为了一些男女私情,为了一些无聊的小事。”

“我根本没有什么男女私情。”

“您也许过去有过?”

“哦!这我不说。”

“总之,也许他们抓错您了;可是他们在设法抓您,这却是事实。我们还是去王妃街吗?”

奥利瓦脸色煞白,不知所措,她站住了。

“您象在逗一只可怜的耗子的猫似的在耍我,”她说,“喂,如果您知道什么事,就告诉我。是不是他们想抓博西尔。”

她用哀求的目光盯着卡格里奥斯特罗看。

“也许是以,我怀疑他的良心没有您的干净。”

“可怜的孩子!……”

“可怜他吧,不过他要被抓住了,您也别学他的样,也让自己被抓住。”

“可是您保护我对您有什么好处呢?您关心我的事对您有什么好处呢?喂,”她大胆地说,“这似乎不太正常,一个象您这样的人……”

“别说下去了,再说,您要说蠢话了。时间是宝贵的,因为克罗斯纳先生的手下看到您没有回家,很可能到这儿来找您。”

“这儿!他们知道我在这儿?”

“知道这件事有什么困难,我,我完全知道!我再说下去。因为我对您个人有兴趣,而且是为了您好,其他您就别管了。快,我们到地狱街去。我的四轮马车在那儿等您。哦!您还有怀疑吗?”

“是的。”

“那么!我们就去干一件相当冒失的事情,因为这样就可以使您毫无怀疑了,我希望如此。我们乘我的马车从您的家门口经过,我们可以与警署的这些先生们保持适当的距离,既不让您被他们抓住,又可以让您看清他们采取的措施,那么您就能充分估计出我的一番好心的价值如何了。”

在说这些话时,他已经把奥利瓦带到了地狱街的栅栏那儿。四轮马车迎了上来,接走了这一对,把卡格里奥斯特罗和奥利瓦送到王妃街上刚才博西尔发现他们两人的那个地方。

说真的,如果他那时大声叫她,如果他跟着马车跑,奥利瓦会不顾一切地来接近他。如果他被追捕,她就会救他。如果他是自由的,她就和他一起逃走。

可是卡格里奥斯特罗看到了这个不幸的人,他把已经围集在巡逻兵四周的看热闹的人群指给奥利瓦看,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就在奥利瓦看到了警探和她的已被人占据了的房子以后,她绝望地投入了她保护人的怀抱。这种感情可以使任何男人的心软下来,除非这个人心如铁石。

他只是握了握这个少妇的手,并放下了车帘把她藏了起来。

“救救我!救救我!”可怜的姑娘这时不断地哀求道。

“我答应救您。”他说。

“可是,既然您说这些警探无事不晓,他们迟早会找到我的。”

“不会的,不会的,在您将去的地方,没有任何人会发现您,虽然他们会到您家里去抓您,可是他们不会到我家里来抓您的。”

“哦!”她害怕地说,“您的家……我们去您的家里!”

“您疯了吧,”他说,“您仿佛已经记不起我们已经说定的事了。我不是您的情夫,我的美人儿,我也不想成为您的情夫。”

“那么,您让我住监狱吗?”

“如果您比较喜欢济贫院,您自己完全可以作主。”

“喔,”她恐怖地说,“我把自己交给您了,随您处置吧。”

他把奥利瓦带到了新圣·吉尔街上我们已经看到他接待过菲利普·塔韦尔奈的那幢房子里。当他把奥利瓦安置在三楼一个远离仆人的、不会受人监视的小套房里后,他说:“问题是您要比来到这里以前更幸福些。”

“幸福!怎么会呢?”她辛酸地说,“没有自由,不能散步,还能算幸福!这儿是多么沉闷啊,连花园也没有。我真会闷死的。”

说完,她绝望地向外面泛泛地扫了一眼。

“您说得对,”他说,“我希望您什么也不缺少,您在这儿会感到痛苦,再说,我的手下终究会看到您而使您感到不便。”

“或者是出卖我。”她又加了一句。

“关于这一点,请别怕,我的手下只出卖我买给他们的东西,我亲爱的孩子。可是为了让您得到理想的安静环境,我要设法替您另外搞一个住处。”

奥利瓦听到这个诺言显得稍许安心了些。而且,在她的新套房里小住几天她也觉得很舒心。她觉得这个小套房很舒适,而且还有些有趣的书。

她的保护人在离开她时对她说:

“我决不能断绝您的经济来源,来使您就范,亲爱的孩子。如果您要见我,拉铃叫我,如果我在家,我马上就会来的;如果我出去了,我一回家就会来看您的。”

他吻了吻她的手以后就离开了她。

“哦!”她喊道,“特别要替我打听博西尔的消息。”

“这当然是最要紧的喽。”伯爵回答她说。

于是他把她关在房间里了。

他边沉思边走下楼梯,他想:

“让她住在圣·克洛德街这座房子里将是一种亵渎行为。可是一定不能够让任何人看到她,而在那座房子里,也没有人会看到她。相反,如果必须要有一个唯一的人看到她,这个人就将只能在圣·克洛德街这座房子里看到她。哦,再作一次这样的牺牲吧。让我们把这过去燃烧着的火把的最后一簇火花熄灭了吧。”

伯爵要出门,他在他的写字台里找钥匙,在里面选了几把,怀着深情地看了看,接着,他一个人徒步走出了他的寓所,向马雷区圣·路易街走去——

①当时公园中的坐椅是出租的,要收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