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哨所门口,菲利普遇到一辆马车,就跳了上去。

“新圣·吉尔街,”他对车夫说,“要快。”

这个人刚经过决斗而且还保留着得胜者的神气;他气宇轩昂富有贵族气派;穿着阔绰,举止又象军人。这个人的一切足以刺激这个老实车夫,他手里的鞭子,如果还不是象海神手里的三叉戟那样是统治世界的权杖的话,那么对菲利普来说,至少也是至关重要的。

每小时赚二十四苏的马车夫赶着马车拼命向前奔去,把浑身哆嗦的菲利普送到了新圣·吉尔街卡格里奥斯特罗伯爵的府邸。

府邸外表朴实无华,线条庄严,就象路易十四时期所建的大部分建筑一样。在这之前,路易十三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都是构思奇妙的大理石和砖石的堆砌。

一辆豪华的四轮大马车,套着两匹骏马,在大院里随着车架上的弹簧轻柔的摆动微微地摇晃着。

车夫穿着衬狐皮的宽袖长外套坐在他的位置上打瞌睡,两个仆人在府邸前面的台阶上静静地来回迈着大步,其中一名佩有一柄猎刀。

除了这两个在活动着的人以外,府邸里似乎看不出有任何其他人存在。

菲利普的马车尽管是辆出租马车,还是得到同意可以驰玫院内。在门卫一声呼唤下,巨大的院门的铰链立即发出了响声。

菲利普跳到地上,向台阶上冲去,同时向两个仆人发问道:

“卡格里奥斯特罗伯爵先生在家吗?”

“伯爵先生正要出去。”其中一个仆人回答道。

“那么,我更要赶快喽,”菲利普说,“因为我需要在他出去之前和他谈话。请通报一下,骑士菲利普·德·塔韦尔奈求见。”

于是他紧紧地跟着仆人向府邸内走去,几乎和他同时进入了大厅。

“骑士菲利普·德·塔韦尔奈……”在仆人通报以后,有一个男人用温和的声音跟着重得说了一遍,“请他进来。”

菲利普不无激动地走进去了,这个男人的声音异常地镇静,在他身上产生了不可捉摸的影响。

“请原谅我,先生,”骑士一面行礼一面说,他面对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精力充沛、容光焕发、不同寻常的人。他不是别人,就是我们相继在黎塞留元帅的宴会桌上、麦斯麦的小木桶旁边、奥利瓦小姐的绣房里和歌剧院的舞会上看见过的那位人物。

“先生,原谅您?原谅您什么?”他问道。

“原谅我要妨碍您出去了。”

“如果您来得更晚些,您就应该请求原谅了,骑士。”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我在等您。”

菲利普皱了皱眉头。

“什么,您在等我?”

“是的,您的来访,我预先已经知道了。”

“我的来访,您预先已经知道了?”

“是啊,两个小时前就知道了……您想到这儿来,该有一两个小时了吧,是吗?可是发生了一件您不能左右的意外事情,使您不得不推迟了您的计划。”

菲利普攥紧了拳头,他觉得这个人对他有一种奇异的影响力。

可是对方呢,却一点也没有发现菲利普神经质地在激动着。

“请坐吧,塔韦尔奈先生,”他说,“我请求您。”

说着他把放在壁炉前面的一把扶手椅移到菲利普面前,接着又说:

“这把椅子就是为了请您坐才放在这儿的。”

“别开玩笑了,伯爵先生,”菲利普说,他尽量克制着,想使自己的声音象他的主人一样平静,可是总还是带有微微的颤抖。

“我不是太开玩笑,先生,我对您说我是在等您。”

“喂,别来老江湖的一套了,先生,如果您能未卜先知,我也不是来试验您的占卜术的;如果您能未卜先知,那对您可太有利了,因为您已经知道了我要说的话,您就可以预先防卫了。”

“防卫……”伯爵带着一种莫测高深的微笑接着说,“请问防卫什么?”

“既然您是未卜先知的,那就猜吧。”

“好吧。为了使您高兴,我就照顾您,不要您说明来访的原委了吧;您是来跟我找碴儿吵架的。”

“您知道了?”

“当然。”

“那么您也知道什么原因喽?”菲利普大声说。

“为了王后。现在,先生,轮到您说了。请继续说,我听着。”

不过他说最后几句话时,声音不再象一个做主人的那样亲切,而象一个敌人那样冷冰冰、干巴巴的了。

“您说得对,先生,”菲利普说,“这样更好。”

“这么说,事如人愿哪。”

“先生,有一篇抨击文章……”

“抨击文章多着呢,先生。”

“一个办报人出版的……”

“办报人也不少。”

“等等……这篇抨击文章……我们等会儿再谈办报人。”

“请允许我对您说,先生,”卡格里奥斯特罗微笑着打断他的话说,“您已经谈到了。”

“好,那么我说的是一篇攻击王后的抨击文章。”

卡格里奥斯特罗点了点头。

“这篇抨击文章,您知道吗?”

“知道,先生。”

“您甚至还买了一千份呢。”

“我不否认。”

“幸好这一千份没有落到您的手里。”

“先生,您怎么会这样想的呢?”卡格里奥斯特罗说。

“因为我遇到了那个搬运包裹的送货人,我给了他钱,我叫他送到我家里赤着双脚,我预先已经通知了我的仆人,他会接待他的。”

“为什么您自己不把事情干到底呢?”

“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您自己干,事情也许会干得更好些。”

“我没有把事情干到底,因为就在我的仆人忙于不让这一千份报纸满足您奇怪的收藏癖时,我正在毁掉这一期其余的部分。”

“这么说,您能肯定这原来要送给我的一千份报纸在您家里喽。”

“我可以肯定。”

“您错了,先生。”

“怎么会呢,”塔韦尔奈紧张地说,“为什么不在我家里?”

“因为,因为它们在我这里。”伯爵背靠着壁炉平静地说。

菲利普做了一个威吓的姿势。

“啊,您看,”伯爵说,他平静得象内斯特①一样,“您以为我,就象您主的那样,一个未卜先知的人,我会让您这样耍吗?您以为收买送货员是一个好主意吧?那么,我,我有一个总管,这个总管也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我就是为了这个才雇用他的,他猜到了。一个未卜先知的人的总管能猜也是很自然的,他猜到了您要到办报人那儿去,猜到了您要遇到那个送货人,猜到了您要收买他。因此他就跟着他,威胁他,要他把您给他的金币交出来。送货人害怕了,他没有继续往您的府邸走,而是跟着我的总管到这里来了。您怀疑吗?”

“我怀疑。”

“耶稣曾经对圣多马斯说过:‘videpedes,videmanus!’②,我要对佻塔韦尔奈先生说,‘请看柜子里,摸摸这些小册子吧。’”

他一面讲,一面打开了一只雕工精细的橡木柜,在柜子最大的一个架子上,他把一千份湿漉漉的还散发着油墨味的报纸指给那个脸色发白的骑士看。

菲利普向伯爵走去,神情可怕,气势汹汹,伯爵还是纹丝不动。

“先生,”菲利普说,“我觉得您是一个勇敢的人,我要求您用剑来给我作出解释。”

“解释什么?”卡格里奥斯特罗问。

“解释对王后的侮辱,即使您手里只有一份这种报纸,您就成了这次诽谤事件的同谋者。”

“先生,”卡格里奥斯特罗不动声色地说,“真的,您这样误会使我很痛苦。我喜欢新奇的事物,丑闻,盛传一时的轶事,所以我进行收集。如果我不费这番功夫,我以后就会记不起这数以千计的事情。我买下了这些报纸,可是您从哪儿看出我买下这些报纸就是侮辱什么人呢?”

“您侮辱了我,我!”

“您?”

“是的,我,我!先生!您懂吗?”

“不,以名誉担保,我不懂。”

“可是,我倒要问您,为什么您非要买这份丑恶的报纸呢?”

“我已经跟您讲了,是出于收藏的癖好。”

“一个有荣誉感的人,先生,是不会收藏这些破坏人名誉的东西的。”

“请您原谅,先生,可是我不能同意您对这份报纸的称呼。这也许是一篇抨击文章,但并不是诽谤。”

“至少,您承认这是谎言吧。”

“您还是没有说对,先生,因为王后陛下的确到麦斯麦的小木桶那儿去过。”

“错了,先生。”

“您是要说我说谎吗?”

“我不是要说,而是说了。”

“好吧,既然这样,我用一句话来回答您:我看见她了。”

“您看见她了。”

“就象我看见您一样,先生。”

菲利普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对话者。他想用他如此坦率、高贵、美丽的眼光和卡格里奥斯特罗熠熠发光的眼神对抗,可是战斗的结果是他输了,他的眼睛累了,他掉转头去叫道:

“我还是坚持说您是撒谎。”

卡格里奥斯特罗耸耸肩膀,就好象他受了一个疯子的侮辱一样。

“您没有听见我说吗?”菲利普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相反,先生,您说的话我一个字也没有漏掉。”

“那么,您不知道应该怎样避谣吗?”

“知道,先生,”卡格里奥斯特罗回答说,“法国甚至还有一句谚语说:避谣就该给造谣人一记巴掌。”

“那么,我感到奇怪。”

“奇怪什么?”

“奇怪您为什么还没有把手向我的脸上伸过来,既然您是一个贵族,还知道法国的谚语。”

“在我成为贵族之前,在我学到这句法国谚语之前,上帝使我成为一个人,并对我说要爱护我的同类。”

“那么,先生,您拒绝用剑向我道歉?”

“我只付我所欠的。”

“那么,您同意用另一种方式向我道歉?”

“什么方式?”

“高贵的人之间如何交往,我略知一二,对您我是不会怠慢的。不过,我坚持要求您当我的面烧掉这只柜子里所有的报纸。”

“而我呢,我拒绝您的要求。”

“请考虑一下。”

“考虑过了。”

“这样您就要使我采取我对付办报人同样的方式了。”

“哦!挨几下棍子。”卡格里奥斯特罗笑着说,身子却象塑像一样毫无反应。

“不多不少,和办报人挨的一样,先生,哦!您不叫您手下人来吗?”

“我?哪儿会,为什么我要叫我的手下人?这跟他们没有关系,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比您强壮有力,您信不信?为此,我可以和您打赌。那么,您也考虑考虑吧。您要拿着您的棍子过来吗?那我就抓住您的脖子和您的脊梁骨,把你摔到十步以外。而且,您听着,您上来几回,我就摔您几回。”

“这是英国贵族的玩意儿,也就是说,是苦力脚夫的玩意儿。那么,好吧,海格立期先生,我接受。”

这时,菲利普怒不可遏,简直丧失了理智,他猛地向卡格里奥斯特罗冲去。突然之间,卡格里奥斯特罗的双臂硬得象两根铁条一样,他抓住了这个昏头昏脑的骑士的颈脖和腰带,把他举起来,摔到了大厅角落里一只沙发上的一迭厚厚的垫子上面。

他显示过这次神力以后,又站到壁炉前面,姿势还是和刚才一模一样,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菲利普又站了起来,脸色煞白,满口白沫,可是他突然冷静了片刻,又恢复了理智。

他又挺起了胸脯,整了整外套和袖子,阴沉沉地说:

“您的确象个大力士一样,先生,”骑士说,“可是您的逻辑却不象您手腕那样有力。在您刚才这样对待我的时候,您忘了我在被打败、受侮辱、并成为您永远的敌人以后,我也就有了权利向您说:‘拿起剑来,伯爵,不然我就杀了您。’”

卡格里奥斯特罗一动也不动。

“拿起剑来,我对您说,不然您就死了。”菲利普接着说。

“您靠得我还不够近,先生,我还不能象刚才那样对付您;”伯爵回答说,“我也不会随便被您伤害,甚至被您杀死,象那个可怜的吉尔贝一样。”

“吉尔贝!”菲利普晃动着身子大声问道,“您刚才说的是什么名字?……”

“幸好这一次您没有枪,只有一把剑。”

“先生,”菲利普叫道,“您刚说过一个名字……”

“是的,是不是这个名字撩起了您脑海中的一个可怕的回忆。”

“先生。”

“一个您以为永远也不会再听到的名字,因为当您谋害他的时候,只有您一个人和这个可怜的孩子待在亚速尔群岛③的山洞里,是不是?”

“哦!”菲利普接着又说,“准备!准备!”

“您知不知道,”卡格里奥斯特罗看着菲利普说,“您知不知道要使您手里的剑掉下来有多么容易?”

“用您的剑吗?”

“是的,首先是我的剑,如果我愿意的话。”

“喂……喂,来吧!……”

“哦!我才不冒这个险呢,我有更保险的办法。”

“我最后一次说,拿起剑来,不然您必死无疑。”菲利普一面向伯爵冲去一面大声说。

伯爵这次被离他胸口仅三寸远的剑头威胁着。他从袋里掏出一只小瓶,拔掉塞子,把里面的液体洒到了菲利普的脸上。

这些液体刚泼到菲利普的脸上,菲利普就站立不稳,剑从手上滑下来。他转了一个身,跪倒在地上,仿佛他的双腿失去了支撑他的力量。有好几秒钟他完全失去了知觉。

卡格里奥斯特罗不等他完全倒在地上,就扶起了他,把他的剑插回剑鞘,把他按在一张扶手椅上,等待他完全清醒过来,随后对他说:

“您已经不是做这些事的年纪了,骑士,”他说,“别再象一个孩子那样疯疯癫癫的了,请听我说。”

菲利普抖动了一下,使劲挺直了身子,甩开了脑中的恐怖感,轻声说:

“哦!先生,先生,这难道就是您叫作贵族的武器吗?”

卡格里奥斯特罗耸耸肩膀。

“您总是讲这句话,”他说,“我们这些贵族出身的人,当我们张开大嘴说出‘贵族’这个词时,一切都不言而喻了。喂,您把什么叫作贵族的武器呢?是您用来拙劣地对付我的剑吗?是您用来巧妙地对付吉尔贝的枪吗?谁造就了优秀人才,骑士?您以为就是这响亮的字眼,‘贵族’吗?不,首先是理智,其次是力量,最后是科学。那么,我已经在您面前全都使用过了:我用理智对付了您的辱骂,我已经使您听了我的讲话,我用力量对付了您的力量,我又用科学打垮了您身体和精神的力量。您在来到这里威胁我时,犯了两个错误,现在只剩下向您证明这一点了,您愿不愿意费心听我说呢?”

“您把我打垮了,”菲利普说,“我动也不能动,您成了我灵肉的主宰,然后您来要求我听您说话,而我还能干什么别的事呢?”

这时候卡格里奥斯特罗从壁炉上一尊埃斯居拉普铜像的手里取过一只金色的小瓶。

“嗅嗅这只小瓶,骑士。”他用一种高雅的、亲切的口吻说道。

菲利普照他的话去做了,他觉得笼罩在他头脑里的迷雾消散了,太阳进入了他头盖骨,澄清了他的思路。

“哦!我复活了!”他说。

“您感到舒服,也就是感到放松了,有精神了,是吗?”

“是的。”

“过去的事也记起来了?”

“哦!是的。”

“正因为现在和我打交道的人,是一个勇敢的、聪明的人,现在又恢复了记忆力,这就使我在和他发生的事情中占了上风。”

“不,”菲利普说,“因为我是根据一个神圣的原则行事的。”

“您干了些什么呢?”

“我是在保卫君主政体?”

“是的,我。”

“您,一个到美国去保卫共和国的人!啊!我的老天!请坦率一些吧,要么您在那边保卫的不是共和国,要么您在这里保卫的不是君主政体。”

菲利普垂下了眼睛,一阵抽噎几乎使他心也碎了。

“爱吧,”卡格里奥斯特罗继续说,“爱那些欺骗了你的人吧。这是那些伟大的人物在全心全意爱着人,但却被人欺骗时所说的话。这是耶稣基督以德报怨的原则。塔韦尔奈先生,您是基督徒吗?”

“先生!”菲利普叫道,他看到卡格里奥斯特罗对他的过去和现在如此了解不禁惊恐异常,“一句话也别说了,因为即使我不是在保卫王后,也就是说,在保卫一个值得尊敬的、清白无辜的女人。她可能不再受人尊敬了,所以更值得尊敬,因为保护弱者是一条神圣的法则。”

“弱者!一个王后,您把一个王后叫做弱者?在她面前二千八百万生灵都要匐匍在地、顶礼膜拜,算了吧!”

“先生,别人是在污蔑她。”

“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希望别人确是在污蔑。”

“您以为这是您的权利吗?”

“当然。”

“那么,我的权利,我的权利是不希望如此。”

“您所作所为真象个恶魔。”

“是谁对您说的?”卡格里奥斯特罗叫道,他的眼睛突然炯炯闪光,仿佛把菲利普照得通身亮堂,“您怎么能这样狂妄,敢以为您是对的,而我是错的?您怎么敢这样大胆,以为您的原则就比我的好?您,您保卫王室,那么,如果我,我保卫的是人类,那又怎么样呢?您说,‘把属于恺撒的还给恺撒’,而我要对您说,‘把属于上帝的还给上帝’。美洲的共和主义者!辛辛那提⑤骑士团的骑士!我要请您爱人类,爱平等。您,您把人民大众踩在脚底下去吻王后的手,而我呢,我要把王后踩在地下来提高人民大众的地位。您要崇拜她,我不妨碍您,但请您也别妨碍我的工作。我把大白天、天上的太阳和宫廷中的太阳让给您,把黑暗和孤独留给我。您懂得了我语言的力量了吧,就象您刚才已经懂得了我的个性一样,是吗?您会对我说:‘去死吧,你冒犯了我崇拜的偶像’,而我要对您说:‘活着,您反对我的爱好’。我之所以要这样说,是因为我感到我和我的原则都非常强大,不论是您,还是你们这些人,不管你们做出多大的努力,都一刻也延迟不了我工作的进程。”

“先生,您真使我感到害怕,”菲利普说,“亏了您,我也许是这个国家里隐隐约约看到了王国正在走向深渊的第一个人。”

“如果您看到了悬崖绝壁,那么,就谨慎一些。”

“您对我说这些话,”菲利普说,他对卡格里奥斯特罗刚才用父亲般的语气向他讲话感到很激动,“您向我提示了如此可怕的秘密,可是您还不够厚道,因为您完全知道,我在我保卫的那些人遗失入深渊之前,自己会先跳下去的。”

“那么!我要先告诉您,就象古罗马执政官提比留那样,我对此事不承担责任,塔韦尔奈先生。”

“好吧!我,我!”菲利普带着一种狂热的激奋情绪向卡格里奥斯特罗冲去,一面叫道,“我是一个不如您的弱者,我要对您使用弱者的武器,我将含着眼泪、合着双手、声音颤抖地来和您交谈。我将请求您,至少这一次,开恩饶了您在追逐的人。我为我向您请求,为了我,您听到了吗?为了我,我为什么,我总是不能把您看作是一个敌人。我要使您的心软下来,我最后要说服您,我最终要让您同意,您不会让我看到这个可怜的王后失败,并且不会因为没有挽救她,而使自己遗恨终生。总之,先生,我将使您同意,行吧,毁掉这份会使一个女人哭泣的抨击文章。我要么得到您同意,否则为了我的荣誉,为了您非常了解的我的致命的爱情,我将用这把对您无能为力的剑在您脚下刺穿我自己的心脏。”

“啊!”卡格里奥斯特罗用他的两只充满痛苦表情的眼睛看着菲利普喃喃地说,“啊!他们怎么不全象您呢,否则我就会和他们在一起,他们也不会完蛋了!”

“先生,先生,我请求您,回答我的请求。”菲利普哀求说。

“您数一数,”卡格里奥斯特罗沉默了一会儿说,“您数一数这一千份报纸是不是全在这里,您自己把它们烧了吧,一份也别剩。”

菲利普觉得他的心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了,他奔向柜子,从里面取出这些报纸,扔进火里,接着又感情冲动地紧握着卡格里奥斯特罗的手。

“别了,别了,先生,”他说,“您对我所做的事,我真是感激不尽。”

于是他走了。

卡格里奥斯特罗看着他离去,说,“为了妹妹所受的苦难,我给了哥哥这个补偿。”

随后,他提高了嗓门叫道:

“备马!”——

①特洛伊战争时希腊的贤明老将,英勇善战,指挥若定。

②拉丁文:看看脚,看看手!

③属葡萄牙。

④罗马神话中的医神。

⑤美国俄亥俄州城市。

⑥指安德烈——

33塔韦尔奈家里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