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大使先生同意仔细地察看项链。

鲍埃枚先生绘声绘色地介绍着每一颗钻石,并指出它们各自的美妙之处。

“总的来说,对这些钻石,”刚才和唐·玛诺埃尔用葡萄牙语交谈的博西尔说,“大使先生看不出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总的来说是令人满意的。”

“至于那些钻石本身,那就是是一回事了;大使阁下看出其中有十颗稍许有些瑕疵和斑点。”

“哦!”鲍埃枚说。

“大使阁下对钻石比您还内行。”博西尔插嘴说,“西班牙贵族在巴西玩钻石,就跟这儿的孩子玩玻璃似的。”

果然,唐·玛诺埃尔把手指在几颗钻石上一颗颗地点了点,以一种令人钦佩的洞察力,一些几乎看不出的瑕疵,这些瑕疵即使一个钻石行家也可能会忽略过去。

“可是,就象这么一条项链,”鲍埃枚看到这么一位大贵人竟然还有着的珠宝商的眼力,不禁感到有些吃惊,他说,“就象这么一条项链,已经把眼下全欧洲最美丽的钻石都汇集在一起了。”

“这倒不假,”唐·玛诺埃尔说。博西尔接到一个暗示,便接着说:

“喂,鲍埃枚先生,事情是这样的:葡萄牙王后陛下听人说起了这串项链,她派大使阁下在看过这些钻石以后洽谈这个事情。大使阁下认为这些钻石不错,这串项链您想卖多少钱?”

“一百六十万利弗尔。”鲍埃枚说。

博西尔把这个数目又向大使说了一遍。

“贵了十万利弗尔。”唐·玛诺埃尔说。

“大人,”珠宝商说,“对这样一件价值连城的珠宝的利润是很难做出正确的估计的。要凑成这样一副昂贵的首饰,必须多方寻觅、到处奔波,如果有谁象我这样知道这些事有多么艰难,准会吓一大跳。”

“贵了十万利弗尔。”那个固执的葡萄牙又说道。

“既然大人对佻这么说了,”博西尔说,“他一定有充分的把握,因为大使阁下是从来不会讨价还价的。”

鲍埃枚显得有些动摇了。没有比一个讨价还价的买主更能使多疑的商人放心的。

“我不能,”他犹豫了一阵子开口说,“我不能私自同意减价。这样,我的合伙人和我之间不论是赚钱还是亏本,会分摊不均了。”

唐·玛诺埃尔听完博西尔的翻译就站了起来。

博西尔关上首饰盒,把它交还给鲍埃枚。

“我好歹得跟鲍桑热先生讲讲,”鲍埃枚说,“大使阁下同意吗?”

“讲什么啊?”博西尔问。

“我是说,大使阁下对这串项链似乎出现了一百五十万利弗尔。”

“是的。”

“这个价格大使阁下能定下来吗?”

“大使阁下说话从来是算数的,”博西尔带着葡萄牙腔回答说,“不过大使阁下对讨价还价的交易向来厌烦,但并不总是让步的。”

“秘书先生,您认为我不应该跟我的合作者谈一下吗?”

“哦!完全应该,鲍埃枚先生。”

“完全应该,”唐·玛诺埃尔已经听到了鲍埃枚的话,用葡萄牙话回答说,“可是对我来说,迅速解决也是同样需要的。”

“好吧,大人,只要我的合伙人同意减价,我是决不反对的。”

“好。”

“从现在起,价钱就定在一百五十万利弗尔。”

“行。”

“剩下的问题,”鲍埃枚说,“就是要鲍桑热先生认可……”

“那当然,是这样。”

“那么还剩下支付方式的问题喽。”

“在这方面,您不会遇上任何困难的,”博西尔说,“您希望怎样支付呢?”

“那么,”鲍埃枚笑着说,“如果可能用现金支付……”

“您说的现金支付是什么意思?”博西尔冷冷地说。

“哦!我当然知道没有人拿得出一百五十万硬币的!”鲍埃枚叹息着大声说道。

“再说,您自己也会感到尴尬的,鲍埃枚先生。”

“因此,秘书先生,我决不会同意给我现金的。”

“完全正解。”

于是他向唐·玛诺埃尔转过身去。

“大使阁下将付给鲍埃枚先生多少现金?”

“十万利弗尔。”葡萄牙人说。

“十万利弗尔。”博西尔对鲍埃枚说,“签订合同时给。”

“还有其余的呢?”鲍埃枚问。

“大使阁下从巴黎到里斯本跑一次总得有一段时间,除非您宁愿等待从里斯本送到巴黎来的债务通知书。”

“哦!”鲍埃枚说,“我们在里斯本有一个商务关系,只要写信给他……”

“是啊,这就对了,”博西尔讥讽地笑着说,“请写信给他吧,问问他,苏扎先生是不是有支付能力,王后陛下是不是能付得出一百四十万利弗尔。”

“先生……”鲍埃枚先生说,他觉得非常尴尬。

“您是不是能接受,或者说您是不是更喜欢别的支付方式?”

“秘书先生首先向我提出的方式我认为似乎是可以接受的。是不是分期付款?”

“分三次付款,鲍埃枚先生,每次五十万利弗尔,这对您来说将是一次有趣的旅行。”

“一次到里斯本去的旅行吗?”

“为什么不是呢?……三个月内提取一百五十万,这不是值得奔波一番的吗?”

“哦,当然,可是……”

“而且,您这次旅行的费用由大使馆支付,而我,或者是主事先生,我们会陪您去的。”

“我带着钻石吗?”

“当然啦,除非您喜欢从这里把期票汇去,收回款项,而钻石到葡萄牙就不能随身带了。”

“我不知道……我……以为……旅行也许是必要的……而且……”

“我的意见也是这样,”博西尔说,“我们在这里签字,您将先拿到您的十万现款,您签字同意出售,随后您把您的钻石送交陛下……哪家银行与您有商务关系?”

“尼内·巴尔博阿先生兄弟银行。”

唐·玛诺埃尔抬起头来。

“我的户头就在这两位银行家那里。”他微笑着说。

“大使阁下的户头就在这两位银行家那里。”博西尔同样微笑着说。

鲍埃枚显得非常高兴,看起来他一点儿心事也没有了,他欠了欠身似乎是表示感谢和要告辞的样子。

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站住了。

“怎么啦?”博西尔感到不安,问道。

“这样算讲定了吗?”鲍埃枚问。

“是的,讲定了。”

“除了……”

“除了还要得到鲍桑热先生的认可,我们已经讲过了。”

“另外还有一个情况。”鲍埃枚又说道。

“哦!哦!”

“先生,这件事是非常微妙的,葡萄牙人的民族感是非常强烈的,大使阁下不会不了解我的想法的。”

“别弯弯抹角了!直说吧!”

“事情是这样的:这串项链曾经献给过法兰西王后。”

“她拒绝了。还有什么?”

“先生,我们不能不先告诉一下王后陛下就让这串项链从此离开法国。我们对王后的尊敬、甚至是忠诚,要求我们让王后陛下先作选择。”

“完全正解,”唐·玛诺埃尔庄严地说,“我希望一个葡萄牙商人也能跟鲍埃枚先生说出同样的话。”

“大使阁下慨然同意,我感到非常幸福和骄傲。现在就剩下两个要预先解决的问题:一个是鲍桑热要同意这些条件;另一个是法兰西王后需要再一次、也就是决定性的拒绝。为了这两件事,我请求您给我三天时间。”

“在我们这这方面,”博西尔说,“十万利弗尔现款,另外给您三张五十万利弗尔的汇票。钻石盒子就交给大使馆的主事先生或者是我,我们准备一起陪您到里斯本的尼内·巴尔博阿兄弟那儿去。三个月内全部付清,旅费我们负责。”

“是,大人;是,先生。”鲍埃枚边行礼边说。

“还有!”唐·玛诺埃尔用葡萄牙语说。

“什么?”这次鲍埃枚感到不安了,他又回过来。

“作为额外报酬,”大使说,“一只值一千皮斯托尔①的指环,给我的秘书,也就是说,给我的主事,总之,珠宝商先生,是给您的同乡。”

“完全正解,大人,”鲍埃枚喃喃地说,“这笔开销我脑子里已经想到过了。”

唐·玛诺埃尔象大老爷似的,挥手把珠宝商打发走了。

只剩下了两个合伙人。

“能不能请约我解释五,”唐·玛诺埃尔不无激动地对博西尔说,“您怎么想出这个鬼念头,不叫他把钻石放在这儿?到葡萄牙去旅行!您这是疯了吗?不能给这两个珠宝商钱来交换他们的钻石吗?”

“您把您的大使角色看得太认真了,”博西尔反唇相讥地说,“对鲍埃枚先生来说,您还不完全是苏扎先生呢。”

“哪里会!如果他有怀疑他还会谈生意吗?”

“您怎么想随您高兴吧。很可能他不会谈的。可是任何人,只要手里有了一百五十万利弗尔这笔巨款,都会以为在世界上所有的国王和所有的大使之上。任何人,他要把一百五十万利弗尔去换几张纸片的话,他都想知道这些纸片是不是真的那么值钱。”

“那么,您到葡萄牙去吧!您又不懂得葡萄牙语……我对您说您疯了。”

“我才不去呢,您自己去。”

“喔!没有的事,”唐·玛诺埃尔大声道,“回葡萄牙,不去,不去,我的理由可太充分了。”

“我老实告诉佻,鲍埃枚也许永远也不会把他的钻石去换几张纸片。”

“纸片上有苏扎的签名!”

“瞧,我不是说您真把自己当成苏扎了吗!”博西尔拍着手叫道。

“我宁愿听您说,生意做不成了。”唐·玛诺埃尔又一次说。

“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请到这儿来,骑士先生。”博西尔对出现在门口的随身侍从说,“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吧,是不是?”

“是的。”

“您听到我讲了吗?”

“当然喽。”

“太好了。您是不是认为我做了一件傻事?”

“我认为您做得完全对。”

“为什么对,衣您说说。”

“是这样的。鲍埃枚先生将会一直监视着大使馆官邸和大使本人,不会放松。”

“那又怎么样呢?”唐·玛诺埃尔说。

“怎么样?如果他拿到了钱身边有了钱以后,鲍埃枚先生就不会再有任何怀疑,他会安心地到葡萄牙去了。”

“我们不会走到这一步的,大使先生,”随身侍从说,“博西尔骑士先生,是不是这样?”

“啊,真是一个有头脑的小伙子。”奥利瓦的情人说。

“请说,请说说您的计划,”唐·冷冷地接着说。

“在离开巴黎五十里远的地方,”博西尔说,“这个有头脑的小伙子,脸上戴着一个面具,亮出一两去手枪给我们的马车夫看看;他将抢走我们的汇票、我们的钻石、把鲍埃枚先生痛打一顿,我们的计划就成功了。”

“这我不懂,”随身侍从说,“假如我看到博西尔先生和鲍埃枚先生是一起从巴荣纳上船到葡萄牙去的呢?”

“太好了!”

“鲍埃枚先生,象所有的德国人一样,喜欢大海,并在甲板上散步。一天轮船晃了一晃,他身体一侧跌进海里,首饰盒也被看作是和他一起掉进了海里,这就行了。大海里能容纳得下印度的运金银的大船,为什么不就能留下值一百五十万利弗尔的钻石呢?”

“哦!对了,我懂了,”葡萄牙人说。

“这就好嘛。”博西尔咕哝着应了一声。

“不过,”唐·玛诺埃尔接着说,“谁要拿下这些钻石,谁就得进巴士底狱,谁要把珠宝商先生扔进大海谁就会被吊死。”

“谁要抢钻石,谁就会被抓住。”随身侍从说,“谁要把这个人淹死,决不会受到怀疑。”

“再说,我们到时候看吧,”博西尔说,“现在还是演我们各自的角色吧。”

“让我们这个外交使团的人演得象一些标准的葡萄牙人吧,好让别人谈到我们时说,‘即使他们不是真正的外交人员,他们看上去还是很象的。’谁听到这样的话总是高兴的。我们等三天吧。”——

①法古金币,每皮斯托尔相当于十个利弗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