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西侧珊瑚礁,他们走向西北角珊瑚的宽阔地带,这里形成了一个岛,与东北角的那个岛被一条狭长的珊瑚带连接起来。

“一定在这儿附近,”哈尔说,“斯图文森教授说在湖的东北角。”

岛只有几百码宽。树木,如果这里曾有树木,也被飓风摧毁了,或许,整个岛都沉人水中了。凄凉的椰子树根像坟墓中的纪念碑,有几棵椰子树干残留下,其余的都被飓风卷跑了。

飓风很猛,它将一些珊瑚吹起,堆成10英尺高,如果你绊倒后正好伸出手来,手就会被锋利的珊瑚划伤。

岛靠近湖水的一边是个深深的海湾。大约有7……深、不容易看见底。海湾有100码宽,孩子们向神秘的海底深处探望着。

“很幸运,我们把奥默带上了,”罗杰说,“我肯定潜不了那么深,你呢,哈尔?”

“我试也不想试。”哈尔说。

奥默准备好下水,可哈尔拦住了他,“等会儿,让我们坐下把话说清楚。

这就好像战前会议。“

他把他对传教士的怀疑说了出来。

“也许你是对的,”奥默说,“我认识很多传教士,他和他们不大一样。”

“我觉得他是个骗子,”罗杰说,“让我们当着他的面这么说。”

“不行,除非不得已,”哈尔警告他,“他有可能带着枪,我们可什么武器也没有。”

“但他不会杀我们的,他不过是为了那些珍珠。”

“别那么肯定,在这个海湾或许有一笔财富,我认为他为了得到它什么事都干得出。记住,这不像在家里,离警察很近。在这里,人就是法。

除非迫不得己,否则我们对他还像往常一样,可我觉得你们得知道这件事,以至于一旦出了事儿,我们得立即采取行动。好了,奥默,你先到海底看一下。“

奥默脱了衣服,他那褐色身体笔直、强壮,像椰子树干。他站在海湾边的一块岩石上做好跳水姿势,他只穿着游泳裤,戴着一副手套,那是用来保护他的手的,在海底,他要用手抓住锋利的珊瑚向下沉,或是要拿长满刺儿的贝壳。

他开始了潜水员称为呼吸的过程,他深深地吸起气来,一次吸气的时间比一次长。他用双手帮忙,尽量将空气压进肺中,好像他的肺是压缩机。他屏住呼吸,跳进了水中,他没有潜泳,而是脚朝下一直向下沉,没溅起一点水花儿。

在到了水下10英尺的地方,他开始用力划水,向深处游去。

哈尔和罗杰看过潜泳表演,他们自己也参加过,但他们从未见过眼前的景象。任何一个美国人或是欧洲人,如果能潜入水下30英尺深就应该是冠军了,在这个深度,水压已经很大,海水似乎要把你顶上来,就像木塞从瓶口上爆出一样。

奥默继续向深处游,40英尺,50英尺,60英尺。

“我敢打赌,如果需要,他还可以潜得更深,”哈尔说,“这些人才真会游泳,他们两岁时就学会了。很多波利尼西亚小孩儿在学走路前就学会了游泳。他们在水中和在陆地上一样自如,像海豹、乌龟、青蛙和海狸一样属两栖动物。“

现在,孩子们模模糊糊地看见奥默不再游泳了。他靠在珊瑚底上,脚向上浮,把自己向下拉,松手,又抓住另一珊瑚。他重复了几次,看上去好像是用手在海底行走一样。

然后,他抓住一个黑色的圆东西,升了上来,刚露出水面。接着,他又沉下去,又上来时,抓住岩石。

吐出肺中的空气,像枪声一样。他大口吸进新鲜空气,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似乎听不见孩子们的谈话。

渐渐地,他缓过来了,他抬起头,笑了笑,孩子们扶他从水中爬出来,他把那个黑的圆东西放在岩石上。

那是个15英寸宽的巨大牡蛎。

罗杰高兴地叫了起来。哈尔默默地感谢幸运之星带领他找到了这个岛和这个海湾,找到了教授的牡蛎养殖场。一定在这里,因为在这片水域的野生牡蛎直径一般不超过6—8英寸。

“还有更多的这种牡蛎吗?”哈尔问。

奥默严肃地点点头,“所以海底看上去呈黑色,它被尖硬的贝壳覆盖着,有几百个。”

罗杰兴奋得手舞足蹈,“这就是说有几百个珍珠了。”

“不对,”奥默沉着他说,“不是每只牡蛎都产珍珠,事实上,我们可能打开100个牡蛎才能发现一颗珍珠。”

“是这样的,”哈尔赞同道,“但这里的比例会高一些,因为教授努力使这里的条件适应珍珠的生长。”

“或许这只牡蛎中就有一颗珍珠呢!”罗杰拔出刀,想撬开贝壳,他费尽力气,也没有成功。

“告诉你个诀窍。”奥默说着,接过刀。他没有撬,而是把刀插进贝壳“嘴”中,深深插入中间的控制贝壳开关的肌肉中,切断了肌肉,贝壳自然张开了。

然后,他递给罗杰,“如果这里面有珍珠,”他说,“你用手在贝壳边缘摸就能摸到。”

罗杰急切地在贝壳边缘寻找着,没有珍珠,他显得有些沮丧,但他没有彻底放弃希望,“或许它藏在里面呢。”他将贝壳完全打开,在一团粘稠的分泌物中寻找着,但他什么也没有找到。

“真糟糕!”他觉得恶心,将贝壳仍到珊瑚堆起的小山后面,它落在山的另一边,打中了什么,接着,传来一阵哼哼声,罗杰向小山后张望,看到了传教士琼斯先生正将牡蛎的残渣从他的眼睛、鼻子和嘴上擦掉。

他开始说一些与传教士身份不符的话,然后,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便强做笑脸。

“你在这儿干吗?”罗杰问。

牧师没有理会小孩子的问话,而是走过来和奥默、哈尔打招呼,他的耳朵上向下流着一滴滴牡蛎汁。

“我有点儿为你们担心,”他说,“所以,过来看看。”

“你在监视我们。”罗杰生气他说。

琼斯先生宽容地看着罗杰,“我的孩子,你必须记住,良好的行为是近乎神圣的。“

“清白才是近乎神圣的,”罗杰纠正他。“你最好把脸上的牡蛎洗掉。”

琼斯不高兴地转向哈尔。

“你弟弟侮辱我,你能站在一旁熟视无睹吗?”

“作为哥哥的责任,”哈尔说,“是保护他不受像你这样的无赖的欺负,他是对的,你在监视我们。”

“我的孩子,你言过重了,你的话是不负责任的热血青年讲出的,但我的确是个可怜的传教士,我会真心原谅你的。”他把手放在哈尔肩上。

哈尔甩开他的手,“别唱高调了,你和我一样,根本不是什么传教士,你是个肮脏的两面派。”

“好了,好了,”传教士耐心他说,“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平心静气地告诉我是什么引起了这场误会。”

哈尔怀疑了,难道是自己错了?很明显,这个人表现出任何传教士所具有的耐心和宽容。

哈尔又从另一方面考验他,“你能站在那儿告诉我,你从未听说过理查德·斯图文森教授的名字吗?”

琼斯先生似乎陷入沉思,“斯图——,斯——”他自言自语道,“没有,这个名字我一点儿也不熟悉。”

“你难道没在他的实验室里装窃听器吗?”哈尔进一步追问道,“当他向我们布置任务来此岛时。你没偷听吗?难道从隔壁屋子里走出来,上了一辆黑色轿车,跟踪我们到亨特动物饲养场的,不是你?”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琼斯先生说,他的声音不那么自信了,一滴牡蛎汁从他高高的鼻子上滴下来。

“我想不会是你把螃蟹安插到‘快乐女士’号上窃取这个岛位置的秘密

吧?他难道没有翻开我的文件吗?你难道不是有意搭我们的船,从而攫取我们的秘密?你难道没抄过航海日志?在你能布道的岛上你下船了吗?你没有,你根本就不关心本地人,你只对珍珠有兴趣。“

琼斯先生一屁股坐在椰子树干上。他伸出双手,宽宽的肩膀向前倾斜,脸色因愤怒变得很难看,但他扔控制着自己。

“好了,”他说,“我知道你揭穿了我的把戏,你知道了所有的细节,是不是?恐怕我不是你的对手。”

哈尔怀疑地看着他,这家伙是不是想用甜言蜜语放松自己的警惕呢?

“不错,”琼斯先生接着产,“我知道再骗你是没有用的,我应该跟你合作而不是反对你。”

“你无法跟我们合作。”

“这不一定,我的朋友,不错,我不是传教士,这不过是个玩笑,我并无恶意。”

“你只想从这里偷走珍珠。”

“别说偷,”高个子纠正哈尔,“我不明白这些珍珠属于谁,这个岛并不是教授的财产,它甚至于不属于美国政府,它只是受联合国托管。即使如此,联合国也没有宣称拥有权,它不属于任何人,也就是说,任何人都有权占有它,我也属于任何人的范畴,你也是。这个湖及里面的一切都是公共财产,你和我都有占有权。”

“你的意思是教授为了种植珍珠的费用,所遇到的麻烦,都……”

“教授是个傻瓜,他太相信人的本性了。不错,人的本性是照顾自己,这也是我在做的事情。现在,咱们直说了吧。我叫梅林·卡格斯,是珍珠交易商,我从南太平洋挖珍珠的人手中买珍珠,把它们带到伦敦、纽约、巴黎,再卖掉,我懂珍珠,踉我作对没你们的好处,我卖珍珠的价格是市场上任何同行都无法比拟的。现在,我愿和你们对半分,怎么样?”

“你站起来,”哈尔严肃他说,“我就会回答你。”

高个子男人站了起来。虽然,哈尔有6英尺高,卡格斯在他面前却像站起来的科迪亚克棕熊.哈尔伸出右拳,用尽全身力量,朝着满是牡蛎汁的那张脸击去。

卡格斯向后退了几步,他没有回手,而是右手伸进上衣里面,从左肩上摘下一支手枪。

“我的事你知道得大多了,”卡格斯粗声粗气他说,“或许你还不知道我杀过人,还不只一个。”

“没有什么阻止你再杀一次。”

卡格斯的眼睛似乎燃烧了,“你再说一句话,我就开枪,背朝那棵椰子树干坐下。快点儿!你弟弟坐在你边上,快点儿!”

罗杰怀疑地看着哥哥,没有动,但当枪响时,他们都跳了起来。卡格斯开了两枪,一枪从哈尔身边擦过,另一枪距罗杰只有几英寸远,子弹打到岩石上,又弹进海洋中,湖对面传来清脆的回声,一只海鸥从树干后面出来,吓跑了。

两个孩子想,最好还是坐在那儿。

“你不想把枪放下,我们一对一练练?”哈尔建议。

“要我一个男人对付一个孩子?”卡格斯讽刺他说,“我可以用双手把你捏碎,但我为什么要费事呢?我用脑,不用肌肉。如果你理智些,动动脑筋,就答应我的条件,既然你不,我知道谁会答应,奥默,过来!”

“你不会跟奥默达成什么协议的。”哈尔说。

卡格斯粗鲁地笑了,“我还从未遇到过不要钱的本地人。奥默,我想让你为我潜水,现在就潜,我给你的钱比你以前得到的多得多。好了,跳入水中吧。”

奥默英俊的脸上慢慢出现一丝微笑,“你错了,卡格斯先生,”他礼貌他说,“或许是你那新几内亚人要钱,但我们雷亚提亚人可不要。”

“我会用枪命令你做事,快下水,要不我就让你在这个岩石上粉身碎骨。”

奥默给哈尔递了个眼色,又看看卡格斯。

“你准备给我多少钱?”

“这才对。你挖上来东西的五分之一价值归你,不论是贝壳还是珍珠。”

奥默若有所恩地点点头,“递给我手套,”他说,“卡格斯先生,它们在你身后的岩石上。”

卡格斯转身拿手套,哈尔刚起身,卡格斯回过头用枪对着他。

“你自己拿。”他对奥默说。

奥默走到他身后,卡格斯侧身盯着他的三名敌人。

哈尔很快一动,吸引了卡格斯的注意,同时,奥默像只老虎,跳起来压在这个高个子男人肩上,用一只手卡住他的脖子。当他拿枪的手举起时,奥默抓住了他的手腕,想使他松手,哈尔和罗杰从正面向他进攻。卡格斯用尽全身力气,抓住枪,又把枪口对准哈尔。

“注意,枪!”奥默喊道,他竭力扭住拿枪的手臂,枪响了,珍珠交易商的前几枪只是警告,但这次,他可真打了,只是波利尼西亚人扭住他的手臂,才使他没有击中目标。

他又把枪对准哈尔,哈尔的拳头正朝他脸上砸下。

奥默没能阻挡住拿枪的手臂,但他还能做一件事,他转动敌人的肩膀,使自己站在枪口和哈尔之间,枪响了,奥默倒在地上。

哈尔立即俯身在奥默身边,他清晰地记得那晚在比基尼岛上,他们忠诚地宣誓互换姓名,奥默遵守了他的诺言。

罗杰不再向敌人的太阳穴发动攻击。他转向奥默,卡格斯迅速消失了。

“让他走,”哈尔现在绝不会离开奥默,“我们待会儿再和他斗。”

奥默躺在那儿,紧闭双眼,哈尔摸他的脉,仍在跳动,鲜血从他右腿膝盖上方1O英寸的地方流了出来。

哈尔检查伤口,有两个洞,一个是子弹打进去的地方,另一个是子弹打出来的地方,第一个洞周围的皮肤由于射程很近,已经被弹药烧红子弹可能只穿过肌肉,很幸运没有打中主动脉,伤口仍在流血,但并不多。

哈尔脱下衬衫,在湖水中浸湿,擦伤口。

“我们有青霉素就好了。”他说,“或者一些磺胺也行。”

“船上都有,”罗杰说,“我去拿怎么样?”

“在船上能更好地照顾他,把他放在床上,但把他抬过这座小山可不容易,要不然你把船开到这里来,不行,等会儿,我想我听见发动机的声音了。”

不错,湖对向传来发动机的马达声。

卡格斯驾着船,毕竟,这家伙还有点儿良心。

从突起的珊瑚礁背后驶出了“机库”,它穿过湖面,来到小海湾。同时,哈尔将他的衬衫撕成止血带绑在伤口上,他必须记住每隔15分钟将他松开一次。

他几乎原谅卡格斯了。很明显,这家伙知道自己错了。

“告诉他在哪儿停船。”他对罗杰说。

然后,他抬起头。很吃惊的是,发动机停了,船仍离岸100多英尺。

“你还要打开发动机,使它再向前驶一点儿。”哈尔叫道。

卡格斯用懒懒的一笑回答了他,他转了舵。小船慢慢转向,停住了。

“你犯了个小小的错误,”卡格斯讥笑哈尔,“我并不想靠岸,只是想在我离开前向你表示感谢。”

哈尔和罗杰惊呆了,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这是什么意思?走?”哈尔问,不安之情像条蛇在他背上爬来爬去。

“没错儿,你不接受我的条件,所以,我必须自己走了。我要去旁内浦,找一条小船和一些潜水员,然后再回来。”

“你不能这么做,”哈尔说,“你知道你不会驾船航行。”

“那有什么?旁内浦是个大岛,如果我让船一直向南走,就一定会到。”

“但我们得送奥默去医院,他在这里会死的。这你也不关心吗?”

“我为什么要关心呢?”

“这地方……”哈尔看着被飓凤洗劫一空的小岛,很害怕,“你不能把我们扔在这儿,我们活不到你回来。没有食物,连只螃蟹也看不见;没有房子,也没有建房子的材料;没有淡水,我们会渴死,你会进监狱。”

“我进过监狱,”卡格斯说,“我不想再进一次,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把你们三个打死。如果有人间我,我并不觉得有人会问我,我就说你们决定呆在岛上等着我回来,如果你们等不到我回来,就与我无关了。”

他的手放到发动机开关上。

“等会儿,”哈尔喊,“至少你可以做一件事,拿出急救箱,把那管青霉素和那罐磺胺扔给我们。”

卡格斯笑了,“我自己可能还用得着呢,老朋友,在海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微风使船离岸稍近了些。突然,罗杰潜入水中,奋力向小船游去。哈尔紧跟其后,如果发动机第一下没有起动,他们就会追上小船,可追上后,到底怎样对付这个持枪人,他们还没来得及考虑。

卡格斯打开开关,发动机起动了,螺旋桨转了起来,沉重的小船慢慢起动,有一阵儿,孩子们好像能抓住它了,可接着,它行进的速度就比他们游得快了。

他们不再向前游了,踩着水,看着小船穿过湖面离去,就在小船进入大海之前,卡格斯挥手向他们告别。

然后,除了船在水上留下的波纹,什么也看不见了,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有在飓风离去后活下来的孤独的海鸥的鸣叫声。

“只好如此了,”哈尔说。绝望使他的心冻结了,他们懒懒地游回岸边,爬上炎热的岩石,在奥默身边躺下。

哈尔和罗杰默默地相对而视。仍然很难接受事情的真相,他们的眼光停在光秃秃的珊瑚堆上。

罗杰虚弱地笑了起来、“我一直盼望有个机会被遗弃在孤岛上、但我从未想过被遗弃在如此荒凉的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