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育空河右岸的旅行中,“美篷车”从塞尔凯克要塞碾转来到育空要塞。

为了避免在那些河岸旁伸出的众多引水渠之间无谓的绕行,水渠周围还不时地形成难以行车的小湖泊,所以“美篷车”始终不断地变换着行进的方向。

不管怎么说河右岸的道路还算过得去,而左岸就不同了,环绕着河边谷地的半高的丘陵绵延不绝伸向西北方。也许很难渡过育空河的某些支流,其中就有斯特瓦尔河,这条河上没有渡船,平时也得淌着没膝深的水过河,夏季涨水季节就无法涉水过河了。没有卡耶塔卡,斯卡贝尔先生和他的家人遇到的麻烦还不止这些。由于她对这条谷地十分熟悉,所以引导大家极顺利地通过了此地。

有了年轻的印第安姑娘当向导对大家确实是一件幸事。另外,她也非常乐意为新朋友们承担这个义务,她在这个新家庭中感到温馨、舒畅,她也为得到她从未感受过的母亲般的爱抚而激动不已!

阿拉斯加中部仍然到处是树林。那高低错落的蘑菇般的树丛满目皆是,仿佛又回到了锡特卡周围的森林地带。

事实上,这个每年中将要经历八个月严酷北极寒冬的地区,根本无法生长如此繁茂的植被。同时,这个地区独有的树种也完全不属于类似松树和桦树一类的树木,这里独特的杨树弯着脊背的树干竟像拱形屋顶一样……再过些日子,即使是一些硕果仅存的张着纤细枝叶,树干褪了色的可怜的几棵柳树,也会被来自北冰洋凛冽的寒风无情地卷走每一只叶片。

在从塞尔凯克要塞和育空要塞的旅行途中,狩猎的活儿干得相当出色,也就没有动用库存的食品。那些可怜的野兔,每当猎人想猎取它们时,也许是想到了餐桌旁的宾客们馋涎欲滴的模样,于是开始无力地放慢了脚步。实际上,他们也不时地打破只吃烤野鹅、野鸭的常规,桑德勒和拿波里娜敏捷地从那些飞禽的窝里掏出鸟蛋时从不数数。然而,科尔奈丽娅也有各种烹饪鸟蛋的手艺——她甚至套口说——每一只蛋我都能让它变成一道佳肴。

“唉呀,这确实是一个让人享尽口福的地方!”有一天,丁子香啃完一根肥野鹅骨头后发出感慨,“让人扫兴的是这地方为何不在欧洲或美国的中部呢?”赛尔日先生答道:“如果这地方在住着人的地区,那么还会有猎物出没吗……”“至少……”丁子香不知怎么说。

他的老板用目光使他闭上了嘴,免得他说出令人难堪的蠢话。

如果说平原上有着丰富的猎物,还应该说说那些流入育空河的小溪小河中也盛产着优质的鱼类。桑德勒和丁子香的鱼钩上的鱼既肥美又漂亮。他们也只是在郁闷时或高兴时为排遣情绪才去钧一钓鱼,从不为此而破费一分一厘。

破费之事对桑德勒来说毫无担忧可言!难道卡斯卡贝尔全家人因为他有那块天然金子,而会遇到不测吗?那块了不起的金子已不在他手上了吗?他不是把它藏在车上只有他知道的地方……那块在卡利布谷地捡到的石头!是的!直到现在,小鬼头自己作主不吐露一个字,耐心等待有那么一天把那金块兑换成漂亮的金币!不会吧,仁慈的上帝!他为了自已的小账竞有这样自私的念头!不,他是要把它留给父亲、母亲看,瞧!这笔财宝足以补偿内华达山脉旅途中遭劫的那点钱了吧!

经过数日骄阳似火的旅程,当它的乘客着实疲惫不堪之时,“美篷车”载着他们来到了育空要塞。此刻,大家决定在此宿营一个星期。

赛尔日先生提醒大家:“要知道这个要塞距克拉朗斯港还不足二百法里。

再说,今天才七月二十七日,你们总不能提前二个月,也许是三个月去渡过那个还未结冰的海峡吧。”“说得有理,”卡斯卡贝尔先生说,“我们有的是时间,就地宿营!”这个决定被“美篷车”上两只脚的人和四只蹄子的成员愉快地接受了。

育空要塞的设立可以追溯到一八四七年。那时这个要塞属于美国最西端的哈德孙海湾公司,它几乎正好位于北极圈线上。因为,它位于阿拉斯加境内,所以,哈德逊公司不得不向它的竞争对手俄美贸易公司每年支付赔偿金。

一八六四年开始建造的建筑群直至今日还在施工,这些建筑的周围被树栅环绕。在卡斯卡贝尔全家到达此地打算逗留几天时,新的建筑也刚刚竣工。

公务员们在要塞的围栅里非常热情地迎接他们,并告诉他们尽可以在要塞的院子或车棚里宿营。然而,卡斯卡贝尔先生用几分庄重而客气的口吻谢绝了对方的好意,他更喜欢不离开他那舒适的“美篷车”。

总之,要塞驻地里也仅仅只有二十多个职员,大部分是美国人,还有几个印第安勤务人员。附近的育空河畔上有百十号土著人。

这里实际上是阿拉斯加最大、最频繁的皮件和皮毛制品买卖交易中心。

这里聚居着阿拉斯加的多种民族,有克奇奥库钦人、安库奇人、塔坦乔克人、塔纳诺人。这些印第安人形成了本地区最大的部落群体,因为他们在育空河流域繁衍生息,也由此而得名——育空族人。

人们注意到要塞的地理位置非常适合商品交换,因为它恰好位于育空河与波丘潘河交汇处形成的三角冲击带中央,波丘潘河的五条小运河的终点处,商人们能够很容易地进入阿拉斯加的腹地,甚至能通过麦肯谷河与那里的爱斯基摩人作皮货生意。

在这些小河流中有许多独特的小船纵横交错地来回游弋,人们把它们叫作“巴依塔尔小舟”它是一种用动物皮涂上油,精心缝制而成的轻便小船,既密封又不透水。印第安人用这种不甚结实的船大胆地在河上干着繁重的运输营生,当遇到急流或河道受阻时也无碍大局,印第安人竞能把这些轻舟扛在肩上另辟溪径。

无论如何,这些小船至少也能每年使用三个月以上。每年所剩的寒冬季节里,所有的河水被厚厚的冰层凝固不动时,这些“巴依塔尔轻舟”便改换了名称和功能,人们又称它们为“冰雪爬犁”。人们把带尖的船头用驼鹿皮带抽紧弯起,这架形似古代船首头像帆船的冰雪爬犁在猎狗或驯鹿的牵引下可以灵巧而快速地在冰面或雪地上疾驶。至于行人呢,只要穿上球拍状长长的雪鞋,那么在冰面上或雪地上也能健步如飞了。

赛扎尔·卡斯卡贝尔总是幸运的!他来的正是时候,因为在育空要塞地区眼下到处是皮货交易市场,同时,成百上千的印第安人在皮货代理商行周围扎营露宿。

卡斯卡贝尔惊喜异常:“我的天,真是天赐良机!这是一个地道的集市,别忘了我们是巡回演出艺人呀!不在这里露一手,还能有机会显示我们的绝活儿吗……?赛尔日先生,演出不会妨碍您什么吧……?”“一点妨碍也没有,我的朋友,”赛尔日先生答道,“但是我怀疑你们赚不到什么钱!”“唔!既然我们缺钱,门票钱肯定会给我们带来收益?”“不对,”赛尔日先生反驳道,“我们耍问问你,那些善良的土著人用什么买演出门票呢?他们可是既没有美国钱也没有俄国钱……”“那样的话!他们最终会拿出麝鼠皮,海狸皮买门票的!无论怎样,这些演出能让我们拉一拉肌肉,舒一舒筋骨,因为,我总担心大家的各个关节已经失去了柔韧性!我们还有一些节日要保留到彼尔姆和尼捷尼献给观众,我真不愿意我们的队伍在你故乡的土地上一开始演出就砸了锅……赛尔日先生,不是吗!那样的话我会无地自容的!无地自容呀!”育空要塞,这个本地区最大的要塞在育空右岸占据了很大一块地方。它是一个长方形的建筑,方形哨塔的每个角都有结实的支撑物,有些像北欧地区常遇到的一些悬空式磨坊的造形。要塞内部建造了各种各样的楼房,既有专供公司职员居住的楼房,也有各家的住宅;还有两个紧闭着的大仓库,里面存放着大量的动物皮和毛皮制品,有貂皮、海狸皮、黑狐皮或银灰狐皮,都是些价值不俗的产品。

职员们的生活既单调又清苦!除了有时能吃到驯鹿肉外,平时只能吃到驼鹿肉,要么烤着或者煮着吃,这就是职员们能得到的所有食物。至于其他种类的食品,必须从约克商务代理处运来,这个代理处在哈德逊海湾地区,这意味着六、六百法里的路程,结果总是只有极少几次食品到贷。

下午,宿营地安置完毕后,卡斯卡贝尔先生和全家人去参观土著印第安人们在育空河与波丘潘河岸上搭起的住房。

这些形形色色的临时住宅真是五花八门,每一种样式便代表他们属于那一个部落。有用树皮和兽皮搭就的小屋,用木桩固定的这些房子的屋顶上盖一束浓密的树枝便成了天花板,那些帐蓬用的是印第安人自己织的人字斜纹棉布。那些带顶的小板房可以根据不同时间的需要随时拆装。

再瞧瞧他们那花里胡哨令人发笑的装束吧!有些人装着皮质衣服,另一些人身着棉织衣裤,而所有的人头上都戴着树叶编织的头圈以防御蚊虫的叮咬。穿着方格裙长统袜的女人们脸上布满了贝壳类的装饰物。至于男人们的衣服上则挂着一排排类似别针的物件。冬季来临时,他们用这些别针把内侧带着皮毛的驼鹿皮长袍连接在衣服上。另外,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以佩带假珍珠首饰为美,衡量这些珍珠优劣的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看它是否更大一些。在这些形形色色的部落中塔纳诺人格外令人注目,他们用刺目的颜色涂在脸上,戴着羽毛头饰,身上的羽饰之间用线穿着红色粘土装饰小球,独特的皮上衣,驯鹿皮作的裤子,还有长火石枪和雕刻精美绝伦的火药壶都让人感到新奇,也极易辨认。

至于花钱购物方式,这些印第安人之间使用一种名叫“角贝”的贝壳作为交换,这种方式源于温哥华群岛的土著人:他们把角贝穿在鼻子的软骨上,当需要为购买某物付钱时,人们便从鼻子上取下角贝作为交换。

“真是一只省钱的小钱夹,”科尔奈丽娅说,“而且这只钱包绝对丢不了……”“至少鼻子总不会丢在地上!”丁子香又确切地提示大家。

“冬季盛大的集市贸易期间这些印第安人总是要大干一番!”卡斯卡贝尔先生说。

总之,在人山人海的土著人群中总能看到怪诞的场面。

当赛尔日先生用俄语询问和回答印第安人时,卡斯卡贝尔先生用他知之甚少的几句钦诺克方言急于与印第安人沟通就不难理解了。

连续数日,商人们与公司代理商之间的交易热火朝天,但是,直到此时卡斯卡贝尔一家人还没有用演出来表现他们的才华。

然后,印第安人们不久便知道了这家人是法国人,家中的每个人都是杂技高手,还都有自己的绝活儿。

每天晚上都有成群的人来观赏“美篷车”。他们从来没见过如此多彩而优雅的马车。最使他们感兴趣的是这马车竟能如此方便地移动——这对于游牧的印第安人来说具有特殊的吸引力。也许,将来有那么一天,人们吃惊地听说印第安小屋按上了轮子。除了带轮子的住宅外,还会有流动村庄呢!

在这种情况下,看上去非得为新来的观众作一次精彩的演出不可了。这是一场“应育空要塞印第安人普遍请求”而举行的演出。

提出这个要求的是一位土著人“首领”,卡斯卡贝尔先生初来此地时就结识了这位部落君王。他五十岁上下,面貌英俊。他表现出超常的聪明,甚至都有些过于“狡猾”了。他曾数次光顾“美篷车”,向卡斯卡贝尔全家人表示说土著人将十分荣幸地与他们共同演出。

这位“首领”身旁总陪伴着一个印第安男子,三十岁的样子,名叫弗尔福,他是一位身手优雅而灵活的部落杂技魔术师,也是一位出色的手技演员,他在育空地区远近闻名。

“这么说我遇到了一位同行啰!”当“首领”把他第一次介绍给卡斯卡贝尔时,他也十分惊讶地回答道。

三个人对饮了几杯当地的烧酒后,又朋友似地聚在一起抽起烟斗来。

接下去便是有关演出的商谈,交谈中“首领”强烈地坚持要卡斯卡贝尔先生的队伍为大家演出一场马戏节目,并且把日子定在八月三日。他们还商定印第安演员要同卡斯卡贝尔一班人马同场献技,主人们非常希望他们的力量,灵巧和技艺都不在他们的欧洲同行之下。

这并不是新鲜事,无论在美国中西部,还是在阿拉斯加省,印第安人都是力士术和杂技术忠实的爱好者,尤其是揉诙谐和化装舞蹈为一体的幕间歌舞节目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商定的日子到来了,观众站得密密麻麻,人们可以看到有六个印第安人站成一组,他们脸上戴着宽大的木质面具,那面具的形象狰狞无比,像是一群妖魔晃动着“巨大的脑袋”,这些面具上的嘴和眼睛竟能通过本偶提线动起来——那些嘴部呈乌嘴状张合的面具,确实让人在这些栩栩如生的恐怖面孔前产生毛骨悚然的错觉。人们很难想向他们能作出如此完美的鬼脸,就连约翰牛都想从中学上几手了。

不用说卡斯卡贝尔夫妇、让、桑德勒、拿波里娜和丁子香在这样正式的演出中,自然重新穿起了马戏演出服。

演出场地选在一块大草地上,周围绿树环抱,“美篷车”放在场子底部作为舞台布景。观众席前面正前方是一字排开的育空要塞的职员们和他们的孩子及妻子们,场子四周一百多个印第安男女观众组成了一个半圆形,男人们抽着烟斗等待着演出的开始。

戴着面具的土著人为了进行演出,互相稍稍拉开了些距离。

开演时间已到,丁子香跑上“美篷车”的车箱平台上,开始作如同往常一样的开场白:

“亲爱的印第安先生们、女士们,你们将会看到……”但是,因为他不会说钦诺克语,他那天花乱坠的独白永远也不可能让观众领会其中的神韵。

不过,人们都明白,他得吃上一阵老板打来的传统耳光,还得在适当的部位上挨几脚事先限定的飞脚,丑角的职责便是顺从这一切,让观众发笑。

开场白就这样结束了。

向观众致意后,卡斯卡贝尔先生说:“现在,该轮到动物上场了!”两条狗瓦格拉姆和玛朗戈被引到“美篷车”前限定的场地上,它们有违常规的表演动作使动物的灵性发挥到了极至,土著人们不由地为此赞叹不已。然后,当约翰牛在两条狗的脊背上像走钢丝一样转着圈,翻腾上下时,它的灵巧动作和滑淆好笑的憨态让一向面色严峻的印第安人绽开了笑脸。

节目进行当中,桑德勒卖力地吹着小号,科尔奈丽娅敲着鼓,丁子香则摇晃着一只大收钱袋。即使如此,演奏结束后,这支引人注目的欧洲乐队的强劲旋律,似乎没能感染缺乏艺术欣赏力的阿拉斯加人。

直到现在戴面具的那组人还没有动作。显然,他们并不打算马上登台。

还继续藏着一手。

“高空走钢丝,表演者拿波里娜小姐!”丁子香用传音喇叭筒向众人宣布。

小姑娘把小手放在高大父亲的掌心中,走进场地,出现在观众面前。

她先作了一个优美的舞蹈造形,博得了热烈的掌声。掌声中很难分清那些是喝彩的叫声,那些是劈啪作响的巴掌声,还有简单的微微点头者,但都不乏意味深长的赞叹。她像往常一样从容而自信在横跨露天舞台两端的硬钢丝上敏捷地行走、奔跑、腾挪,她那悠然自得的神情尤其让印第安人敬佩不已。

“该我上场了!”年轻的桑德勒叫了起来。

他一出场用手拍拍脖子向观众致意,然后跑向场子的每一个角落,扭动着身子让每个关节作出脱臼的动作,整个身体作出难以质信的弯曲软功,竭尽全力地下腰,还翻出新颖的跟头,一会儿手臂攀在腿上,一会儿腿又挂在了双臂间。时而像只灵活无比的蜥蜴,时而又像是一只快速敏捷的青蛙,最后,他以两个漂亮的空心跟头结束了他的表演。

与往常一样这一次他又获得了成功。然而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印第安小伙子离开队伍,摘下木质面具后上台演出,他弯下腰将脑袋挨着自己的脚向观众致意。

虽然他的这套动作与桑德勒刚刚作过的大致相同,但是年轻的土著小伙子仍然以腰背的柔韧性以及纯正的动作完成了表演,当然,他的一招一式与杂技高手的表演相比还显稚嫩。即便卡斯卡贝尔家中的年轻演员相比还欠优美自如,但也已使在场的人惊叹不已了。同样,他的一连串柔体表演仍然博得了土著人的热烈喝彩。

确实“美篷车”的主人们怀着浓厚地兴趣与观众一样把掌声送给了土著人兄弟。但是,他们也毫不示弱,卡斯卡贝尔先生对让作了一个手式,示意他开始表演拿手的手技术,他相信让的表演肯定会超过对方。

让也感到自己的表演事关家庭的荣誉,在赛尔日先生胜利手式和卡耶塔微笑的鼓励下一口气做出一整套让人眼花缭乱的手技,那上下翻飞的瓶子、碟子、彩球、餐刀、圆盘以及手技棒让人目不遐接。他比哪一次都表演地成功。

卡斯卡贝尔先生忍不住向印第安人投去一瞥充满惬意的眼神,这眼神在对方看来是一种挑战的信号。似乎在对带面具的那组人说:

“怎么啦!你们中有人也能做得一样棒吗?”对方对此当然心领神会,随着“首领”的一声号令,另一个印第安人取下面具冲出队伍。

他正是魔术师弗尔福;他也同样要为土著部落的荣誉而演出。

于是,弗尔福也用让使用过的道具轮番表演起手技来,并且从头至尾地重复了他法国对手的所有技巧,交错飞舞的瓶子、刀子、圆盘和套圈,还有彩球和手技棒。应该承认,他优雅的姿态和娴熟的手上功夫与让卡斯卡贝尔不相上下。

就连一向只对自家老板的技艺心悦诚服的丁子香,此刻也情不自禁地“圆盯着猫洞似双眼,竖起帽檐般的双耳。”这一次卡斯卡贝尔先生只是出于礼貌勉强地拍了几下巴掌。

他低声沉吟道:“这些红脸人还真行!……看到了吧!……他们不像没受过训练!那么好吧!我们再给他们露一手!”说实话使他最为窘迫的是他的竞争对手们在这里拥有了赞赏者。他们是什么样的对手?不就是些阿拉斯加的土著人,一群未开化的人!他那颗卖艺人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真他妈的见鬼!我们还是不是真正的巡回艺人啰!

“孩子们,给我搭起叠罗汉金字塔!”他冒出一句响雷般的喊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像是到了比赛最激烈的时刻。卡斯卡贝尔神情傲然,目不斜视,他叉开双腿,挺着肚子,露出魁梧发达的上身。让敏捷地爬上他的右肩,丁子香在他的帮助下站在了卡斯卡贝尔的左肩膀上。轮到桑德勒时,他双脚立在父亲的头顶上,他自己的头上面拿波里娜像建筑物上的漂亮顶饰,她婷婷玉立双臂自然地弯成圆弧形向人群致意。

法国金字塔刚刚搭就,另一端土著人金字塔也迎面竖了起来。他们没有取下面具,他们的叠罗汉组员不是五人一组,而是七人一组,这样印第安人便居高临下的看着比他们低一层的卡斯卡贝尔一家。好一场金字塔对攻战!

此时,印第安人群中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与喝彩声,为自己的部落的胜利而庆贺。古老的欧洲被年轻的美洲战胜了,什么样的美洲呀!……育空族人、塔纳诺人、塔坦乔克人的美洲呀!

窘迫而羞愧难当的卡斯卡贝尔先生不由地打了个趔趄,头顶上的全家人差点儿都摔倒在地上。

“天啊!怎么会是这样!”当大家从他头上肩上下来后,他征征地说了一句。

“我的朋友,您冷静些!”赛尔日先生对他说,“这不值得您这样……”“不值得!……赛尔日先生,一看您就不是个艺人!”随后,他转过身子对妻子说:

“上!科尔奈丽娅,来一个空手角力术!”她喊叫着,“我们倒要看看这些未开化的人敢不敢与‘芝加哥优胜者’较量!”卡斯卡贝尔太太并没有动。

“科尔奈丽娅,你这是怎么啦……?”“不!赛扎尔!”“你不愿意为重树家庭的荣誉与这些红脸猴角力一番吗……?”科尔奈丽娅只是简短地作答:“我会重树全家的荣誉,让我自己来做……

我有个主意!”当这个非凡的女人一旦有了主意,什么都无法阻拦她去实施自己的主张。她对丈夫由于印第安人的表演而丢失的面子也感到有受辱之感,恐怕她要为此周密地盘算一番她的主意。

事实上,她撇下心存担忧的丈夫,回到了“美篷车”上去了。而卡斯卡贝尔对妻子的聪颖和想象力却深信不疑。

二分钟之后,卡斯卡贝尔太太重新出现,来到那队印第安人的面前,印第女人也把她团团围住。

随后,她请要塞的负责人帮忙,把她要说的话翻译给土著人听。

于是她的话便被逐字逐句地翻译成阿拉斯加语:

“印第安男人,女人们,你们在力量和技巧表演中显示出的才华应该得到奖赏,这个奖赏嘛,我会给予你们……”全场安静极了,所有的人都全神贯注地聆听着。

科尔奈丽娅接着说:“看到我这双手了吗?它曾被欧洲令人敬畏的人物不止一次地握过!你们看到我的双颊了吗?它也曾被欧洲最有权势的君王们热烈地亲吻过!好吧!今天这手,这脸可以属于你们了!……美国印第安人,来亲吻吧,来握手吧!

印第安人们确实没有过这种侈望,从来也没有机会亲吻如此漂亮女人的手和面颊。

一个英俊的塔纳诺男人从人群中走出来,走上前去抓住了科尔奈丽娅伸出来的手……

随着一个让他浑身抖动的趔趄这个印第安人发出一声怪叫!

“啊!科尔奈丽娅!”卡斯卡贝尔先生叫喊着,“科尔奈丽娅,我明白了,我爱你!”与此同时,赛尔日先生、桑德勒、拿波里娜和丁子香对他们的不可思议的女主人,如此巧妙地把印第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绝活报以捧腹大笑。

她接着说:“还有谁?”她的两条手臂始终伸向观众,“再来一位呀!”此刻,这种超自然的现象撄住了印第安人群,他们迟疑不前了。

然而,部落“首领”终于下了决心,他慢慢地走向科尔奈丽娅,停在了令他肃然起敬妇人的面前,脸上带着毫无自信的神情望着法国女人。

“快呀,老朋友!”卡斯卡贝尔先生对他叫着,“快些,勇敢些!……

去亲吻夫人吧!……这并不困难,这是件愉快的事呀!”“首领”慢慢伸出手,只用一个指头碰了一下美丽的欧洲女人。

“首领”像刚才那位汉子一样,浑身剧烈抖动着,发出一声长号,几乎仰天摔倒,全场人都瞠目结舌。仅仅是摸了一下卡斯卡贝尔太太的手,“首领”就遭受如此“重创”,那么如果他胆敢亲吻这位神奇女子的“曾经接受过欧洲最有权势君王亲吻”的面颊的话,还不知会发生些什么?

嘿!真有一个大胆者前来以身试验。他就是魔术师弗尔福。作为魔术师应该能躲避一切魔法。他信心不足地站在了科尔奈丽娅面前。然后绕着法国女人转了一圈,在印第安人的挑唆声中鼓起勇气,上前把她抱在了怀里,在她脸上扎实地吻了一下。

然而这一吻却招致了他无法自制的翻出一连串跟头。同时,这位手技演员竟像走钢丝演员摇晃着迈起舞步,翻起跟头来了!他鬼使神差般地翻过两个空心跟头之后,瘫软地倒在了目瞪口呆的印第安演出队伍的人群当中。

然而,让魔术师和他的印第安同伴受此屈辱的魔法,只是科尔奈丽娅的一个雕虫小技,她只是在按动一只装在口袋里的电瓶控制控钮。是呀……一只小小的便携式电瓶就让她演出了一幕“放电女人”的绝技!

“啊!夫人!……夫人!……”她丈夫当着惊愕的印第安人的面紧紧地把她搂在怀中。“她太聪明了……真聪明……太棒了。”“像电流一样棒!”赛尔日先生补充道。

实际上印第安人们应该能想到,仅仅是这位超自然的女人用她的突发奇想就能产生如此神奇的结果?只是碰一下她的手,怎么就会被无情地击倒!

可以肯定的是,这绝不会是天神的妻子下凡要与卡斯卡贝尔先生第二次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