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3日凌晨,“圣—埃诺克”号离开伊尔海湾锚地。储备食物只缺可可果、禽类和猪肉了,在新西兰的最近几次泊船期间没能搞到这些食物,布卡尔先生打算到航海者群岛的一个岛屿去,那里不缺这类消费品。

海风吹来,风向正合适,“圣—埃诺克”号满后侧风,左舷风行驶,八天里就走完了伊卡—那—玛乌伊到南回归线之间的九百海里行程。

4月12日这一天,布卡尔先生回答菲约尔医生的问题时说:

“对,大概就在这儿,南纬23°,东经75°,太平洋达到了它最深的深度。‘邦更’号曾做过探测,缆绳放了四千九百寻还未见底……”“我以前一直以为,”菲约尔先生说,“最深处在日本海……”“错!”布卡尔船长朗声说道。“这里还要深出二百四十五寻,总共能有九千米深……”“啊!”菲约尔先生听道,“这正是喜马拉雅山的海拔高度啊:尼泊尔的千城章嘉峰有八千六百米,不丹的莎玛拉里峰有九千米……”“您瞧,我亲爱的医生,把数字作一个比较,不失教益呀……”

“这说明,船长,陆地最高处不及海底最深处。在地壳形成时期,我们的地球日趋定形,下压的力量比抬升的力量要大,不过海边许……”三天以后,4月15日,“圣—埃诺克”号来到航海者群岛萨莫亚群岛,在其中的一个大岛萨瓦伊几链远处抛了锚。

十来个土著,簇拥着土著国王,带着一名英国翻译来到船上,这些淳朴的、未开化土著几乎人人赤身裸体。陛下本人的服饰也与臣下一般无二。布卡尔船长赠给国王一件印度衬衫,他先是拼命地把腿往袖子里塞,不过最后衬衫还是遮住了赤裸的龙体。

按英国人的建议,独木舟靠上岸,带回了一船新鲜的胡桃。

晚上,暮色微合时分,“圣—埃诺克”号掉转船头,因为担心离地太近,所以整个晚上都在迂回航行。

天光微明时分,布卡尔船长又回到了前一天的锚地。土著向膳食总管提供了二十多只优良品种的海龟,同样数目的小型猪,和大量的家禽。这些食物是用备货中萨摩昂人十分珍视的物品——主要是价值五个索尔①的劣等刀——交换来的。

出发三天以后,了望船员发现了一群捕香鲸在左舷前方四五海里处嬉戏。海风轻轻地吹,“圣—埃诺克”号才刚刚到达外海。时候不早,已近五点钟了。不过,布卡尔船长不愿意放弃捕上几只抹香鲸的天赐良机。

独木舟立即出动,由大副厄尔托和二副科克贝尔出马。两位高级船员及手下的鱼叉手和水手们各就各位。海面波涛舒缓,小船奋力划桨,朝着鲸群驶去。

布卡尔船长和菲约尔医生站在艉楼上定睛观看这场人鲸之战。“这比捕一般的鲸要难,”布卡尔先生提醒说,“并且收获也没那么大。

一条抹香鲸中叉以后,我们经常要放松缆,因为它能飞快地钻进水里很深的地方。反过来,如果独木舟能在它第一次入水时把住缆,我就能十有八九捕到它。鲸一出水,鱼铲和长矛就能马上结果它。”

①法国古苏,货币单位的一种。

这一次情况正是如此。两条独木舟只系住了一条抹香鲸,这鲸中等大小,较普通鲸要长。天色渐暗,东边乌云聚拢,不宜耽搁,否则恐有节外生枝之烦。所以傍晚时分,船员们就忙着用锚机转吊这猎物。

第二天,不需要再打。抹香鲸群已经不见了踪影。“圣—埃诺克”号乘习习海风,朝东北方向继续赶路。

这天,下风向三四海里处出现一艘海船朝着相同方向驶来。那是一艘三桅帆船,未到近前,国籍难辨。只是,细看船壳的形状和桅帆,应该是艘英国船。

近中午时分,风向由西往东急转,即使不会持续很久,单是狂风劲吹,如果海船没有作好受风的准备,就很容易遇险。

片刻之间,海浪翻滚,惊涛骤起溅落在甲板上。布卡尔船长只得扯第二层大帆、第三层帆、后桅上帆和小三角帆,使小帆前进。

整帆时,水手卡斯提耐两手轮换着拉曳缆索一直攀到大三角帆外端,解开下后角索,却一时两手握空掉入水中。

“有人落水了!”他的一个伙伴从前方艏楼上眼见他入水,于是大喊大叫起来。

所有人都跑到了甲板上,布卡尔船长赶紧到艉楼上指挥抢救。

假使卡斯提耐游水身手平平的话,恐怕早就没命了。巨浪滔天,无法用缆绳拖曳一只小船。看来只能扔下救生圈救人了,救生圈很快就扔下了水。

可惜,狂风大做,卡斯提耐随风漂摆,海船也总是偏航,所以救生圈总是不能扔到他够得到的地方。于是,他用一只胳臂拼力划水,努力够到救生圈。

“解开第三层帆和后桅上帆!”布卡尔船长命令道。

“圣—埃诺克”号转过船头,朝波涛中挣扎的水手靠过去。并且,卡斯提耐也很快抓住了一只救生圈,只要牢牢把住,船头掉转过来之后,肯定能把他救上来。

可是,形势却发生了可怕的变化。

“一条鲨鱼……鲨鱼!”在艉楼上守望的几名水手喊道。

一条角鲨现出海面,旋即向船的后方游去,消失在下风向。

众所周知,这巨大的动物凶狠异常,力大无比——单单是颌骨和胃就足以令人心惊胆寒了。只能这样说,如果这可怜人被鲨鱼猛地咬住……如果在此之前他不能上船……

可是,尽管角鲨与水手仅有一百多尺远,卡斯提耐却浑然未觉。他甚至没听到艉楼上传来的叫喊声,他一点都没料到自己已身陷绝境。

这时,几声枪响。原来是大副厄尔托和罗曼·阿罗特从高级船员休息室的枪架上取下卡宾枪,向角鲨开枪射击。

角鲨中弹了吗……?不知道。只是它钻进了水里,滔滔海浪中间再不见鲨鱼露出头来。

海船转船首开始迎风行驶。可是海浪是如此地汹涌,海船能够做到艏偏航吗……?如果转差了——海势恶劣,不能不令人担心——那就白忙活了……

有一会儿,情势令人万分焦虑。“圣—埃诺克”号船帆兜不住风,呼啦啦地发出巨响,左右摇晃了一晃。终于三角帆吃风,船身一个侧倾,船帆吃风。

接着,“圣—埃诺克”号下后角索紧绷,逼风行驶,向紧紧攀着救生圈的水手抛下缆绢去,水手用力抓牢缆绳,正拉到舷墙的高度时,角鲨却突然出现,转回身来,张开血盆大口,险些咬断他的腿。

卡斯提耐被放在甲板上时,已经失去了知觉。当然,菲约尔先生无须大伤脑筋就让他醒转了过来。

与此同时,鱼叉手迪克莱斯特把一根钩子挂上牛骨头,扔向巨鲨。

不过,可能鲨鱼已经逃之夭夭,因为一直不见它的踪影……

突然,一阵剧烈的震动,缆绳险些滑脱,幸亏一端给牢牢地绕在了舷墙的系索耳上。钩子紧紧地钩住了鲨鱼的嘴巴,任它怎样挣扎也甩不脱。六名水手拉住缆绳把鲨鱼拖出水面。接着一根套索套住鱼尾,用复滑车拉将上来,鲨鱼摔落在甲板之上,几斧头下去,就开膛破了腹。

据说这些海中巨兽的名字,只是拉丁文中的Requim①别有深义,所以,水手们往往想知道它们的肚子里装着些什么东西。

看看这条角鲨肚子里拿出来的都是些什么(原来里面还有可怜的卡斯提耐的一席之地呢):很多落到水里的物品,一只空瓶子,三只罐头都是空空如也,几寻长的细缆,一块擦甲板的拖把,骨头残渣,一块防水帆布,一只渔民的旧靴子,一根鸡笼梃子。

大家明白,这批东西令菲约尔先生饶有兴致。

“简直一个海上垃圾箱!……”他叫道。

确实,再也想不出更贴切的形容词了。他又说:

“现在,只剩下把它从船上扔下去了……”“并非如此,我亲爱的菲约尔,”

布卡尔先生朗声说,“要把它切开来,有价格的都留着!……并且,这只与您有关系,医生,角鲨的油永不凝固,医学价值可比鳕鱼肝油大。至于鲨鱼皮,晾干磨光以后可供首饰匠制作新奇首饰,精装书装订工人可以用它做轧花皮革,细木工人还能用它锉木头……”“天哪!船长,”菲约尔医生说,“您是不是想告诉我鲨鱼的肉也能吃……?”“或许,在天朝王国的市场上鲨鱼翅很珍贵,价值可达七百法郎一吨……尽管我们不能像中国人那样美餐鲨鱼肉,可我们却可以用它来做鱼胶,用来净化葡萄酒、啤酒和利口酒,质量比鲟鱼胶还棒。另外,对不讨厌它的油腻味儿的人来说,一块鲨鱼排也不失为美味佳肴……这下您看到它价值千金了吧!”4月25日这一天,布卡尔先生要在航海日志上记下船行穿过赤道。

这一天上午九点钟时,天气晴朗,船长用六分仪作了第一次测量,然后待太阳直射子午线时,再作一次测量,并利用计程仪算出两次观测之间的走过的路程,即可得出经度,即当地时间。

中午时分进行第二次测量时,根据太阳距地平线的高度可以说明船行所在纬度,船长利用秒表最后得出时间。

①法语“鲨鱼”一词“Requin”可能源于一外来词“Requim”,可能暗指被鲨鱼抓住的人定指无疑[根据拉罗斯的Lexis词典]。——译者注

天气宜人,空气清新。所以布卡尔先生得出的结果可以说十分精确。他算罢说道:“朋友们,我们刚刚穿过赤道,现在‘圣—埃诺克’号又回到了北半球。”由于菲约尔——船上唯一一个从未穿过赤道的人——在下大西洋过赤道时就没有接受“赤道洗礼”①,此番这些热带家伙的多少有些唐突的仪式也就免了。高级船员们满足于在休息室里畅饮,水手们则在舱位上举杯痛饮。船员们每人分到了双份的酒——这是每次捕到鲸鱼时的惯例。

甚至,让—玛丽·卡比杜林虽然牢骚满腹,也还跟水手长奥立维碰了碰杯子。

“喝一口润润喉咙,总是乐意接受的……”奥立维师傅说。

“不,当然!”箍桶匠说,“可这并不能改变我的看法!”“不能改变,老伙计,还是喝吧!”在太平洋的这一带,每年的这个时候,海上通常总是风平浪静,“圣—埃诺克”号几乎不得不停驶。这样一来,日复一日,就显得漫漫无期了!从晚上到早晨,再从早晨到晚上,海船仿佛大海的玩偶一般任其摆步,寸步难移。于是大家要么看书读报,谈天说地,自娱自乐,要么就在这热带的酷暑里酣然睡去,只求把时间忘记。

4月27日下午,布卡尔先生、高级船员们、菲约尔医生,还有奥立维师傅和卡比杜林师傅躲在艉楼的帐篷里聊天。

这时,大副对箍桶匠说道:

“哦,卡比杜林,货舱里已经有九百桶油了,您承不承认这对一次远洋捕鲸来说,可算是个好开端了……?”“九百桶,厄尔托先生,”箍桶匠回答说,“不是两千桶,要装满另外的一千一百桶可能不会像在食品贮藏室里盛满我们的酒杯那样容易!……”“那么是说……”二副科尔贝尔笑着顺势说道,“我们一条鲸鱼也不会遇上了……”“大海蛇把鲸鱼们给统统吞掉了吧……?”二副阿罗特用相同的口吻接道。

“这很有可能……”箍桶匠回答,一点玩笑也不开。

“卡比杜林师傅,”布卡尔船长问道,“那么您坚信有这种怪中之怪喽……?”

“他再相信不过了,简直顽固不化!……”奥立维师傅大声说,“他在艏楼上唠叨起这个没完没了……”“而且我还会唠叨下去!”箍桶匠断然地说道。

“好!”厄尔托先生说,“这对我们的水手并无大碍,他们才不会给卡比杜林的故事蒙住呢!……可是,对于见习水手们来说却是另一码事,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给吓住了……”“那么……就请您管好自己的舌头罢,卡比杜林。”布卡尔先生命令道。

“为什么,船长……?”箍桶匠问,“至少船员们可以有备无患,一看到大海蛇……或是什么别的海怪时……”“怎么,”厄尔托先生问道,“您认为我们会见到这鼎鼎大名的海蛇吗……?”“毫无疑问。”“为什么……?”“为什么……?要知道,厄尔托先生,这是我的想法,奥立维师傅的笑话根本算不上什么……”

①戏弄初次过赤道的海员的恶作剧。——译者注

“可是……据我所知,您下大西洋、太平洋航行四十年,也并没看见过这怪物啊……?”“我本来觉得不会见到了,因为我已经不干了,”箍桶匠答道,“可是布卡尔先生来了,他让我重操旧业,这一回,我是躲不过去了!”“好吧,如果遇见它,我不会不高兴的……”二副阿罗特大声说。

“您别这样说,二副,别这样说!……”箍桶匠赶紧说,语气十分严肃。

“好了,让—玛丽·卡比杜林,”布卡尔先生说,“这都是玩笑话!……大海蛇!……我第一百次重复告诉您……没人见过它……永远也不会有人见到它……正因为如此,它并不存在,也不可能存在……”“它的的确确存在,船长。”

箍桶匠不肯妥协。“‘圣—埃诺克’号捕鲸结束时就会遇上它……并且即便不是这样结束的话,谁又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呢!”说句老实话,让—玛丽·卡比杜林的语气如此肯定,以致于不仅是见习水手,就连老水手们也都开始相信箍桶匠耸人听闻的预言了。谁知道布卡尔先生能不能够让这么一个固执己见的人闭上嘴巴呢……?布卡尔先生问菲约尔医生对所谓的海蛇作何想法,医生于是答道:

“这方面的书我几乎都读过,并且关于立宪党人对这些神话故事信以为真,成为笑谈一事,我也并非一无所知……然而,请注意,船长,这些故事由来已久!早在基督纪元之初就已经出现!那时盲信的人类就已经给章鱼、枪乌贼、头足纲软体动物赋予庞大的身躯,其实,这些东西连触手在内一般不会超过七十到八十厘米。

与这种臂长三十、六十、一百尺的张牙舞爪的巨怪相去甚远,那无非是存在于想象中的东西!……难道没人说过有‘可卡康’①吗,那怪身长半古里,经常把船只拖进海底的深渊!”让—玛丽·卡比杜林全神贯注地听着,不过他不断地摇头表示反对。

“不,”菲约尔先生接着说,“还有地道的寓言故事,也许过去的人会相信,因为皮林②时,说有一条两栖蛇,头大似犬,两耳朝后,满身黄鳞,性喜进攻小船,危害非浅……然后,十或十二个世纪以后,挪威主教庞托皮里肯定说有海怪犄角状如装有横桁的桅杆,当渔民们觉得自己在深水区时,其实只有几尺的深度,因为有海怪在小艇的龙骨下面漂着呢!……据他们所说,那海怪马头,黑眼,白鬃,入水时海浪大兴,形成的漩涡好比马埃尔——斯脱姆漩涡一般!……”“为什么不这样说呢,既然看到了……?”箍桶匠顺势说。

“看见了……或者该说是觉得看见了,我可怜的卡比杜林!……”布卡尔船长说。

“并且甚而至于,”菲约尔医生补充说道,“这些正直的人们也各执一端,有人说所谓的海怪嘴巴尖尖,一只鼻孔喷水,有人说它长着鳍,状如象耳……还有格陵兰海岸的大白鲸,有名的‘马比迪克’,苏格兰捕鲸船足足捕了两个多世纪,却每每空手而归,唯其如此,可以说他们从未谋面的……”“这并不能否认它的存在……”布卡尔先生笑着加了一句。

①斯堪的纳维亚传说中的海妖。——译者注

②自然学家和拉丁作家,生于意大利科摩,公元23年—79年曾任Misène舰队海军司令。79年继苏威火山爆发时遇难殉职。著有《自然史》共37册。

——译者注

“当然,”菲约尔医生大声说,“就像那条同样神奇的海蛇,四十年前就出来尽情戏水,第一次在克洛塞斯特海湾,第二次是在美洲波士顿外海三十海里处。”

让—玛丽·卡比杜林被医生的论据说服了吗?不,当然没有,他本可以回答说:既然海里长着非同寻常的植物,八百到一千尺长的海藻,为什么就不能藏着大得出奇的巨兽,生活在海水深处,只是偶尔出来逛一次呢……?可以肯定的是,1819年“协和号”单桅帆船来到拉斯波湾十五海里处,遇见一种爬行动物,露出水面五六余尺,黑皮,马头,身长却只有五十来尺,所以不及抹香鲸和普通鲸。

1848年,“佩京”号船员自以为看见了一只巨兽,长一百多尺,在海面浮动。经确认,原来只是一条特大海藻,长满了各种各样的寄生虫。

1849年,施尔德瑞普船长宣称在奥斯特桑与大陆之间的狭窄水道中遇见了一条长六百来尺的海蛇在水面上酣睡。

1857年,“卡斯蒂朗”号了望船员发现一只巨高状如木桶,长度可及两百尺的海怪。

1862年,“阿莱克东”号护卫舰船长布耶尔……“对不起,打断您一下,菲约尔医生,”卡比杜林师傅说,“我认识一名老水手,曾在……”“在‘阿莱克东’号……?”布卡尔先生问。

“对。……”“那水手看见了护卫舰船长讲的……?”“就像我看见您一样,布卡尔先生,船员们吊上甲板来的确实是一只名符其实的海怪……”“好吧,”菲约尔医生说,“可那只是一只庞大的头足纲动物,茶红褐色,眼睛外凸,嘴尖似鹦鹉,身形若纺锤,腰部隆起,两片圆鳍肥厚多肉长在后背尾端,八只胳膊在头部周围舞动……这堆软乎乎的大肉团重量不下两千千克,尽管从头到尾不过五六米长……所以根本就不是一条海蛇……”“如果这一类里有章鱼,有枪乌贼,”箍桶匠道,“我倒要问问为什么就不能有海蛇呢……?”另外下面是后来关于海洋深处容藏的畸胎学标本的发现:

1864年,在圣弗兰西斯科约一百海里处的外海,一艘荷兰海船“科尔内丽”号与一只头足纲动物遭遇,它的一条长有吸盘的触手绕住了斜桅支索,并将其拖到水面。一顿斧砍,断其触手之后,又有两只触手攀住前桅帆侧支索的三眼滑车和绞盘。复又断之,又有八条触手扳动船身向右舷侧倾。

几年以后,在墨西哥湾发现了一只两栖动物,蛙头凸目,两臂呈海蓝色,发现时一双巨爪正攫住一只小船的船缘。六发子弹勉勉强强让这“莽塔”松手,只见它收臂在身,中间连有薄膜,宛若蝙蝠一般,海湾的这片海域顿显阴森可怖。

1873年,“丽达”号快艇在位于斯凯岛和大陆之间的斯立特海峡,发现航迹附近有一团活物。“内斯托尔”号在乌拉卡和波纳昂之间距船不远处发现一只海中巨怪,有两百五十尺长,五十尺宽,方头,黑黄斑纹相间,恰似蝾螈一般。后来,1875年,在巴西东北端圣罗克海岬二十海里处,“波琳娜”号船长,乔治·德里沃尔觉得自己看见一条巨蛇好像蟒蛇一般盘绕着一条鲸鱼。

那蛇颜色如海鳗,长约一百六七十尺,正逗弄戏耍着到手的猎物,最后才又把鲸鱼拖进深渊。

以上皆是近三十年以来,船长报告中记录的最新海事。那么,还能怀疑存在着某些非同一般的海中巨鲁吗?可如若注意到这些故事多少有些言过其实,并否认海洋中有比鲸鱼大十倍百倍的生物出没,那么上面报告中的故事就难逃添油加醋之嫌了。

那么再与让—玛丽·卡比杜林一道一口咬定说海里有着硕大无朋、力可翻船的蛇,头足纲动物和枪乌贼的话,当然就不那么肯定无疑了。众多的海船之所以突然失踪并从此杳无音讯,是因为发生撞船,触礁,或者被飓风卷走了。此外,除却执拗的箍桶匠讲的奇异的蟒蛇和狮头、羊身、龙尾的吐火怪物及七头蛇①之外,还有相当多,甚至太多的原因可能造成海难。

大海依然无风无浪,“圣—埃诺克”号上下船员不禁忧心忡忡。等待至于何时还不可预见,5月5日,天气状况急转突变。一阵清新的海风吹来,海面清波荡漾,海船重新上路朝东北方向驶去。

这一天,已经见过的那只同向海船再度出现,甚至靠了过来,近在一海里之内。

船上无一人怀疑这是一艘英国船,要么是尚未开始渔猎,要么就是运气不佳,因为看起来似乎是只空载船,船舱大概几乎是空的。

“我希望,”布卡尔先生说,“这只三桅帆船和我们一样去下加利福尼亚海岸……也许是玛格丽特海湾……”“很有可能,”厄尔托先生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可以一路同行……”“这是艘美国船,德国船,英国船,还是挪威船……?”二副科克贝尔问。

“我们可以和它对话,”布卡尔船长说,“升起我们的国旗来,它也会这样做,我们就可以知道该怎么办了。”片刻过后,“圣—埃诺克”号后桅斜桅上飘起法国国旗。

海船离得很近,却无反应。

“毫无疑问,”于是二副阿罗特大声说道,“是艘英国船!”众人一致同意,一艘不向法兰西国旗致意的海船非“英格兰英吉利”船莫属!

①希腊神话中,生有七头,斩去后仍会复生的怪物。——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