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勒柯吉出门时,雨已变小,几乎停了,天空大块的云杂飘浮掠过,太阳在海上喷薄欲出,斜射的晨曦将利贝丽亚染得金黄。

勒柯吉前后左右张望了一下,一个人都没有,和往常一样,他总是第一个起来。

他贪婪地呼吸着清晨新鲜空气,他朝广场方向走了几步,由于下了暴风雨,广场变成了泥潭。当他发现法院的门是开着的,马上引起注意,但他认为是谁粗心大意,忘记随手锁门,因此还不十分在意。他走到门口,准备把门关上,突然发现门被撬了,不由得大惊失色。撬门是什么目的?是不是有人穷困之极,心生歹念,打起这少得可怜的食品的主意?

勒柯吉推门去,一眼就看见了火药桶,起初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迅速查对了一遍,便猜到个八九不离十。火药被倒在地上……导火索被烧了四分之三,剩下的散乱地堆在地上……绝不会有错,有人想炸死他,炸毁政府。

这一下使他蒙了。怎么!有人竟会对他恨之入骨!……然后,他冷静地思索,想想谁会这么胆大包天。显然,不能够一人犯法,株连九族,不能把事情扩大化。他对这里的居民再熟悉不过了,只有极少数人值得怀疑。尽管费尔丁南-博瓦勒有了新职务,但是?……可能性更大的话,是刘易斯-多里克?……这倒不假。不管怎样,已经有一个人按捺不住,跳出来公然作对。

勒柯吉将四周查看了一遍,发现了墙上挖的洞。情况清楚了,罪犯先在仓库里找到火药桶,然后搬到这里,安上导火索点着,便逃之夭夭了……可是事与愿违,炸药并没有爆炸,导火索只烧到三分之二就被水扑灭了。

水是从哪里来的?这个很简单,只要抬头往上看一眼就行了,屋顶是由木板拼装的,免不了有缝,水顺着就流了下来。在两块木板的衔接处还有湿印子。水滴从上面不停地掉下来,形成一滩水,导火索烧到这里自然就灭了。

勒柯吉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如果没有这滩水,他本人和政府成员,也就是说阿尔特勒布尔及其收养的两个孩子,当然还包括昨天晚上站岗的卫兵,都已经上了西天。由于出现了意外,他们才保住了性命。真是侥幸,多亏了天亮时下的那场暴雨,否则他们全都在阎王爷那里去报到了。

勒柯吉左思右想,觉得最好将此事压下来,没有必要让大家知道。结论是:不要破坏了平静的生活秩序,不要搞得人心惶惶。

他出门,随手关上,然后去叫醒了阿尔特勒布尔,把他带到法院,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阿尔特勒布尔吓了一跳,比他领袖的样子还要难看。至于犯罪动机,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不过,他立刻说出了几个确实可疑的对象。

勒柯吉决定将此事保守秘密,因此得自己把墙上的洞补上,不能找人帮忙。阿尔特勒布尔找回了必要的工具,勒柯吉已把那桶火药搬回仓库,放到原处。

他这才发觉少了一桶。算上在法院里发现的那桶,只有四桶,而不是五桶。人们偷它干什么?显然是不怀好心。但是,没有枪,要它有什么用?他们刚才那么好的机会都失了手,因此,应该想到不可能有第二次了。

阿尔特勒布尔回来后,两人干起泥工,在肯尼迪砍断的木板处又钉上一块,然后用石子和灰浆将缝糊住,没有一点被破坏的痕迹,阿尔特勒布尔这才跟着勒柯吉进到政府办公室。勒柯吉将不见了一桶炸药的事告诉了他。

要提高警惕。既然罪犯偷走了炸药,就一定会卷土重来,最后现在制定相应的对策,保护好自己。

经过多方面的衡量和再三思索,最终的意见是:此事秘而不宣,他们应尽量小心,不要引起别人注意。首先增加兵力,防止爆炸事件再次发生。但步子不要迈得太急,如果真的有必要,警员从四十增加到六十。但现在增加八个人就可以了,因为现在只剩下这么多枪。勒柯吉又订了二百支新枪,以便应付将来出现的种种不测。现在利贝丽亚已经有人富了起来,人数还在扩大,保护好他们已成为了必要。

此外,他们一致同意,卫兵以后将在外面站岗,不能呆在警署里。按规定,二个二个一组,轮流换班,在政府周围不停地走动,因此可以防止再一次发生恶性案件。

勒柯吉觉得目前没有必要采取其他措施。但阿尔特勒布尔心里已悄悄地发誓,一定要保护好领袖,既要小心,但也要做得隐蔽。

查找凶手的事情只好放一放了。否则,会搞得沸沸扬扬,众人皆知。罪犯又没有留下蛛丝马迹,只有查找炸药,顺藤摸瓜,才可能使罪犯原形毕露,才会使事情真相大白,水落石出。可是要搜查炸药,就得大动干戈,这必然导致人心隍惶,而勒柯吉主张不惜任何代价,保持安定。

勒柯吉很快就把这件事给忘了。他的脑子转得快、主意多,一天一个想法,一天一个点子,他对创新津津乐道,不断地制定新计划,常常第一个方案没有完,又开始了第二个。

堤坝的围堰工程还没有结束,他就迫不及待地制定了另一张宏伟蓝图。显然,这是一个可行的计划,用上游的落水差修建一座发电站,它给小岛提供能源和动力,利贝丽亚将是不夜城!……是啊,这在两年前怎么敢想?

但这还不是勒柯吉最感兴趣的事,他一直梦想着实现另一个宏伟计划。利贝丽亚家家点上电灯,这当然有必要,而且应该如此。不过受益的人数太少了,而且这项工程费不了什么功夫,这只是小事一桩。更宏伟、壮阔的工程应该对全人类都有利。

这事还得从约纳丹号遇险说起。想必大家还记得,夜晚从海上传来求救的炮声,勒柯吉便在奥尔勒海岬上点了堆火,这只是权宜之计,但后来还是没有任何东西警告过往的船只这里所存在的危险。约纳丹号的遇难只是发生的无数次悲剧之一,有很多船穿过美洲尾部时遇到暴风雨,它们比约纳丹号更倒霉,因为没有人给他们点火指路,它们往往撞上暗礁粉身碎骨。每天太阳下山之后,如果有座灯塔给过往船只指航,那么,情况就会大不一样,有了灯塔,船就会注意航向,不靠近海岸,因此可以避免大量的事故。

自勒柯吉第一次上到奥尔勒海岬,就无时无刻不在思考这个工程。但是,他心里很明白,实现这项工程将会困难重重,而且长期以来,他一直认为这里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但现实发生了变化,作为一个统治着欣欣向荣国家的领袖,他可以调动很多的人力和物力,幻想可以变成现实。

另外,曾经遇到的麻烦现在也解决了。应该相信,勒柯吉能很容易地弄来一大笔钱,因为他已经以政府的名义,动用了这笔钱,因此使小岛一下子变得兴旺起来。但是长期以来,他根本不去想这笔钱,他故意地这么做,想忘掉他。而且现在,事关重大,再硬挺着不用它,实在说不过去。该牺牲就得牺牲,事情既然已经开始,就不应该半途而废。

但是,还存在一个问题比较棘手,尽管霍斯特岛是独立的,奥尔勒却仍属于智利政府管辖,但这个问题应该是可以解决的,因为勒柯吉一旦拥有了小岛的主权,便会用于公益事业,智利政府就很有可能会放弃对这块荒凉岩石的主有权。至少,这事不妨可以试一试。因此第一艘船离开码头时,同时带去了霍斯行政府就此问题写给智利共和国的正式照会。

勒柯吉整个人全部投入到准备工作中去。他已忘记了爆炸事件的隐患未除,凶手还没有缉拿归案,炸药还在他们手中,危险无处不在,他们混在人群中,逍遥法外。

勒柯吉由于害怕引起利贝丽亚居民的恐慌,便犹豫不决,不知采取何种侦破手段。在他内心深处,自由主义的思想仍然挥之不去,所以对这种放纵的自由行为多少有点同感,否则,一出事,他就会开展广泛而严格的调查,恐怕也早就抓住罪犯。实际上,火药藏得并不远,那天早上,虽然爆炸未遂,但多里克和肯尼迪成功地将炸药运到东边的山上的一个洞中,这地方,勒柯吉也熟悉,阿尔特勒布尔曾经把枪藏在这里。

大家或许还没有忘记,此处有三个洞:下边的两个洞,其中一个在南边有洞口,而且与第二个山脉中间的洞相通;上面的洞高出五十米,而洞口却在相反的方面,弱边斜坡处,这里可以俯看利贝丽亚城。上、下两洞之间由一条狭窄的通道相连,尽管通道的坡子很陡,但在狭窄的斜坡上匍匐前进也是件有趣的事。但千万得小心,不要碰到边上的石柱,因为它撑着顶,但不太牢固,塌下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阿尔特勒布尔曾经把枪藏在上面洞中,而现在,多里克和肯尼迪把火药藏在下面其中的一个洞中。

他们甚至觉得放在外面的那个洞就行了。他们在群山天设地造的山洞里查看了一下,随便瞅了一眼里头的那个洞,根本没有发现,通过斜坡通道,可以进入上面的洞里。第一个山洞的拱形洞口宽阔,阳光和空气可以自由地进来。他们把火药放在第一个沿里,只是在上面盖了些树枝。

他们二月二十七日早上,藏好火药返回城里时,惊愕地看到政府仍然竖立在那里,安然无恙。他们离开城市,去藏火药,直到回来,一直等着爆炸声,可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两个坏蛋分别回到家里,一切都很正常,没有发生任何意外的事情。

实在令人费解。

尽管罪犯感到惊讶,但不敢再马上动手,这次行动的失败已证明,担心并非是多余的。他们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尽量不动声色,不引人注意,于是,他们混在工人中间,小心翼翼,尽量做到默默无闻。

只是到了下午,刘易斯才壮胆在政府门前晃了一回,在很远处,他就朝法院瞥了一眼,发现锁匠劳逊正在修理被撬坏的门。人们让他换个锁,他就来了,仅此而已,所以他干活时也没有显出异样的表情。

劳逊的平静表情却让他惴惴不安,既然他来修门,就说明东窗事发,那么火药和导火索肯定被发现了。谁最先发现的,他不得而知。但他绝对敢肯定出了这大的事,有人会立即向总督报告,他会采取必要的措施进行严格的监视。作为罪犯,他感到潜在的威胁有逼近。

他看清了事情的实质,便镇定下来。不管怎样,对他的罪行拿不出证据。即使怀疑到他头上,但不能仅仅因为怀疑就能将他绳之以法。要想逮捕他就得拿出充分的证据,只要他的同党死不认帐,他就可以安然无恙。

这样一想,他有感到宽心。可是,在黄昏时候,勒柯吉和往常一样,来到港口查看工程进度。他突然走到他对面,多里克还是情不自禁地抖动起来,可是勒柯吉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看到他这副模样,人们绝对想不到已出了件大事。这副泰然自若的神情使多里克既恨又怕,他想总督手中肯定有了线索。他心里颤颤惊心,表面却假装认真,埋头干活,其实是为了避免与勒柯吉对视,他实在受不了他的目光,勒柯吉只要一开口,他就会一五一十地全交待。

可是,勒柯吉并没有理他,他才松了口气。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会恢复自信的。但他只是不明白,城里怎么没有一点异常的反应,肯定有人知道爆炸的事情,因为站岗的卫兵的变化就是一个例子。

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惴惴不安。而且五个同案犯在半个月内没有见面,过着安分守己的日子,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们出现的异常行为。过了半个月,他们又恢复了往日的胆量,先是在路上碰见打个招呼、寒暄几句,他们渐渐感到安全了,胆子就越来越大,便又一道晚上出去散步,又开始秘密策划。

他们现在完全感到放心了,便马上冒险来到藏火药的山洞。火药仍然在老地方,他们终于松了口气。

慢慢地,他们散步都要去山洞。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月了,他们每天晚上都要到这里聚一聚,商量一番。

讲来讲去,还是老生常谈,仍然牢蚤满腹,从前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没有一点变化。他们还得跟大家一样,遵守劳动纪律,实际上正是这事使他恼火,因此他们对此进行了无情地抨击。

恣意的谩骂和大肆的责难又将他们的火点起来了,他们渐渐忘记自己的失败,绞尽脑汁,重新制定计划。他们尽管火冒三丈,但又无可奈何,愤怒与日俱增,终于,酝酿很久的计划出笼了。

三月三十日,这几个人分别离开利贝丽亚,和平时一样,在离城不远处碰头,然后来到开会的老地方。

路上,多里克一声不吭,一直在思考着什么,其他的几个人跟他一样,默默无语,但全都垮着张脸,气急败坏的样子。他们已经控制不住了,要爆发出来。

多里克第一个进到洞里,大吃一惊。洞口有一堆火。说明有人来过;火还烧着,说明人没有走远。

火!……多里克马上想到火药,如果火再过去一点,那肯定会引起爆炸,那人侥幸地逃过一场浩劫。

多里克朝火药桶走去……不,没有人发现它……树枝还盖着呢,没有怞几根去烧火。

这时候,肯尼迪点着了一根树枝查看了另外一个洞,很快就放心地走出来。里头没人,那人肯定走了……

他把事情告诉了同伴,便用脚把火踩熄。尽管离得炸药很远,便还是有一定的危险。多里克却将他拦住,把散开的火灰拢到一起,火又烧起来。他然后又添上几根树枝,同伴们无不惊讶地看着他。

“伙伴们,”他站起来说,“我们已经走上了绝境……刚才我就想好了。你们已经看到,我说得一点没错……由于出了今天这个事情,我们得提前动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多里克的声音是疯狂的,语调急促,动作粗暴,显然,正像他说的,他已经被逼上了绝路。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表示同意,只有希瑞戴一个人面无表情。

“什么时候动手?”弗莱德-摩尔问。

“就今天晚上……”多里克回答。

他好像有点神精错误,说话前言不搭后语。

“我想好了……既然我们没有枪,我去造……造一枚炸弹……就在今天晚上……帆布用柏油泡一泡,再将火药一层层裹住……我要留着火,也正是这个原因……把柏油烤干……当然,我的炸弹不用它什么定时器……因陋就简吧……我可不是什么化学家……是什么就是什么,有自己的长处……把一根导火索从一头穿过去……经将烧三十秒……我做过试验……正好有时间点火,扔出去……”

他的听众被他那副不同寻常的表情搞激动了,他们眼睛里冒出了火,也可以说是失去了理智。刘易斯-多里克疯了吗?

不,他没疯,从病理学的角度出发,至少可以说他没有疯。他痛苦万分,妒火中烧,到了非要发泄不可的地步。因此,就让他这么下去,忍受着痛苦的折磨,他能够像常人一样保持清醒的头脑吗?

“谁去扔炸弹?”希瑞戴冷冰冰地问。

“我。”多里克回答。

“什么时候?”

“今晚……两点左右,我先去敲总督府的大门……,勒柯吉会来开门……只要一听见有动静,我就马上将导火索点着……门一开,我就把炸弹扔进屋里……”

“那么你呢?”

“我有时间跑开。即使我也被炸了,但事情总算有了个了结。”

静悄悄,大家面面相觑,傻呆呆的,多里克的计划真地吓着他们。

“这样的话,”希瑞戴平静地说,“你不需要我们。”

“谁都不需要,”多里克非常不满地回敬了一句,“胆小鬼愿意滚就滚吧。”

自私自利的人受到无情地指责。

“我留下来。”肯尼迪说。

“我也留下来。”威廉-摩尔说。

“我也一样。”弗莱德-摩尔说。

只有希瑞戴一言不发。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就像在吵架。他们太麻痹大意,实际上这堆火就是个信号,他们根本不会想到附近有人在偷听。

确实,这里有人,只是一个人,是个小不点儿,即使他们看见他了,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而且他根本不是有意地偷听他们。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迪克。这五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根本没有察觉这里藏着个孩子。

迪克和桑德轻快地跑着,正在商量今天玩什么游戏。其实,说白了,老是迪克发号施令,而桑德言听计从。

“老弟,”穿过最后一排房子时,迪克说,“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桑德立刻来了精神,竖起耳朵。

“我们玩上餐馆的游戏。”

桑德立刻点头。但实际上得承认,他根本没有搞懂得是什么意思。

“看看这东西,老弟。”迪克得意洋洋地说。

“火柴!……”桑德一见到这神奇的玩具,又惊喜,又感叹,不由得失声叫道。

“还有呢!……”迪克一边说着,一边使劲地在口袋里掏,最后拿出五、六个土豆,这是他离开利贝丽亚时,费了很多周折才弄来的。

桑德拍手叫好。

“那么,”迪克居高临下地命令,“你当餐馆老板,我当顾客。”

“为什么?……”桑德天真地问。

“因为……”迪克回答。

实际上,这根本没有必要讨论,桑德只能服从。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进到山洞里,游戏按那个小独裁者的决定进行。在一个角落里,有一堆树枝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他们点着了树枝,火烧起来,土豆烤上了。

土豆烤好,游戏正式开始。桑德把老板演得惟妙惟肖,迪克所扮的顾客也不逊色。应该看看他是怎样潇洒地走进餐馆——他先出了山洞,当然是为了烘托气氛,增加真实感——他自在地在想象的桌子边坐下,用趾高气扬的口吻点了他所能记起的美味佳肴,他要了鸡蛋、火腿,小鸡,米饭,牛肉,布丁,还有几样菜,谢天谢地,顾客可以不顾章法,随心所欲,乱来一气,还从未听说在一家餐馆能吃这么丰盛莱。好在老板点什么给什么。只要客人开口,他立刻回答:“好的,先生!”而且很快就把菜端上桌。一个粗心的观众可能会把这些菜与土豆混为一谈,但对他俩来说,端上桌的就是鸡蛋、火腿和小鸡。

不幸的是,游戏无法再进行下去。顾客还没有吃饱,甚至连味道都没有尝出来,那众多的菜肴就一扫而光。太不凑巧了,刚一开席,就要散席,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土豆已经被吃得精光。

桑德即感到遗憾,又感到愤怒。

“你怎么都吃光了!……”他衷声叹气地说,显得很失望。

迪克放下架子,解释道:

“既然我是客人,”他回答,“事情就应该如此,老板可不吃自己的东西。”

这次,桑德没有被说服。

“到我的时候,就什么都没有了。”他不好意思地说。

迪克盛气凌人。

“是的,我确实胃口太好了点!……那么,算了!不玩了!”

“迪克……”桑德被威胁吓坏了,小声地哀求。

得饶人处且饶人,凡事都得大度点。迪克马上放弃了报复。

“那么,”他一副不记仇的样子说,“这回我当老板,你做顾客。”

新的方案产生,游戏继续进行。这回该桑德出洞,又进来,在想象的桌子边坐下。迪克走到顾客身边,兴奋地递给他一块石头。桑德的脑子可转得没这么快,一下子绕不过弯来,他迷惑不解地盯着石头。

“笨!……”迪克解释,“这是账单!”

“我还什么都没有点。”桑德真地发火了,抗议说。

“既然什么菜都没有……只要付钱就好了……餐馆里头是要付钱的!……你说:‘伙计,结账!’我说:‘给您,先生!’你再说:‘伙计,一百块钱是饭钱,一百块钱是小费!’我说:‘谢谢您,先生!’你就给我两百块钱。”

计划合情合理,因此照此执行。桑德用肯定的口气说:“伙计,结账!”迪克随口回答:“账单给您,先生!”他真地就像个侍者,不留神真会弄错。桑德很满意,递上两百块钱。

然而,他突然伤心起来,因为想起一件事。

“你吃土豆,我付钱。”他悲伤地说。

迪克听到了,装做没听见,但是他已经满脸通红。

“呆会去洛德士杂货店给你买甘草糖。”他许诺,也为了使自己良心过得去。

随后,他心生一计,将事情引开。

“玩别的吧。”他说。

“玩什么?”桑德问。

“狮子游戏。”迪克决定,并毫不迟疑地把主要角色分给了自己,“你是一个行人,我是一头狮子,你出去,然后进洞休息,我扑到你身上吃你,于是你大喊大叫:‘救命!……’然后,我走开,紧接着跑回来,我就是猎人,我要杀死狮子。”

“可是你是狮子呀!”桑德顶嘴,他这回言之有理。

“不,我是猎人。”

“那谁来吃我?”

“笨!……我呀,这时我就是狮子。”

桑德陷入深思,迷惑不解地看看伙伴,迪克打断他。

“你不必要搞懂,”他说,“去吧,再回来……狮子在岩石后面窥视着你……你有时间……至少有半个钟头……我是狮子,你知道……那么,我等着猎物……一头狮子,等了有几分钟……你从这条通道到上面的洞里,从外面进来……事情就是这样,明白吗,事情就是这样……听听狮子的吼叫声……”

迪克于是发出令人可怕的吼叫声。

桑德走远了,进入了小通道,一会将自落陷阱,乖乖地让狮子享用。

伙伴离开后,他在石头后面潜伏下来,他有半个小时要等,不过他觉得没关系,他是一头狮子,而且他也看过狮子捕食,它一向耐心地守候着猎物,因此他那张小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的焦躁情绪,尽管还没有猎物出现,他仍然认真地隔一会儿就发出低沉的吼叫,这是一联串或高或低的叫声,但并不是真正的吼叫,只有那个倒霉鬼来了,它扑上去时才会爆发出真正的吼叫。

他的准备工作被打断,有几个人从山坡上爬上来。即使迪克真地把自己看成一头狮子,也不会冲出来,这位沙漠之王认出了来人:刘易斯-多里克,摩尔兄弟,肯尼迪和希瑞戴。迪克做了个鬼脸,他不喜欢这几个人,尤其是弗莱德-摩尔,他把他视为敌人。

五个人进到洞里,迪克气不打一处来,听到他们发现火时的奇讶。

“山洞可不属于他们的。”他窃窃私语。

他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便竖起耳朵,他们说什么炸药,最后一个词,他搞不太懂,不过肯定与总督和阿尔特勒布尔有关。

但他离得太远,听不太清楚……他小心地靠近那个洞,想听得更清楚他们说些什么。

这时正好言人开口说话,迪克听出是希瑞戴在说话。

“那么以后怎么办?……”他问道,继续唱反调。

“以后?……”多里克反问。

“是的……”希瑞戴毫不退让,“炸弹可跟火药不一样,你不想把所有的人都炸死吧!……你只干掉勒柯吉,阿尔特勒布尔和其他政府官员呢?”

“杀掉其他的人干什么!……”多里克粗暴地回答,“其他的人有什么可怕,群龙无首。”

杀人!要干掉总督!……迪克立刻感到紧张,这陰森森的话让他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