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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老船员们都愿意跟水手长、厨师、兰·盖伊船长、杰姆·韦斯特和我一起继续远征,若是新船员们决定返回,我们也是无法占上风的。包括德克·彼得斯在内,我们才十四个人。对付他们十九个人,力量不够。再说,认为每一个老船员都可靠,是否明智呢?……在这仿佛远离人世的地区航行,他们就不会害怕吗?……他们是否经受得住赫恩及其同伙的不断蛊惑呢?……他们会不会与赫恩他们串通一气,要求返回极地大浮冰呢?……要把我的内心思想全部披露出来,那就还有一个问题,即兰·盖伊船长本人,他会不会对延长这次一无所获的远征感到厌倦?……他会不会很快便放弃在这遥远的海域救援“珍妮”号船员的最后一线希望?……南极的冬季即将到来,难以忍受的严寒,双桅船无法抵御的暴风雪,面对这一切威胁,船长会不会最后下令调转船头呢?……到那时,只有我一个人坚持己见,我的论据、我的恳求、我的乞求,又能有多大分量呢?……

我是孤军奋战吗?……不!……德克·彼得斯一定会支持我……但又有谁愿意倾听我们两人的话呢?……

即使船长不忍抛弃他的哥哥和同胞,仍然坚持下去,我感到他已处于灰心丧气的边缘。从扎拉尔岛出发以来,双桅船没有偏离预定的航线,仿佛被海底的磁铁吸住了一样,沿着“珍妮”号的经度前进。但愿风向和水流都不要使它偏航。对于大自然的力量,自应甘拜下风;但是对于因恐惧而产生的不安,则可以尝试与之斗争……

在此,我应说明,有一个因素利于前进。前几天曾一度减缓的水流,现在又能感觉到了,时速约三至四海里。兰·盖伊船长提醒我说,虽然由于逆流的影响——这在地图上很难标注出来——这股水流有时迂回有时倒退,显然这是本海域的主流。我们希望能具体了解,带走威廉·盖伊及其部下的那条船,在扎拉尔海面,为哪股水流所左右。可惜我们无法确定。不应忘记,与所有土著居民的船只一样,他们的船也是没有帆的,全靠划动船桨。对他们来说,水流的作用可能比风还要大。

不管怎样,对我们来说,这两种自然力协同动作,将“哈勒布雷纳”号带往极区的边缘。

一月十日、十一日、十二日,都是如此。除了气温有些下降以外,没有发生任何特殊情况。气温降为华氏48度(摄氏8度89分),水温33度(摄氏0度56分)。

这与阿瑟·皮姆日记中所记载的数据差距多么大!据阿瑟·皮姆说,当时水温极高,以致烫手。

现在刚刚是一月份的第二周。还有两个月冬季才会到来。冬季将使冰山运动起来,形成冰原和流冰,大浮冰区的巨大冰块将更加坚固,南极海将由一片汪洋变成一望无际的冰洲。然而夏季时节,在南纬72度与87度之间的广大空间上,存在着自由流动的海洋,这是确切无疑的。

威德尔的船队、“珍妮”号和“哈勒布雷纳”号都在不同的纬度上驶过这一海洋。那么,在这方面,为什么南极地带就不及北极地带顺利呢?……

一月十三日,水手长和我进行了一次谈话,果然证实了我对船员情绪不佳的担心。

当时,除了德拉普和斯特恩在船头值班外,其余的人都在船员餐厅吃午饭。张满上下风帆的“哈勒布雷纳”号在强劲海风的推动下破浪前进。弗郎西斯手握舵柄,保持南南东方向,以使船帆吃满风。

我漫步在前桅和主桅之间,凝望着头上掠过的鸟群。飞鸟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声,时而有几只海燕飞来,栖息在帆架顶端。没有人捕捉,也不想开枪打鸟。鸟肉油腻而难以嚼碎,根本不能吃。弄死它们,岂不残酷而又无益?

这时,赫利格利向我走来。他望望鸟儿,对我说道:

“杰奥林先生,我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水手长?……”

“就是这些飞鸟,往常一直向南飞,现在却不然……有的倒是准备向北飞了……”

“我和你一样,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赫利格利。”

“杰奥林先生,我还要补充一句,那边的鸟很快也要飞回来的。”

“那么,你的结论是……”

“我的结论是,鸟儿已经感到冬季即将来临……”

“冬季?……”

“当然。”

“水手长,你错了。气温升到这么高,鸟儿不会想到过早地回到比较温暖的地方。”

“什么,杰奥林先生,你以为过早吗?……”

“是的,水手长。过去,航海家都能够往来于南极海域直到三月份,我们不是很清楚吗?……”

“但不是在这个纬度上!”赫利格利回答说,“不是在这个纬度上!再说,正如有提早到来的夏季一样,也会有提早到来的冬季。今年暖季比往年提前了整整四个月,恐怕寒季也要比往年来得早呢!”

“这很可能,”我回答道,“但这没什么关系,我们的远征三周之内肯定结束……”

“如果在这以前不出现什么障碍的话,杰奥林先生……”

“会有什么障碍呢?……”

“比如说,南方出现一块大陆挡住我们的去路……”

“大陆,赫利格利?……”

“杰奥林先生,你知道吗,这丝毫不会使我感到意外的……”

“总而言之,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我辩驳说。

“至于德克·彼得斯隐约望见的陆地,”赫利格利接着说,“以及‘珍妮’号上的人可能逃到那里之类,我是不大相信的……”

“为什么呢?……”

“威廉·盖伊大概只有一只很小的船,他不可能在南极海中深入这么远……”

“水手长,我可不敢这么肯定。”

“可是,杰奥林先生……”

“如果威廉·盖伊在水流作用下到了某地登陆,”我高声叫道,“这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我想,他不会在小船上呆八个月!……他和他的伙伴们可能登上了一座岛屿或一块大陆,这个理由相当充分,不能放弃搜寻工作……”

“那当然……但是船员中并不是每个人都同意这种意见,”赫利格利摇着头说。

“这我清楚,水手长,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情绪不佳是否有所滋长呢?……”

“杰奥林先生,恐怕这是事实。赚到几百美元的满意心情已逐渐消失,再赚几百美元的美好前景也不妨碍说些牢骚怪话……不过,奖金还是诱人的!……从扎拉尔岛到南极,假设可以抵达的话,共有六度……每度两千美元,那就是一万二千美元。三十个人,每人合四百美元!……当‘哈勒布雷纳”号返航时,有大把大把的票子好往口袋里装呢!……尽管如此,这个可恶的赫恩还是恶毒地煽动他的同伙。用句俗话来说,我看他们已经准备解缆和转舵了!……”

“新招募来的,我承认有这事,水手长……可老船员……”

“嗯!……也有那么三四个人开始考虑了……他们看到越走越远,也很恐惧不安……”

“我认为,兰·盖伊船长和大副会令他们折服……”

“杰奥林先生,这还要看!……我们船长自己泄了气……或是他的责任感占了上风……他放弃了继续远征的计划……这不都是可能发生的么?”

是啊!我担心的正是这个。这种事一发生,那就无可救药了。

“杰奥林先生,至于我的朋友恩迪科特,我敢为他担保,就像为我自己担保一样。如果船长要到天边去——假设天有边的话——,我们也去。不过,说实话,我们两个,加上德克·彼得斯和你,要让他们听我们的,人数还实在太少!……”

“他们对混血儿有什么看法?……”我问道。

“说真的,我觉得,在航行延期的问题上,大家都特别怪罪他!……当然,杰奥林先生,请允许我说一句,这件事上你也有很大一份责任,而且出了大钱……阿瑟·皮姆不是淹死了,冻死了,便是压死了……总之,不论怎么死的,反正已经死了十一年!可是这个大头翁德克·彼得斯还固执地认为阿瑟·皮姆还活着……”

德克·彼得斯的看法也正是我的看法。在这个问题上,我与混血儿从来没有分歧。

“杰奥林先生,你看见没有,”水手长又说,“开始航行时,混血儿使人产生某种好奇心。他救了马尔丁·霍特的性命以后,人们对他产生了兴趣……当然他并没有比从前变得更为亲切、喜欢交谈。这个孤僻的人几乎从不出洞!……现在,大家终于知道了他是谁……在我看来,这并没有使他变得热情些!……不管怎么说吧,就是因为他谈到扎拉尔岛以南有大陆,才使我们船长下定了决心,驾驶双桅船向这个方向驶去。现在船只之所以越过南纬86度,也是由于他的缘故……”

“这我同意,水手长。”

“所以,杰奥林先生,我总担心有人会对他下毒手!……”

“德克·彼得斯会自卫的!谁敢动他一手指头,谁自己倒霉!”

“对,杰奥林先生,对,对。他那双手能把铁皮折断……谁要落到他手里,没他好受的!可是,人多热众,大伙对付一个,我想,总能狠狠揍他一顿,然后把他扔进舱底的……”

“我希望,最好不要闹到这个地步。赫利格利,预防任何针对德克·彼得斯的图谋,我把这事托付给你了……给你手下的人讲讲道理……告诉他们,我们有充分的时间在暖季结束以前返回福克·兰群岛……千万不能让他们的非难给船长提供借口,没达到目的之前,便调转船头……”

“相信我好了,杰奥林先生!……我一定为你尽力……”

“你绝不会后悔的,赫利格利!按照度数算,每个人将来能得到四百美金。如果一个人比普通的海员更出色,哪怕在‘哈勒布雷纳’号上只担任水手长的职务,给他在四百美金后边加个零,那也不费吹灰之力!”

这可打中了这个怪人的要害。我很有把握能得到他的支持。是的,他会竭尽全力挫败这些人的阴谋,鼓起那些人的勇气,注意保护德克·彼得斯。他是否能够成功地阻止在船上发生反叛呢?……

十三日和十四日两天,没有发生任何特殊事件。气温更加降低。无数的鸟群不断北上。兰·盖伊船长指着鸟群,提醒我注意气温下降的情况。

他与我谈话时,我感到他最后一线希望的火花行将熄灭。有什么可奇怪的呢?混血儿指出的陆地位置,踪影不见。我们已远离扎拉尔岛一百八十海里以上。四周是大海——眼前只是一片汪洋和渺无人烟的地平线。十二月二十一日以来,太阳的轮盘日益接近地平线,到三月二十一日就要擦过地平线而消失,那就是长达六个月的南极之夜了!……诚恳地说,就算威廉·盖伊及其五位伙伴,驾着那岌岌可危的小船,能穿越这么长的距离,我们难道有百分之一的希望能找到他们吗?……

一月十五日,进行了一次准确的测量,证明我们位于东经43度13分,南纬88度17分。“哈勒布雷纳”号距南极已不到两度,即不到一百二十海里。

兰·盖伊船长丝毫不想隐瞒这次测量结果,船员们对航海计算相当熟悉,也不会不明白。何况,他们不是还有马尔丁·霍特和哈迪两位师傅可以向他们讲清测量结果么?……再说,赫恩就不会在那里夸大其辞甚至达到荒诞不经的程度么?……

下午,渔猎手在玩弄手法以蛊惑人心这一点,我再不能有什么怀疑了。水手们蹲在前桅脚下,低声议论,并向我们投过恶意的目光。显然正在进行某些密谋策划。

有两三个水手,转身向着前甲板,毫不收敛地作出威胁的动作。一言以蔽之,牢骚声越来越响,杰姆·韦斯特不能一点听不见。

“安静!”他高声喊道。

他向前走去。

“谁再先张嘴,”他干脆利落地说,“我就找他算帐!”

兰·盖伊船长却躲在自己的舱室内。我料想他会随时走出来,向大海最后看上一眼,然后下令调转船头。对这一点我毫不怀疑……

可是,第二天,双桅船仍按原方向前进。舵手一直保持着正南方向。不幸——相当严重的情况——海上开始起雾了。

我再也坐不住了,更加惶恐不安。

可以看出,大副只待下达调头的命令。不管兰·盖伊船长感受到怎样的切肤之痛,他大概很快就会下达这道命令的。在这一点上,我完全能够理解他。

几天以来,我一直没有见到混血儿,至少是没有跟他谈上一句话。很明显,他被孤立起来了。他一出现在甲板上,大家就都躲开他。他到左舷支起臂肘,其他人立刻就到右舷去。只有水手长装作不离开的样子,跟他搭话。水手长提出的问题,一般也总是得不到回答。

我要说明的是,德克·彼得斯对这种情况根本不在乎。很可能他沉溺于自己固执的想法中,对此并无觉察。我再说一遍,如果他听到杰姆·韦斯特发出“航向正北”的命令,很难说他会采取什么鲁莽行动!……

他似乎在回避我,我自忖这是否出自某种小心谨慎的感情,“以免进一步连累我”。

十七日下午,混血儿却表现出要和我谈话的样子。我从这次谈话中得知的事情,是我万万没有料到的。

下午两点半左右。

我有些疲劳,感到不大舒服,刚刚回到我的舱室。舱室侧面的窗子开着,后面的窗子是关着的。

我的房门对着舱面上的军官餐厅。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谁呀?……”我问道。

“是我,德克·彼得斯!”

“你找我有事吗?……”

“是啊!”

“我这就出来……”

“请你……最好……让我到你舱室里,好吗?……”

“请进吧!”

混血儿推门进来,随手将门关好。

我本来已经上床,这时便靠在床头,指了指安乐椅让他坐下。

他依然站在那里。

与往常一样,他有些拘谨,半天也没有开口。我便问道:

“德克·彼得斯,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请你理解我……先生……我觉得让你知道比较合适……也只有你一个人会知道!……船员中……谁也料想不到的……”

“如果事情很紧要,你怕泄露出去,德克·彼得斯,那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对……需要这样……是的!……该讲了!……我再也憋不住了!……它像一块大石头……压在我的心上!……”

说到这里,德克·彼得斯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接着,他又说道:

“我一直担心……我睡着了的时候……会从我嘴里漏出去……被人听见……因为我一做梦,就梦见这件事……在梦中……”

“你梦见谁?……”我问道。

“梦见他……他……还有……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躲在角落里睡觉……独自一人……怕别人知道他的真名实姓……”

此时,我预感到,混血儿可能会解答我尚未向他提出的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在我思想中一直模糊不清,即:他离开伊利诺斯州以后,为什么要化名亨特来到福克兰群岛生活?

我一提出这个问题,他便分辩说:

“不是这个……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件事……”

“德克·彼得斯,我一定要你说。我首先想知道什么原因使你没有留在美国,什么原因使你选择了福克兰群岛……”

“先生,什么原因吗?……因为我想离可怜的皮姆近一些……我可怜的皮姆……我期望在福克兰群岛找到一个机会,登上驶向南极海洋的捕鲸船……”

“但是为什么要用亨特这个名字呢?”

“我再也不愿意用原来的名字了……由于‘逆戟鲸’号事件……我再也不愿用那个名字了!”

混血儿指的是在美国双桅横帆船上发生的麦秆拈阄那一幕。

那时,决定在奥格斯特·巴纳德、阿瑟·皮姆、德克·彼得斯和水手帕克四个人中间,有一个作为牺牲,供其他三人食用……我回忆起阿瑟·皮姆曾坚决反对。但是他又迫不得已,丝毫不能拒绝“在这即将发生的血淋淋的悲剧中”——这是他的原话——扮演光明磊落的角色。我还记得这可怕的一幕,令人痛苦的回忆毒化了每个得以幸存下来的人的生活。

是的!麦秆拈阄——阿瑟·皮姆把几根长短不一的小木片和小骨片握在手里……谁拿到最短的一根,就意味着谁要作为牺牲……阿瑟·皮姆在书中谈到,他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冷酷心理,要欺骗他的伙伴,“搞鬼”——这是他用的词……但他并没有那样做,并请求人们宽恕他产生过这个念头!……请各位设身处地想一想!……

后来,他下了决心,伸出了那紧紧捏着四根骨棒的手……

德克·彼得斯第一个抽了……他很走运……他不再担惊受怕了。阿瑟·皮姆算计着,此时,不利于他的因素又增加了一分。

该奥格斯特·巴纳德抽了……这家伙也得救了!

现在,阿瑟·皮姆划算着,他和帕克两人机会均等……

这时,猛虎般的冷酷占据了他的心灵……他对他可怜的同伴、他的同类,产生了无比强烈的魔鬼般的仇恨……

五分钟过去了,帕克也不敢抽……最后,阿瑟·皮姆两眼紧闭,也不知道他的命运如何。后来他感到有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手……

这是德克·彼得斯的手……阿瑟·皮姆已逃脱了死亡的命运。

这时,混血儿向帕克扑去,背后一拳将他打翻在地。然后,便是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一餐——“这血淋淋的现实,怎样震动人的心弦,是任何语言所无法描绘的。”

是的!……这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我早就熟悉。但我长时间以来,一直认为那是臆造的,现在才知道并非如此。这件事于一八二七年七月十六日在“逆戟鲸”号上确确实实发生过。德克·彼得斯为什么要来向我谈起这段往事,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大概很快就会明白的。

“那么,德克·彼得斯,”我说道,“我问你,既然你坚持要隐姓埋名,那为什么你又要在‘哈勒布雷纳’号停靠扎拉尔岛时披露你的真名实姓呢?……为什么你不一直保留亨特这个名字呢?……”

“先生……请理解我!……当时,他们对向更远处前进犹豫不决……有意返回……并已做出决定……于是我想……是的!……说出我是‘逆戟鲸’号上的……绳缆师傅……德克·彼得斯……可怜的皮姆的伙伴……他们会听信我的话……会跟我一样相信他还活着……会去寻找他……可是,后果却很严重……因为……承认我是德克·彼得斯……就是那个杀死了帕克的人……可是,那是饥饿……难忍的饥饿……”

“你看,德克·彼得斯,”我又说道,“你说的未免过于严重了……如果你抽着了短签,你不是也会遭到帕克的命运么!……人们是不会怪罪你的……”

“先生……告诉我!……帕克家里的人会像你这么说么?……”

“他家里人?……那他是有亲属的了?……”

“是的……正因为如此……阿瑟·皮姆……在故事里……给他更换了名字——帕克原来并不叫帕克……他叫……”

“阿瑟·皮姆做得很对,”我回答道,“我并不想知道帕克的真实姓名!……你保密吧!……”

“不……我要告诉你……它沉重地压在我的良心上……杰奥林先生……我向你说了以后……可能会感到松快些……”

“不,德克·彼得斯……不要这样!”

“他叫霍特……内德·霍特……”

“霍特……”我大叫失声,“霍特……与我们的帆篷师傅同姓……”“那是他的亲兄弟,先生……”

“马尔丁·霍特……是内德的弟弟?……”

“是的!……请你听明白……是他弟弟……”

“可是,你以为内德·霍特在‘逆戟鲸’号沉没时,和其他人一起淹死了……”

“不是……要是他知道我曾……”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震动把我抛到床外。

双桅船刚才向右舷方向侧倾十分厉害,几乎翻船。

我听到一个怒气冲天的声音喊道:

“是哪个狗东西在掌舵?……”

这是杰姆·韦斯特的声音,那个被质问的人,是赫恩。我急忙奔出舱室。

杰姆·韦斯特揪住赫恩水手服的领子,一再追问:

“你放开舵轮了吗?……”

“大副……我不知道……”

“你知道!……我告诉你!……准是你松开了手!再稍微松一点,双桅船就翻了!”

显然出于某种原因,赫恩曾一度离开了舵轮。

“格雷希恩!”杰姆·韦斯特高声喊道,叫过来一个水手,“你掌舵!赫恩,到货舱底下去……”

突然响起了一声呼喊:“陆地!”所有的目光齐向南方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