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丁克仇恨尼古鲁的事,一时成了人们的话题。特别是见习水手迪克·桑德,他好像有一种直觉的怀疑,不过现在他还看不出尼古鲁的行为有什么可疑点。

除了迪克,别的人也在谈论这件事,不过反应各不相同。船员休息室的人们就认为,丁克只不过是一只会认字母的大狗,很可能还会写字,甚至比有些水手的字写得还要好。丁克不讲话大概是它不想讲话,到了一定时候它就会开口的。

船手波尔顿说:“也许会有一天,丁克会来问我们:‘哎,咱们这是朝什么方向开呀?风向是西偏北吗?’”

“动物中有的是会讲话的,”另一个水手说,“像喜鹊、鹦鹉!那么一条狗为什么不会说话呢?只要它想说话。用硬硬的鸟嘴话总不如用狗嘴说话方便吧!”

水手长何维克说:“也许,不过谁也没听说过狗说话呀。”

然而事实会让你大吃一惊的,确实有人见过狗说话。有个丹麦人,他的一只狗能够很清晰地发20多个词的音。不过发音和理解是两回事,中间有条不可跨越的鸿沟。显然,狗具备发声的条件,但和鹦鹉、喜鹊之类东西一样,它的“话”没有任何意思,不过是从人类语言中模仿而来的东西。

不管怎么说吧,丁克如今成了船上的“人物”,虽然它没有我们人类的“人物”们所惯有的“趾高气扬”。胡尔船长又做了好几次试验,丁克都准确地把“S”和“V”叼出来,对别的字母没有任何反应。

拜蒂柯特表克对这些试验丝毫不感兴趣。

“你们不要以为只有狗才有这样的智慧!”有一天,拜蒂柯特表兄居然也谈起了狗。

“像老鼠,就会提前离开一条肯定要沉没的船;河狸有感知洪水的本事,提前加高自己的洞穴;有些战马因为主人的死亡而抑郁,又因抑郁而死;驴的记忆力很强;有些训练有素的大鸟,能一字不差地写出听写练习;澳洲的大鹦鹉能和法国天文科学院工作室里的专家一样,准确地数出客厅里的人数;有只值100个金币的鹦鹉,能给它的红衣主教主人一字不差地背诵‘使徒信经’。一个昆虫学家看到一只普通的昆虫能表现出高度的智慧,印证了‘细微处见到上帝的伟大’这句话,他会由衷地感到骄傲的。比如那些比最大的城市的市政管理者更高明的小蚂蚁;那些不懂机械学却能制造潜水器的水蜘蛛;跳蚤跳起来比西点军校毕业的学生们发的炮弹更快。丁克并不同时具备上述所有优点,从认字这一点看,我认为它属于在动物学中尚未定名分类的新西兰种的‘认字’!”

不管昆虫学家说了些什么,大家依然十分器重丁克,它是一只神奇的狗!

不过,尼古鲁大约是不赞成这一点,丁克依然十分仇视他。如果不是全船人都爱护这条狗,尼古鲁早就让它倒霉了。尼古鲁尽量避免与丁克见面。

迪克·桑德早就注意到了这一情况:“字母事件”之后,此人与此狗之间的敌视愈演愈烈。

2月10日,漫长而无聊的无风无浪的日子才告一段落,东北风明显地小了下来。胡尔船长希望海上的风向很快就会有所改变,那样“浪子”号也许就可以扬帆而去了。自奥克兰港出发刚19天,耽误的时间不是很长,只要有侧风相助,抢回失去的时间是很容易的。但要等有稳定的西风吹来,也许还要好几天。

太平洋的这一隅没有什么船只,空阔的海面显得一片苍凉。南海作业的捕鲸船,没有完成任务之前是不会在这个时候穿越回归线返航的。“浪子”号的提前返航,以前我们讲过,是因为船员。大家不指望在这个海域碰上任何开往美洲的船只。

定期横渡太平洋的邮船走的是澳大利亚到美洲之间的航线,也不会出现在这样高的纬度上。

海面的荒凉并没有妨碍人们对它的观察。无心人眼里,海是单调无味的,而有心人——也就是那些理解海洋奥秘的人——眼里,大海永远是变化无穷的。无穷的变化在人们心中激起富有诗意的幻想。那随波起伏的海草,那在海面上划出条条波纹的海藻,那偶尔漂来的也许是遇难船上的破木板,所有这一切都够我们浮联翩的了。面对茫无边际的大海,没有任何东西阻碍你的思路,幻想像野马一样驰骋。蒸发成云又成雨,回到大海又飞上天空,每一滴这样循环的海水也许都经历过一些无人知晓的海上灾难。我们敬佩那些善于用心灵去探寻海洋奥秘的人,敬佩他们从波动的海面直到万里云天的无穷想象力。

海面上和海水里总是有生物在活动的。在冬季到来之前,大群的海鸟离开南极和北极,在海面上拼命追捕着小鱼。迪克·桑德用步枪、手枪打下来好几只这种正高速飞行的海鸟。他的射击技术很高,和他的其他方面一样,他不愧是杰姆斯·卫·惠尔顿的学生。

海鸟的种类很多,有白色的海燕,也有双翅长有棕色羽毛的海燕,有身上带斑点儿的白海鸥,也有在陆地上走起来很滑稽的企鹅。企鹅在海里游泳的本领很高,它们的短翅膀就像鱼翅一样,速度比游得最快的鱼毫不逊色。所以很多时候,连水手们也会把它们认作鲣鱼。

飞在高处的是信天翁,它们的大翅膀足有10英尺宽,扇动海风落在水面上,用坚硬的嘴巴在海水里搜寻食物。

海上的这些生物构成了一个千奇百怪的世界,只有那种对大自然一窍不通的人才觉得大海单调乏味。

这一天,惠尔顿夫人正在船尾的甲板上散步,有一种奇异的景象吸引了她。突然间海水变成了淡红色,像被血染的一般,红色的海水面积极大,一直到目力所不及。

迪克和雅克也目睹了这一切。

“迪克,这是什么奇怪的海草形成的景观呢?”

“不,夫人,这是一种甲壳类的小虫子,这种虫子鲸鱼特别爱吃,捕鲸船上的人们叫它‘鲸鱼的食物’。”

“噢,它们那么小,可以说是一种‘小海虫’了,拜蒂柯特表兄一定会喜欢的。”

惠尔顿夫人招呼拜蒂柯特:

“表兄!”

拜蒂柯特表兄从舱里走了上来,胡尔船长也来了。

“啊,‘鲸鱼的食品’,拜蒂柯特先生你应该对这种奇特的小甲虫有兴趣吧?”胡尔船长说。

“不!”昆虫学家说。

“什么,不?你怎么会对一种昆虫漠不关心呢?我没搞错的话,这种小甲虫是六种环节类昆虫之一,而且……”

“不!”拜蒂柯特摇着头重复了一遍。

“一个昆虫学家有这种不屑一顾的劲头儿,怪了!”

“说得对,我是昆虫学家,可我是一个专门研究六足昆虫的专家!”

“啊,看样子它引不起你的兴趣,不过如果你有鲸鱼那样的胃口,情况就会大大的不同了,你会说‘多棒的食品啊!’惠尔顿夫人,我们在捕鲸季节里只要一看到眼前出现这么一小甲虫,那就得赶紧准备鱼叉了,因为周围肯定有鲸鱼!”

“这么小的虫子,能让大鲸鱼吃饱吗?”小亚克问。

“啊,孩子,米和面不都是由沙土一样细的果实的加工品吗?做成饭不是挺好吃吗?大自然就是这么安排的。当一条鲸鱼漂游到这一红水中间时,它的午饭就算做好了,只要把嘴张开就行了。无数的小甲虫到了它的嘴里,此时鲸鱼上颚上像梳子一样的鲸鱼须就伸了下来,像在一个大渔场的出水口下的网一样,除了水什么东西也跑不出去,那一大堆小甲虫就全都进了鲸鱼的大肚子,就跟你吃饭时把面粥喝进肚子里一样。”

“雅克,鲸鱼妈妈不会浪费时间,像你吃虾要剥皮似的一个个去剥开小甲虫的硬壳的!”迪克说。

“正是因为贪吃的大鲸鱼只顾一个劲儿地吃饭,我们才容易接近它,这个时候是顺利叉捕鲸鱼的好时机。”船长。

就像证实胡尔船长的话,这个时候船头上的一个水手大叫:

“左舷有一条鲸鱼!”

胡尔船长精神为之一振:

“鲸鱼?”

职业的本能使他飞快地奔向“浪子”号的船头。

惠尔顿夫人、雅克、迪克甚至还有拜蒂柯特表兄也都跑了过去。

在顺风方向四海里远处,一海水上下翻腾,这是鲸鱼在红色的海水里游动,这一点,捕鲸船上的人们是可以肯定的。

由于距离还太远,没法认出这是哪一种鲸鱼,因为鲸鱼的种类很多。

北洋鲸没有脊鳍,但是皮下脂肪特别厚,虽然一般长度不超60英尺,但是大的也可能到80英尺。只要捕到这样一条,就可以收获100桶鲸鱼油。

相反,温鲸类的鲸鱼都是有脊鳍的,两条白色的长脊鳍有躯体的一半长,像鲸鱼的两条翅膀,好像能飞的鲸鱼似的。

而有一种脊鳍鲸跟温鲸类不同,它只长着一条脊鳍,长度和北洋鲸差不多。

胡尔船长他们目前还不能作出判断,他们以一种贪欲多于欣赏的目光注视着。

正像一个修表匠见到一座挂钟会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想去拨一下座钟的发条;一个专业的捕鲸人员眼前一条鲸鱼,他会产生比修表匠强烈多少倍的愿望的,他要全力以赴去捕捉这条鲸鱼!俗话说,打大野兽的猎人比打小野兽的猎人热情更高;猎物越大,越能激发人们心中的贪欲。所以捉大象的、捕鲸鱼的人总是热情高涨的,更何况“浪子”号几乎是从北海渔场空手而回……

胡尔船长用他那双久经锻炼的捕鲸船长的眼睛,努力去认准远处的鲸鱼,他不放过任何细小的特征。

一股喷泉从鲸鱼的鼻子里喷出来,胡尔船长由此断定:

“这不是北洋鲸。北洋鲸的水柱比这个高,也不会这么粗。喷水的声音有点像火枪,以此看像温鲸类的座头鲸;可仔细听,喷水的声音还是有所区别的,这是另外一种声音。迪克,你看呢?”

“船长,我看是一条脊鳍鲸。你看那根透明水柱,冲力很大!水的成份比浓缩的气体要多,这是脊鳍鲸的一个重要特征。”

“说得对,迪克,毫无疑问,在那片红色海水中游动的就是一条脊鳍鲸!”

“太棒了!”小亚克也高兴起来。

“对呀,孩子,你想想,这大鲸鱼正在那儿大吃大喝还没意识到我们在打它的主意,这太妙了!”

“肯定是一条身躯庞大的脊鳍鲸。”迪克·桑德说。

“不错,可能是70英尺长!”胡尔船长更加兴奋。

“这么大的鲸鱼,有半打就把我们的船装满了。”水手长说。

“半打,足够了!”胡尔船长边说边爬到了斜桅杆上。

“要抓住它,用不了几个钟头,我们舱里还空着的那200只鲸油桶就会装满一半啦!”水手长。

“确实能装满100桶,可要抓这么大的一条脊鳍鲸不会太容易!”迪克说。

“这种鲸鱼的尾巴非常厉害,最结实的独木舟也经不住它的一击,接近它必须十分小心。不过想到丰盛的收获,还是值得去冒险的!”胡尔船长说。

“这个漂亮家伙还能赚大钱啊!”一个水手说。

“咱们要是就这样从大鲸鱼旁边过去,不打个招呼,那就太没礼貌了!”

水手们情绪高涨。在他们眼里,这条鲸鱼并非一条鲸鱼,而是100桶游动的鲸鱼油,现在的任务就是要把这100桶鲸鱼油搬进“浪子”号的货舱。

有几个水手爬上了前桅的梯网,高兴得大呼小叫。胡尔船长一声不吭地咬着手指甲。鲸鱼像一块磁铁,吸引着“浪子”号上所有的人。

“妈妈,妈妈,我真想捉一条大鲸鱼!”小亚克嚷着。

“好,小亚克为什么不想有呢?你们说呢,小伙子们?”胡尔船长在缺少捕鲸船员的情况下,经过短暂的犹豫,终于向自己内心深处的欲望让步了。

“说得对,没问题!”水手们异口同声。

“还是让我来做投叉手,呆会儿你们看看我的手艺吧!”胡尔船长摩拳擦掌。

“快!走呀!干呀!”水手们被船长感染得也情绪激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