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8日。

我焦急不安地等候着天亮!奥尔巴特会说些什么呢?我觉得他有权把我的所做所为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不!这太荒唐!要是我把一切照实说出来,告诉大家我们都快成为饿死鬼了,而奥尔巴特却活得很滋润;他背着我们独吞食物,把身体保养得真不赖;他这样做哪把大家的死活放在眼里。我要是把这一切讲给同伴们听,他们肯定会毫不留情地把他处死。

没什么可担心的!我要把一切告白于天下。

这口肉是少了点,就那么一口,用那个可怜虫的话来说是“最后的一口”,但它已经为我充了充饥,我不再有饥肠欲断的感觉。但我深深地感到内疚,恨自己没让同伴们一起来分享这块肉——尽管它少得可怜!我总得想到奥尔贝小姐,想到安德烈,想到他的父亲……可我只想到了自己!

月亮仍然在地平线上发着光,晨曦与它和谐地融为一体,天说亮就亮了起来。这没什么奇怪,因为在我们所处的低纬度海域,黎明和黄昏早晚难以区分。

我一直没合上眼。在微微发亮的天幕中,我似乎看见有个影子在桅杆的中部荡悠。

这会是什么东西呢?用肉眼很难分辨清楚。我仍旧躺在帆布上没多管它。

晨光洒向了海面,不多会我看清了,这是一具悬挂在绳子上的尸体,它随着木笺的起伏在空中摆来摆去。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它驱使我一定要弄清这尸体是谁,我来到桅杆下……

这人是上吊死的,这个上吊自尽的人正是膳食总管奥尔巴特!这个可怜的人,是我,对,正是我把他逼上了绝路!

我害怕之极,大叫了一声,同伴们都立起身来,他们看见了这具尸体,他们奔过来了……然而他们并不是为了看看上吊的人还有没有救活的希望!……奥尔巴特确实死了,他的尸体已经冰凉。

绳子被割断了,大块头、达乌拉斯、吉克斯托、法尔斯顿还有其他一些人都在那儿,他们扑向这具尸体……

不!我没睁眼看!我不愿看到这一切!我没有参加这次魔鬼的盛宴!奥尔贝小姐、安德烈·勒杜拉尔和他的父亲都不想以这种方式去减轻他们的痛苦。

至于罗伯特·卡尔蒂斯,我不知道他是否也……事后我不敢问他。

而其余的人——大块头、达乌拉斯、法尔斯顿和水手们,天啊!这些人已变成了野兽……真令人胆寒!

勒杜拉尔父子、奥尔贝小姐和我,我们躺在帐篷下,我们怎么也不愿意看到这幕人吃人的惨剧,听到那种声音就已经令人难以忍受。

然而,这是他们的权利,这些不幸的人有这种权利!奥尔巴特已经死了!

他们并没有杀死他!“吃死人总比吃活人好!”大块头从前说的这句话有他的道理。

谁也不知道眼下发生在木筏上的事情会不会是更为可怕的血腥惨剧的序幕!

我向安德烈·勒杜拉尔坦露了自己的看法。他对这种同类相食的鲁行憎恶之极。

我们不由得想到,我们将饿死,而其余的八个同伴却可能逃脱这种可怕的死亡!奥尔巴特有私藏食物的营养,身体状况比我们好得多。他没有任何器质性疾病,他的五脏六腑都很正常,因而身体很健康。只是承受不了突然打击,才自寻短见!……

我的脑子里会出现那些可怕的念头吗?强烈的食欲会不会让我把吃人肉的恐惧置于脑后而不顾呢?

这时,他们中有一人提高了说话的嗓门,这人是木工达乌拉斯。

他说要把海水汲上来在太阳下晒干,以便得到一些盐。

“我们把这些没吃完的腌起来。”他说。

“对!”大块头随声附和道。

这一幕终于收了场。大概人们采纳了木工的建议,因为我没听见有人再言语。木筏上静悄悄的,没一点声音,我想同伴们都睡了。

他们不再饥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