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良哈

兀良哈本春秋时山戎地。秦为辽西郡北境。汉为奚、契丹所据。东汉征畋,其酋走匿松漠间。后魏之先,复居于此,号库莫奚。后属契丹,名兀良哈。元为大宁路北境。本朝洪武二十年,既城会州,建大宁部指挥使司,为重镇,在宣府、辽东之间,宿重兵。

二十二年,故元宗室辽王阿里失礼及朵颜元帅等各部遣人入奏,愿内附为外藩,诏以地居之,在大宁之北境,立三卫焉。自锦义历广宁至辽河,曰泰宁卫;自黄泥洼逾沈阳铁岭至开原,曰福余卫;自全宁抵喜峰近宣府,曰朵颜卫。以阿里失礼为泰宁指挥使,塔宾贴木儿为指挥同知,海撒男答为福余指挥同知,脱鲁忽察儿为朵颜指挥同知。各领所部以安畜牧。

按观此则长陵未许此虏时,而山后诸州先皆为其属矣,况复与之耶。此亦当时之失计。故居庸之外所恃为藩篱者,止宣府耳。而辽阳一带不可通也。

上谓后军都督沐春曰:“曩者胡虏近塞,兵卫未立,所以设兵守关。今虏人远遁,已置大宁都司及广宁诸卫,足以守边。其守关士卒已命撤之,而山海关犹循故事,七站军士实废,屯田养马。自今一片石等关每处止存军士十余人,讥察逋逃,余悉令屯田。”

按大宁都司设而守关军士可撤,则大宁之地其所系岂小哉。即此可见当时之倚重于大宁者亦不浅也。

建文间,燕府靖难兵起,出刘家口,袭破大宁,都指挥朱鉴死之,都指挥房宽、王权皆降燕。李景隆开燕府,攻大宁,引兵攻北平。燕府尽拔大宁诸军及兀良哈三卫,胡骑挟宁王入松亭关,趣援北平。

永乐元年,敕谕兀良哈部落曰:“朕承天眷,君临天下,尝遣使赍诏谕尔,尔等闻命即遣人来朝,其诚可嘉。今仍旧制,设大宁、福余、朵颜三卫,俾尔等统处。军民镇守边境,旧尝授官者,列名以闻,咸复之。若头目人等今当授者,亦第其名来闻,朕即授之,俾世居本土安其生业。”乃废大宁镇,空其地给赏三卫。夷人每岁朝贡,以为东北外藩。

按宁献王权,高庙第十六子也。封于大宁,即三卫之地。靖难师起,与之协谋。盖燕时兵力不敌,特藉兀良哈人马以取中原耳。太宗登极,宁王入见,愿迁国入内地,于是遂居南昌,惟事注书作画,以消朝廷之疑。而大宁之地既无王府又无守将,原得其兵之力也,因弃与之,亦出一时假寓之权,宜非永世经略之究竟也。夫成祖北伐至鸣銮,谓金幼孜曰:“灭此残虏,惟守开平、兴和、宁夏、甘肃、大宁、辽东,则边境可永无事。”夫大宁以处三卫矣,而复曰独守大宁、辽东,其旨何也?弃大宁则开平难守,不急开平,则三驾何为也?汉人议处南匈奴,其言曰:“北虏既破,可使复其旧地。”成祖之于三卫,其有原复旧地之意乎?规画宏深,廷臣莫不窥其际者。残胡远循,漠北寂然,此成祖将有措置之时,而龙驭上宾,遗旨靡究。后之经理边事如薛禄者,但知开平之县远,而不知大宁之不可久假也,其于成祖之画失之远矣!大宁都司之内徙也,而皆不没其名,岂非欲复之一证哉!故曰出一时寄寓之权宜,非永世经略之究竟也。

二年,上谓兵部曰:“福余卫指挥奏,其部属欲来货马,计两月始达京师。可遣人往辽东谕保定侯孟善,令就广宁、开原择水草便处互市,俟马至官,给其直即遣归。

八年,遣指挥木答哈赍敕谕朵颜三卫酋曰:“昔兀良哈之众,数为鞑靼抄掠不安,乃相率归附,誓守臣节。我太祖高皇帝矜獗困穷,设三卫官职,俾各领其众,臣属既久,后竟叛去,及朕即位复遣人来朝。朕略其旧过,加意抚绥,数年以来,生聚蕃息,朝廷于尔可为厚矣。比者尔等为本雅失里所胁,掠我边卒,又遣苦列儿等绐云市马,实行窥伺,狡诈如此,罪奚可容!今特遣指挥木答哈等谕意,如能悔过,即还所掠戍卒,仍纳马三千匹,姑赎前罪,不然发兵诛叛,悔将难追。

二十年,鞑靼酋帅阿鲁台寇兴和,上亲征。谕诸将曰:“阿鲁台敢为悖逆者,以兀良哈为之羽翼也。今阿鲁台远遁,而兀良哈尚敢入寇,当还师剪之。”遂简步骑二万,分五道以行。且授之方略曰:“兵贵神速,所谓迅雷不及掩耳也。”诸将顿首受命,上曰:“官军至彼,虏必西走,朕当以兵从西要之。”遂率精骑数万驰往,命郑亨、王通、薛禄将之。上率师至屈裂儿河,虏寇数万余驱牛马车辆西奔,陷山泽中。上麾骑兵为左右翼齐进,寇望官军势盛,欲突而走,上率前锋冲之,斩首数百级。寇自蹂践,死相枕藉,余寇尚数百人跃马而走。上曰:“必有首虏在其中,须击之。”率骑兵追奔三十余里抵其巢穴,斩首虏数十人,生擒其党伯儿伯克等,尽收其人口牛羊驼马,焚其辎重兵器。暮次丰润屯,诸将皆顿首贺,上曰:“用兵吾岂得已哉!”诸将曰:“天道福善祸淫,陛下奉天伐罪以保宁兆民,非过举也。”

宣德元年,辽东总兵武进伯朱荣奏:“朵颜卫指挥哈剌孙等朝贡不至,请掩击之。”上曰:“古者驭夷当宽,其来不来何足与较。况虏多诈,用兵未可轻忽,但谨堤备耳。”

三年,车驾巡边阅武,至苏州遵化县,驻师石门。边报兀良哈万余骑入寇,将及宽河。上曰:“是天遣此寇投死耳。”召问诸将,诸将有请益征兵者。上曰:“孽虏无能为,但谓吾边无备,故敢来。若知朕在,当惊骇走矣。然此出喜峰口路隘且险,单骑可行,若候诸将并进,恐缓事机。朕以铁骑三千先进,出其不意,擒之必矣。”或言三千未必足用,上曰:“兵在精与和,不在多。”遂决亲征,车驾出喜峰口。夜,车士皆唧枚,敛甲韬戈,驰四十里,昧爽至宽河,距虏营二十里。虏望我军以为戍边之兵,即悉众来战,上命分铁骑为两翼夹击之。上亲射其前锋,三人殪之,两翼飞矢如雨,虏不能胜。继而神机铳叠发,虏人马死者大半,余悉溃走。上以数百骑直前,虏望见黄龙旗,知上亲在也,悉下马罗拜请降。皆缚之,斩其酋渠。驻跸宽河,分命诸将搜山谷捣虏穴。是役也,番将忠勇王金忠,故鞑靼名王子也,先于永乐二十一年亲征率众来归,赐名金忠;又有鞑靼平章把都帖木儿,永乐初来归,赐名吴允诚,二人奏请自效。有谓此皆虏党,往则不反矣。上曰:“去留亦任所欲耳,朕独少此二人耶。以诚心待之,犬马识豢养之思,况人乎!”遂遣之。驾跸会州,以重阳节飨文武将士。二人奋勇,斩俘最多,上亲制诗歌慰劳之,累功封恭顺伯,世禄不绝。时以二人虽汉之金日碑、唐之契芯何力,无以过云。

陈氏建曰:“宣庙英武,亚于成祖,故一内难剪外寇,躬履戎阵,如摧枯拉朽。所以然者,由宣庙为太孙时,常因猎讲武,屡从成祖北征,久知用兵;又去国初未远,乘祖宗百战之余威,将士闲习骑射击刺,其战胜攻克非偶然也。至正统之末,国家承平已久,英庙生长深宫,王振不思而欲效之,故有蒙尘之祸。建尝谓正统丧师辱国,宣德此役误之也。

正统九年,兀良哈三卫夷人寇边。发兵二十万分为四路讨之。成国公朱勇出喜峰口,由中路;左都督马谅出界岭口,由北路;兴安伯徐亨出刘家口由南路;都督陈怀出古北口,由西路。渡柳河(常鄂公卒处)至全宁,遇福余夷人,逆战走之;收虎头山,遇大宁朵颜夷人,又击败之。御史姚鹏上其功,升赏有差。

十四年,北虏也先入寇,三卫夷人往附之。既而杂北虏使中,充贡使来京窥视。朝廷待北使礼厚,以为国家畏强者,由是常挟北虏为重以结昏,迤北恐惧,中国尽没辽河东西三坌河北故地,国家亦不复问,今广宁前屯至定辽往来,仅一线之路也。

天顺初,朵颜三卫夷人,因虏酋孛来诱犯独石,巡抚都御史韩雍集大军出其不意袭之,贼惊各遁去。

成化元年,三卫与迤北同贡。敕谕迤北孛来使臣曰:“我祖宗以来,四方朝贡使臣,管待赏赐俱有定例,不可增减。朵颜等三卫,曩时无所依倚,我祖宗特加怜悯,设立卫分授以官职,俾近边住牧,每年朝贡俱从东路喜峰口进。今都督朵罗千等不遵旧例,却差人与尔等同来,希图混赏。悉照旧例分别,庶见朝廷厚待尔处,特谕尔知之。”

严辽东马市之禁。先是陈钺巡抚辽东,奏开马市于开原、广宁二处,朵颜诸夷每月两市。后通事刘海、姚安稍侵侔之,诸夷怀怨,寇广宁,不复来市。至是钺为兵部尚书,惧罪及己,乃奏言:“初立马市非资外夷,马以为中国之用,盖以结朵颜之心,撒海西之党。今宜申严禁例,每为市,令参将一员、布按司官一员监之,有侵克者重罪之,庶母激变之患。”诏可。仍令巡按御史治刘海、姚安之罪以闻。

授沙狐狸金吾卫千户。初,正统中,沙狐狸随英宗驾于虏中汲水取薪,极其勤劳,也先奇之。召问:“中国如尔比者几何?”对曰:“我何足数,胜我精敏者十万。”也先曰:“何不以此辈来迎驾?”曰:“先是往征东南诸国未回,回即来此。”也先色动。及驾旋,被留虏中。虏授为头目,浸用事,纳妇生子,遂致富贵。亦时奉虏命至朵颜三卫开马市,殆四十年,至是访得旧在中国时所生子,令输情于朝,期以明年当遂归朝。其子以闻,上允且深悯之。如期率其胡妇及儿一家悉至,所携辎重甚富。入见,上恐其诈,命所司详验,莫有识者。狐狸曰:“先帝尝赐我一绣囊,曰此周太后手制也。”所司取以进。太皇太后曰:“此真先帝物也。”上乃授以千户,赐宅一区。泰宁卫都督兀喃帖木儿等奏欲于边地收买牛只农具,并乞赐莽衣。上曰:“莽衣不可与,其欲与民交易,可许之。”

朵颜三卫头目兀研帖木儿奏乞职事。兵部覆奏,以未有功劳,例无升授,不许。

弘治十七年,朵颜卫酋阿儿乞蛮率众三百人往与北虏小王子通和,与一女寄养,劝之入寇大同。守臣报急。上命选京军三万往讨。辅臣刘健等俱以为边事固急,京师居重驭轻,未可轻动。李东阳曰:“朵颜北虏相通,潮河川古北口甚为可虑。若彼声东击西,则我未免顾彼失此矣。须待其定,徐议所向耳。”师遂不出,虏亦引去。

按嘉靖中,虏由古北口潮河川径抵京师北关,及通、蓟,大掠而去。果符诸臣所料。时大同巡抚刘宇虑潮河川无险,鉴品字窖及制铁子炮为备,上知其用心,赐敕奖励,一时君臣其谋远矣。

正德十年,参将陈乾烧荒,朵颜卫酋花当子射杀之。事下兵部。尚书王琼议讨之,令通事往谕,必斩其子乃可赎罪。花当惧,竟斩其子首以来献,花当亦虏中推为豪者。

嘉靖二年,朵颜都督花当男把儿孙递年恪修职贡,又节次送回人畜,上赐以彩段衣服。随复差人进马谢恩,求讨升职。蓟州巡抚孟春代为奏请云:“揆之以理,似不当予。然犬羊之类,不可律以常法,乞要议处量升一职,以示柔远之意。”上命把儿孙既效顺有劳,准与做千户。兵科都给事中许复礼疏称,要将把儿孙升授暂行追寝,酌量停当,然后施行。及称各边镇巡等官只合拒之于外,使不得虏掠,不当纵其虏掠,然后信其欺诈,曲为陈请。及又要将被虏人等少者作何惩治,多者作何处分,查明旧例,通行遵依。上乃命把儿孙且不升,著照旧管束部落,修奉职贡。待积有年劳,奏来定夺。还通行各该镇巡等官,今后边方但遇失事及走回人口,务要从实奏报,明白查对。若有欺隐情弊,照例降级罢职,不许仍前蒙蔽。其走回人口亦不许故为阻塞。

提督三关侍郎臧凤奏称:“五月十七日,有独石常胜墩传到龙门所守备官田勋称,在阵时,有众贼见我官军奋勇拒敌,收扎一处,说称我与你门讲和等语,退回拾获,丢下番文一纸,无人辩识。臣查得龙门所境外先年有朵颜卫达贼约有千余,在彼住牧,近边布种糜黍,时或潜入窥伺,抢掠人畜。近被官军防范严切,又于本年闰四月十四日斩获首级六夥,得获达马夷器,想是纠众报仇,又为我兵敌退。所遣番文未知是何缘由,乞敕该部行令译字卫门译出情词,议拟应否处分。”兵部乃译出达字番文一张。尚书彭泽茹:“番文译出所言事虽无据,但夷情谲诈,或恐以此诱我弛备,亦未可知。合无本部行文提督臧凤并宣、大、蓟州等处镇巡等官,务要比常严谨堤备,远为哨探,遇有报到声息,彼此互相应援,不许怠忽误事。本部仍行巡抚顺天都御史审各关验放夷人,通事序班有无受要各夷财物放进,及将两个儿子作一个名字开写等项情弊,明白参究。上从之。

十月,大喜峰口等关指挥甘露见境外达贼三百余骑,竟到关城下拆城进入。守备右监承杨世英策应,各贼退回。十一月,把儿孙统领达贼一千余骑,从洪山口关拆墙而入。总兵官马永统领官军与贼对敌,斩获首级五十八颗。虏大遭挫衄,奔北远遁。巡抚孟春疏曰:“今岁秋冬之交,把儿孙节次纠众犯边,密云地方抢掳人畜五次,议院等口杀掳人畜二次,又节次杀害出哨夜不收人等。及查得正德十年,把儿孙统领夷种大举入寇,杀死马兰谷参将陈乾、指挥谈茂等,事闻,先朝命将出师征剿,彼才遁去。后该兵部议处俯从宽宥,责令花当都督痛加责治。以后把儿孙送回掳去人畜,以致殷勤约束住牧达子,数年边方安静,遂求讨官职荣身。臣与太监李能、总兵官马永看得夷人向化,相应俯从,量与一官,以责后效。续该兵部议奉钦依把儿孙与做千户,钦此。后因给事中许复礼极论其不当予,遂收回命,把儿孙缘此一向怀恨在心,谋为扰我边疆。今两旬之内,两次大举入寇,夫固有所致之耳。宜准前旨,量与一官以消其忿。”上以捷音至,诏写敕奖励总兵马永、太监李能。

御史卢琼疏曰:“近该三屯营把总田登等呈,大喜峰口等关斩获首级外,复闻议欲量授把儿孙一官慰怏望之心。夫以在山之虎,未入陷阱,欲投以羊而驯之,羊虽费而虎终不可驯。自古中国之于夷狄,静有所待,动有所制,常使在我者有不可犯之威,而不以无事幸于人;来则御之,去则追之,常使在彼者有不敢犯之心,而不以私恩小惠启其欲。诚使武备修而自治强,虽犁其庭而扫其穴,亦不敢怨,况敢望以官与之乎!否则虽重官厚赂,不能止其溪壑之欲,况一官之小,其安足以系其心乎!且把儿孙杀我将帅,侵我边疆,十余年来,陆梁不臣之心固不在于一官之得与不得。今虽颇有斩获,不过应兵以阻其入而已,果能堂堂正正如古之声罪致讨,以摄服其心乎!其心不服而辄与之官,是要我而得也,要而得官,彼肯以为惠乎!求官不已必欲赏赐,求赏不已必欲封爵。一有不遂皆足生怨,怨愈深而寇愈数,何以制其后哉!乞敕将领官严加防守以杜其奸。就使把儿孙果有效顺,受我约束,亦当姑待贡献数年,观其心之向背何如,然后熟讲而缓行之,亦未为晚。”

三年七月,兵部尚书金献疏曰:“虏众二万俱已入套,亦不剌盘据于西,把儿孙窥伺于东。即今秋高马肥,正系出没之时,若不早为之备,临期未免误事。合无查照往年旧规,于宣府、大同、山西、雁门等三关,陕西、甘肃、延绥、宁夏、蓟州、辽东诸镇,请敕一道付本部,分投差人赍与各该镇巡等官,务要戮力同心,操兵秣马,或城堡坍塌壕堑填塞,则并工修理,或器械朽坏马匹损失,则如法修补,粮料草束储蓄以候主客马支用。如有不足奏请区处,无致缺乏。一遇有警必须彼此应缓,不得推托误事。其副参以下官员中间果有贪懦不识,应合革退,有才力不及应合降调者,抚按官俱要指实参奏,以凭上请定夺。请敕九道。”上悉从之。

二十二年春三月,宣府总兵官永出塞袭击李家庄诸虏。初,李家庄塞外有住牧虏数百,朵颜别落也,善盗塞,边将鼠窃防之。然此虏不通诸大营虏,亦能盗大营虏马。大营虏觉,追之,入险辄不能逼。其地可糜,渐有板庐,每当盗马过我墩,呼戍卒曰:“往大营盗马,无南事也。”其还亦然。狡而善射,故不为大营并,而北路以此鲜大寇。论者以为宜抚处之,使为我用,然边将贪功者恒朵颐焉。至是,永以兵出塞袭击之,斩四十余级而还。

按永之斯举不惟失李庄诸虏之心,无以成抚处之计。抑使之饮恨于我,盗边日甚。或自虞孤弱求合之营,所失非寻丈也。

初,大同守将咸宁侯仇鸾屡立战功,上宠信之。奏讨钱粮更不少靳,惟其所言。鸾恃恩骄恣,多养家丁,颇蓄异志。潜与虏约,召之至,则私馈犒之,满欲而去,遂报大捷以邀赏赉,岁以为常。至二十九年,鸾又召北虏,由大宁故地入古北,蹂践蓟边,抵京师北门,上命御史魏谦吉等典九门奇正营规画防范,竟被虏大获而去。后鸾益横,一应边务俱直达御前,皆如其请。命由中下,户兵二部无敢少忤。既而鸾谋泄伏诛,虏遂少悉。然亦三卫夷人与虏通好,受其假道长驱耳。

四十一年,虏酋黄台吉复通三卫,拥众由蓟边缺垣入,大掠顺义等县,至张家湾,仅隔一河,京师戒严,大小文武俱乘城守备。虏掠得利,饱其欲,遂自引去。自来虏所未至者。

《蓟州边论》曰:“蓟,京师左辅也(拱卫京师,密迩陵寝,此之他边尤重。三屯营居中,为重镇。东至山海关三百五十里,西至黄花镇四百五十里)。我太祖既逐元君,命魏国公徐达起古北口至山海关增修关隘,以为内边。又即古会州之地设大宁都司,营州等十一卫,而封宁王与辽东及宣府东西并列,以为外边。神谋逖哉远矣。成祖靖难后,因赏兀良哈,乃改封宁王于江西,徙大宁都司于保定,散置营州等卫于顺天境内,而以大宁全地与之,令其每年朝贡者再。三卫每次使各百人,永为属番,往来互市。辽东、宣府自此隔涉,而声援绝矣。正统以前夷心畏服,边地宁谧。朝廷但令都督或都指挥于大喜峰口故地口等处验放入关,别无多官。土木之变,颇闻三卫欲为也先向导,始命都御史邹来学经略之。此后因而添设镇守、参将等官。而夷情亦异,变诈不同,然尚未敢显言为寇也。弘治中,守将杨友、张琼因烧荒掩杀无辜,边衅遂起。正德以来,部落既蕃,朵颜独盛,阳顺阴逆,累肆侵噬。花当则胁求添贡,把儿孙则深入寇掠。参将陈乾、魏祥,俱以重兵前后陷没,他可知矣。故三卫夷情难与正统前例论,祸机所伏,不待智者而后知。黄花镇拥护陵寝,京师后门也,今守兵逃亡,止余二百。河涧等卫之戍,空名无实,此其单弱极矣。议者谓更当增戌,而关外闲田可募兵垦,此亦一策也。古北口、潮河川俱称要害,而潮河川残元避暑故道,尤为虏冲,作桥用浮沙,难成为堑,则水涨易涸。巡抚洪钟虽曾设有关城,亦势孤而不易守。今须傍川大建石墩数十,令其错综宛转,不碍水路,庶几可以久乎!喜峰口三卫入贡之路,抚赏诸费久累军丁,近取诸马场子粒似矣。建昌营自裁革中官之后,以其兵多于燕河营,乃复添设游击,甚为纰缪。夫游击之名,谓居中而可四面驰击也。今僻在东隅,其谓之何!矧东去燕河营参将仅五十里,西去太宁寨参将仅六十里,不为赘员,且掣肘乎!愚尝谓蓟镇在今日当重其事权,总兵须与挂印者同。督抚驻蓟,其游击则驻三屯营,燕河、马兰、密云三参将仍旧,而以太平寨并入建昌,共一参将,则庶乎体统正,缓急有济矣。夫设关于外所以防守,立营于内所以应援(国初,东至山海关,西至黄花镇,为关寨者二百一十二,为营堡者四十四,为卫二十二,为守御所三,设分守参将五,于燕河营、太平寨、马兰谷、密云县、黄花镇以管摄营堡,谓之关。设守备都指挥五,于山海、永平、遵化、蓟州、三河以管摄卫所,谓之营也)。关营提调既分为二,则关独当其害,营但肆为观望耳。嘉靖十八年,巡抚戴金奏复如旧制,相为防守,假令营之提凋即司所直之关,责又攸归,后将谁诿?又本镇额兵数少,而隘口甚多,除分戍之外,消耗之余,所在单弱,言之寒心。是故存留京班之士,益募土著之兵。设险修关,严燧远谍,选将练卒,足食明法,曲突徙薪之计,不可一日而不讲也。

其俗同鞑靼。其山曰马盂(广袤千里,中峰形类马盂)。其产:马、橐驼、黄牛、青牛、玛瑙、鹊、桦皮、白葡萄。其贡:驼、马。其入贡:凡每年圣节、正旦,其入每卫许百人。其里至:东海,西南开平,北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