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形势至大、至广,岂能备述。只观何事,当辑何要。如今日之议水师者,则以水师为主,而陆地为客矣。故于东南皆水乡之处,不得不详而言之。如东南之海角,莫甚于南澳。故从南澳起,遵照「总图」之例由东而西;过潮、惠、香山、阳江、电白、高州、雷州而至琼州五指山,历廉州、龙东以至铜柱分界接交趾之区而止,是皆面南大海安南诸国之地也。古书有云:琼州之外,则安南、交趾、柬埔寨、暹罗、六昆、大年、柔佛、麻六甲,东海之地势已尽。转渡西南洋,而至咖喇吧之西北,则红毛、叹咭■〈口黎〉 、大西洋诸国。若万丹、马辰、文莱、苏禄、吕宋,则又在中国偏东海外:此海道纡回蜿蜒之大略也。故并以各港地名、更数、出产货物附载于后。又如南澳为闽、粤交界之区,遵照总图由南而北:历铜山、金、厦、湄州、南日、海坛、南筊、烽火营而至浙江北关交界,故将外海之澎湖、台湾附记于后。自浙江北关南而北:历温州、黄岩、昌国、宁波、舟山(定海)而至乍浦,与尽山、花鸟、上海等交界。如江南自上海起由南而起至北:历太仓、崇明、盐城、安东为江南之境,至山东日照止。又自山东日照起,由胶州而东至成山(不夜城),转西而入沙门岛,以至天津、京师。由沙门岛而北,入旅顺口以至辽东。七省之海疆,究其要者,莫甚于粤东、闽、浙三省矣。但万里海疆,自有东西南北向之转折。若一直写去,使鹳者茫然不知何方何向。故写水师之疆城,非总图不足以知天下之形势,非分图无以辨各省之分界险要之处所。故当合而绘之,遵「总图」而分晰之,则了然明白矣。又如岛屿杂,多无名之屿,去而不载;今昔不同改名换汛者,不必执滞。稽之古图,皆防倭患之设。为将者守堂陛而不出门庭,长他人之志、灭自己之威,是非所论于今日矣。以今内地十五省加盛京及安南、朝鲜十八国佐护圣朝,明良喜起,瑞祥屡见于天、波澜静安于海,又何有惊涛逆浪之患乎!

洋船更数说

大凡陆地往来,有里数、有程站,可以按程计日、分毫不谬。惟洋船则不然。盖大海之中,全凭风力。若风信不顺,则船势渐退,此不可以日期定也;汪洋所在,杳无山影,非同内洋可涯岸垵泊者比,此不可以程站计也。故设为更数,以定水程。夫更数者,洋船设一漏以贮砂,砂随漏尽,则为一更;然不得风力相称者,则又不可以计更。故持木片一块,在船头放于海中,人即疾趋至船尾;其木片亦即并流至船尾者,此其风力相称,即可随漏以计更矣。果有此风信,尽一日夜可得十更,一更可行六十里;如陆路之一站也。其所放木片,或人走至半船而木片巳先流过船尾者,此其风力十分顺利,则为过更数;过更者,则为兼程也。其所放木片或人走至船尾而木片只流至半船者,此其风信不顺,则为不及更数;不及更者,则为不及程也。故火长之定罗经、看船头,从何字行约有几更,该到何处;下铁鎚以取泥沙,则知更数之有准、针道之不移。或转字与否,随其分别矣。每见洋船回棹,被风飘流误投他处者,皆由火长不精,错认更数;或被狂风错认山势、或因失落器具,致遭飘流之害耳。故今虽泛泛言及更数,亦因愚以诱愚,何曾深知其微奥;即而有,甚者以垵边之船,亦询及更数。夫既有垵可泊、有程可考,举眼见之不问,又安用此无稽之形影乎!彼曰因上司之问及,欲显熟识水务之才能,不得不抄拾故套以讹传讹,徼幸以博高官;是终南捷径之法,未能免俗,聊复尔尔云。

附外国水程更数并所出土产

吕宋:水程计七十余更(照顺风算,一日夜驶十更)。土产,银、苏木、燕窝、鹿脯、鹿筋。广船往贩,绸缎、绵布、丝经、湖丝。

宋脚:水程计一百七十更(吕宋辖属)。土产,海参、沙藤、虾、米。广船往贩,粗磁器、铁窝、铜器。

苏禄:水程计一百四十更(吕宋辖属)。土产,上好白片、珍珠、海参、玳瑁。广船往贩,草缎、丝绢、铜器、铁窝。

汶来:水程计一百五十更(吕宋辖属)。土产,上好白片、珍珠、蚌壳、海参。广船往贩,土磁器、铁窝、杂货。

宋咕喇:水程计一百八十更(吕宋辖属)。土产,苏木、单草麻、海参、西国米。广船往贩,土磁器、铁锅、缸瓦、杂货。

咖喇吧:土产,哆罗绒、羽缎、哔吱、西洋布、丁香、荳蔻、胡椒、铅锡、■〈口曼〉 咀蓆、佳纹蓆

檀香、沙藤。广船往贩,绸缎、布疋、铜器、磁器、药材、武彝茶、崧罗茶。

旧港:水程计一百四十更(咖喇吧辖属)。土产,胡椒、藤蓆、沙藤、西国米、海参。广船往贩,铁锅、铜器、杂货。

麻六甲:水程计二百六十更(咖喇吧辖属)。土产,西洋布、铅锡、冰片、象牙、犀皮、犀角、翠毛。广船住贩,布疋、铁锅、铜器、磁器。

暹罗:水程计一百四十更。土产,苏木、乌木、铅锡、大枫子、燕窝、海参、鹿筋、犀角,象牙、翠毛。广船往贩,布疋、铜器、铁锅、雨伞、京果。

桑佛:水程计一百五十更(暹罗辖属)。土产,胡椒、铅锡、海参、燕窝、冰片、海菜、沙藤、西国米、槟榔、鞭杆。广船往贩,铜器、铁锅、药材、雨伞。

叮咖呶:水程计一百六十更(暹羁辖属)。土产,锡、胡椒、单草蓆、槟榔、沙藤、海参。广船往贩,铜器、铁锅、药材、雨伞。

赤仔:水程计一百五十更(暹罗辖属)。土产,锡、上官燕窝、翠毛、西国米、海参。广船往贩,铁锅、铜器、杂货。

乐昆:水程计一百五十更(暹罗辖属)。土产,锡、燕窝、沙藤、西国米、海参。广船住贩,布疋、铜器、铁锅、磁器。

安南(即是广西、亦是交趾):水程计五十更。土产,奇南香、速香、冰糖、燕窝、槟榔。广船往贩,铁锅、药材、磁器、金银纸、杂货。

柬埔寨:水程计一百二十更(安南辖属)。土产,象牙、翠毛、藤蓆、黄漆、铅锡、沙藤、鹿脯、鹿皮。广船往贩,药材、铁锅、铜器。

东京:水程六十更。土产,红铜、跤紦、跤绢,漆器。

——此安南、东京二国,前朝属在中国版图辖属。

东洋(即是日本):土产,红铜、海■〈代上虫下〉菜、鲍鱼、海参、漆器。

马辰:水程计三百四十更。土产,胡椒、锡、沙藤、燕窝。广船往贩,铁锅、铜器、杂货。

大、小西洋(番名为普图呀):土产,紫檀、鱼翅。

干丝蜡:土产,生银(系在吕宋辖属。吕宋有船可到,广船不可到)。

法兰西:土产,生银、哆罗绒、羽缎、哔吱、西洋布、檀香、木香、孩儿茶、苏合油。

英咭■〈口黎〉:土产,哆罗绒、羽缎、哔吱、木香、檀香、乳香、没药、苏合油、丁香、孩儿茶、黑铅锡。

——此五处地方,水程遥遥。他本国船只多带二年水、米,所以难计程途。我中国船只,历来并无人到其国。

戈思达(即白头香回回国省):他来贸易,我们无往。

香山澳门(番名曰马高):西洋人赁居处。

七省海疆总论

稽七省之海疆,自辽东为东北极际;沿海而南,则北直之天津与山东之登、莱,三省相连而不可离。山东之胶州历大劳山、田横岛、不夜城至登州、寿光、利津(此山东界),由天津、文安直沽口、永平至山海关(此北直界),转而锦州、金州、凤凰山、鸭绿江(此辽东界),计一千三百余里(此总言大概,海道难以测度也)。而登、莱突出于海如人吐舌,与辽东为北直之唇齿;而天津为河海运之咽喉也。自山东之胶州至江北之安东县,黄河之水由此入海。次狼山,扬子江出焉(扬州要害之处,通州也、狼山也):为南、北条二水之归宿。次祟明(崇明为江南之控扼),上江为吴淞、三泖、震泽诸水所归。由此入浙,则为乍浦、海盐之界。其东南,则为定海县界。沿海而数,计一千八百里。日本则在定海之东北,东洋诸国在焉。自浙之定海(即舟山,为浙东之控扼),由宁波、台州、温州而至浙之蒲门所北关交界,计二千里(若自乍浦由海宁从杭州、慈谿出大海到北关二千七百里)。过南关,烽火门则为闽省门户。迤邋而南,则兴化、泉州、漳州三府之间,有海坛、金门、厦门、铜山、南澳在焉。计闽之南关至南澳二千里,而商船之通外洋诸国者悉由厦门出入。澎湖在厦门东南,台湾又在澎湖之东;吕宋在台湾东南,琉球在台湾东北。又自闽之南澳(南澳介闽、粤两省之区)过潮州、惠州、香山、虎门(广之夷商悉从虎门入)、高、雷而至琼州迤■〈辶里〉而南北出入计五千里(总而计之,七省共一万。此其大略也;若由大洋直溜,未必有此多也),而安南、交趾、西南洋等诸国在焉。

考之前明自七省安设卫所、开列岛屿,记载甚详,着论甚悉。然其弊,在于水师之不设、水战之不修。未尝无哨船也,哨小不可以任战;未尝无水兵也,兵弱不可以出洋。将领畏缩而责之小校、小校躲避而不敢远行;以致外寇乘虚登岸,破残地方,陆兵获罪、水师旁观,计之最左者也。又其初,守土之兵出于屯卫,以耕为饷;用乌合之,驱枵腹之兵。不得已而调客兵,接运不至、人地不宜,任倭奴之横肆而民间之受众毒:此地利不如人和故也。嘉靖辛酉年,倭陷兴化;戚继光陆师直抵兴化、俞大猷整战舰直泊南日。大猷告继光曰:『公兵主驱,我兵主截』。大猷乃创鸳鸯船于南日海上,以左右呼吸探于蒲禧、吉了;船分飞鸟之势,陈兵以待之。继光兵入,攻其无备;披靡而奔,为大猷所掩袭,不留一奴矣。时继光惟知报己合战之功,而遗大猷之劳;当事者亦遂以戚功奏。名(有?)告大猷:『若当有请办』!大猷曰:『不然;吾惟知使只倭不归为吾闽万世之安,不知有己之劳也』。继光闻之,服其智;又得鸳鸯船之法,遂下拜为刎颈之交。彼时故有「俞龙、戚虎」之称,倭自此而灭:此人地相宜故为尤重也。第七省之海疆,莫甚于广、闽、浙;广闽之海,惟闽为最。论形势,东防倭而西防夷。论气候,春、夏西南之汛,狡夷豕突思逞;秋、冬东北之汛,倭奴虎视生心。倭虽诛灭,而红夷又为闽省之患。总兵谢弘仪招惯海渔人能察夷情,利而诱之,遂焚红夷夹板船。厥后民穷变起,自招抚杨六之后,复有李之奇、钟禄、刘香接踵喷浪于■〈鱼畺〉窟蛟穴之中,蚁蜂肆毒;当事以为未尝克陷城池,固无足虑。而沿海居民受其蹂躏不堪,几何不从之为寇乎!自此寇氛日炽,殃及闽、粤。故当日檄郑芝龙于北、明日檄郑芝龙于粤,惟伊是恃。芝龙一木难支,畏威怀德而归诚。迨其子郑成功远遁台湾,延及郑经以至郑克塽,凡历三世,波涛弗靖,沿海居民不遑宁处,久廑天心;特命大臣将军侯施琅率师征剿。岁在癸亥之六月也,进攻澎湖,克塽知机就抚,纳士归诚。此天以未开之方舆,资上国东南之保障;足见我朝兵力比于前代,何等强盛!昔之封疆大臣无经国远猷,矢志图贼,狃于目前苟安为计;究非所以御寇,实所以引寇耳。兹各滨海要汛之区建造炮台,沿边哨船昼夜巡防;如此严密,诚海宇肃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