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帝王宅京记》卷十
昆山顾炎武撰
洛阳三
《洛阳伽蓝记》曰:魏太和十七年,高祖迁都洛阳,诏司空公穆亮营造宫室。洛阳城门依魏晋旧名,东面有三门,北头第一门曰建春门,汉曰上东门,阮籍诗曰 “步出上东门” 是也,魏晋曰建春门,高祖因而不改;次南曰水阳门,汉曰东中门,魏晋曰东阳门,太祖因而不改;次南曰青阳门,汉曰望京门,魏晋曰清明门,高祖改为青阳门。南面有三门,东头第一门曰开阳门,初,汉光武迁都洛阳,作此门,始成未有名,忽夜中有一柱自来在楼上,后琅玡开阳县上言县南城门一柱飞去,使来视之,则是也,因以开阳为名,魏晋及高祖因而不改;次西曰平昌门,汉曰平门,魏晋曰平昌门,高祖因而不改;次西曰宣阳门,汉曰津阳门,魏晋曰宣阳门,高祖因而不改。西南有四门,南头第一门曰西明门,汉曰广阳门,魏晋因而不改,高祖改为西明门;次北曰西阳门,汉曰雍门,魏晋曰西明门,高祖改为西阳门;次北曰阊阖门,汉曰上西门,上有铜璇玑玉衡,以齐七政,魏晋曰阊阖门,高祖因而不改;次北曰承明门,高祖所立,当金墉城前东北大道,迁京之始,宫阙未就,高祖住在金墉城,城西有王南寺,高祖数诣寺沙门论义,故通此门而未有名,世人谓之新门,时王公卿士常迎驾于新门,高祖谓御史中尉李彪曰:“曹植诗云‘谒帝承明庐’,此门宜以承明为称。” 遂名之。北面有二门,西头曰大夏门,汉曰夏门,魏晋曰大夏门,高祖、世宗造三层楼,去地二十丈,洛阳城门楼皆两重,去地百尺,唯大夏门甍栋干云;东头曰广莫门,汉曰谷门,魏晋曰广莫门,高祖因而不改。自广莫门以西至于大夏门,宫观相连,被诸城上也,一门有三道,所谓九逵。
城内
永宁寺:熙平元年,灵太后胡氏所立也,在宫前阊阖门南一里御道西。其寺中有太尉府,西对永康里,南界昭元曹,北邻御史台。阊阖门前御道东有左卫府,南有司徒府,司徒府南有国子学堂,国子学南有宗正寺,寺南有太庙,庙南有护军府,府南有衣冠西里,御道有右卫府,府南有将作曹,曹南有九级府,府南有太社,社南有凌阴里,即四朝时藏冰处也。中有九级浮图一所,建义元年,太原王尔朱荣总士马于此寺,永安二年五月,北海王颢入洛,在此寺聚兵,三年,逆贼尔朱兆囚庄帝于寺,永熙三年二月,浮图为火所烧,其年十月,京师迁邺。
建中寺:普泰元年,尚书令乐平王尔朱世隆所立也,本阉官司空刘腾宅,在西阳门内御道北延年里。宅东有太仆寺,寺东有乘黄署,署东有武库署,即魏相国司马文王府武库,东至阊阖门是也。西南门内御道南有永康里,内有领军将军元乂宅,孝昌元年,太后诛乂等,没腾田宅,普泰元年,世隆为荣追福,题以为寺。
长秋寺:刘腾所立,在西阳门内御道北一里,亦在延年里,是晋中朝时金市处。寺北有蒙汜池。
瑶光寺:世宗宣武皇帝所立,在阊阖门御道北,东去千秋门二里。千秋门内道北有西游园,园中有凌云台,是魏文帝所筑者,台上有八角井,高祖于井北造凉风观,登之远望,目极洛川,台下有碧海曲池,台东有宣慈观,去地十丈,观东有灵芝钓台,累水为之,出于海中,去地二十丈,风生户牖,云起梁栋,丹楹刻桷,图写列仙,刻石为鲸鱼,背负钓台,如自空中飞下,钓台南有宣光殿,北有嘉福殿,西有九龙殿,殿前九龙吐水成一海,凡四殿皆有飞阁向灵芝台,往来三伏之月,皇帝在灵芝台避暑。寺北有承明门,金墉城即魏氏所筑,晋永康中,惠帝幽于金墉城,城东有洛阳小城,永嘉中所筑,城东北角有魏文帝百尺楼,年虽久,形制如初,高祖在城内作光极殿,因名金墉城门为光极门,又作重楼飞阁,遍城上下,从地望之,如云也。
景乐寺:太傅清河文献怿所立也,在阊阖南御道西,望永宁寺正相当,西有司徒府,北连义井里,里北门外有桑树数十株,下有甘井一所,饮水庇阴,多有憩者。
昭仪尼寺:阉官等所立也,在东阳门内一里御道南。东阳门内道北太仓、道官二署,东南治粟里,仓司官属住其内。寺有池,京师学徒谓之翟泉,炫之。案杜预注《春秋》云:翟泉在晋太仓西南,案晋太仓在建春门内,今太仓在东阳门内,此地在今太仓西南,明非翟泉也。后隐士赵逸云:此是晋侍中石崇家池,池南有绿珠楼,于是学徒始悟。
修梵寺:在青阳门内御道北,寺北有永和里,汉太师董卓之宅也,里南北皆有池,卓之所造,今犹有水,冬夏不竭。
建春门内:御道南有句盾、典农、籍田三署,籍田南有司农寺,御道北有空池,拟作东宫,晋中朝时,太仓南有翟泉,周回三里,即春秋所谓王子虎、晋狐偃盟于翟泉也,水犹澄清,洞底明净,高祖于泉北置河南尹,晋中朝时步广里也。【王隐《晋书》曰:董养字重道,泰始初到洛阳,干禄求荣,永嘉中,洛城东北角步广里地陷,中有二鹅,苍者飞去,白者不能飞,问之博识者莫能知,养闻叹曰:“昔周时所盟防狄泉,此地也,中有二鹅,苍者胡象,后胡当入洛,白者不能飞,此国讳也。”】泉西有华林园,高祖以泉在园东,因名苍龙海。华林园中有大海,即汉天渊池,池中犹有文帝九华台,高祖于台上造清凉殿,世宗于海内作蓬莱山,山上有仙人馆,上有钓台,殿并作虹蜺阁,乘虚来往,至于三月禊日,季秋九辰,皇帝驾龙舟鹢首,游于其间。海西有藏冰室,六月出冰以给百官,海南有景山殿,山东有羲和岭,岭上有温风室,山西有姮娥峰,峰上有寒露馆,并飞仙阁相通,凌山跨谷,山北有玄武池,山南有清暑殿,殿东有临涧亭,殿西有临危台,景阳观山南有百果园,园有柰林,柰林南有石碑一,魏明帝所立也,题云 “苖茨之碑”,高祖于碑北作苖茨堂,柰林西有都堂,有流觞池,堂东有扶桑海,凡此诸海,皆有石窦流于地下,西通谷水,东连阳渠,亦与翟泉相连。
城东
明悬尼寺:彭城武宣王勰所立也,在建春门外石楼南,谷水周回绕城,至建春门外东入阳渠石桥,桥有四柱,在道南铭曰:“汉阳嘉四年,将作大匠马宪造。” 孝昌三年,大雨颓桥柱,始埋没道北二柱,至今犹存。寺东有中朝时常满仓,高祖令为租场,天下贡赋所聚蓄也。
龙华寺:宿卫羽林、虎贲等所立也,在建春门外阳渠南,寺南有租场,阳渠北有建阳里,里有土台,高三丈,上作二精舍,赵逸云:此台是中朝旗亭也,上有二层楼,悬鼓击之,以罢市。
出建春门外:一里余至东石桥,南北而行,晋太康元年造,桥南有中朝时牛马市,刑嵇康之所也,桥北大道西有建阳里,大道东有绥民里,里内有洛阳县,临渠水,绥民里东有崇义里,崇义里东有七里桥,以石为之,中朝杜预之荆州,出顿之所也,七里桥东一里郭门,开三道,号为三门,离别者多云相送三门外,京师士子送去迎归常在此处也。
其他
庄严寺:在东阳门外一里御道北,所谓东安里也,北为租场里。
秦太上君寺:胡太后所立也,在东阳门外二里御道北,所谓晖文里,当时太后正号崇训,母仪天下,号父为秦太上公,母为秦太上君,为母追福,因以名焉。
正始寺:百官等所立也,正始中立,因以为名,在东阳门外御道南,所谓敬义里也,里内有典虞曹,敬义里南有昭德里。
平等寺:广武穆王怀舍宅所立也,在青阳门外二里御道北,所谓孝敬里也。【《北史・卢辩传》:永熙二年,平等浮图成,孝武会万僧于寺,石佛低举其头,终日乃止,帝礼拜之,辩曰:“石立社移,自古有此,陛下何怪。”】
景宁寺:太保司徒杨椿所立也,在青阳门外三里御道南,所谓景宁里也,道北有孝义里,里西北有苏秦冢,冢傍有宝明寺,孝义里东即是洛阳小市,市北有殖货里。
城南景明寺:宣武皇帝所立也,景明年中立,因以为名,在宣阳门外一里御道东,其寺东西南北方五百步,前望嵩山少室,却负帝城,正光元年中,太后造七级浮图一所。【《北史・彭城王勰传》:景明报德鸣钟,欲饭,忽闻勰薨,二寺一千余人皆嗟痛,为之不食,但饮水而斋。】
大统寺:在景明寺西,所谓利民里。
秦太上公二寺:在景明寺南一里,西寺太后所立,东寺皇姨所造,并为父追福,因以名之,时人号为双女寺,并门临洛水,林木扶疏,寺东有灵台一所,基址虽颓,犹高五丈余,是汉光武所立,灵台东辟雍,是魏武所立,至正光中,造明堂于辟雍之西南,上圆下方,八牖四闼,汝南王复造砖浮图于灵台之上。
报德寺,高祖孝文皇帝所立也,为冯太后追福,在开阳门三里。开阳门御道东,有汉国子学堂。堂前有三种字石经二十五碑,表里刻之,写春秋、尚书二部,作篆、科斗、隶三种字,汉右中郎蔡邕笔之遗迹也。犹有十八碑,余皆残毁。复有石碑四十八枚,亦表里隶书。武定四年,大将军迁石经于邺。【《洛阳记》:太学在洛阳城南开阳门外,讲堂长十丈,广二丈。堂前石经四部,本碑凡四十六枚,西行尚书、公羊传十六碑,存十二碑毁;南行礼记十五碑,悉崩坏;东行论语三碑,二碑毁。礼记碑上有谏议大夫马日磾、议郎蔡邕名。】
劝学里南有延贤里。
宣阳门外四里至洛水上,作浮桥,所谓永桥也。神龟中,常景为《汭颂》。南北两岸有华表,举高二十丈,华表上作凤凰,似欲翀天势。永桥以南,圜丘以北,伊洛之间,夹御道有四夷馆。道东有四馆:一名金陵,二名燕然,三名扶桑,四名崦嵫。道西有四馆:一曰归正,二曰归德,三曰慕化,四曰慕义。吴人投国者,处金陵馆,三年以后,赐第归正里;北夷来附者,处燕然馆,三年以后,赐宅归德里;东夷来附者,处扶桑馆,赐宅慕化里;西夷来附者,处崦嵫馆,赐宅慕义里。是以慕化之民,万有余家,门巷修整,阊阖填列,青槐陌,绿柳垂庭。天下难得之货,别立市于洛水南,号曰四通市,民间谓永桥寺。永桥南东有白象、狮子二坊。
高阳王寺,高阳王雍之宅也,在津阳门外三里御道西。寺北有中甘里。
崇虚寺在城西,即汉之跃龙渊也。延熹九年,桓帝祀老子于跃龙园,设华盖之座,用郊天之乐,此其地也。城西白马寺,汉明帝所立也,在西阳门外三里御道南。帝梦金人,长丈六,项背日月光明,胡人号曰佛,遣使向西域求之,乃得经象焉。时白马负经而来,因以为名。明帝崩,起祗洹于陵上,自此以后,百姓冢上或作浮图焉。宝光寺在西阳门外御道北,园中有一海,号咸池。普泰末,雍州刺史陇西王尔朱天光总士马于此寺,寺门无何都崩,天光恶之,其年战败,斩于东市。
出西门外四里御道南,有洛阳大市,周回八里。市东南有皇女台,汉大将军梁冀所造,犹高五丈余。景明中,比丘道恒立灵仙寺于其上。台西有河阳县市,西北有土山鱼池,亦冀之所造,即《汉书》所谓 “采土筑山,十里九坂,以象二崤” 者。市东有通达、货殖二里,里内之人尽皆工巧,屠贩为生,资财巨万。市南有调音、乐律二里,里内之人丝竹讴歌,天下妙伎出焉。市西有退酤、治觞二里,里内之人多酝酒为业。市北有慈孝、奉终二里,里内之人以卖棺椁为业。别有准财、金肆二里,富人在焉。凡此十里,多诸工商货殖之民,千金比屋,层楼对出,重门启扇,阁道交通,迭相临望。自退酤以西,张方沟以东,南临洛水,北达芒山,其间东西二里,南北十五里,并名为寿丘里,皇帝所居也,民间号为王子坊。经河阴之役,诸元殄尽,五侯第宅多题为寺,寿丘里间,列刹相望。
出阊阖门城外七里长分桥,即汉之夕阳亭也。中朝时,以谷水迅急,注于城下,多坏民家,立石桥以限之,长则分流入洛,故名曰长分桥。或云晋河间王在长安,遣张方征长沙王,营军于此,因号张方桥也,未知孰是。今民间语讹,号为张夫人桥。朝士送迎,多在此处。长分桥西有千金堰,《魏书》:崔亮为仆射,奏于张方桥东堰谷水,造水碾磨数十区,其利十倍,国用便之,计其水利日益千金,因以为名。昔都水使者陈勰所造,今备夫一千,岁恒修之。
城北禅虚寺在大夏门御道西,寺前有阅武场,岁终农隙,甲士习战,千乘万骑常在于此。中朝时,宣武场在大夏门东北,今为光风园,苜蓿在焉。
凝元寺在广莫门外一里御道东,所谓永平里也。城东北有上高里,殷之顽民所居处也。高祖名闻义里,迁京之始,朝士住其中,迭相讥刺,竟皆去之,唯有造瓦者止其内,京师瓦器出焉。
京师东西二十里,南北十五里,户十万九千余。庙社宫室府曹以外,方三百步为一里,里开四门,门置里正二人,吏四人,门士八人,合有二百二十里。寺有一千三百六十七所,天平元年迁都邺城,洛阳余寺四百二十一所。
《历代帝王宅京记》卷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