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歷代帝王宅京记》卷二
昆山顾炎武撰
总序下
天兴元年秋七月,迁都平城,始营宫室,建宗庙,立社稷。八月,诏有司正封畿,制郊甸,端径术,标道里。
六年秋九月,行幸南平城,规度灅水南面夏屋山,背黄瓜堆,将建新邑。
太宗泰常七年秋九月辛亥,筑平城外郭,周回三十二里。
高祖太和十七年冬十月戊寅朔,幸金墉城,诏征司空穆亮与尚书李冲、将作大匠董爵经始雒京。
十八年春正月乙亥,幸洛阳西宫。闰二月壬申,帝还至平城。癸酉,临朝堂,部分迁留。冬十一月己丑,车驾至洛阳。
十九年秋八月,金墉宫成。九月,车驾幸金墉宫。庚午,六宫及文武迁于雒阳。
《魏书・任城王澄传》曰:高祖外示南讨,意在谋迁,斋于明堂左个,诏太常卿王谌亲令龟卜、易筮南伐之事,其兆遇革。高祖曰:“此是汤武革命,顺天应人之卦也。” 群臣莫敢言。澄进曰:“《易》言革者,更也。将欲顺天应人,革君臣之命,汤武得之为吉。陛下帝有天下,重光累叶,今日卜征,乃是伐叛,不得云革命,未可全为吉也。” 高祖厉声曰:“象云大人虎变,何言不吉也?” 澄曰:“陛下龙兴既久,岂可方同虎变?” 高祖勃然作色曰:“社稷,我之社稷,任城欲沮众耶?” 澄曰:“社稷,诚知陛下之社稷,然臣是社稷之臣,豫参顾问,敢尽愚衷。” 高祖既锐意欲行,恶澄此对,久之乃解,曰:“各言其志,亦复何伤。” 车驾还宫,便召澄,未及升阶,遥谓曰:“向者革卦,今更欲论之。明堂之忿,惧众人竞言沮我大计,故厉色怖文武耳,想解朕意也。” 乃独谓澄曰:“今日之行,诚知不易,但国家兴自北土,徙居平城,虽富有四海,文轨未一,此间用武之地,非可文治,移风易俗,信为实难。崤函帝宅,河洛王里,因兹大举,光宅中原,任城意以为何如?” 澄曰:“伊洛中区,均天下所据,陛下制御华夏,辑平九服,苍生闻此应当大庆。” 高祖曰:“北人恋本,忽闻将移,能不惊扰?” 澄曰:“此既非常之事,当非常人所知,唯须决之圣怀,此辈亦何能为也。” 高祖曰:“任城便是我之子房。” 及驾幸洛阳,定迁都之策,诏曰:“迁移之策,必须访众,当遣任城驰驿向代,问彼百司,论择可否。近日论革,今真所谓革也。王其勉之。” 既至代都,众闻迁诏,莫不惊骇。澄援引今古,徐以晓之,众乃开伏。澄遂南驰还报,会车驾于滑台。高祖大说曰:“若非任城,朕事不得就也。”
《李冲传》曰:车驾南伐,加冲辅国大将军,统众翼从,自发都至于雒阳,霖雨不霁,仍诏六军发轸。高祖戎服执鞭,御马而出,群臣皆稽颡固谏。高祖乃谕群臣曰:“今者兴动不小,动而无成,何以示后?苟欲班师,无以垂之千载。朕仰惟远祖,世居幽漠,违众南迁,以享无穷之美。今若不南迁,即当移都于此,光宅土中,王公等以为何如?欲迁者左,不欲者右。” 安定王休等相率如右。南安王桢进曰:“夫愚者暗于成事,智者见于未萌,行至德者不议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非常之人乃能行非常之事,廓神都以延王业,度土中以制帝京,周公启之于前,陛下行之于后,固其宜也。且天下至重,莫若皇居,请上安圣躬,下慰民望,光宅中原,辍彼南伐,此臣等愿言,苍生幸甚。” 群臣咸唱万寿。高祖即谋南迁,恐众心恋旧,乃示为大举,因以胁定众情,外为南伐,其实迁也。旧人怀土,多所不愿,内惮南征,无敢言者。于是定都雒阳。
《东阳王丕传》曰:高祖欲迁都,临太极殿,引见留守之官,大议乃诏丕等各陈其志。燕州刺史穆罴进曰:“移都大事,如臣愚见,谓为未可。” 高祖曰:“卿便言不可之理。” 罴曰:“北有猃狁之寇,南有荆扬未宾,西有吐谷浑之阻,东有高句丽之难,九区未定,以此推之,谓为不可。征伐之举,要须戎马,如其无马,事不可克。” 高祖言曰:“卿言无马,此理粗可,马出北方,厩在此置,卿何虑无马?今代在恒山之北,为九州之外,以是之故,迁于中原。” 罴曰:“臣闻黄帝都涿鹿,以此言之,古者圣王不必悉居中原。” 高祖曰:“黄帝以天下未定,都于涿鹿,既定之后,迁于河南。” 尚书于杲曰:“臣诚不识古事,如闻百姓之言,先王建都于此,无何欲移,以为不可。中原数有篡夺,自建邑平城以来,与天地并固,日月齐明,臣虽管见肤浅,终不以恒代之地而拟伊洛之美,但安土重迁,物之常性,一旦南移,惧不乐也。” 丕曰:“陛下去岁亲御六军,讨萧氏至洛,遣任城王澄宣敕,臣等议都洛,初奉恩敕,心情惶越,凡欲迁,当讯之卜筮,审吉否,然后可。” 高祖曰:“往在邺中,司徒公诞、咸阳王禧、尚书李冲等皆欲请龟卜吉凶,朕谓诞等曰:‘昔周召卜宅伊洛,乃识至兆,今无若斯之人,卜亦无益。然卜者所以决疑,不疑何须卜也?昔轩辕卜兆,龟焦,卜者请访诸贤哲,轩辕乃问天老,天老谓为善,遂随其言,终致昌吉,然则至人之量,未然审于龟矣。朕既以四海为家,或南或北,迟速无常,南移之民,朕自多积仓储,不令其窘乏。” 丕曰:“臣仰奉慈诏,不胜喜舞。” 高祖诏群官曰:“昔平文皇帝弃背,率土昭成营居盛乐,太祖道武皇帝神武应天,迁居平城,朕虽虚寡,幸属胜残之运,故移宅中原,肇成皇宇,卿等当奉先君令德,光迹洪规。” 前怀州刺史青龙、前秦州刺史吕受恩等仍守愚因,帝皆辞而答之,辞屈而退。
孝武帝永熙三年秋七月丁未,出奔长安。己酉,高欢入洛。冬十月丙寅,立清河王世子善见为帝。丙子,兆迁于邺。
《魏书・孝静本纪》曰:是月壬申,诏曰:“安安能迁,自古之明典,所居靡定,往昔之成规。是以殷迁八城,周卜三地,吉凶有数,隆替无恒,事由于变通,理出于不得已,故也。高祖孝文皇帝式观乾象,俯协人谋,发自武州,来幸嵩县,魏虽旧国,其命维新。及正光之际,国步孔棘,丧乱不已,寇贼交侵,俾吾生民无所措手。今远遵古式,深验时事,考龟袭吉,迁宅漳滏,庶克隆洪基,再昌宝历。主者明为条格,及时发迈。”
自是分为东西魏。
东魏禅于齐,都邺。
西魏禅于周,都长安。
及周武帝灭齐,宣帝大象元年,以洛阳为东京。
周禅于隋。
隋文帝开皇二年夏六月丙申,作新都于龙首山【在汉故城东南十三里,即今陕西西安府】。
《隋书・高祖本纪》曰:“朕奉上元,君临万国,属生人之敝,处前代之宫,常以为作之者劳,居之者逸,改创之事,心未遑也。而王公大臣陈谋献策,咸云:‘羲农以降,至于姬刘,有当代而屡迁,无革命而不徙。曹马之后,时见因循,乃末代之宴安,非往圣之宏义。此城从汉雕残日久,屡为战塲,旧经丧乱,今之宫室,事近权宜,又非谋筮从龟,瞻星揆日,不足建皇王之邑,合大众所聚,论变通之数,稽幽显之符,同心固请,辞情深切。然则京师,百官之府,四海归向,非朕一人之所独有,苟利于物,其可违乎?且殷之五迁,恐人尽死【《盘庚篇》曰:重我民,无尽刘】,是则以吉凶之土,制长短之命,谋新去故,如农望秋,虽则劬劳,其究安宅。今区宇宁一,阴阳顺序,安安以迁,勿怀胥怨。龙首山川源秀丽,卉物滋阜,卜食相土,宜建都邑,定鼎之基,永固无穷之业在斯。’公私府宅,规模远近,营构资费,随事条奏。” 乃诏左仆射高颎、将作大匠刘龙、钜鹿公贺娄子干、太府少卿高龙义等创造新都。
《庾季才传》曰:高祖将迁都,夜与高颎、苏威二人定谋,季才旦而奏曰:“臣仰观玄象,俯察图记,必有迁都之事,且汉营此城,经今将八百岁,水皆咸卤,不甚宜人,愿陛下协天人之心,为迁徙之计。” 高祖愕然,谓颎等曰:“是何神也!” 遂发诏施行。
《李穆传》曰:上素嫌台城制度狭小,又宫内多鬼妖,苏威尝劝迁都,未决,适太史奏状,及穆上表请改都邑,上曰:“天道聪明,已有徵应,太师民望,复抗此请,是则可矣。” 遂从之。
冬十二月丙子,名新都曰大兴城。
三年春三月丙辰,迁于新都。
炀帝大业元年春三月丁未,营洛阳为东京。
五年春正月丙子,改东京为东都。
九年春三月丁丑,发丁男十万城大兴。
唐高祖受隋禅,都长安。
《新唐书・突厥传》曰:突厥既岁盗边,或说帝曰:“虏数内寇者,以府库子女所在,我能去长安,则戎心止矣。” 帝使中书侍郎宇文士及逾南山,按行樊邓,将徙都焉,群臣赞迁,秦王独曰:“夷狄自古为中国患,未闻周汉为迁也,愿假数年,请取可汗以报。” 帝乃止。
高宗永徽五年冬十月,和雇雍州四万一千人筑长安外郭,三旬而毕。
显庆二年冬十二月丁卯,以洛阳宫为东都。
武后光宅元年秋九月甲寅,改东都为神都。
《资治通鉴》曰:初,隋炀帝作东都,无外城,仅有短垣而已,武后长寿元年,凤阁侍郎李昭德始筑之。
长寿元年秋九月癸卯,以并州为北都。
《通典》曰:武太后长寿元年,以并州,后之故里,改为北都。
中宗神龙元年春二月甲寅,复以神都为东都,北都为并州。
玄宗开元九年春正月丙辰,以蒲州为河中府,置中都。夏六月己卯,罢中都【旧唐书作秋七月戊申】。
《通典》:时扬州功曹参军、丽正殿学士韩覃上疏曰:“臣闻《礼记・月令》曰:‘孟夏之月,无起土功,无聚大众。’昔鲁夏城中丘,《春秋》书之,垂为后戒。今建国都,乃长久之大业也,犯天地之大禁,袭《春秋》之所书,夺人盛农之时,愚臣窃以为甚不可也。至若两都旧制,分官众多,费耗用度尚以为损,岂可更建中都乎?夫河东,国之股肱郡也,劲锐强兵尽出于是,其地隘狭,今又置都,使十万之户将安投乎?且陋东都而幸西都,自西都而造中都,取乐一君之欲,以遗万人之患,务在国都之多,不恤危亡之变,悦在游幸之丽,不顾兆庶之困,非所以深根固蒂,不拔之长策矣。昔汉帝感钟离之言,息事阳德之殿;赵主采续咸之谏,止造邺都之宫。臣愚诚愿陛下明诏罢中都,则获福无疆,天下幸甚。” 六月三日,诏停。
十一年春正月辛卯,以并州为太原府,置北都。
《六典》曰:京兆、河南、太原为三都。
十八年夏四月乙卯,筑西京外郭,凡十月而功毕。
肃宗至德二载冬十二月戊午朔,以蜀郡为南京,凤翔郡为西京,西京为中京。
上元元年秋九月甲午,以荆州为江陵府,置南都,复以南京为蜀郡。
二年秋九月壬寅,罢京兆、河南、太原、凤翔四京及江陵南都之号。
元年【去年号称元年,其年四月改元宝应】建卯月辛亥朔,复以京兆府为上都,河南府为东都,凤翔府为西都,江陵府为南都,太原府为北都。
《新唐书・吕諲传》曰:为荆州刺史,澧朗峡忠等五州节度使,建请荆州置南都,诏可。如是更号江陵府,以諲为尹,置永平军万人,遏吴蜀之冲,以湖南之岳潭郴道邵连黔中之涪凡七州隶其道。
广德元年十月,吐蕃犯京畿,上幸陕州。
《旧唐书・郭子仪传》曰:自西蕃入寇,车驾东幸【广德元年十月,吐蕃犯京畿,上幸陕州】,程元振劝帝且都洛阳,以避蕃寇,代宗然之,下诏有曰:“子仪闻之,附章论奏曰:‘臣闻雍州之地,古称天府,右控陇蜀,左扼崤函,前有终南、太华之险,后有清渭、浊河之固,神明之奥,王者所都,地方数千里,带甲十余万,兵强士勇,雄视八方,有利则出攻,无利则入守,则用武之国,非诸夏所同,秦汉因之,卒成帝业,其后或处之而泰,去之而亡,前史所书,不唯一姓。及隋氏季末,炀帝南迁,河洛丘墟,兵戈乱起,高祖倡义,亦先入关,唯能翦灭奸雄,底定区宇,以至于太宗、高宗之盛,中宗、玄宗之明,多在秦川,鲜居东洛,间者羯胡构乱,九服分离,河北、河南尽从逆命,然而先帝仗朔方之众,庆绪奔亡,陛下借西土之师,朝义就戮,岂惟天道助顺,抑亦地形使然,此陛下所知,非臣之饰说。近因吐蕃陵逼,銮驾东巡,盖以六军之兵,素非精练,皆市肆屠沽之人,务挂虚名,苟避征赋,及驱以就战,百无一堪,亦有潜输货财,因以求免,又中官掩蔽,庶政多荒,遂令陛下振荡不安,退居陕服,斯盖关于委任失所,岂可谓秦地非良者哉?今道路云云,咸谓陛下已有成命,将幸洛都,臣熟思其端,未见其利。夫以东周之地,久陷贼中,宫室焚烧,十不存一,百曹荒废,曾无尺椽,中间畿内,不满千户,井邑榛棘,豺狼所嗥,既乏军储,又鲜人力,东至郑汴,达于徐方,比自覃怀,经于相土,人烟渐绝,千里萧条,将何以奉万乘之牲饩,供百官之次舍,矧其土地狭阨,才数百里间,东有成皋,南有二室,险不足恃,适为战塲,陛下奈何弃久安之势,从至危之防,忽社稷之生,计天下之心,臣虽至愚,窃为陛下不取,且圣虑所虑,岂不以京畿新遭剽掠,田野空虚,恐稍食不充,国用有阙,以臣所见,深谓不然。昔卫文公,小国之君,诸侯之主耳,遭懿公为狄所灭,始庐于曹,衣大布之衣,冠大帛之冠,元年革车三十乘,季年三百乘,卒能恢复旧业,享无疆之休,况明明天子,恭俭节用,苟能黜素餐之吏,去冗食之官,抑防刁易牙之权,任蘧瑗、史鱼之直,薄政弛力,防隐迨鳏,委诸相以简贤任能,付老臣以练兵御侮,则黎元自理,寇盗自平,中兴之功,旬月可冀,卜年之期,永永无极矣。愿时迈顺动,回銮上都,再造邦家,维新庶政,奉宗庙以修荐享,谒陵寝以崇孝思,臣虽陨越,死无所恨。’代宗省表垂泣,谓左右曰:‘子仪用心真社稷臣也,可亟还京师。’十一月,车驾自陕还宫。”
《元载传》曰:扈驾自陕还,上表请以河中府为东都,秋杪行幸,春首还京,以避蕃戎侵轶之祸。帝初纳之,遣条奏以闻,载遂抗表请建中都,以关辅、河东等十州户税入奉京师,创置精兵五万,管在中都,以威四方。疏入不报。
杜佑《通典》议曰:关中畿内西偏,天下劳于转输。洛阳宫室正在土中,周汉以还,多为帝宅,皇舆巡幸之处,则是国都,何必重难迁移,密迩勍寇,择材留镇,以息人力,自然无虑。
答曰:古今既异,形势亦殊。当周之兴也,既定鼎郏鄏,而王在镐京,幽王之乱,平王东徙,始则晋郑夹辅,终乃齐晋主盟,咸率诸侯共尊王室,犹有请隧之僭,中肩之师。东汉再兴,巨憝皆殄,魏晋以下,理少乱多。今咸秦陵庙在焉,胜兵计数十万,海内财力云奔风趋。倘议迁都,得非蹙国,斯乃示弱天下,何以统临四方?洛阳地瘠凋敝尤甚,万乘所止,千官毕臻,樵牧难资,藁秸难赡,又无百二之固,虑启奸凶之心,岂得舍安而就危,弃大而从小也?汉高初平项羽,将宅洛师,娄敬请居关中,张良赞成其计,田肯称贺,方策备存。武德中,突厥牙帐在于河曲,数十万骑将过原州,时以伤夷未平,财力且乏,百辟震恐,皆请迁都山南。太宗献计固争,方止,永安宗社,实赖圣谟。
议者又曰:洛阳四战之地,既为不可,蒲坂虞舜旧国,表里山河,江陵亦尝设都,控压吴蜀,宁不堪居?
答曰:蒲坂土瘠,人贫困竭甚于洛邑。江陵本非要害,梁主数岁国亡。夫临制万国,尤惜大势,秦川是天下之上腴,关中为海内之雄地。巨唐受命,本在于兹,若居之,则势大而威远,舍之,则势小而威近,恐人心因斯而摇,未可轻议。
僖昭之时,乘舆屡出。
《旧唐书・僖宗纪》曰:光启元年十二月,沙陀逼京师,田令孜奉帝出幸凤翔。初,黄巢据京师,九衢三内,宫室宛然,及诸道兵破贼,争货相攻,纵火宫室,居市闾里,十焚六七。贼平之后,令京兆尹王徽补葺,至是乱兵复焚宫阙,萧条鞠为茂草矣。
《新唐书・朱朴传》曰:昭宗时,朴为国子博士,上书议迁都。古王者不常厥居,皆观天地兴衰,随时制事。关中,隋家所都,我实因之,凡三百岁,文物资货,奢侈僭伪,皆极焉。广明巨盗,颠覆宫阙,局署帑藏,里闬井肆,所存十二。比幸石门、华阴,十二之中,又亡八九,高祖、太宗之制,荡然矣。夫襄邓之西,夷漫数百里,其东,舆凤林为之关,南,菊潭环屈而流,属于汉,西有上洛重山之险,北有白崖联络,乃形胜之地,沃衍之墟。若广浚漕渠,运天下之财,可使大集。自古中兴之君,去已衰之衰,就未王而王。今南阳,汉光武虽起而未王也。臣视山河壮丽处多,故都已盛而衰,难可兴已。江南土薄水浅,人心嚣浮轻巧,不可以都。河北土厚水深,人心强愎狼戾,不可以都。唯襄邓实居中原,人心质良,去秦咫尺,而有上洛为之限,永无夷狄侵轶之虞,此建都之极选也。不报。
《赵匡凝传》曰:匡凝,山南东道节度使,天祐元年封楚王。时诸道不上供,唯匡凝岁贡赋天子。又曰:昭宗尝有意都襄阳,依匡凝以自全。
**《昭宗天祐元年》春正月壬戌,朱全忠逼帝幸东都。夏闰四月甲辰,车驾至东都。
《旧唐书・昭宗纪》曰:干宁四年七月丙申,上幸华州。九月己卯朔,汴州朱全忠、河南尹张全义及诸关东诸侯俱上言秦中有灾,请车驾还都洛阳。全忠、全义言:“臣已表率诸藩,缮治洛阳宫室。” 优诏答之。天祐元年正月己酉,全忠帅师屯河中,遣牙将寇彦卿奉表请车驾迁都洛阳。全忠令长安居人按籍迁居,彻屋木,自渭浮河而下,连甍号哭,月余不息,秦人大骂于路曰:“国贼崔允,召朱温倾覆社稷,俾我及此,天乎天乎!” 丁巳,车驾发京师。癸亥,次陕州。闰四月丁酉,车驾发陕州。甲辰,至东都,由徽安门入。是日,大风雨,跬步不辨物色,日暝少止。上谒太庙,礼毕还宫,御正殿,宣劳从官、卫士,受贺。乙巳,上御光政门大赦,制曰:“乃眷中州,便侯伯防朝之路,运逢百六,顺古今禳避之宜。况建旧京,我家二宅,轘辕通其左,郏鄏引其前,周平王之东迁,更延姬祚,汉光武之定业,克茂刘宗,肇葺新都,祈天永命,皆因否运,复启昌期。或西避于戎狄,或载殱于妖孽,朕遭家不造,布德不明,十载以来,三罹播越,亦属灾缠秦雍,叛起邠岐,始幸石门以避卫兵之乱,载迁华岳,仍惊畿邑之侵忧,危则矢及车舆,陵胁则火延宫庙,迨至逆连宫闱,构结奸凶,致刘季述幽朕于下宫,韩全诲劫予于右辅,莫非兵围内殿,焰更九重,皆思假武以容身,唯效指鹿而威众,矫宣天宪,欺灭外藩,行书诏以任情欲,忠良之获罪,虽群方岳牧协力匡扶,拘戎律于阻修,报朝恩而隔越。副元帅梁王全忠,以兼镇近辅,总兵四藩,远赴岐阳,躬迎大驾,辛勤百战,尽剿凶渠,营野三年,竟回銮辂,咸镐载新其宫阙,让珪绝类于阉徒,方崇再造之功,以正中兴之运。又邠岐结衅,巴蜀连兵,上负国恩,下隳邻好,焚宫烈火,更延爇于亲邻,却驾凶锋,复延侵于禁苑,抑又太乙游处,并集六宫,罚星荧惑,久躔东井,元象荐灾于秦分,地形无过于洛阳,爰有一二荩臣,洎四方同志,端心王室,共誓嘉谋,魏、定、燕航大河而毕至,陈、徐、潞、蔡辇巨轴以皆来,披荆棘而立朝廷,刬灰烬而化轮奂,左郊祧而右社稷,肃尔崇严,前广殿而后重廊,蔼然华饰。公卿佥议,龟筮协从。甲子,今年孟夏初吉,备法驾而离分陕,列百官而入洛郊,观此殷繁,良多嘉慰。谢罪太庙,忧惕惊怀,登御端门,轸恻兴感。盖以一人寡佑,致万姓靡宁,工役艰疲,忠良尽瘁,克建再迁之事业,冀延八百之基础,宜覃涣汗之恩,俟此雍熙之庆,涤瑕荡垢,咸与维新,可大赦天下,改天复四年为天祐元年。于戏!肆眚阊阖,即安宫闱,虽九庙几筵,已閟于新室,而诸陵松柏,遥隔于旧都,将务乂宁,难申绻慕,文武百辟,执事具僚,从我千里而来,端尔一心莅政,恩覃既往,效责从新,方当开国之初,必举慢官之罚。”
《五代史・寇彦卿传》曰:初,太祖【朱全忠伪号梁太祖】与崔胤谋欲迁都洛阳,而昭宗不许。其后昭宗奔于凤翔,太祖以兵围之。昭宗既出,明年,太祖以兵至河中,遣彦卿奉表迫请迁都。彦卿因悉驱徙长安居人以东,人皆拆屋为筏,浮渭而下,道路号哭,仰天大骂曰:“国贼崔胤、朱温使我至此!” 昭宗亦顾瞻陵庙,彷徨不忍去,谓其左右为俚语云:“纥干山头冻死雀,何不飞去生处乐。” 相与泣下沾襟。
《资治通鉴》曰:正月丁巳,上御延喜楼,朱全忠遣牙将寇彦卿奉表称邠岐兵逼畿甸,请上迁都洛阳。及下楼,裴枢已得全忠移书,促百官东行。戊午,驱徙士民,号哭满路,老幼襁属,月余不绝。壬戌,车驾发长安,全忠以其将张廷范为御营使,毁长安宫室、百司及民间庐舍,取其材,浮渭沿河而下,长安自此遂丘墟矣。
梁太祖开平元年,夏四月戊辰,以汴州为开封府,建东都,以唐东都为西都,废西京为雍州佑国军。
后唐庄宗同光元年,夏四月己巳,以兴唐府建东京,太原府建西京,以镇州为真定府,建北都。冬十一月乙巳,罢北都为镇州成德军,以太原为北都。丙辰,复汴州为宣武军。辛酉,复西京京兆府。
三年,春三月辛酉,改东京为邺都,以洛京为东都。明宗天成四年夏六月戊申,罢邺都。
晋高祖天福三年,冬十月庚辰,复以汴州为东京,洛阳为西京,以西京为雍州晋昌军。十一月辛亥,复邺都。周高祖显德元年春正月戊寅,罢邺都。
世宗显德三年,春正月戊戌,发开封府、曹滑、郑州民十余万筑大兴外城。
宋太祖受周禅,都东京。
开宝元年,春正月甲午,增治京城。
《王应麟地理通释》曰:太祖生于洛阳,有迁都之意,晋王言非便,太祖曰:“朕将西迁者,欲据山河之固,而去冗兵。” 王又言:“在德不在险。” 太祖曰:“不出百年,天下民力殚矣。”
真宗景德三年,春二月甲申,以宋州为应天府。
大中祥符七年,春正月,建应天府为南京。
仁宗庆历二年,夏五月,建大名府为北京。
《宋史・范仲淹传》曰:时吕夷简执政,他日论建都之事,仲淹曰:“洛阳险固,而汴为四战之地,太平宜居汴,即有事必居洛阳,当渐广储蓄,缮宫室。” 帝问夷简,夷简曰:“此仲淹迂阔之论也。” 仲淹乃为四论以献。
《吕夷简传》曰:契丹聚兵幽蓟,声言将入寇,议者请城洛阳,夷简谓契丹畏壮侮怯,遽城洛阳,亡以示威,景德之役,非乘舆济河,则契丹未易服也,宜建都大名,示将亲征,以伐其谋,或曰:“此虚声耳,不若修洛阳。” 夷简曰:“这是子囊城郢计也,使契丹复渡河,虽高城深池,何足恃耶?” 乃建北都。
神宗熙宁八年,秋八月庚戌,发河北京东兵及监牧卒修都城。
徽宗政和六年,春二月庚寅,广京城。
高宗建炎元年,夏五月庚寅朔,即位于南京应天府。绍兴元年冬十一月戊戌,诏驻跸临安。
二年春正月己未,修临安城。
《宋史・陈亮传》曰:淳熙五年,亮诣阙上书曰:“夫吴蜀,天地之偏气,钱塘,又吴之一隅。当唐之衰,钱镠以闾巷之雄,起王其地,自以不能独立,常朝事中国,以为重。及我宋受命,俶以其家入京师,而自献其土。故钱塘终始五代,被兵最少,而二百年之间,人物日以繁盛,遂甲于东南。及建炎、绍兴之间,为六飞所驻之地,当时论者,固已疑其不足以彰形势而事恢复矣。秦桧又从而备百司庶府,以讲礼乐于其中,其风俗固已华靡,士大夫又从而治园囿台榭,以乐其生于干戈之余,上下晏安,而钱塘为乐国矣。一隙之地,本不足以容万乘,而镇压且五十年,山川之气,盖亦发泄而无余矣。故谷粟桑麻、丝枲之利,岁耗于一岁;禽兽鱼鳖、草木之生,日蹙于一日,而上下不以为异也。公卿将相,大抵多江浙、闽蜀之人,而人才亦日以凡下。场屋之士,以十万数,而文墨小异,已足以称雄于其间矣。陛下据钱塘已耗之气,用闽浙日衰之士,而欲鼓东南习安脆弱之众,北向以争中原,臣是以知其难也。
荆襄之地,在春秋时,楚用以虎视齐晋,而齐晋不能屈也。及战国之际,独能与齐争帝。其后三百余年,而光武起于南阳,同时共事,往往多南阳故人。又二百余年,遂为三国交据之地,诸葛亮由此起辅先主,荆襄之士,从之如云,而汉氏赖以复存于蜀。周瑜、鲁肃、吕蒙、陆逊、陆抗、邓艾、羊祜,皆以其地显名。又百余年,而晋氏南渡,荆襄常雄于东南,而东南往往倚以为强梁,竟以此代齐。及其气发泄无余,而隋唐以来,遂为偏方下州。五代之际,高氏独常臣事诸侯,本朝二百年之间,降为荒落之邦,北连许汝,民居稀少,土产卑薄,人才之能通姓名于上国者,如晨星之相望,况至于建炎、绍兴之际,群盗出没于其间,而被祸尤极,以迄于今。虽南北分画交据,往往又置于不足用,民食无所从出,而兵不可由此而进。议者或以为忧,而不知其势之足用也。其地虽为偏方,然未有偏方之气五六百年而不发 泄者,况其东通吴会,南极湖湘,北控关洛,左右伸缩,皆足以为进取之机。今诚能开垦其地,洗濯其人,以发泄其气而用之,使足以接关洛之气,则可以争衡于中国矣。是以形势消长之常数也。陛下慨然移都建业,百司庶府,皆从草创,军国之仪,皆从简略,又作行宫于武昌,以示不敢宁居之意,常以江淮之师,为金人侵轶之备,而精择一人之沉鸷有谋、开豁无他者,委以荆襄之任,宽其文法,听其废置,抚摩振厉于三数年之间,则国家之势成矣。”
辽
初,国号曰契丹,居潢水之上,名曰西楼。
太祖神册三年春二月癸亥,城皇都。
四年春二月丙辰,修辽阳故城,以汉民、渤海户实之,改为东平郡。
太宗天显三年冬十二月,升东平郡为南京。
会同元年冬十一月,晋遣赵莹奉表来贺,以幽蓟、瀛莫、涿檀、顺妫、儒新、武云、应朔、寰蔚十六州并图籍来献。于是诏以皇都为上京府,曰临潢;升幽州为南京,南京为东京。
圣宗统和二十五年春正月,建中都。
兴宗重熙十三年十一月丁卯,改云州为西京。
金
金之先在混同江、长白山,至献祖乃徙居海古水,耕垦树艺,始筑室,有栋宇之制,人呼其地为额讷格尔。额讷格尔者,汉语居室也。自此遂定于按出虎水之侧。太祖建国,称京师。
熙宗天眷元年秋八月,以京师为上京府,曰会宁;旧上京为北京。
海陵天德三年春三月壬辰,诏广燕城,建宫室。夏四月丙午,诏迁都燕京。
贞元元年春三月辛亥,至燕京。乙卯,改燕京为中都府,曰大兴;汴京为南京,中京为北京。
正隆二年秋八月甲寅,罢上京留守司。冬十月壬寅,命会宁府毁旧宫殿、诸大族第宅及储庆寺,仍夷其址而耕种之。
《金史・海陵本纪》曰:削上京之号,止称会宁府,称为国中者,以违制论。
三年冬十一月,诏左丞相张浩、参知政事敬嗣徽营建南京宫室。
六年夏六月癸亥,至南京。
世宗大定十三年秋七月庚子,复以会宁府为上京。
宣宗贞祐二年秋七月,迁都南京。
《金史・完颜额尔克传》曰:初,宣宗议迁都,朝臣谓可迁河中,河中背负关陕五路,士马全盛,南阻大河,可建行台以为右翼,前有绛阳、平阳、太原三大镇,敌兵不敢轻入,应三镇近县之民,皆聚之山寨,敌至则为昼攻夜劫之计,屯重兵中条,则行在有万全之固矣。主议者以河中在河朔,又无宫室,不及汴梁,议遂寝。
《金史・撒合辇传》曰:宣宗改河南府为金昌府,号中京,又拟少室山顶为御营,命伊喇聂赫筑之。
元初国号曰蒙古,太祖始即位于斡难河之源,十五年建都和林。
《元史・地理志》曰:和宁路,始名和林,以西有哈剌和林河,因以名城。太祖十五年定河北诸郡,建都于此,前后五朝都焉。
世祖以宪宗六年春三月,命僧子聪【后名刘秉忠】卜地于桓州东、滦水北,城开平府,经营宫室。
中统四年五月戊子,升开平府为上都。
至元元年八月乙卯,改燕京为中都。
四年春正月,城中都,始建宗庙宫室。
九年春二月壬辰,改中都为大都。
《元史・刘秉忠传》曰:初,帝命秉忠相地于桓州东、滦水北,建城郭于龙冈,三年而毕,名曰开平,继升为上都,而以燕为中都。四年,又命秉忠筑中都城,始建宗庙宫室。八年,奏建国号曰大元,而以中都为大都。
二十年夏六月,发军完大都城。
——《历代帝王宅京记》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