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阳陈廷桂子犀纂辑
艺文四
记
明鲁可藻崇正乙亥和州失城本末。尝概天下事，议谕多而成功少，况先无所以救，而哓哓焉于既败之后乎？虽然，当事既难于言，言之尤难于听，逮事后而又不追厥所繇，为将来者鉴，如国家何？如斯民何？说者谓和城虽失，劳不可泯，略其芳而重言所以失得，母伤任事者之心乎？非也，言劳，为和也，言失，为天下，将来之和也。
和自去，正戒严，家大人分守小西门，时余在白下，乡人御史马公如蛟，更谬推余。余归上守城六议，曰：万丈坚牢，一尺为害，各门不可各分畛域。又曰：守须效死，勿去萌去志，不若勿守。已而与同声长叹曰：守城以守贼也。今垛兵守官府及诸生耳，诸生守官府耳，即官府亦似有所观望，幸而贼去，不则我辈无噍类矣。夏秋间，余师维斗先生数寓书，辄及寇事。九月，与伯宗、次尾、尔公诸君子聚首白下，感事攒眉者久之。时余借一枝于鸡鸣之麓，录寇复警，义不可不归。至冬仲，大人谢别州守，先命藻奉母携妻南下，未几而突犯霍丘之报至矣。大人以小西门代者未至，再为料理五日，代者登城，乃得南渡。不意天祸吾和，卒至惨遭焚杀。余从父、从兄、姑妹、从女，靡有孑遗，仅存四侄，皆十二岁以下、三岁以上童子，收而抚之，正不知所终极。嗟嗟！余之生苦于列矣。以和之所以守与所以失，一妄言之。
崇正八年正月十九日，贼劫全椒陈家市，距州城七十里，未入州境。马侍御率通城绅衿，请于州守黎公弘业，建守城之策，抽丁站垛，派各绅衿分督。侍御自招兵二百馀人，操练听用。城中殷实者报捐五千金，米五千石。乡民大报捐五千金，以资濬筑。嗣是侍御家丁廪粮，申颖道于条鞭丙照丁加派，名为终兵。又论通城庄田租谷，尽运入城，并沈阳右卫仓粮，足支数年。又购工铸大小铳𪿫百余门，马铳千余营，弓弩器械具备，意谓贼来，万无一虞矣。至十二月二十六日晨，一骑贼稠袄貂帽从行，五人先至，沿城周遭一遍，称淮抚催辽饷者，至城下，詈州守婪贼害民，明年钱粮巳征大半，何以匿不起解？隋有五骑突至大西门外，城门急闭，未得入。是日到贼骑不逾三百，离城数百步外，周围驰逐。二十七日，纷纷奔集，竟日不绝。到即分散，四乡焚劫，掠少年精壮者胁之行，即以空马与骑，多取银钱衣物赏之。最后到者，乃礼六门外厢房。其先存城下者，掳城外小儿男妇，剥衣斫杀。城上人云：南京官兵数万即到此。贼云：南京官兵我尽知，不过二三百人。兵头首级，我巳取来，出数列人首，示城上人，盖即江口失利之兵也。二十八日晨，方来攻城。先聚城外大竹木，捆缚成高梯，沿大南、小方来，西北门等城遍倚之。我各门兵用𪿫击杀贼百余人。中有红袍金带伪千岁邓姓者，中𪿫久，贼众拥尸哭拜，各城以挠钩钩其梯数十上城。贼又以二人走入东水关洞内，毁关城上，以士墼掷填洞口，使贼不得出。贼觉遁去。午刻贼众。戴方桌，以门护两旁，又以门置桌上，斜倚城墙，或掘棺木戴之，上大斜倚门，至大西门掘城。城上砖石掷门上，皆滚落，不能伤。贼旋用铁索缚柴缒烧之，稍退。时大风雪，城上人不能立。侍御出家财，募人下城杀贼，得百人。侍御兄弟率之出与贼战，而各门绅衿多回顾家室，城上灯火渐缺。又城内数处火起，贼犹不敢，人相戒曰：恐是马家计，不可上。有数贼登梯上抂，都口四望，语城下曰：速上，无人矣。由是蚁附上城，分烧六门。城楼窝铺，逢人斫杀。六门有经筑塞，男妇无隙可逃。其缒城下者，多被城外逻贼要杀之。州守力不能支，亟回署促家属自尽，题诗于壁云：为官不负民，为臣不铜君。忠孝诚巳尽，列生安足论。自刎未绝，以于乱刃之下。江防陈姚出守梁山，免吏目景一高伤右胫，列。教官康正谏自溺。赵世选被杀。守御指挥奔江南免听用指挥，多被贼列。侍御兄弟，惟三弟及一侄，得奔江南。余族之抂城存，男子杀列六十余人，余多重伤，妇女殉节者倍之。至亲如七旬从父，列于水，从兄廪生可为列于刃，一姑两妹、一从嫂、两从女，列于水于火。诸生之存城者以近百人。余同社十三人，社如兰、黄象乾、孙谋居乡，藻与戴重、杨九思居南京，得免。其抂城得奔江南者，张弘开一人百余。叔一璠暨王大生、万道生盛名，皆遇贼不屈列。王朝珌夫妇子女十数人，相率入水。余北天机遇贼，尚执械戒勉守卒被杀，二子列尤惨。监贡富民，凡有名目之人存无几，惟书吏诸役存。二十九日，城内外逃难士民。被贼驱入江者无算。贼自谓数年来惟扶风县杀人最多，今和为尤快。自二十八日至初三日，搂劫财物，焚烧房舍，止寺观庵庙不焚。州署、卫仓、先师庙、明伦堂并官民房屋尽毁之。贼拟初六日去。初四日晨，忽传卢兵来仓，未终而行。通计和城男子存什之一，女子厦二十之一，房舍存百之一，嗟嗟惨极矣！夫和州城方九里，民兵数千，粮支数年，火药器械无一不备，贼攻之一日而辄破者，何也？其故有六。一日人心未收。
和州二十年来，颇多富户。近富户以放债为戒，以治产傻宜相夸，而贫者苦矣。至本州钱粮，逐年星完，未闻有挂欠存民者。旱荒者五年，歉值寇警，去春城门未开时，即征五六、七、八分，条鞭不能稍宽时日，乡民挟衣质钱者，充塞街卷，识者忧之。又于城河、河工报富户输银，听旁人定数，注籍之后，即不增减，满城怨嗟。余与侍御言之：本年条鞭，去冬巳完四分，余欠，俟麦孰征半，秋成征征未属，且与上司四限之数，往年十月全完之期，毫无差误，似为公私两便。若夫派银，不当辄注数目，惟合计富户，分别公等，差等既定，然后概注某等若干，庶几无辞。是时乡人尚宝卿吴公家周自白下归，夹谓此时以收拾人心为第一，人皆叹服。今未得其心，欲其呼之而辄应，能乎？二日，斗志未立。春初守城，余见站垛皆人家童仆及雇觅残弱之人，语同志曰：设贼至城下，火𪿫器械，此辈能用之乎？抑别觅一辈以御贼乎？纵不能责人正身登城，大必注定的名，不得更易，以倾分督又如砖石灰瓶。之类，绅衿时加训练，及时合法，方为有益。因条商六蚁于侍御，乃各富户于一童仆之登城，若纳之陷阱，今日一人，明日一人，不过驱应卯酉而巳。解严后，非较量输呢之多寡，即怨恨登陴之偏枯，安望其有斗志乎？花以效以为心，临时犹恐其转念，今人怀自免之私，欲得其列力，能乎？三日，关隘未守。和州东南阻江，西北负山，贼自全椒来，有后河、夹山关可守；自定远陈家市来，有后河鸡笼衖可守；自柘皋、巢县来，有昭关、羊子衖可守；自无为来，有天河、裕溪可守。此皆有险可恃。使于各处鼓舞义勇，各置百余人，无事则讥察，有事则堵截拒守，贼骑何能越山渡河至城下乎？乃闭门守垛，不惟置乡民于膜外，夹且我无退步，彼有余闲，贼反得以全胜制我，是弃险阻予敌，而退守以自敝也。四日，奸细未严。春来贼骑过和州，远乡及近城者，不知凡几。间有获者，或假公差，或假逃兵，或假北商，甚至多带骡马兵器，及按出金银首饰、器皿、绸缎衣服，概为释放。围城先数日，一起六人充兵部侦役，要入城换马。及问贼信，云：尚抂河南。二十五日夜，一骑到城下，称含山报役云：贼抂卢州，退回寿州一百二十里。此时贼巳入含山焚掠。二十七日夜，州守见署后山上一人，远望城外，招手，捕获之。二十八日，攻城时，贼于城下大呼屠继山，尔许于二十七夜放火，何以诳我？继山，江西人，笔工，时方守垛，拷供二十余人，约抂张铁巷、姬家巷两处放火，尚许招保而不杀。城陷，果两处火起。又贼尽知城乡各镇人姓。名，随处指名查问，是舍奸宄不诛，而养痈以贻患也。五日，乱民未靖。十年来，城内屡有大盗，或劫库银，或劫某府、劫厅，或劫暂寓大官及本州富家。去春间警时，即有乱民某某等，私造板斧待变，捉获之，其党多至数十人。贼至数日前，有白帽贼五十余人，夜集张某后门，惊觉乃散。张某多识其面目姓名，不敢鸣缉。和城即不陷，此辈凶徒，断不能帖然无事。此查察不密，示贼以可乘之隙也。六日，救援未立。和城最称坚厚，即贼昨所掘处，厚可数丈，贼大知其难攻，但守城俱未经训练之人。大西、小南二门有马侍御乡兵，余四门要𪿫，请𪿫，要兵，请兵，骤难应手。若得三旅之师，于数十里外虚张声势，贼必闻而却步。州守先具有告急公文。二十七日，藻同戴君重抂南京，闻贼到和，赴部厂，痛哭请救，面论发兵，未几，而和终不可救。此援勦不速，与贼以得志之机也。六者皆和之所以失也。然则贼遂不可除乎？和人有被掳至贼营者，得贼中情形颇悉。贼首为闯王高疤子，次称王者四人，又次称王者十六人，其下则小掌盘子，又下则管队，队中人数多寡不一，管队之下则队长大小掌盘子。其七十二人与官兵抗拒者，止管队一辈而巳。贼中亦多怨悔。除夕痛哭不巳。和人问之云：我不得巳被掳，抂此，父母妻子不得相见。问何不偷？公云：偷去恐盘获被杀。若有官府招安，愿出为良民。中一起事。贼道：怨恨，吃张胖子亏。今日也约走马，明日也约走马，做出如此大事，将来不如列于何所，即贼首大云：又是一年矣。我马上快乐，过一日是一日，过一年是一年。其畏官兵如虎，时刻隄防逃难人但持长枪，贼即不敢近。贼中各处人俱有，各项人俱有，起事止六十人，一年后有四千，今到处掳合几四十万子，有不肯杀人者。其以杀人为乐者，多未冠少年。盖贼多掳少年，为其无知而易诱也。其实绝无力量，绝无技勇，每队中止管队一人，差能应敌百对和人云：我和巳准备去，尔城上苦一垛口立一人，谁敢上城？问到南京否？云：我先到仪、扬截掠粮船，再过南京，若不得过江，再回去。问回何处？云：回潼关。问回去如何？云：秋间再出来。问尔有何法术？云：无法术。前晚之风，原于不知助尔，助我问是否。会有奸细，云：到城外捉获一人，拷问城内虚实，倾是奸细。问：官兵如何不能胜？云：我人多马多，人疲换人，马疲换马，自是难胜。问尔要如许银何用？云：我等大有，要救命时，若官兵逐急，须此物铺地，方得逃命。其口中称朝廷，称洪都爷、卢都爷，自称曰反，曰乱民，曰流贼，曰响马。贼之情形如此，惟望当事诸上台，亟筹方略，拯救残黎，速奏肤功，以仰佐圣明亿万年之治。藻甚愚昧，脱寇南楼，既深宗族卢墓之雠，更切天下生灵之卢。因直摅和城失事之因，庸作郡邑绸缪之鉴。至和罹祸时惨，十倍于巢卢，南北诸上台，百而目之，自能为民请命。马宦之拮据于前，州守之慷慨于后，及师生之克终成事，不憎一列者，或劳有可纪，或节有可录，下民有口碑，上台有公议，均非愚生所敢置喙者也。难中卒笔，殊忘不。文时在丙子上元后二日。
书
唐韩愈答张籍书愈始者望中吾子，于人人之中固有异焉。及聆其音声，接其词气，则有愿交之志。因缘幸会，遂得所图，岂惟吾子之不遗，抑仆之所遇有时焉。百近者尝有意吾子之关焉无言，意仆所以交之之道不至也。今乃大得所图，脱然若沈疴去体，洒然若执热者之濯清风也。然吾子所论，排释老不若著书，嚣嚣多言，徒相为訾。若仆之见，则有异乎此也。夫所谓著书者，义止于辞。百宣之于日，书之于简，何择焉？孟轲之书，非轲自著，轲既没，其徒万章、公孙丑相与记轲所言焉。百仆自得圣人之道而诵之，排前二家有年矣，不知者以仆为好辩也。然从而化者，大有有矣，闻而疑者又有倍焉。顽然不入者，亲以言论之不入，则其亲吾书也，固将无得矣。为此而止，吾岂有爱于力乎哉？然有一说：化当世莫若口，传来世莫若书，又惧吾力之未至也。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吾于圣人既过之，犹惧不及，矧今未至，固有所未至。百请待五、六十然后为之，冀其少过也。吾子又讥吾与人人为无实驳杂之说，此吾所以为戏。百比之酒色，不有间乎？吾子识之，似同浴而讥裸裎也。若商论不能下气，或似有之，当不更思悔之。百博塞之讥，敢不承教。其他俟相见，薄晚须到公府，言不能尽。愈再拜。
韩愈重答张籍书：吾子不以愈无似，意欲推而纳诸圣贤之域，拂其邪心，增其所未高，谓愈之质有可以至于道者。浚其源，导其所归，溉其根，将食其实，此盛德者之所辞让，况于愈者哉！抑其中有宜复者，故不可遂巳。昔者圣人之作春秋也，既深其文辞矣，然犹不敢公传道之，口授弟子，至于后世，然后其书出焉，其所以虑患之道微也。今夫二氏之所宗而事之者，下乃公卿辅相，吾岂敢昌言排之哉？择其可语者诲。之，犹时与吾悖，其声哓哓，若遂成其书，则见而怒之者必多矣，必且以我为狂为惑，其身之不能恤，书于吾何有？夫子，圣人也，且曰：自吾得子路，而恶声不入于百，其余辅而相者周天下，犹且绝粮于陈，畏于匡，毁于叔孙，奔走于齐、鲁、宋、卫之郊，其道虽尊，其穷也㶣甚矣。赖其徒相与守之，卒有立于天下。向使独言之而独书之，其存也可冀乎？今夫二氏行乎中土也，盖六百年有余矣，其植根固，其流波漫，非所以朝令而夕禁也。自文王没，武王、周公、成、康相与守之，礼乐皆在，及乎夫子，末久也。自夫子而及乎孟子，未久也。自孟子而及乎扬雄，大未久也。然犹其勤者此，其困若此，而后能有所立，吾其可易而为之哉？其为也易，则其传也不远，故余所以不敢也。然观古人得其时，行其道，则无所为书，书者皆所为不行乎今而行乎后世者也。今吾之得吾志，失吾志，未可知，俟五六十为之未失也。天不欲使兹人有知乎，则吾之命不可期。如使兹人有知乎，非我其谁哉？其行道，其为书，其化今，其传后，必有抂矣。吾子其何遽戚戚于吾所为哉？前书谓吾与人商论，不能下气，若好胜者然。虽诚有之，抑非好己胜也，好己之道胜也，非好己之道胜也，己之道，乃夫子、孟轲、扬雄所传之道也。若不胜，则无以为道，吾岂敢避是名哉？夫子之言曰：吾与回言，终日不违如愚。则其与众人辨也有矣。驳杂之讥，前书尽之，吾子其复之。昔者夫子犹有所戏，诗不云乎，善戏谑兮，不为虐兮。记曰：张而不弛，文武不能也。恶。害于道哉！吾子其未之思乎？孟君将有所适，思与吾子别，庶几一来。愈再拜
宋张孝祥与蒋乌江，家君顷据海邦，实获事元公幕府，又从公家诸父游甚厚。小人于门阑，不为无事契也。平昔未遂识面，而今兹乃得公为吾父弱国之宰，抑何幸取！方念遣书，竟先枉教，意亲礼缛，非所宜得，感愧而巳。
张孝祥与蒋乌江，乌江罹顷岁寇盗，视他县尤酷。遗民当平时百一二岁输王官，才及吴中中人一家产，而往者置吏数不良，更侵涣之，益不骝生矣。天其或者，否极则泰，而执事实来，下车属尔，而仁声义气巳敷与旁薄于百里之内，可贺也。上方深诏中外，举县令之最以劝，愿执事勉之而巳，无替其初，勿谓乌江远而有不闻，幸甚。
张孝祥与蒋乌江某：比得家君书，具道长者调护之意，甚厚，感著。亡𭣧政成事简，夹复有追游之乐否？项亭面山枕江，四时风烟，皆可以寓目。若源渺漫百里，方舟载酒，不减水乡胜处。异时民与官不相安，则此地皆愁叹呻吟之迹，今日贤令尹过，何往不宜也。
本朝成性与同乡友人书：前接家函云，本州亲识咸啧啧有怨言。盖以予之分榷此地，而无丝毫及其乡人，似刻薄寡恩者之所为，其怨也情也，夫复何言？虽然，予窃有以自解，而不能不为执事陈也。夫予之不合于斯世久矣。自服官以来，食不二味，被则徒行，节口缩衣，阖门茹苦，先自薄其父母之身矣。甚至儿大未婚，女长未嫁，啼饥号寒，裒如充百，虽其所亲生，鲜不薄焉。曩日按闽归，往返道路，凄其萧瑟，乡之人疑信参半，迨积岁累月，而屋不增一瓦，田不增一亩，捉襟露肘，罄匮之形益见，然犹未敢必其全信也。久之，而吾乡之孝廉，遇闽之孝廉于场屋，或有言其不取者矣。吾乡之仕宦，遇闽之仕宦于京邸，或有言其不取者矣。吾乡之商贾，遇闽之商贾于江湖，或有言其不取者矣。然后稍知予之硁拙，而前此固未能遽信也。今予所榷之关，以地则非饶也，以课则非多也，以任则非独也，要人过往则封船，封船则商旅断绝，又天旱水涸，舟滞而货物不通，一年之间，如是者，一月亏额三千矣，况累月乎？予是以肤未鸡，发未鹤，而其心则甚老也。且天下有却金于少壮而贪得于老成者乎？有敝屣视千百而攘臂觅锱铢者乎？虽至愚者不为也。夫局外之人，不知局中之苦也，非常之士，不可以长情例也。昔黄山谷与六姨书日：官小会，口众，未能以秋毫助左右，但胸中盘一，车输百，薄宦苦情，今古同欢，予之车输，不知凡几盘矣。知我者其见谅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