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是古代禹贡冀州的地方,在颛顼时代名幽陵,帝尧时代名幽都,帝舜时代名幽州,夏、商都名冀州,周代也名幽州。春秋、战国时代为燕国,秦为上谷、渔阳二郡。汉代初为燕国,又分置涿郡,到了元凤初年,改燕国为广阳郡,本始初年,改为广阳国。三国魏改为燕郡,晋名燕国。以后苻坚、慕容垂、慕容隽,曾在此地建都,后魏也为燕都。隋初废郡,仍名幽州,大业初年,改名涿郡。唐初又名幽州,天宝初年名范阳郡,唐末为刘仁恭据有,后唐也名幽州。石(敬瑭)晋初年,归于契丹,改名南京幽都府,又改为燕京析津府。宋宣和初年,改为燕山府,金仍名燕京析津府。废主亮改为中都大兴府。蒙古初为燕京路,至元初年,名大都。明代初年名北平府,永乐初年建北京,七年改为顺天府。

北平有险峻的关山,有流通的川泽,形势雄强,号为天府。周代的召公初封于此,享受国祚八百年,开辟千里的国境。汉代以后,幽燕都是国家的重镇,东汉光武借幽燕的兵力,恢复汉业。

后来慕容隽窃据此地,便兼并河北。唐代中季,渔阳鼙鼓,藩镇叛乱,一直和唐代相终始。石晋以燕云十六州,奉与契丹,跟着便有出帝之祸。宋代虽然有意恢复燕云,但是力量不够,靖康的耻辱,又和石晋相像。自从契丹、女真,以及蒙古,前后建都燕京,而中原受其控制达数百年之久。金代梁襄曾说:

燕都地处雄要,北倚山险,南压区夏,若坐堂皇,而俯视庭宇也。又居庸、古北、松亭诸关,东西千里,险峻相连,近在京畿,据守尤易。

元代木华黎又说:

幽燕之地,形势雄伟,南控江淮,北连朔漠,驻跸之所,非燕不可。

所以从明成祖在燕都建藩,就凭借这一地理形势而统一全国。或者有人说:燕都北方有边防要塞,南方和齐赵相通,固然成为用兵之地,但飞刍挽粟,非跋涉数千里之外不为功,似乎不是万全之计。元代虞集曾说:

京师之东,濒海数千里,北极达海,南连青齐,萑苇之场也。而海潮日至,淤为沃壤,宜用南人法筑堤,捍水为田,召富民耕之,三年而征其税,可以卫京师,可以防岛夷,可以省海运矣。

后来至正初年,脱脱做宰相,就用此一策略,立分司农司,西面从西山起,一直到南方的保定、河间,北面到檀、顺,东面到迁民镇,都设法开垦和屯兵,后来又停顿了。明代徐贞明说:

京东诸州邑,皆负山控海,负山则泉深而土泽,控海则潮淤而壤沃;自密云以东至蓟州永平之境,河泉流注,疏渠溉田,为力甚易。而丰润境内濒海之田,几二百里,与吴越沃区相埤,国家据上游以控交合,而远资东南数千里难致之饷,近弃可耕之田为污莱沮泽,岂计之得者乎?

现代的北平,是辽、金、元以来的故都。旧志:

辽太宗耶律德光升幽州为南京,亦曰燕京,改筑都城,其地在城西南内为皇城——金废主完颜亮改燕京为中都,命增广都城——至元初,于旧城东北改筑都城,亦建皇城于其中。明永乐初,建为北京,四年,营建宫殿,百度维新。嘉靖二十三年,又筑重城包京城南面,转抱东西角楼;四十二年,又增修各门瓮城,是后以时修治,所谓京邑翼翼,四方之极也。

北平是我国故都中,最近海而足以供吐故纳新的都会,它的铁道,四通八达,平津间二三小时即到,虽不滨海而几等于滨海。纵使大沽口冬天成为冻港,然另外有一秦皇岛的不冻港,也是北宁路所经过的所在。

国父《实业计划》,尝以青河口和滦河口距离渤海深水线比较近,要在此两口间筑一个北方大港,如果实行,那么秦皇岛离北平更近了。

以上所说的是北平的历史沿革和地理形势。从前曾和友人谈到北平,我说:“北平实在太美了,中西合璧,贫富咸宜,各安所安,各乐所乐的社会环境;宫阙嵯峨、湖山明秀、园林整洁、寺观幽深的地理环境,有很多为别处找不到的特色。”友人的看法,则又不同,当时他说:“你这些都是一种消闲享乐的看法,北平实在没有一点蓬勃的生机,而充满了深沉的暮气,笼罩着偌大的城池。在中国历史上不知埋葬了多少的青年志士。我看它只是葬送历代皇朝的坟墓,而不是创业垂统的源泉。雄丽的皇宫,虽值着欣赏,而沦落的皇子王孙,尤令人悲悯不已。煤山的柏树,是缢死崇祯的工具;南海的瀛台,是囚死光绪的监牢。历史上的悲剧,很多都是从那里演出,残渣剩滓,有何值得赞美和留恋呢?”友人这番说法,不无有多少愤激的成分,然而就中国地势而论,北平的重要,是不能忽视的,他是控制东北数省,以及热河、察哈尔、绥远、外蒙,对内对外军事交通的枢纽,是国防上的重镇。同时河北省境内,储有相当富厚的铁和煤;四邻各省,无论矿产和农产,都以北平为集散地。所以在经济方面,也是适宜于建设轻重工业的区域。因此我对于北平,不是重视它的陈旧静止的历史,而是重视它重新创造的将来。……北平,我们既珍惜它的往史,更重视它的形势,自应该将它好好的重建,使之在我国国防上和文化上更具有优越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