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秦张玿美纂。
兵事
兵者不得已而用之,以之戡乱,以之御侮,非旦夕可毕之事也。稽有明以来之变,志不胜书,往往外寇内侵,内贼外应,蜂虿肆起,而潮属十余县,竟似无一兵一卒以殄灭之者,其百姓扶老携幼,踉跄奔窜之状,宛在目前。而当时捍御之策,惟闭城自守,十里之外,即为寇垒,甚且筑案霸租,视为常事,何玩寇骄贼之甚耶?夫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前车之既覆,后车之鉴也。我朝自海烽既靖,边徼数宁,然海禁弛,而渔船之出入,不可不严加防范;商艘之往来,不可不细加盘诘。至于谨斥堠,严籍伍,清保甲,凡所以戒衣袽而消未形之奸盗者,不可以其无事而泄视之也。志兵事。
惠来县志卷之十一
西秦张秉政纂。
兵事
海昌查曾荣增修
□□□□□□不焚。然治不忘乱,在今日尤非可。□□□□□□其村落多漳、泉错处,依山以北,犹獠种类。沿海之滨,帆樯出没,宽之则玩愒,严之则兽散,照丝而棼,未易衅师则偏,故于兵事独详者,实左也。翩之蒙云。志兵事。
兵事
海寇之变。
嘉靖十七年秋,海寇掠城外。十九年,流贼越县劫库,请拨甲子所百户一员,余丁百名守御。三十二年正月,海寇许栋养子许朝光聚众数千,流毒沿海地方。知县林春秀修靖海所城以捍御。九月,许栋回自日本,其养子朝光杀之江中,尽有其众。后为部下陈苍海所杀,比之安庆绪禄山云。
矿贼之变。
三十二年,长乐县张道宗众百余人,开海丰县银瓶山取矿,当道委官抽分,官四民六,奸徒营利,千百成群,遂成盗贼蜂起之患。
关总之变。
三十五年,海丰县八万洞贼首关总,纠党三百余人,劫澳头、华清、新埭等乡,掳杀男妇。归洞之后,出票赎命,为害甚惨。
温旦之变。
三十六年,贼首温旦纠集伙党数百,聚梅田楼、新荒乡,出而肆劫龙溪,掳杀男妇,而澳头受害尤烈。倭寇之患三十七年,倭寇破龙溪都、岐石村等处。初,倭奴起于闽、漳,炽于浙江。下海之徒,勾引一二真倭为酋长,而自髡以从。是年十月,由广东弃船登岸,沿途劫掠,驻札澳头,焚烧房屋。次早攻破岐石等围。孙都司杨指挥统兵千余追战,指挥阵亡。十二月十八日,倭据荆陇,沿海劫掠。潮阳贼首白哨张阿公与倭接应,横行攻劫,札营龙江市,月余,乡民逃窜失所。
黄启荐之变。
三十九年,贼首黄启荐即八万洞柴砻总黄真为巢冰山头,即崩山,攻陷甲子所。时龙溪附近居民,往往搬入所城。及是被黄启荐所陷,老稚就戮,妇女被掳,有家无噍类者。
侯大才之变。
四十年,海哨侯大才同白哨黄真攻劫华清等处。白哨据林樟为巢,海哨据北山洋、马湖等处为巢,掳掠各乡妇女,人穷无堪与赎,而官兵四至,大惧,始愿受招。
吴平之变。
倭贼自寇潮阳,为官兵所杀,兼值飓风大作,溺死甚众。四十三年,吴平挟残倭流劫县境,札麻竹埔、双溪地方,与降贼黄真谋约,星夜袭县,巡检朱景晓巡获之,率兵力击,平乃遁去。
杨老之患隆庆二年,甲子,所署印千户马焘,倭寇攻所,漫不为备,失机城陷。龙溪附近居民受害尤多。千户马焘下狱死。五年秋九年,海贼杨老复破之,掳掠男妇上船。次早,飓风大作,贼舟尽覆,被掳者并溺死。
林凤之变。
神泉迫近大海,最称险要。自倭寇为难,沿海居民尽搬入城。隆庆五年十月,林凤攻陷,老幼死者无数。总兵张元勋、副使赵可怀追剿至碣石,凤走外国。
林道乾之变。
林道乾沿海掳劫,龙溪一都,皆无完乡,因掳海丰石轨都生员李棠,时年大比。七月,棠束装赴省科举,途中被掳,其妻卓氏抱子入贼舟,赎棠乡试。贼遂释棠,以妻为质。卓氏是夜私抱幼子,俱溺于海。及榜发,棠登科名,因上策请兵勦灭。道乾惊闻远遁,而寇贼之患遂稍息矣。
刘香之变。
刘香,闽人也,聚众入海,势甚猖獗。天启六年丙寅,焚劫惠来都现龙头乡。至崇七年甲戍正月二十三夜,十舟登岸,直迫县城,焚劫西南二关。官兵玩愒,无敢出战,其男女被掳登舟,发票取赎。至八年,闽帅郑芝龙用舟师击于海丰田尾远洋,香伏诛。
山寇之变。
山贼从葵潭一路,沿乡劫掳。知县许直闻报,令练锋营把总蔡猷、哨翁斌、吴德率兵御之。猷等冒抵山谷,至惠来、海丰界门楼,经突遭截杀。知县许直嘉其以身殉贼,详文云:总哨捐躯赴敌,贼知兵将用命,不敢睨视封疆。批准于关帝庙侧立木牌附祀。今委属员春秋厉坛致祭。
陈大智之变。
山寇陈大智,邑西坑楼人也,甚有膂力。崇癸未正月十八日,破木坑楼杭美乡,自此势益无惮。三月十六日,大智乘署县万邦俊回饶平,阴谋袭县,劫库纵狱。哨官余嘉闻之,整兵御敌,诱贼至虎头山擒之,众共击杀,死于通衢。其党吴铳老、黄大鬃等,亦被各乡擒杀。
乌禽嶂之变。
乌禽嶂,海丰、长宁交界山也。其山层峰叠峦,中多岩穴,可容伏莽。贼乌合丛聚,沿乡杀戮。四月,流劫甘泉楼、澳头乡,被掠尤酷。六月,刘巡按逵至潮,闻报,檄守备洪正统兵一千,会惠州守将合勦,贼始遁溃。
姜世英之变。
闽寇姜世英由诏安入寇。甲申年三月,攻围龙溪都万安寨,一月,不克而去。秋七月,姜世英求抚,巡道叶重华,诱之至郡,杀于演武场。
林学贤之变。
林学贤,闽之漳浦人。当明天启间,其父肖吾,流寓鲁阳,佃耕蔡氏庄田,遂居龙溪都谢塘乡,携家就焉。学贤生颇慧点,崇祯癸酉,冒籍普宁,考进郡庠,登己卯举人。为人狂诞不羁,言浮于行。乙酉年,闻王师下江南,遂萌不轨,与弟林赞南、林有声、生员林时发等,潜谋袭县。知县沈惟煌以书訉之,学贤答书,有虽无彝齐之操,亦何至有盗跖之行。倘不善之将浼,虽九死其何辞。等语相诒。至七月十二,贤统贼至县,据关帝庙为营,遗书入城,挑沈知县,有云:不佞起家儒术,本无耆杀之心。足下若肯降心,相从尊眷度能保全,送出境外,以报平日相与之情。如其不然,环城一攻,众皆有愤,不佞虽焦唇敝舌,终不能为之覆庇也。知县接书骇愕,掷书地下,即严督士民固守,誓无二志。先一日,后营千总魏安领兵入援,知县与邑绅衿推为主帅,御贼至十三日,学贤始攻城于东北敌楼。自卯至酉,贼用门扇柘把摆列为阵,以障砲石,直迫城濠,执斧破门,城上煮热糖水灌之,瓦砖齐击,一时飞下如雨,贼众死伤甚多。十五日,贼攻东西南三门,造临冲车三座,高与堞齐,置砲其上,瞰击西北界。魏安用计次第焚之。二十五日,环攻四门,众伙毕举,意城中应接不及,有隙可乘,堵夫与营兵极力御之,击死百余人,方退。初,澄海黄全斌驾舟至神泉,从贼人伙见贤营中,分别漳、潮,杀潮人于西湖黄家祠。潮之各乡少壮,推全斌为主帅,竖帜招集义勇,潮人向应。八月初一夜,遣先锋程义,单骑冲围,带禀启入城,约集众援县,制其首尾,城内人心颇安。十一日,遣城壮卢和从神泉间道飞书入郡告急。此时围已一月,前此信息不通,至是乃得达南路线。十八日,本邑文昌营把总王恩重兵冲围入守。九月十一日,贼大攻,用茅柘等物,系索成稛,堆叠北郭,用土逐层压砌,高积如山,俯瞰城中,一蹴可以逾堞。人情汹汹。知县迅谕监生翁万𫓽兄弟,家藏杉木百根,搬就倚堞,高搭木栅,募勇敢者,乘高倍击。王恩重督制火箭,连发数枝,见有微烟,以松膏灌之,迎风鼓炎,其火大炽,贼遂退避,上木俱烬。至二十三夜二鼓,贼用火攻,倚云梯上城,掷火罐百余枚,堵夫望烟披靡,王恩重与乡勇弩力杀退。贼探知内困己极,外援将至。二十五后,连夜叠攻。时被困三月,城中食尽,斗米一两,斤肉二钱,棹凳门屏折毁供薪,鸡狗杂宰无遗种,彻夜萧然,绝鸣吠之声。
林学贤解围受招。
学贤围城三月余,告急,血书二十四次援兵。闽将都督张俊、参将黄山、本府总兵王振远,十月初三日至靖海所。学贤用赂夤缘招抚,王总兵速之行。而张、黄二将藉言兵少,逗留阅月不进。巡抚刘柱国再檄闽帅都督郭奇,刻期进兵,于二十日迅发,至径口,守关贼首钟鸣谷、陈和南等拒敌,被杀。后长驱入县,兵万计,不杀贼。次日,神泉黄全斌运鱼米犒师,贼截夺之。闽将始怒,出兵追杀,贼方奔窜,围解。十一月初四日,学贤入县就抚,青衣小帽,谒见各营将并知县乡绅,俯首膝跪,但求赦罪,余无一言。二十九日,各帅班师回汛。
苏成之变。
苏成,饶平人,明季据碣石卫者也。县中有无赖生员,与土棍等,声言林学贤再图袭县,阴写密书,勾引入城树帜,报仇恢业。丙戍七月,成据按察司公署署县龚燿申报,巡抚刘柱国批:林学贤以举人倡乱,罪在不赦,朝廷既贷其罪,又荣以官,何负此辈而复狂逞也?仰县将学贤罪状,逐一详确,并成行兵事宜,从长打算,无挟仇,无过激,无贻地方不了之局等语。成朘剥居民,日与学贤哨党互相杀掠。二十六日,杀神泉义民黄全斌于南门城下。先时全斌喜苏成之来,意图共灭学贤,就日入县,谒见苏成。成图占全斌神泉地方,遂生毒谋,拘执囚禁。绅士陈诉前岁援城之功,泣解请贷。苏成不听,杀之。通邑老幼为之愤悼之愤。
林学贤再叛之变。
林学贤受招之后,私铸伪兵部符印,招召四方无赖,重筑虎头寨,名曰禁城寨,瞰大溪,民间粟船往来抽取租饷,其龙溪一带地方,许佃户纳租三分,余七分抽为己翼哨兵粮。至丙戍十一月十五日,学贤于寨中纠贼众万余,杀牛竖旗,鸣金振鼓,酣饮达旦。至十六早,贼执器械,护拥至达三墟驻营。谕贼每名各执木棍一枝,四围周砌,并布蒺藜,窘围县城。
林学贤伏诛达三埠。
顺治三年丙戌十一月二十九日,部院佟养甲督师李成栋,由闽入粤,取道惠来,师驻县西磁窑山,县中剃辫归顺,绅衿叩首马前,泣恳勦逆。部院佟养甲询贼情形,佥说贼札达三埠,离县咫尺,即调马兵数匹勘訉,学贤随发三砲出寨迎敌,王师齐进,断其左臂,悬尸寨隅,并屠其寨。符学贤九死何辞之语。通邑庆之,共称时雨。独林有声溃围脱逃。
山寇罗英初围县城之变。
罗英,普宁十三寨老鸦地贼也。自明季屡寇普、揭地方。顺治四年丁亥七月二十六日,党数千围逼县城三日,焚劫西南二关,意为久困之计。忽一日,见山中旌旗蔽空,误为救师骤至,惊骇,拔营奔窜,人称为神兵,由是直趋上都,焚劫铅锡、杭美、周田等乡。
罗英破靖海所之变。
顺治五年戊子六月初七日,罗英党千余,攻围靖海所城。署县吕建周告急于府。都督汤加币,监纪、推官李元发,帅师救援,不克旋。郡县遣典史黄云龙三入贼营招之,弗就,被留至八月初一日,所内食尽,饿毙者众,人心惶惶。有土弁入所,议和助饷,众不得已,搜括财物以待。正在议间,贼乘间闯入,城,遂陷本所。千户陈袭死之,典史黄云袭捆击几毙。
罗英破荆陇寨之变。
六年己丑二月初一日,罗英贼数百袭破荆陇寨。荆陇为大坭要区,是时众乡残破,无寨可守,惟荆陇一围颇固,人尽依之。及靖海破后,贼耽耽觊觎,至是,守者与贼通,逾垣而入,寨遂破,大肆劫掠,上都无完乡矣。
罗英再围县城之变。
六月十六日,罗英迫围县城,四面俱布椿栅,围如铁桶。贼以神庙为窠,掳掠妇女,秽亵神宇,从未有酷烈如此者。举人高廷焕、生员方国斌、谢廷诏密请义民高亮、福亮、陈廷斌,七月二十六日,设伏北山、禄昌等处,交战,英败被杀。以八百众破数万贼,歼戮殆尽,堆积山原。邑人拾贼骸埋之,筑京观碑于道以志功。
闽寇破葵潭寨之变。
八月初五日,风雨大作,闽寇林有声余党黑夜袭破葵潭寨,杀掠男妇无数,聚营勒赎,寨内居民张、黄、吴三姓,田庐一空。
海寇汪汇之之害。
汪汇之,江南人也,为贼伙入海。顺治七年庚寅秋,据城,为知县追粮征饷,城内居民被害尤剧。十二月,碣石将陈万权星夜入县,杀之。时海寇党翼卢爵据龙溪都横山后等处,乡民被害者,集众杀逐,海寇远遁。
李天蛟之变。
潮镇郝尚久自称新泰侯,顺治十年癸巳三月二十一日,分党夺各衙门印札。一日,分党夺各衙门印札。李天蛟至县,防将王得胜助之。署县张邦声密会碣石将陈万权,先伏勇士五十人于衙内。万权自龙江星夜驰至县东门,知县勇士开门应接。李天蛟巷战就擒,囚毙狱中。王得胜械解藩前,余党一尽剪除。
林有声、林天成伏诛于潮郡下水门。
林有声林天成旧时攻邑贼首也。投诚后,旧恶不悛。有声据崩山头,天成据靖海所,附近租税俱为横抽占管,截路杀剥来往官商。碣石将陈万权以兵有声,折毁崩山窠穴,而有声遁脱。及靖藩略定潮州,乃党林天成赴府投见,被乡民号吁,发下水门支解。
苏利抗迁之变。
康熙元年迁地,二年续迁,知县李济同大人履勘,绘图立界,剐沟碣石。苏利抗迁沿海地方,分哨据守。其党郑三据龙江,余煌据神泉,陈烟鸿据靖海。三年八月初七日,征南大将军王国光督师由潮达惠,至靖海大塘埔,烟鸿拒敌授首,遂长驱至邑。初十日,龙江、郑三一鼓而歼,神泉、余煌奔窜。师由长青与平藩合剿,利出战南塘埠,杀败身死。大师凯旋。
鲁阳寨郑君赤之变。
六年,土豪郑君赤等聚党数百,据鲁阳寨为营,袭劫乡村攘夺。知县孙汝谋同守将李仲科兵擒之,余党解散。
刘进忠之变。
十三年甲寅夏四月,潮镇刘进忠据潮倡乱。五月初十日,进忠伪檄至县。时署县叚藻回普宁,绅衿恳防将卢大时固守,详请援兵以拒。十六日,碣石总镇苗秀统兵至县,驻西郊飞鹅山,以俟大师。六月,平藩下都统尚之孝统铁骑数千,驻县西双山。至阅月,王师从盐岭进兵抵潮。十四年乙卯,攻潮,王师络绎,派供人夫赴军前应用。八月,提督严自明取本县守城大铁砲八门,运至峡山营堡。攻潮阳县,后师溃,弗及运回。十五年丙辰正月初三晚,提督严自明收溃师,回省。夜宿县南郊。守备吴恭出城力禀,驻师城外城门谨。闭时。兵不属主将,城外焚掠一空。
海寇辉流劫之变。
海寇臭红肉辉有船百余艘,游奕海上,由甲子门沿劫览表、新寮等乡。十七年,宪檄团练乡勇,知县张秉政选择精壮八百名,调习操演,捐赀造三眼𬬰一百五十门,分发乡勇,棋布要冲等处。贼知有备,引去。至十八年五月,贼艘复至黄岗登岸,知县张秉政督率乡勇截杀,会游击韩典督兵进击,合力拒敌,随擒杀贼魁二十余级于排兜澳。余贼败走,登舟不及,溺死者无算。
海寇蔡俊之变。
蔡俊,俗呼为三十二,澄海人也。哨聚乌合,由海登岸,潜伏于潮界龙湫口,阴通山寇陈异响应,再扎新庵,山千有余人。康熙四十一年八月初四日,陈异率三百余突至杭美乡劫掠,乡民知机先避。是日秋分,乡俗祭祀,贼噉酒肉半醉,游击张图麟潜遣千总徐韬带兵八十余人于象岗待之,击杀甚众,所伤无数,夺回,贼遂大溃。时大雨如注,不能力追而止。碣石镇刘国兴统师继至,蔡俊逃匿潮阳,千总钱寿率练吴钦擒获解惠。余党李大哥等招抚投诚。
论曰,语兵事于惠、潮之往迹,诚有事变仓猝,而操戈阛阓者。夫兵有忠勇之气,则山岳不能摇;民有亲长之风,则威武不能胁。县设二百余年,海寇变者凡几,闽寇变者凡几,本地奸宄变者凡几。以惠际此,几成戎马之塲矣。虽或勦或抚,朴爝火于燎原,然未讲曲突徙薪之道,终不免焦头而烂额也。故此地不患无兵,患在有兵,而不知所以练兵。古云:众志成城。孔子云: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我,观于此志而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