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志

先贤官羊我隐逸。叙曰:宇宙清淑之气,钟而为人物,微,独操觚染翰,著功名于春秋者称马。若有孝子烈妇、幽人贞士,莫非得完于天,能自竖立,足以声于世,而列于不朽之林。旧传历山有舜庙,宋、金、元朝俱有重修碑记。而东阿于大史谓历山在曹州,余故疑信参马,另为历山辨,以俟论定。若旧志人物,志恒借才于异域,如鲁之臧孙僖伯、季孙友、柳下惠、孟孙蔑、叔孙豹、叔孙婼,及齐管仲、晋韩起、吴季札、汉太史公皆以其鲁产,及游聘于鲁,慕而书之,入乡贤、名宦祠祀,似非实录,能贻误后世,余尽削而去之,惟述其产于泗者,作人物。

先贤

仲由,字子路,鲁之卞人也。有勇力才艺,以政事著名。为人果烈而刚直,勇于行□□性鄙,不达于变通。初见孔子,冠雄鸡冠,佩豭服,拔剑而舞,曰:古之君子固以剑自卫乎?孔子曰:古之君子,忠以为质,仁以为卫,不出环堵之室,而知千里之外。有不善则以忠化之,侵暴则以仁固之,何待剑乎?子路曰:由乃今闻,请摄齐以受教。遂儒服委质,因门人请为弟子。孔子曰:以子之所能,而加之以问学,岂可及乎?子路曰:南山有竹,不揉自直,斩而用之,达于犀革。以此言之,何学之有?子曰:栝而羽之,镞而砥砺之,其入之不亦深乎?子路鼓琴,孔子闻之,谓冉有曰:由之不才也。夫先王之制音也,奏中声以为节,流入于南,不归于北。夫南者,生育之乡,北者,杀伐之域。

故君子之音,温柔居中,以养生育之气,忧愁不感于心,暴厉不动于体,乃所谓治安之风。小人亢丽微末,以象杀伐之气,乃所谓乱世之风。舜弹五弦之琴而兴,纣为北鄙之声而废。今由也习亡国之音,曾无意于先王之制,岂能保七尺之躯哉?子路惧而自悔,静思不食,以至骨立。孔子曰:过而能改,其进矣乎!子路将行,辞于孔子,请以言赠。子曰:不疆不达,不劳无功,不忠无亲,不信无复,不恭失礼。子路曰:由请终身奉之。孔子为鲁司寇,摄行相事,有喜色。子路问曰:由闻君子祸至不惧,福至不喜。今夫子得位而喜,何也?孔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乐以贵下人乎?于是朝政七日,而诛乱政大夫少正卯。子路曰:夫子之喜也,由恶足以知之。小姺射:以重涉远,不择地而休;家贫亲老,不择禄而仕。昔者□也事二亲之时,尝食黎藿之食,为亲负米百里之外。亲没之后,南游于楚,从车百乘,积粟万钟,愿欲食藜藿,为亲负米,不可复得也。

孔子曰:山也事亲,可谓生事尽力,死事尽思者也。子路为卫大夫孔悝邑宰,蒯聩与孔悝作乱,公辄出奔,子路在外,闻之而驰往。时羔为卫大夫,出卫城门,谓子路曰:出,公去矣,而闭,子可还矣。子路曰:食其食者,不避其难。遂入蒯聩。孔悝登台,子路曰:君马用,孔悝请得而杀之。子路欲燔台,蒯聩惧,乃下。石乞、壶黡攻子路,击断子路之缨。子路曰:君子死而冠不免。遂结缨而死。

孔子在鲁,卫使至,曰:子路死焉。夫子哭于中庭,进使者而问故。使者曰:醢之矣。遂命复醢。孔子尝曰:自吾得由,恶言不入于耳。

子路好勇,喜于闻过,孔子以升堂许之。又曰: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子贡曰:不畏疆御,不侮矜寡,其言循性,其都以富材任治戎,是伸由之也。唐开元二十七年,赠卫侯。宋大中祥符二年,攺封河内侯,咸淳三年封卫公。六孙:仲铨、仲铎,六十一代孙仲则题、则达,则十代孙荣之。

仲庭训见府志。于慎行曰:春秋之六卿筦晋,三桓分鲁,家臣私各为其主,不知国君矣。夫子盖窃伤焉。

佛□□子,春秋时入鲁邑大夫也。性好勇,尝刺坚子止。方食牛大者亡,从伤而刺,一举必有两获。庄子然之,果获虎。齐入。尝欲伐鲁,忌庄子,不敢过。卞子善事母。母在,尝与人战,三战而三比,交游非之,国君辱之。及母死,鲁兴师,庄子请从于鲁将军曰:往日之怯,以母故也。今母没矣,请以战塞责。赴获甲首而献之,曰:此塞一。比又入,又获首,此塞再北。又入,又获一甲首,曰:此塞三北。将复往,军正之。庄子曰:三北以养母也,是子。道也。今士节小具,责塞矣。吾闻之,节士不以辱生。遂反敌,杀数十人而死。是府志子冂勇乃勇矣。然三北塞责,灭世断家,于孝不终也。是府志。

李自良,唐朝人。初,禄山之乱,从兖郓节度使能元皓,以战功,累迁右卫□。后。马燧为军帅,署奏自良代州剌史,仍为军侯。自良勤恪有谋,燧深委信之。燧与李抱真东讨田悦,自良为河东大将,摧锋陷阵,大破悦军。及讨李怀光于河中,自良东军都将,多燧之立功,由自良协辅之力也。贞元三入朝,罢燧兵权。德宗欲以自良代燧,自良恳辞事,燧久不欲代为军帅,物议多之,乃授右龙武大将军。德宗以河东密迩胡戎,难以择帅。翌日,自良谢,上之曰:卿于马燧存军中事分,诚为。得礼,然北门之寄,无易于卿。即日拜检校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太原尹、北都留守、河东节度使。在镇九年,以简俭守职,军民胥悦。卒干军,赠左仆射。见府志。周楫,元朝人,字巨川,地居高里,人品颖异,美须髯,饶智略,涉猎经史,尢明于律。

太府闻其才,檄典本县史。杜辂字从殷,举嘉靖壬戌进士,授中书舍人,累至则部郎中,擢河南按察副使,备兵汝南,请告不出。而为人清姿玉立,耿介绝俗,精于吏职,比谳平允,无所阿纵。尝奉命清狱山西,平反为多,薄于世味,宦况萧然,清修之士也。见本府人物志。

论曰:名以实传,尚矣。稽古之士,循其名必责实,非浮慕巳也。余考旧志,仕至光寺卿之李思道,仕至太常寺桂皇郡开公元之子文,仕至翰林承旨,名位曷不故弗录?录共行事称著者,若我明副使公,迈迹自身,耿介平恕,其传记出自东阿□太史氏,皆实录也。余特采而著之,以俟后之□世者。

孝子

朱缙邑庠生。父故,哀恸几绝,水浆不入口者三日。既葬,结庐墓侧,晨昏哀号。成化年,知县王□嘉其孝,为具状以闻。

朱绶,缙之弟。母故,结庐墓侧,三年,不入城市。正德年,知县吴廷赞嘉其孝,为具状以闻。

朱淦,缙之侄庠生。母故,庐墓三年。及父雄故,复如之。正德年,知县曾淮、侯世卿嘉其孝,相继具状以闻。有礼部勘合旌表朱淦孝行门。

周臣父久病难医,闻人言股可疗病,即潜割左股,炊而进之,父亦知之,立而食,病遂稍愈。嘉靖年,知县陈励嘉其孝,申请奖异,仍为之传。

徐守巳家贫甚,母患噎病,一日忽思食肉,无可措手,乃祷天割股潜进母食之,病遂渐愈。嘉靖年,知县蒋嘉其孝,奖以花帛,扁其门曰念天真。

何问太仆寺寺丞何凌霄子父没,庐墓三年,及母故,又如之。肩石担土,坟筑如陵,日夕悲号,行人伤之。有白兔乌鸦旋绕哀鸣,若助悲意,人以为孝感云。万历年,知县张汝贤嘉其孝,申蒙诏旌其门,给以冠带。见府志。张文进父病思肉,贫不能致,自割股肉以进,父病遂愈,□蒙上司赏给。见府志。论曰:今之孝者,俱以庐墓割股为称首,大□随其一之美,以物色有司,恩降自天,名昭于册,可不谓至幸。夫孝亦多端,矣。以余所闻,菽水尽欢,孝也。酒肉必请所与,孝也。顺亲于道,孝也。身体发肤,不敢毁伤,孝也。爱亲者不敢恶于人,孝也。立身扬名,以显父母,孝也。闻风而兴起者,当思扩而充之乎?夫子路、卞庄子皆以孝称,惟得其所以负米之恨,三战三北之辱,则亦庶几矣。

节妇

唐氏邑人朱杰妻。年方十九而寡,茕茕无依,苦志坚守,寿至八十,蒙上台屮奏其门曰唐氏贞节之门。

秦氏邑人周雄妻。年二十二岁而寡,子方岁,又有舅姑,氏仰事俯育,幼孤成立,寿至八十岁。嘉靖年知县陈励嘉其节,申蒙表其门曰秦氏贞节之门。

乔氏邑庠生王应龙妻。年二十而寡,子名抗节,方在遗腹。氏誓不再适,孝事舅姑,抚子于成。今抗节巳为廪生。万历年知县谭好善、尢应鲁相继扁其门。嗣贞操乡评官勘久孚,美迹芳声最著。奉旨给银三十两,建石坊一座,𠡠扁冰心天植,以旌门右。子抗节生孙四人:长光祖,任湖广华容知县,光启、光前、光先俱庠生。光先子咸亨生员。子孙蕃,足征节烈之报。

张氏邑椽士王惟谦妻。年三十而寡,贫而无依,欲逆所志嫁之,张氏以死自誓,菽小奉欢惟孝。□居四十年,人不见面,邑人重之。万年知县曰水雾,七六而寡,冰霜成俱游庠序。长则应登,次则应荐,后应登亦早。李氏,抚有孤子其谟,今亦游庠序。万历年知县应扁其门曰:刘氏,泰安州刘仁政女,年在襁褓,即许于本县登。嘉靖四十二年,登遘疾将革,父母计无所之,乃从俗娶刘氏过门云以喜冲而病仅一见面而登三日没,氏遂以首触棺,欲殉。夫死。其父母强至家中,命嫂与俱,日欲夺所张姓之聘,氏知之,即不食,连日夜半自缢。尝语其嫂曰:吾死后当葬郎。穴中。后父母果遂其愿云。王氏秦妻,年十七而寡,居,生子,甫成而先亡,节自凛,屡蒙上台旌表其门。司氏杜明栋妻。年十九而夫亡,遗腹六月,生子名腹。成,抚育成人,节操无玷,屡蒙上台旌表其门。□氏曹进策妻,年十而孀居,生子曹京方四岁,□子成人,水操自励,死靡他,蒙上台旌表其门。管氏生员陈璋妻,年十而夫亡,子腹心方二岁,艰苦倍尝,育子生孙。

县门。王氏生员杜珽妻,而夫力虽泰,养弱子,操守坚贞,县福其门。乡官陈谟妻张氏,于崇祯十五年城陷于难,不辱守贞蹈刃,蒙按院给谷二十石,以为殡殓之资。

秦氏举人李万称妻。年三十五而夫与子殉难,坚贞自守,节比柏舟。蒙按院扁其门贞节淑亮。杜氏、赵氏、夏氏,生员王光扆之妇与二弟妇也。其夫俱殉难,俱遗弱子,抚育成人,勤俭操守,一门节义,尚未表扬,书之以俟后之尚风化者。

论曰:泗地故多称共姜之妇,忍志存孤,动称未亡人,可以愧世之贪生恶死者。然余独多王门刘女,年未及笄,而从权归于夫家,冀以喜冲愈王郎病者,虽云巳归王门,而犹不失刘女也。夫既没,而遂以身殉夫,从容慷慨,不可以说夺,寥寥四十年间,无有表而出之者,则司是土者之责也。余近见邑生陈五美传,殊自叹息知之晚,然即日陈诸观风使者以闻矣。

义行

朱僎世坊廓人,历世至会孙椿,五世同居。知县侯世乡其状以闻。正德十一年,礼部勘□旌表,为五世同居坊。

张三纲系岁贡,授潞城主簿,富而好施。万历十一年间,为本社坊廊延师,何民望、李先开教通社子弟,一时入学者四人。至十二年、十三年,为阖县一十六社延师,所教生徒六百余人,岁费一二百金。十四年,主簿潞城,甫三月,即告政回,以其俸薪尽散学中贫士。自万历九年至十八年,节遇灾伤,俱捐谷赈济,时□煮粥,所散二千余谷,今世陶朱公也。近日生员张□翰捐学田二顷五十亩,即三纲之子。

论曰:昔唐稚春九世同居,人称其家儿无常□,衣无常主。宋郭隽七世同居,人称其家□豕同乳,鸟鹊共巢。余观朱门俱以孝旌,一团和气,□五世如旦暮。鸣呼,亦庶几近之矣。易有之:善□积,不足以成名。如张门富而好施,岂曰三朝一夕之积?是宜并表而出之,以为为善者劝。

隐逸

刘天璋,元朝人。学述孔、孟,书法钟、王,文习韩、柳,少时即以道自任。既长,设教洙泗,有司屡辟不就,年逾六旬,将易箦以诗训。子,皆漆阳氏语也。葬于城北之阴者,乡进士苏惟明为之铭。

鹿旺,金朝人。其父祖鹿暹、鹿义,皆从军功授爵,旺独高尚不仕,号泛翁。平生廉直,不避权贵。年七十八,将疾革,谓其子禧曰:吾家起自寒微,但当报效于国,书其忠孝耳。其子禧后以吏显。

论曰:自贪夫殉财,烈士殉名,两者相讥,同归于狥世,而后清修之士出而胜焉,争言隐逸矣。夫隐逸之义,亦难言哉。三聘未加,躬耕莘亩,命曰时隐;桐江钓丝,不事主候,命曰高隐;鉴坯而遁,畏影绝形,命曰石隐;深源不起,终成书空,命曰名隐;托足终南,希求捷径,命曰伪隐。此数者,子宜何择焉?泗地二百年来,其岩居川观,负天下之望者,未可指,而独于前朝两见之,然亦只□守尺寸,异于世之缕麈逐纲者。噫!安得如华野、桐江其人,与之言隐逸哉?

泗水县志卷之六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