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文文章,邑治攸关,兹载胥土著家藏及行世著述,凡宦游记题,分列云物之下,为邑光宠,兹不复赘。

于戏,道与世微,文弗治,微艺弗传,史迁谓载籍极博,尤考信于六艺。知言哉!诗、书而下,文推秦汉,五言始苏武,杂诗惟李唐称盛。百家艺,班史娓娓多谈之。邑接酆、镐,比秦汉,都为隋唐京畿,帝王御制,师相封疏,学士大夫笔札,历宋、明而清,代有作者。琼山、桂林,后先辉映,寿梨贞珉,当与终南、滑水同其流峙。更沧桑后,存者什一,轶者什九,兹登仅片玉一枝而巳。大抵无裨世道,虽美弗彰,人重斗山,弇谚不置,亦有不废,以人必言之,可传必传者,并存之为考古资。至于著述,卷帙沦轶,仍辑其名,以竣后世之搜括。志艺文。

汉昭帝封张安世诏

右将军、光禄勋安世,辅政宿卫,肃敬不怠,十有三年,咸以康宁。夫亲亲任贤,唐虞之道也。其封安世为富平侯。

宜帝褒尝张安世诏

大褒有德,赏有功,古今之通义也。车骑将军、光禄勋富平侯安世,宿卫忠正,宜德明恩,勤劳国家,守职秉义,以安宗庙。其益封万六百户,功次大将军光。安世子千秋、延寿、彭祖皆中郎将侍中。

报张安世诏

将军年老被病,朕甚闵之。虽不能视事,折冲万里。君先帝大臣,明于治乱,朕所不及,得数问焉。何感而上书归卫将军富平侯印,薄朕忘故,非所望也。愿将军疆餐食,近医药,专精神,以辅天年。

恤尹翁归后诏

朕夙兴夜寐,以求贤为右,不异亲疏达近,务在安民而巳。扶风翁归,廉平乡正,治民异等,早夭不遂,不得终其功业,朕甚怜之,其赐翁归子黄金百刃,以奉其祭祠。

元帝赐萧望之爵邑诏

国之将与,尊师而重傅。故前将军望之传朕八年,道以经书,厥助茂焉。其赐爵关内侯,食邑八百户,给事中,朝朔望,坐次将军。

成帝封史丹诏

夫袖有德,赏元功,古今通义也。左将军丹,往峕导朕以中正,秉义醇壹,旧德茂焉。其封丹为武阳侯,国东海剡之武疆,聚户千一百。

唐太宗建三师诏

朕比寻讨经史,明王圣帝,曷尝无师傅哉?前所言进合,遂不睹三师之位。黄帝学太颠,颛顼学录图,尧学尹寿,舜学务成昭,禹学西王国,汤学威子伯,文王学子期,武王学虢叔。前代圣王,未遭此师,则功业不著乎天下,名誉不传乎载籍。况朕接百王之末,智不同圣人,其无师傅,安可以临兆民者哉?诗不云乎:不愆不忘,率由旧章。夫不学则不明古道,而能致太平者,未之有也。可即著置三师之位。

武宗毁佛寺复僧尼为民诏

朕闻三代以前,未尝言佛。汉魏之后,象教浸兴,劳人力于土木之功,夺人利于土木之饰,坏功夺人。无逾此道。且一夫不作,有受其饥寒者。今天下僧尼,皆待农而食,待蚕而衣,寺宇招提,率云构藻饰,偕拟宫居。晋、宋、齐、梁,凋瘵浇诈,莫不由是而致也。我高祖、太宗,以武定祸乱,以文理华夏,执此一柄,用以经邦,岂区区西方之教,与我抗衡哉?贞观、开元,亦尝厘革,刬除不尽,流衍转滋。朕博览前言,旁求舆议,弊之可革,断在不疑。而中外荩臣,恊予至意,条律至当,宜在必行,惩千古之蠹源,成百王之典法,济人利众,予何让焉。其天下所拆寺四千六百余斦,还俗僧尼二十六万五百人,拆招提兰若四万余所,收膏腴上田数千万顷。於戏!前古未行,以将有待;及今尽去,岂谓无时?将使六合黔黎,同归皇化。尚以革弊之始,日用不知,下制明庭,宜体至意。

汉宣帝赐张敞玺书

制诏山阳太守,其廑备盗贼,察往来过客,母下所赐书。

元帝赐冯奉世玺书

皇帝问将兵右将军:甚苦暴露,羌人,侵边境,杀吏民,甚逆天道,故遣将军师士大夫行天诛。以将军材质之美,奋精兵诛不轨,百下百全之道也。今乃有畔敌之名,大为中国羞,以昔不闲习之故邪?以恩厚未洽,信约不明也,朕甚怪之。上书言:羌敌依深山,多经道,不得不多分部遮要害,须得后发营士,足以决事。部署巳定,执不可复置。大将闻之。前为将军兵少,不足自守,故发近所骑日夜诣,非为击也。今发三辅、河东、弘农越骑,迹射饮飞,彀者,羽林孤儿,及呼速萦、嗕种,方急遣。且兵,凶器也,必有成败者,患策不豫定,料敌不审也。故复遣奋武将军。兵法曰:大将军出,必有偏裨,所以扬威武,参计策,将军又何疑焉?夫爱吏士,得众心,举而无悔,禽敌必全,将军之职也。若乃转输之费,则有司存,将军勿忧。须奋武将军兵到,合击羌敌。

成帝赐史舟策

左将军寝病不衰,愿归治疾。朕愍以官职之事,久留将军,使躬不瘳。使光禄勋赐将军黄金五十斤,安车驷马,其上将军印绶。宜专精神,务近医药,以辅不衰。

哀帝赐萧育策

南郡盗贼,群辈为害,朕甚忧之。以太守威信素著,故委南郡太守之官,其于为民除害,安元元而巳,亡拘于小文,加赐黄金三十斤。

唐苏愿颋授秦守一万年县令制

黄门楚州剌史、上柱国、南安县开国公秦守一,才称干理,迹游文艺,敏而当剧,明以烛奸。星开副于求郎,河东美其为宰。事殷辇毂,时伫弦歌。既扬百里之风,更缉万年之政。可通议大夫,行万年故。主者施行。

元稹撰授唐庆万年县令𠡠

朝议即守尚书比部郎中、赐绯鱼袋唐庆,辇毂之正,下,豪黠僄轻,扰之则狱市不容,缓之则囊橐相聚。是以前代惟京令得与御史丞分进道路,以其捣逐之急也。执事言尔庆顷摧束池卤,生息倍称,布露骀散于罗落之间,而盗贼终不敢进。推是为理,真吾所求之剧令也。武无或畏避,以艰惸嫠。可守万年县令,余如故。

武宗减征京畿丁役等制

天之所命,俾字下人,岂敢怠荒康济,劳精制极虑,十有四年,务崇省约,以训天下。方其疾苦,屡有蠲除,公税之差,仅从盍彻;宫卫之备,仍罢践更,廉损服御,用资军国,大去烦弊,以休邦畿。游食之人,悉归南亩,垦田之数,渐复平时。神降嘉生,岁乃大熟,震于珍物,景福纷委,盖上元列圣之诸祉也,其寡昧之德,而臻此耶?夙夜祗愓,永怀增惧。然以令有缓急,物有轻重,故粟轻而易散,钱重而难聚,古人所谓籴之至贱与贵,其伤一也。如闾阎未免告疾,至乃以粟数斛易钱一缗,杂以他徭,难以偿费,转用所宝,念之侧然,深可重惜,所宜省节。其京兆府诸色番役等,访问诸司,或有征课,比缘时俭,资数稍多,估折皆贱,不仍旧贯。其掌闲、𭚦骑、三卫及桥堰丁匠等,如本司须征资,并纳钱粮三千,米六斛。其青苗地头,天下诸州每亩率钱十五顷,以京师烦剧,供应颇多,苟从权宜,遂倍其数。自今巳后,宜准诸州例征率。朕以帝王之教人,如父母之训子,所以至纤至悉,必躬必亲,苟或便之,岂惮烦也。宣示百姓,知朕意焉。

明太祖谕秦王府文武官𠡠

王府设官,本古之道,惟文章之士以匡王之性体,务欲端方。朕封诸子,颇殊古道。内设武臣,盖欲藩屏国家,备武御边,闲中助王,使知时务。所以出则为将,入则为相。因靖江府官与指挥银粮不和,甚有欺凌指挥之意。于是令武相若有警,出则为将,将卫指挥副之,归则不管军马钱粮。刑名,其军情事务,文武议之。但则闲中导王以善,其中尽着草茅行移,是致错朕旨意,难为听命者。今后如𠡠施行。

志御制皆宠锡邑先民饬邑治者巳下皆土著矣

诗文仿此。

汉张汤谢罪书

汤无天寸之功,起刀笔吏,陛下幸致位三公,无以塞责。然谋陷汤者,三长史也。

张敞自请治盗贼书

臣闻忠孝之道,退家则进心于亲,进宦则竭力于君。夫小国中君犹有奋不顾身之臣,况于明天子乎?今陛下游意于太平,劳精于政事,亹亹不舍昼夜,群臣有司,宜各竭力致身。山阳郡户九万三千,日五十万以上,讫,计盗贼未得者七十七人,它课诸事,亦略如此。臣敞愚驽,既无以佐思虑,久处闲郡,身逸乐而忘国事,非忠孝之节也。伏闻胶东、勃海左右郡,岁数不登,盗贼并起,至攻官寺,篡囚徒,搜市朝,劫列侯,吏失纲纪,奸轨不禁。臣敞不敢爱身避死,唯明诏之所处,愿尽力摧挫其暴虐,存抚其孤弱,事即有业,所至郡条奏,其所由废及,可以与之次。

谏胶东太后书

臣闻秦王好淫声,叶阳后为不听郑卫之乐。楚严好田猎。樊姬为不食鸟兽之肉,口非恶旨甘,耳非憎丝竹也,所以插心意,绝嗜欲者,将以率二君而全宗祀也。礼君毋出门则乘辎軿,下堂则从傅母,进退则鸣玉佩,内饰则结绸缪。此言尊贵所以自敛制,不从恣之义也。今太后资质淑美,亦未宜也。唯观览于往古,全行乎来。今令后姫得有所法,则下臣有所称诵,臣敞幸甚。

朱博让食邑书

故事丞相不满千户,而独臣过制,诚惭惧,愿还千户。

张敞上宝鼎议

臣闻周祖始乎后稷,封于𭤎,公刘发迹于豳,大王建国于郊、梁,文武兴于酆、镐。由此言之,则郊、梁、酆、镐之间,周旧居也,固宜有宗庙坛塲祭祀之臧。今鼎出于郊东,中有刻书曰:王命尸臣,官此簨邑场。尔旗鸾辅,黼雕戈。尸臣拜手稽首曰:敢对扬天子丕显休命。臣愚不足以迹古文,窃以传记言之,此鼎殆周之所以袖赐大臣,大臣子孙,刻铭其先功,臧之于宫庙也。昔宝鼎之出于汾脽也,河东太守以闻,诏曰:朕巡祭后土,祈为百姓蒙丰年,今谷衔未报,鼎焉为出哉?博问耆老,意旧藏与?诚欲考得事实也。有司验脽上非旧藏处,鼎大八尺一寸高三尺六寸,殊异于众鼎。今此鼎细小,又有款识,不宜荐见于宗庙。

萧望之入栗赎罪再议

先帝圣德,贤良在位,作经垂法,为无穷之观,永惟边竟之不赡,故金布令甲曰:边郡数被兵,离饥寒,夭绝天年,父子相失,令天下共给其费,固为军旅卒暴之事也。闻天汉四年,常使死罪人入五十万钱,减死罪一等,豪疆吏民请夺假贷,至为盗贼以赎罪。其后奸邪横暴,郡盗并起,至攻城邑,杀郡守,充满山谷,吏不能禁,明诏遣绣衣使者以兴兵击之,诛者过半,然后衰止。愚以为此使死罪赎之败也,故曰不便。

冯逡治河奏

郡承河下流,与兖州东郡分水为界,城郭所居尤卑下,土壤轻脆易伤。顷所以阔无大害者,以屯氏河通两川分流也。今屯氏河塞,灵鸣犊口,又益不利。独川,兼受数河之任,虽高增隄防,终不能泄。如有霖雨,旬日不霁,必盈溢。灵鸣犊口在清河东界,所在处下,虽令通利,犹不能为魏郡、清河减损水害。禹非不爱民力,以地形有垫,故穿九河。今既减难明,屯氏河不流行七十余年,新绝未久,其处易浚,又其口所居高,于以分流杀水。力,道里便,宜可复浚,以助大河,泄暴水,备非常。又地节峕,郭昌穿直渠,后三岁,河水更从故第二曲间北可六里,复南合。今其曲埶复邪直贝丘,百姓寒心。宜复穿渠东行,不豫修冶,北决病四五郡,南决病十余郡,然后忧之,晚矣。

朱博复置御史大夫奏

帝王之道,不必相袭,各繇时务。高皇帝以圣德受命,建立鸿业,置御史大夫,位次丞相,典正法度,以职相参,总领百官,上下相监临,历载二百年,天下安宁。今更为大司空,与丞相同位,未获。嘉祐故事,选郡国守相高第为中二千石,选中二千石为御史大夫,任职者为丞相,位次有序,所以尊圣德,重国相也。今中二千石未更御史大夫而为丞相,权轻,非所以重国政也。臣愚以为大司空官可罢,复置御史大夫,遵奉旧制。臣愿尽力,以御史大夫为百僚率。

萧育荐冯野王封事

王行能高妙,内足与图身,外足以虑化,窃惜野王怀国之宝,而不得倍朝廷,与朝者并。野王前以王舅理出,以贤复入,明国家乐进贤也。

萧望之请选用谏臣疏

陛下哀愍百姓,恐德化之不究,悉出谏官以补郡吏,所谓忧其末而忘其本者也。朝无争臣,则不知过,国无逵士,则不闻善。愿陛下选明经术、温故知新,通于几征谋虑之士,以为内臣,与参政事。诸侯闻之,则知国家纳谏忧政,亡有阙遗。若此不怠,成、康之道,其庶几乎!外郡不治,岂足忧哉!

明王懋谏南巡疏

臣闻玑衡旋运,而辰极常居春所;溟渤静深,而众水自朝其宗。是成天子即位曰登极,面大君继世日宗子,天地之大义,古今之至理也。在昔圣王,范围天地,而一念不逾时,经纬万方,而半武不出户,凡以此耳。故恭巳南面者,安享无为之治,而八骏周流者,日见国事之非。肆我祖宗,稽古为冶,每岁惟南郊一行,实近在京畿之内。虽值边陲之警,亦不过命将而征。诚以朝廷乃四方之极,君身实万物之宗,用能臻太平之盛,至而六十年之久。惟陛下当鼎盛之年,抚盈成之运。顷以西北少靖,亲御六飞,汛扫妖氛,间关兰载,惟持小大臣工,愧无即时谏止之力;而奏凯南旋,幸得攸往夙吉之道。臣谓自今伊始,当享泮涣之休,而无复巡省之举矣。夫何西征之役,方巳而南巡之命又下,臣等惊悸,罔知攸措。窃以巡狩之典,虽古帝王之制,有不可行于今,犹今之制不可行于古也。盖古之封建。各君其国,各子其民,而行庆让之典,势难巳于。巡狩。今之郡县,属于藩臬,统于抚按,而政令之行,又皆出于朝廷,是不必泥古之迹,自足以成今之治也。矧先王之巡狩,省耕省敛,有及民之实惠;一游一豫,非无事之空行。

陛下之为是举也,将省耕乎?省敛乎?切虑道途推挽之劳,皆出于民力,有司供役之费,皆出于民财,祗恐未有以补之,而先有以伤之,未有以助之,而适有以害之,何必侈巡狩之名,而为是纷纷者乎?臣等以此行甚不可者十事,为陛下一一陈之。人情莫不恶劳而欲逸也,栉风沐雨,孰愈于龙楼鸡帐之严,涉水登山,孰愈于桂掖椒房之邃?乃舍其逸而欲从其劳,是其不可者一也。裹河一带,漕舟之往来必由,而国用之盈缩繋之。今兹南巡,舳舻蔽江,虽圣论昭彰,使通来往,而一沟之水,势难两便,是其不可者二也。近闻淮安等处,荒涝异常,父食其子,母食其女,此在今日,正宜寒心。奈何满目疮痍,未获少痊,而銮舆又幸其地,臣恐遭霖之叶岂复可风,大惫之民,岂宜再汗?是其不可者三也。且龙舟所经,必渡河溯江,而黄河天险,闻者心惊;长江天堑,见者毛悚。陛下以不赀之躯,而甘此不测之险,是其不可者四也。夫一日二日,万几丛委,今躬御六师,惊言行迈,国家重务,何由面陈?虽具内批之裁请,而动经乎岁片,废时失事,莫此为甚,是其不可者五也。况天下大器也,置诸安处则安,置诸危处则危。是以圣祖神宗,正则深宫固门,动则出警入跸,自与公孤论道之外,人罕睹其圣容。郑重如此,而意外之患,时或有之。今也白龙鱼服,肆无戒备,则豫且之变,臣有不忍言者矣,是其不可者六也。

臣闻之,天子者,天地之子也。天子弗克肖乎天地,则必出灾异以谴告之,不修德以敬其怒,行且忘之矣。今也凶荒相仍,盗贼充斥,地震于下,龙斗于上,其警戒者至矣。陛下正宜如成汤之六事自责,武丁之躬默思道可也,柰何恬不自省,方事逸游,臣恐忘予之天,不可言也,是其不可者七也。古之人君,虽有会盟之举,亲征之行,亦必有太子亲上以监国,然皆非盛世有道之事。今前星未曜,储位尚虚,众建诸王,各就藩府,大本未定,俯无以联属乎人心,七鬯乏主,仰无以祀事于宗庙,其不可者八也。是故忧勤愓励,古帝王之所不废。

昔文王不敢盘于游畋,尚书颂之;隐公观鱼于棠,春秋讥之。盖始于忧勤者,终于逸乐;始于荒亡者,终于败亡。陛下修德讲学,亲贤远奸,昧爽临朝,日昃忘食,犹恐不逮古人,而有付托不效之忧也,况又以逸乐趋之哉?是其不可者九也。夫帝王之举动,当顺乎天意,验诸人心。是举也,孤卿论列不巳,而台谏继之,诸曹之官又继之,虽以臣等疏逖之微,亦知其不可也。陛下何苦违众心以拂天意乎?是其不可者十也。臣等备员下士,滥厕清班,荷天地造就之恩,捐躯莫报;抚江河广大之迹,衔石无由。虽常耿耿有怀,每以出位中止。兹欲默默无语,诚恐噬脐无及。缘是感奋,昧死言之。伏望陛下扩包荒之量,用独断之刚,不感左右从谀之言,俯从孤卿台谏之请,急收成命,寝此南巡。则传之天下,快英主无难于改过,而施之后世,知圣君不果于遂非。臣等不胜殒越待罪之至。

明王国祯斥奸佞疏

臣惟臣品,大较不外邪正两端。正人进,则汲引多正人,而泰运以兴;邪人进,则推挽多邪流,而否征立见。故国家设言官以特司紏察,明主秉乾刚以诛锄奸佞,朝著肃清,臣工警惕,率繇于此。顷自端揆之地,荆棘横生,遂令谏议之垣,豺狼当道,三身四将,中外喧传,五鬼八关,古今合辙,国是官方,溷淆,莫辩,于今日极矣。皇上慨然一朝,用台省七十余臣,簪毛盈庭,弹文交上,讵非奖正除邪一大机会哉?就中群情共愤,众口丛讥,无如辅臣某、科臣某某之最甚者。诸臣之论列至晰,皇上之听览至稔,日月照临,肺肝如见。举朝颙望,谓旦夕必奉明断,以恢舆情。而放流之典,迟疑至今,人言沸鼎,圣意拔山,天下后世,不谓邪臣之占权固位,必不肯去,而谓皇上保佞容奸,忍不能割,则英明袛成其壅蔽,独断且化为优柔,宁不为圣德之大累耶?其余被劾,实繁有徒。

总之,铨省要地,卿寺清班,原非藏垢纳污之府。良心不死,公道难欺,自无包羞就列之颜,况既挂弹章,应归吏议,若槩从乞免,益滋纷呶,岂所以彰朝廷瘅恶之权,作台省敢言之气哉?夫大奸不去,则群奸之傍户依门者,有所恃而不恐;小臣不问,则大臣之执枢当路者,何所惮而不为?飞鹰走犬,密布腹心,鼓舌摇唇,渐开蹊径,将来局面,更有不可知者。政本何时而能清,官寮何时而能肃耶?伏乞皇上大振乾刚,即赐裁决。某曲存体面,勒令归休;某某大于协议,特加褫放。而于诸臣紏劾各疏,悉民部院,真令,博采公评,力持国宪,应处者处,应斥者斥,将见政本一清,人心自厌,官方既辩,庶家咸肃,要津绝盘据之奸,袁著睹清明之象,于以登众正而奏綦隆,讵不休哉!臣曷任屏营待命之至心。

汉苏武诗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昔,燕婉及良时。征夫怀往路,起视夜何其。参辰皆巳没,去去从此辞。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又烛烛晨明月,馥馥我兰芳。芬馨良夜发,随风闻我堂。征夫怀远路,游子恋故乡。寒冬十二月,晨起践严霜。俯观江汉流,仰视浮云翔。良友远,别离,各在天方。山海隔中州,相去悠且长。嘉会难再遇,欢乐殊未央。愿君崇令德,承时爱景光。

唐贞观先农乐章

粒食伊始,农之所先。古今攸赖,是曰人天。耕斯帝籍,播厥公田。式崇明祀,神其福焉。樽彝既列,瑚簋方荐。歌工载登,币礼斯奠。肃肃享祀,颙颙缨弁。神之听之,福流寰县。前夕视牲,质明奉俎。沐芳整弁,斯仪式序。盛礼毕陈,嘉乐备举。歆我懿德,非馨稷黍。羽籥低昂,文缀巳。千戚蹈厉,武行。初望。岁祈农神所听,延祥介福岂云虚。

先蚕乐章

芳春开令序,韶苑畅和风。惟灵申广祐,利物表神功。绮绘周天字,黼黻藻寰中。庶几承庆节,歆奠下帷宫。明灵光至德,深功掩百神。祥源应节启,福绪遂年新。万宇承恩覆,七庙伫恭禋。一申至恳,方斯远庆臻。霞庄列宝卫,云集动和声。金巵荐绮席,玉币委芳庭。因心罄丹款,先巳励苍生。所冀延明福,于兹享至诚。桂筵开玉俎,兰圃荐琼芳。入音调凤律,三献奉鸾觞。絜粢申大享,庭寓冀降祥。神其覃有庆,契福永无疆。

太宗帝京篇

落日双阙昏,回舆九重暮。长烟散初碧,皎月澄轻素。搴愰玩琴书,开轩引云雾。斜汉耿层阁,清风摇玉树。

冬狩

烈烈寒风起,惨惨飞云浮。霜浓凝广隰,冰厚结清流。金鞍移上苑,玉勒骋平畴。旌旗四望合,罝罗一面求。楚踣争兕殪,秦亡角鹿愁。兽忙投密树,鸿惊起砾洲。骑敛原尘静,戈回岭日收。心非洛涒逸,意在渭滨游。禽荒非所乐,抚辔更招忧。

高宗九日

端居临玉扆,初律启金商。凤阙澄秋色,龙闱引夕凉。野静山气敛,林疏风露长。砌兰亏半影,岩桂发全香。满盖荷凋翠,园花菊散黄。挥鞭争电烈,飞羽乱星光。柳空穿石碎,弦虚侧月张。怯猿啼落岫中,惊鴈断分行。斜轮低夕景,归旆拥通庄。宗诞辰,内殿宴。

群臣效柏梁体联句

润色鸿业寄贤才。帝叨居右弼,愧盐句梅。李峤运筹帷幄荷时来。宗楚客职掌图籍,温蓬莱。刘宪两司谬忝谢钟裴。崔湜礼乐铨管效涓埃。郑愔陈师振旅清九垓。赵彦昭欣承顾问侍天杯。李适衔恩献寿柏梁台。苏颋黄缣青简奉康哉。卢藏用鲰生侍从忝王枚。李又右掖司言实不才。马怀素地开薛稷帝歌难续仰昭回。宋之问,微臣捧日变寒灰。远惭班左愧游陪上官婕妤。

明皇过大哥宅诗

鲁卫情先重,亲贤爱转多。冕旒丰暇日,乘景暂经过。诗花。戚里申高宴,平台奏雅歌。复寻为善乐,方念保山河。

花相辉楼诗

今年通闰月,入夏展春诗。辉楼下风光晚,城隅宴赏归。九歌扬政要,六舞散朝衣。天喜时相合,人和事不违。礼中推意远,乐处感心微。别赏阳台乐,前旬暮雨飞。

兄弟同游兴庆宫诗

代邸青门右,离宫紫陌垂。庭如过沛日,出若度江时。绮观连鸡岫,朱搂接雁池。从来敦棣萼,今此茂荆枝。万叶传余庆,千年志不移凭轩聊瞩目,轻辇共追随。务本方从训,相恽辉羽仪。时康俗易渐,德薄政难施。鼓吹迎飞盖,弦歌送羽巵。所希覃率士,孝弟一同归。

同二相以下群臣乐游园宴

选日岩廊暇,需云晏乐初。万方朝玉帛,千品会簪裾。地入南山近,城分北斗余。池塘随柳密,原野杂花疏。帝暮看逾暗,歌钟听自虚。兴阑归骑转,还奏弼违书。

文宗宫中题

辇路生秋草,上林花满枝土。凭高何限意,无复侍臣知。

杜淹咏寒食斗鸡应秦王教

寒食东郊道,杨鞲竞出笼。苑冠初照日,芥羽正生风。顾敌知心勇,先鸣觉气雄。长翘频扫阵,利距屡通中。飞毛遍绿野,洒血渍芳丛。虽然百战胜,会自不论功。

李元纮绿墀怨

征马噪金珂,嫖姚向北河。绿苔行迹少,红粉泪痕多。宝屋粘花絮,银筝覆网罗。别君如昨日,青海雁频过。

李适侍宴安乐公主新宅应制

银河半倚凤凰台,玉酒相传鹦鹉杯。若见君平须借问,仙槎一去几时来。

兴庆池戏竞渡应制

拂露金舆丹旆转,凌晨黼帐碧池开。南山倒影从云落,北涧摇光泻浪回。

急舸争僄排荇度,轻帆截浦触荷来。横汾燕镐欢无极,歌舞年年圣寿杯。

奉和立春游苑迎春

金舆翠辇迎嘉节,御苑仙宫待献春。淑气初衔梅色浅,条风半拂柳墙新。天杯庆寿齐南岳,圣藻光辉动北辰。稍觉披香歌吹近,龙骖薄暮下城𬮱。

杜甫春宿左省

花隐掖垣暮,啾啾栖鸟过。星临万户动,月傍九霄多。不寝听金钥,因风想玉珂。明朝有封事,数问夜如何。

曲江二首

曲江萧条秋气高,芰荷枯折随风涛。游子空嗟垂二毛,白石素沙亦相荡。哀鸿独叫求其曹,自断此生休问天。杜曲幸有桑麻田,故将移住南山边。短衣匹马随李广,看射猛虎终残年。

韦曲

野寺垂杨裹,春畦乱水间。美花多映竹,好鸟不归山。城郭终何事,风尘岂驻颜。谁能共公子,薄暮欲俱还。

宣政殿

天门日射黄金榜,春殿晴曛赤羽旗。宫草菲菲承委佩,炉烟细细驻游丝。云近蓬莱常五色,雪残𫛛鹊亦多时。侍臣缓步归表琐,退食从容出每迟。

乐游园歌

乐游右园崒森爽,烟寒碧草萋萋长。公子华筵势最高,秦川对酒平如掌。长生木瓢示真率,更调鞍马狂欢赏,青春波浪芙蓉园。白日雷霆夹城仗,闾阖晴开映。荡荡曲江翠幕排银榜。拂水低垂舞袖翻,绿云清切歌声上。却忆年年人醉时,只今未醉巳先悲。数茎白发那抛得,百罚深杯亦不辞。圣朝亦知贱士丑。一物自荷皇天慈。此身欲罢无归处,独立苍茫自咏诗。

石壕吏

幕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若。听妇前致辞,三男邺城戍。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巳矣。室中更无人,惟有乳下孙。孙有母未去,出入无完裙。老妪力虽衰,请从吏夜归。急应河阳役,犹得备晨炊。夜久语声绝,如闻泣幽咽。天明登前途,独与老翁别。

贫交行

翻手作云覆手雨,纷纷轻薄何须数。君不见管鲍贫时交,此道今人弃如士土。

莫相疑行

男儿生无所成,头皓白,牙齿欲落真可惜。忆献三赋蓬莱宫,自怪一日声辉赫。集贤学士如堵墙,观我落笔中书堂。往时文彩动人主,此日饥寒趋路傍。晚将末契托少年,当面输心背面笑。寄谢悠悠世上儿,不相好恶莫相疑。

颜师古和正日

七政璇衡始,三元宝历新。负扆延百辟,垂旒御九宾。肃肃皆鸳鹭,济济盛缨绅。天涯致重译,日域戏奇珍。

韦述奉和圣制送张说上集贤学士赐宴

修文中禁启,改字令名加。台座征人杰,书坊应国华。赋诗开广宴,赐酒酌流霞。云散明金阙,池开照玉沙。掖垣留宿鸟,温树落余花。谬此天光及,衔恩醉日斜。

春日山庄

初岁开韶月,田家喜载阳。晚晴摇水态,迟景荡山光。浦净渔舟远,花飞樵路香。自然成野趣,都使俗情忘。

晚渡伊水

悠悠涉伊水,伊水清见石。是时春川向深,两岸草如积。迢递望洲屿,逶迤亘津陌。新树落疏红,遥原上深碧。回瞻洛阳苑,遽有长山隔。烟雾犹辨家,风尘巳为客。登陟多异趣,往来见行役。云起早巳昏,鸟飞日将夕。光阴逝不借,超然慕酬昔。远游亦何为,归来存竹帛。

韦元旦兴庆池

矣应沧池漭沆帝城边,殊胜昆明凿汉年。夹岸旌旗疏辇道,制,中流箫鼓振楼船。云峰四起迎宸幄,水树千重入御筵。宴乐巳深鱼藻咏,承恩更欲奏甘泉。

奉和幸安乐公主山庄应制

银河南渚帝城隅,帝辇平明出九衢。刻凤蟠螭凌桂邸,穿池叠石写蓬壶。琼箫暂下钧天乐,绮缀长悬明月珠。仙牓承恩争既醉,方知朝野更欢娱。

杜牧过勤政楼

千秋隹节名空在,承露丝囊世巳无。唯有紫苔偏称意,年年因雨上金铺。

过田家宅

安邑南门外,谁家板筑高。奉诚园裹地,墙缺见蓬蒿。

朱坡

下杜乡园古,泉声绕舍啼。静思长惨切,薄宦与乖睽。北阙千门外,南山午谷西。倚川红叶岭,连寺绿杨堤。迥野翘霜鹤,澄潭舞锦鸡。涛惊堆万岫,舸急转千溪。眉点萱牙嫩,风条柳幄迷。岸藤稍虺尼,沙渚印麑蹄。火燎湘桃坞,波光碧绣畦。日痕组翠𪩘,陂影堕晴霓。蜗壁烂庭藓,银涎豆蔻泥。洞云生片叚,苔径缭高低。倡蹇松公老,森严竹阵齐。小莲娃欲语,幽笋稚相携。汉馆留余趾,周台接故蹊。蟠蛟冈隐隐,班雉草萋萋。树老萝纡组,岩深石启闺。侵窗紫桂茂,拂面翠禽栖。有许冠终挂,无才笔谩提。自尘何太甚,休笑触藩羝。

归家

稚子牵衣问,归来何太迟。共谁争岁月,赢得鬓成丝。

长安杂题

觚棱金碧照山高,万国圭璋捧螫袍。舐笔和𫓪欺贾马,赞功谕道鄙萧曹。东南楼日珠帘卷,西北天宛玉厄豪。四海一家无一事,将军携镜泣霜毛。以丰貂长组金张辈,驷马文衣许史家。白鹿原头回猎骑,紫云楼下醉江花。九重树影连清汉,万寿山光学翠华。谁识大君谦让德,一毫名利斗蛙蟆。

明杨鼎自题耆英像

自喜浮中处世疏,明时得遂返吾庐。田园不设洪恩在,骸骨虽残壮节如。西北无尘清梦足,东南有岁老怀舒。皇家报称身何及,镇日惟崇教子书。

送张运使之浙

龙池细柳□轻风,双佩铿锵别汉宫。行旆渐移花影外,离愁都在鸟声中。边城久著监储政,水国今收煮海功。日暮不知何处宿,烟波无际一孤蓬。

秦简王感寓诗八十八首之一

天道一元会,默运无穷极。四时自成岁岁,至诚以无息,声臭不可但见苍苍作闻色,福善与祸淫,应感无差忒。所安在人爵,所贵在天德。深居读周𠃓精微端可测,畏天乃君子。忠慎期自克,兢兢复战战于焉,禹保家国。

偶进履图

张良昔未遇,誓欲报韩仇。进履圯桥下,虚心将有谋。素书一授受,于焉相炎刘。蹙秦暨蹶项,默运帷幄筹。王业既大定,毅然乞封留。列侯岂不贵,而托赤松游。度彼良之心,报韩愿巳酬。区区黄石公,不知伊与周。素书视典谟,治道孰为优。圣人出。圣人出,昌运开。圣人出,元气回。三辰正,万福来屏奸。宄登贤才。物熙熙,跻春台。皇风被遍九垓,虽有猛士焉施哉?

拟古蛾眉怨

君不见汉家天子偏多欲,万户千门犹未足。巍峨宝殿饬黄金,磊磈琼楼镌白玉。个中宫女日无事,学得新翻合欢曲。彩帐年年空御床,椒房夜夜闲红烛。忽闻中使自天来,暗地低头笑日开。蛾眉扶入车中去,凤诏先从马上回。即夜承恩留侍寝,鸳鸯被拥珊瑚枕。夜深明月上瑶台,梦回却怕窗风冷。不意君见心变迁,欲抛思爱学神仙。金盘露和蓝田玉,石井冰生太华莲。空闻龙辂亲封禅,何会一接仙人面。渭河女子乳垂寻,持斋徒感天星见。君心多欲岂仙才,钩弋枉苑谁怜哉。王母蟠桃真浪说,争如下诏罢轮台。琼阶人静生春草。可惜蛾眉坐中老,五利文成竟受诛。不见刘郎上蓬岛,宫车晚出南山去。吁嗟翻被求仙误。灵驾飘𬱽不可追,惟有悲风起陵树。人生岁月苦无多,汉宫一入成蹉跎。楚雨湘云归昨梦,刘郎刘郎如我何。

管楫太乙池歌

太乙灵湫太古辟,波涛万顷琉璃碧。绝岸危悬日月光,重渊静锁蛟龙宅。崖崩壑壅水伏流,源深境秘成丹丘。桃花不还鱼父棹,莲叶时泛仙人舟。天光上,摩动溟渤山影中。洆倒突兀。鲲背晴翻水面风,骊珠夜抱潭心月。秦人岁昊来祷池,有祷辄应雷雨随。百千万年池不涸,福我西土无穷期。

登高

古宫今作登临地,九日那堪摇落时。华萼断碑石磊磊,沉香遗址草离离。曲池巳涸鱼龙徒,古水惟存鸟雀悲。往事不须重兴慨,好怀同醉菊花巵。

同董阳谷谒董子祠墓

策治更王化,穷经见道原。沧弃世几变,城郭墓犹存。苹藻后人荐,衣冠过者尊。拜瞻敬如在,那用赋招魂。

刘储秀终南山

巍哉高哉!终南之山,不知几万丈兮。爰称地肺,宛在天心。东连华岳三峰,西雄太白,南入武当。共岖嵚八溪映带于左右,下焉分流九峪浅复深。内有栝柏杶梌与椅梓,亏蔽日月,书昼阴阴。自周秦汉建都到,如今王气未销沉。宅分丁成,更越坤维陷。乾窦元不假巨灵,夸娥二子费渠勤。彭铿归去闻蝉脱,安期向来学熊伸,子亦结庐在韦杜。一行作吏,遍游海内名山大川如此,第一洞天难重寻。挂冠神武归吾土,萧萧白发巳盈中。蕙帐犹存,免得鹤怨与猿吟。聊须剪竹开三径,茅屋数椽仍旧可投簪。野老依然争席至,邻翁携酒,笑取木瓢斟。始知平地有神仙,不在海中瑶。圃与丹岑伭,都坛翠微宫。个中福地更无穷。如何白衣李相国,复起为人剪叶桐。

除夜禁中候朝

晚向金门裹,因风听漏鸣。元非来守岁,祗是为朝正。腊送龙乘辇,春迎凤入城。椒觞丹扆献,桦烛玉阶横。五校旌旗色,千官剑舄声。移时嵩祝罢,白首独含情。

霸陵风雪

杨柳青青霸水津,折来赠别更寻春。如何驴背题诗者,风雪堆中兴转新。

杜曲花光

曾闻此地花无赖,今见花开积渐多。拄杖几回原上望,真成锦绣汉山河。

终南山色

不论阴晴万壑殊,青螺一色总堪图。如何招隐人来少,闻道长安远帝都。

渭水秋风

渭野清秋起绪风,盈盈一水路相通。我今欲向磻溪钓,却恐周王又梦熊。

鴈塔晨钟

铁锁高攀塔尚存,鸣钟不独报晨昏。更教惊醒三生梦,且欲招来九逝魂。

白鹿原

一自东迁无复西,且将长水改荆溪。向来白鹿知何处,落日荒原四望迷。

霸城县

穆公因夸霸业成,故将滋水改今名。岂知传至庄襄后,翟贾原来不姓嬴。

魏征故宅

诏出黄金赎故基,为怜身后苦无月资。如何耿耿立朝日,反令停婚与仆碑。

裴度故宅

蔡功惟断始能成,门客何须更变明。莫问前碑伤往事,一时台榭巳先倾。

江坡别墅

归来田里将芜,老至形容巳癯。恋主元如犬马,缔亲非有葭莩。祗应南亩耕耨,谩劳东省追趋。但忻有幸完壁,何惜无庸,类瓠过土杜。

少陵故宅

杜公有遣宅,零落向残晖。池涸鸥犹下,梁空燕不归。遮桃斜径改,扑枣旧邻非。独此清江在,依然绕四圆。

春曰送对山华州探亲

碧山学士为情亲,命驾东来又问律。入渭谁能怜舅氏,临关自拟识仙人。莲花下井三峰晓,杨柳金门卜成春。去去不知何日返,一尊花下候纶巾。

题杨太真回围

琵琶歌尽紫檀槽,又向君王夸舞腰。似不胜风金骨软,宛如凝雪玉颜娇。翠盘影逐芙蓉飐,绿袖香含茉莉飘。宴罢归来浑不寐,闲吹龙笛坐长宵。

过四皓村

四老摘岩下,相将共息机。初闻安汉出,终见避秦归。风径紫芝落,烟霄黄鹄飞。斯人难再得,回首揖清辉。

李凤渡黄河

茫茫黄流,一览无垠。势拥山来,洴湃奔腾。万水之会,百川之长。猗欤盛哉,功垂霄壤。溯彼源流,众论罔同。根据源委,南村可凭,河入中国。神禹导只,导维何地。自积石始。汉唐相公,无人能历。骞使西域,艰危百罹。月底大宛,足迹咸经。而河之源,彼尔传闻。一出子阗,一出苍岭。史传所纪,恐非元总。或传厥泒,上通天潢,乘槎问津,得石而劈。有河可通,有槎可乘。牵牛饮渚,此说不经。迨元开疆,奄有四方。都实穷源,昂霄纪详。厥河之源,朵思甘地。泉仅百泓,散涣洳沮。登高望之,灿若列星。群流奔凑,自西徂东。其流浸大,迤逦成川。二水合流。赤宾忽兰,始名黄河。人亦可涉,岐裂九股,焉方可越。两山峡束,莫测其深。发源至此,三千其程。始达昆仑,水经其南。谁谓源头,出自此巅。厥山最高,冰雪不消,势压嵩岳,五万其高。昆仑迤东,水亦散漫。地卑山高,狭水有岸,折东而西,绕昆仑北,合泒既繁,东至积石,以日计之,四十有九。神禹导河,胼胝是首。出河入洮,逾兰而东分,又暴泻,出乱山中。再由朔方,北出塞外,转而南来,抵并州界,又历龙门,折入河中,冲奔泰华,运时东攻。细流如脉,巨流如河,大小朝宗,万有其多。南北溪涧,东西泉谷,遐迩傍贯,万有其殊。源绕而高,流大而疾,质浑而浊,势雄而力。地隘蒲关,河流回绕。十里舳舻,万方藏宝。南连江淮,舟楫所通;东入勃海,万流所终。遵禹之迹,不奔不放。沟挽利焉,何劳乎让不筑宣防,不修六塔。中原奠焉,悠纡吞纳。封渎新侯,爵赐孔优。国家赖焉,雄观神州。放艘中流,波涛汹涌。舟人骇疑,我亦震恐。倏尔风恬,舟行如陆。我意乎神,驱鲸以扶。舣船将西,渔人献鲤,大而盈尺,锦鳞赤尾,登岸以烹。享神之惠。神之惠我,灵爽如对。遂罄余愚,搜源析泒。以破传讹,以彰神资。荡荡神功,赫赫神灵。亿千万年,庙祀无穷。

胡侍曲江池

曲江旧是濯龙川,江上云霞媚远天。钟鼓夹城通辇道,蛟鼍出水负楼船。佳人晚拾金隄翠,彩凤春栖碧树烟。乐事胜游今不再,野风斜日草芊芊。

牛头寺

福地红尘耒,祗园碧𪩘限。烟霞双树令,楼阁四天开。洗钵龙君状,拈花鹿女来。佛珠摇宝殿,空乐绕香台。云雾看飞锡,江湖想渡杯。未超贪著性,徒□不能回。

登汉武帝伭都坛

曲磴回溪数百里,汉皇行幸有遗坛踪。海西不复来三岛,岩畔虚传驻六龙。碧雾暗滋金洞草,紫云常护石坛松。便应别著登山屐,策杖高寻玉检封。

许宗鲁宿白鹿仙洞晓起见终南山

窈窕仙洞幽,湘簟烟霞暖。虚静远嚣喧,闲若华阳馆。我来卧春宵,刻漏何其矩。月方在除,朝光忽巳满。开门见南山,霁色翠可揽。怡然吾情悦,尘目尽以澣。便思携子乔,坐□云和管。

曲江春游

料峭余塞尽,清明淑气多。野芳花似绣,林静鸟如歌。地郎唐天宝,人疑晋永和。春归太容𠃓,须放醉颜酡。

秋日归南山

自笑还山客,山中久未来。薜萝时共引,猿□漫相猜。访旧过僧舍,看云上石台。寄言莲社友,酒禁为余开。

九日同刘司徒慈恩寺登高

积雨仞晴爽气岩,南山空翠落虚檐。登高尚觉秋怀壮,拖病深嗟酒兴廉。白社有缘逢惠远,黄花如约迟随潜。为耽佳节忘归暮,风帽歌斜醉不嫌。

王用宾侍驾祀坛

吉日维申,三星暳暳。万舞既陈,百辟咸萃。豹纛迎祥,龙舆凝瑞。以精禋祀,对扬天地。三星暳暳,于坛之东。登献未终,百灵感通。惟霰斯集,惟云斯同。雨雪瀌瀌,昭我帝裹。雨雪漉瀌,瀌渥既止。烝烝辟庶,以欣以喜。三农兆丰,八埏受祉。稽首飏言,万年天子。

南郊应制

旌旗猎猎出勾陈案,环佩锵锵近紫宸。辇笃苍能回日月,扇摇丹凤逼星辰。绛坛未启千山晓,金阙初万井春道南原春草合,五云深处望仙轮。

樊用别业

春到文园胜,花明晓日繁。丛篁环草阁,一水抱柴门。云断牛羊垄,烟开鸡犬村。望中真隐地,何必访桃源。

牛头寺

梵宇近终南,川光接远岚。野花沿鹫岭,山鸟下龙潭。云影移金利,刹阴落石龛。攀登兴不尽,日暮尚停骖。

秦可大曲江亭

李唐曲江久陵谷,此日曲江却有亭。亭边村馆酒旗乱,李白桃花杨柳青。丽人行处花簇簇,羯鼓声催鸟过目。霓裳羽衣彩云飞,细柳新。蒲野烟伏雕栏玉砌连绣楹。把酒应多今古情,今人莫叹古人事复有,后人感叹生。长安豪家千万户,宝马香车纷无数。池中休种禾与蔬,恐碍三春踏青路。

曲江池

曲汀江池水,太液入尘起。何年顿飞去,并随清渭向东流,大海茫茫无觅处。池中禾黍日油油,古木萧萧黄叶秋。牧儿驱牛卧衰草,花事飘零生容愁。劝君有酒便须醉,三万六千弹指至。荒坟枯骨环倾崖,柳眼窥春欲垂泪。可怜年少谁家子,若把黄金叠山翠。

李汝兰含元殿

重阳逢霁日,东内吊荒台。唐季余宫殿,秦川半草莱。当年应壮丽,遗趾尚崔嵬。世代千秋换,山河四望开。天高林影净,霜重雁声哀。登眺酬佳节,招邀接上台。浮生枫叶变,逸兴,菊花催。共醉陶潜酒,独惭宋玉才。临风多感慨,倚仗共徘徊。今古只如此,月明归去来。

沉香亭

龙飞碧池寒,枯松卧残水。不见古时亭,空余古亭址。乱石苍烟合,荒台凄风起。国色竟何在,栏杆复能倚。敏荣辉花萼,寂寞生荆杞。梨园曲不闻,羯鼓声亦死。泣下还自收,亘古皆如此。悲歌纪斯游,后来者谁子。

牛头寺

拨云来古寺,乘月坐重岩。对面千峰逼,回首万壑巉。溪声度钟罄,露气湿风杉。问法逢支遁,探奇得阮咸。乾坤呈梦幻,身世破尘凡。诗就钵休击,酒空杯尚衔。

雨后望终南山

初日破烟雾,遥山列尽屏。玉台明紫翠,二阁涌丹青。佳气连分野,晴光动巨灵。何时登绝顶,扫石诵金经。

周宇万寿圣节早朝

缥缈仙韶动碧空,日华才映大明宫。天开南极千官喜,月正春王万象同。列陛旌旗纷绕电,献琛君长竞呼嵩。小臣欲拟千秋镜,只尺𬬻烟是舜瞳。

南山四章

南山高兮,对君之堂。山有水兮,沃泽无疆。愿言君子,如山如水。南山高兮,对君之户。山有木兮,为栋为宇。君子愿言,山水式繁。得水朝宗,于彼东海。木为梁。明堂采采,明堂,采采,天王。万载有斐,君子令闻。不巳。文凤之鸣,声闻四方。百鸟喈喈,于丛于篁。鸟兮鸟兮,庇凤翮之矫兮。

霸陵晴眺

桥柳深烟合,溪莎细径开。沙乾痕学浪,石出野成堆。啼鸟犹泰树,居人失汉台。有怀吟杖策,落日未能回。

石鳖谷漫题

谷口交危石,山腰泻怒泉。蛇盘青霭径,仙馆白云天。信宿随遗榻,登临不费钱。贪奇忘缓步,回首失村烟。

别墅看山有怀同志

村馆朝初霁,开门得好山。日移群𪩘动,鸟没片云闲。未就农家语,独看燕子还。思君浑欲往,得句好相删。

近京华行

近京华,京华近在五云裹。举手扬鞭尘可挥,仰天见日光阴起。丹凤金龙拱万甍,青鸾白鹤翔千里。翔千里,依依杨柳天河水。独有孤臣江上来,风吹短发谁为□。近京华,京华近在五云裹。

别皖城士民

遨游忽见纪三星,鼓棹鸣驺到处经。敢谓菲才能佐郡,深知素饱愧明刑。多情为谢春洲草,冷月难抛夜泊亭。从此天涯重回首,殷勤梦绕一山青。

送刘咸宁赴南司马

县有潘安泽,江开祖逖舟。栽花遗万户,击楫向中流。王业金陵重,兵曹士彦收。耿怀瞻北极,日日五云头。

曲江春日

长条短条柳岸,千朵万朵花丛。莫厌诗诗酒酒,正无雨雨风风。不了花开花谢,无情春去春来。醉以不知何处,梦惊曲水楼台。

兴庆宫

开元天子避前星,辛苦初来蜀道经。若见黎园旧弟子,管弦先试雨霖铃。马嵬路似梦□中,此际愁听□□风。早识眼前无往日,銮舆肯过剱门东。

含元殿

出郭二三里,青鞋踏芮陈。春风含元殿,一览心如焚。遗址堆瓦砾,耕牧息丛坟。交交龙尾道,充斥狐兔□。睇彼华清宫,东与骊山邻。返照年年红,壮丽俱沈伦。登丘见城裹,甲第□齐云。

喜晴

空□滴滴液声残,晴色当檐散晓寒。江雨收云栖岭脊,海霞阁日笑林端。三川禾黍农初急,万树风花鸟自欢。吟客梦回无一事,烟消榴火出阑干。

谒文武陵

翠柏苍原俯渭滨,书生稽首望风尘。蠹编谟烈曾闻语,龙驭衣冠想见人。雅颂黍离天地改,春秋王道日星陈。唐陵汉塳空相接,过此谁能不驻轮。

望钓台

村烟漠漠见崔嵬,云是磻溪旧钓台。周室非熊成想像,渭川赤鲤自徘徊。野鸟似喧行猎到,山云如拥后车回。毕原陵上森森柏,一色寒矶对草莱。

宫怨

无数婵娟认不真,六宫侍辇宴花晨。众中独撚花枝笑,应是,昨□得意人。

李苏登慈恩寺浮图

七级浮图翠一簪,千寻玉笋出长林。天心月度虚窗影,悔角云移霁顶阴。渭北水光遥动荡,终南山色对萧森。曲江宫殿今何在,醉客空劳日暮吟。

望南山

秦城楼阁对南山,纷堞青岚雾霭间。三辅烟霞相掩映,五陵花草共斓□。云依远岫飞常落,鸟背斜阳去不还。怅望灵岩多萦气,何时杖策叩云关。

游景龙池

和风动高树,烟光满南山。携彼同心友,濯缨绿水湾。遨游唐南内,豪奢咎玉环。銮与时西幸,贼兵入函关。诸郡鲜忠义,惟闻张许颜。抗节□人国,躯命等草菅。哀哉数壮士,一往不复还。凝碧朝天句,徒文从伪奸。悼古空长叹,俯仰寥廓间。亭台成芜没,流水自潺湲。藤桧垂锦幕,花竹长斓斑。白鹭下寒渚,苍庚语绵蛮。酌酒期酣饮,共将诗句删。通朔难同调,巢由不可攀。感激唾壶缺,歌冲醉色殷。饮罢拂衣去,风吹野草闲。

秦可贞雨霁高楼别墅望白鹿原

白鹿何年驻近原,巍然高塳对衡门。高楼试问今何处,故老相传是此村。望裹青山阁白画,雨余芳草又黄昏。秋风禾黍连阡陌,日醉东邻旧瓦盆。

曲江吟

曲江亭搆曲江上,危树高台还北向。策杖春游共群英,俯仰今昔还惆怅。杏园遗迹尚依然,禾黍离离满平川。为忆昔年歌舞地,秪余桔槔日潺潺。直指观风怜往事,一代繁华久荒替。大梁开府总好奇,创建新亭恣游憩。抡材鸠工六日成,熊车骢马踏春行。旌旗鼓吹明原野,褰帷省俗桑雉鸣。翩翩车马纷如蚁,载酒游观遍城市。处处尊罍昼不空,夹岸轻妆燿桃李。两公遗爱在斯亭,我知不数甘棠荣。岘山口碑至今在,何人为勒新亭铭。寻芳楼,拾翠殿,江头佳丽望中见。安得彩笔大如椽,拟制瑶篇为公献。

过汉武帝陵

霸陵遥望势崔嵬,此日经过思转催。双关迥瞻𫛛鹊观,王云远接凤凰台。依依柳色迷青草,寂寂槐阴荫绿苔。驻马斜阳追往事,秋风禾黍总堪哀。

重过大安寺望汉诸陵有感

二十年前曾到此,二十年后又经游。何当阮籍仍青眼,嗒尔山僧讶白头。陌上风尘迷远道,望中云树动高秋。一杯清茗还相供,不向诸陵问废丘。

游东原岳庙,步至移山。远谒东原望宇寰,盘纡曲径到移山。郊原禾黍秋容艳,芳草牛羊野意闲。腊瓮新开淹客坐禅床高据叩伭关。三川竹抑真图画,俯对寒流共解颜。

秋日登天池寺阁望长安怀古

高城远接凤凰台,胜日登临惬壮怀。千叠云山天外近,万家楼阁望中开。岐周故垒终陈迹,汉武雄图属胜才。鴈过寒空枫叶老,长江秋色重堪哀。

宝庆寺双柏咏祝世乔

天生神物坚,为道培正脉。亭亭双璧立,常荫讲堂侧。我来聪讲见斯柏,满地清阴旋解热。抠趋台前若杏坛,森森翠盖双成列。老干苍颜不记年,崇枝黛色常侵碧。左如舞鹤景翩跹,右似虬龙形屈曲。皮骨嶙峋浥清露,本根固结维坤轴。一瞻奇态可怡颜。两树情标真脱俗。脱俗柏,岂偶然。地灵人杰古来传,世有儒人正士出其间。倡明理学寔相关,默默皇穹为德眷。直干凌空耐岁寒,劲节棱棱物难挠。清操迥出风尘表,玉洁冰清堪比伦。光风霁月开怀抱,勿论摩霄与拂云。毅然存得至坚心。一真心维道脉,范今垂后世难沦。君不见豪家纷纷斗桃李,秋来倏忽失红紫,翠柏双双古且乔。独抱清意足仰止,广寒疏影树枝稍,令人鄙吝当时销。翠色苍然傲霜雪,管领春风忾吾曹。吾曹莫作华林等,闲看禁中欲起千承露盘。

屈拱北

最胜殿前双柏起,左盘右踞相依倚。茏苁偃蹇寒不移,苍黛难为桃与李。试看磊落状千云,几绝风霜共霹雳。拔地参天不附林,烟生雾敛露涓滴。瞻彼不生岐路边,托根清净枝柯坚。巳疑气槩千林少,殊觉灵英此地偏。淡淡春阴荫𫇴萌,森森翠羽失萧衡。风前桃戛翔鹤押,月下归枝栖凤鸣。君不见宁国观裹楠四树,夭矫秋秀更冬荣。又不见泰山顶上五株松,凌风暴雨不为顷。双柏双柏国之桢,楠比久兮松比贞。怜君幽蔼几千丈,摇落年来今始名。须知廊庙需梁栋,隆柱擎天耸帝京。

周传诵

双柏何年来萧寺,郁结轮囷状奇异。劲节嶙峋饱雪霜,老干棱层交赑㞒。青天忽吼风雨声,明月错愕虬龙戏。当年大道苦榛芜,地僻曾无车马至。岁寒独抱气凌霄,几与凡木同妥弃。清时幸值文明开,云烝霞焕喜朋来。弦歌讲习双树下,婆娑清影共徘徊。徘徊关西有夫子,耿耿西台柱下史。直承正学开群蒙,暂停骢马尸牛耳。嗟余肮脏无比伦,二十年来交情亲。早从骥尾附青云,望洋溟渤指迷津。离索数年此聚首,双柏为我豁尘襟。同游一时皆大雅,盘桓嘉树不忍舍,双影点缀入丹青。珠玉后。先相挥洒此柏遇合应有时,一旦若为增容冶。自分百年丘壑姿,何意啚形传广厦。把卷临风一浩叹,三复阳春和宜寡。君不见大夫松,先生柳,千秋万祀争哆品。巍巍东鲁杏作坛,直辟乾坤同不朽。柏兮柏兮世恒有,吾亦有柏君知否。灵根生意自无涯,可惜摧残空垂首。吃紧子与启秘关,今我来之夜气移。驱牛羊,戒斤斧,萌蘖直与牛山伍。日滋夜息雨露培,勃勃参天荫原。抚荫原脢流沃泽,共为斯文衍正脉。吁嗟盛会不易逢,相期何以报双柏。

黄道

新古殿,𬣙崔嵬,陵崚双柏开。亭亭经玉立,苍郁接天来。当年梵宇谁分植,此际叠蟠百尺台。渌水丹崖绕迳通,霞罩云穿自西东,心同金石岂转蓬,凝芳浥露并峕隆,琳琅声彻凤鸾翀。晴添翠黛晚烟笼,孤月东飞映太空。太乙峰峦挂树丛。山增巀嶪月偏逢。碧天兮孕秀,夏殷兮还古。千林轮奇,万壑可俯。虎啸谷而龙雨,鹿驯洽而鹤舞。唐之宫兮隋阙空留直干凌霜雪。餐松仙子几时还?世事茫茫,景双古节。𫏆刺一声鸟宿处,疑是老僧采药去。柏兮何双攒,徘徊峭可餐。尧舜事业一局残。浮名蕉鹿海天宽,断鳌炼石功何补。日月逝矣江水漫。从看万卉凋落后,独认灵冽。耐岁寒。

黄道享

胜地天开两柱擎,左盘右踞自峥嵘。苍棱参翠人争仰,黛色留霜鹤乍鸣。化雨晓沾千叶润,惠风时畅一帘清。古来御史台前树,谁个移芳作主盟。双柏崚嶒拂汉青,依依桃李庆仪刑。孤高宁畏风霆震,正直那随雨雪零。讲席闲时笼暖日,歌声散处挂疏星。舞雩遗响今还在,万古乾坤万古馨。

秦东周

大雄殿前双柏树,枝叶婆娑藏烟雾。郁郁青葱六月寒,栽培何季霜根露。苔藓惨裂老龙鳞,屈铁交错迈大椿。岁寒不改苍苍色,参汉凌霄四时新。蹑云夭𫏋凭虚阁,翠壑彤崖日巳薄。一声梵贝宿鸟惊,天花柏子纷纷落。旋拾柏子焚金𬙎,兜云缥缈散浮屠。烟笼黛色映画檐,日移疏影过平芜。我闻此柏长太谷,与天齐寿倒生曲。上巢鹤鹄下产芝,长唳云间海日旭。华林双株势崔嵬,汉有群鸟栖柏台。西蜀祠前风雨急,东鲁庙中秀色开。灵根盘结新甫石,薜萝高挂几千尺。清风飒飒来林端,满堂鸾凤声相啧。况复新霁玉宇空,一轮宝鉴印天中。蟾光飞来挂树杪,𪸩煌𤇄灼万象通。须臾钟磬香烟细,此时老衲谈法偈。峥嵘双柯荫庭前,总昰祖师西来意。日月逐丸世代迁,隋唐宫阙巳茫然。柏兮柏兮余何言,挥毫写作画图传。

曹代之彩霞亭

再见孤亭应晚霞,又来彩色到君家。书中欲继云霄业,笔底先开琼玉花。应向柳丛思旧衣,还悲竹节痛无涯。相逢吁笑情何限,尽付烟光不用赊。

乐游原

乐游人去故原空,原上凄凄日暮风。韦为忆游人不复返,徒教心事苦冲冲。

韩在斯道中天阁

万古尘蒙一旦开,大成从此奠三才。云边槛翼惟星杓,日际离光入帝台。洙泗春风传奕祀,杏坛时雨遍八垓。唐虞不堕中天绪,祖述于今称大哉。

王绍贞玉案峰别业

秋锁晴光草阁闲,樊川夜雨涨矶湾。老寻莲社医诗懒,病倚松风醒醉瘝。四海交游推建业,百年登眺几钟山。结庐地肺神仙侣,日向白云采药还。

朱谊壶兴庆池

唐京丕内自前闻,东苑遗踪望裹分。涌地龙池空逝水,干霄鹤水故栖云。黄图几歇山川气,青史长县李郭勋。今古兴亡浑若此,几回哀涕洒纷纭。荒基残础占苔生,复道迷茫辇路平。鸾掖金钱初赐洗,渔阳铁骑遂称兵。月留虢国银珂影,风咽宁王玉笛声。莫吊伭皇疑晚节,由来天意实难明。

过庄襄王墓

岭上牛羊散。野群泰家此地有高坟。定储幸赖夫人宠,得国横邀贾客勋。四塞关河悬落日,千年丘垄宿寒云。东行近指骊山墓,牧火犹伤地下焚。

黄缵祖曲江怀古

空传玉殿曲江头,零落千门感客游。烟锁荒台晓月黯,沙沉残础墓云愁。龙舟揽抽余莲草,鴈塔题名尽土丘。池水似怜歌舞断,只今不绕故宫流。

朱谊瀄早春曲江因怀老杜

江上春归碧草滋,江头春酒酹吾师。伤心一代繁花地,怅望千门弱柳垂。蹭蹬即今难让汝,风流实恨不同时。玉楼金殿皆荒土,落日苍茫万古思。

马元善圆光寺

鸟道拂云入,中峰一线通。幽岩藏宝树,寒瀑净烦爞。佛号千林遍,松涛万壑同。夜凉惟对酒,高月在梧桐。

普光

晚风怯昼暑,孤月正禅林。蛙语匡床亟,钟声画阁沉。暗香生野卉,幽想动清吟。此夜山中宿,惟余物外心。

皇清冯明世牛头寺二十咏之二古殿晨钟

绀殿含云起,苍松几代余。数声发初地,一枕醒伭庐。响彻千林静,声敲万虑除。欲将太古意,宜扣广成居。

龙潭印月

贝阙标名胜,琼池衍。泒淙。山椒斜蛇迳,竹屿濬龙江。玉魄天边只,璧联潭底双。萝阴消夏覃,桐叶冷秋窗。

中秋呈曹郿宰

频年几许度中秋,沙漠海琮岂旧游。幸有东阿如朗月,投怀北地共仙舟。光寒太白雪偏皎,夜半然青火正留。地睇邰亭讴颂起,清泉叠嶂两悠悠。

紫骝吟

紫骝紫骝白玉钿,赵行不假珊瑚吟。鞭万里长征几回还。踏冰日雪冲泥淖,磨石错崖越涧泉。等闲骑尔巳堪怜,况值坎坷蜀道难。蜀道难,伤尔肩。怜尔骏骨寄外廐,外廐有我刍与豆。止知刍秣完尔肤,那知暗地驰且骤。昔日黄竹味喷玉,今朝双鼻喷红花。赀红花伯似红,气吐红霓贯白虹。数日不食复不饮,一朝长辞化为龙。

韩文镜慈恩怀古

尺五城南叹陆沉,题名胜地尚留今。残碑如笏莓苔裹,古树何年钟磬林。弥望杏坪春巳老,对参莲社兴偏深。天涯此会真难再,其奈霜华鬓欲侵。周之桂贾孟。中丞布德关河亘,不朽,功言更炳麟增胜熹。

尚书镌子

平才子篆,集成开宝尚书珉。思闲圣道人心正,绩并神圭彝教淳。前席应超年少论,薪传千载重衡钧。

吕大猷晓行

茆店鸡初唱,劳劳万里征。斗星。寒剑气,草树壮秋声。马度危桥怯,人看燐火惊。曙光逄透处,一望晓烟乎。

陈荣宗九日

数行征鴈晚风斜,芦荻花飞傍浅沙。乘兴噉残酒子树,怡情看遍女儿花。雨余霜叶红于茜,天霁山光翠欲赊。试向汉原高处望,秋容端的属谁家。

题费子范𬮿园

草亭不正逐江成,胜地偏宜谢客情。阮籍傲时双眼白,陶潜对菊一尊清。裁诗独醉江于月,折虑频传岛屿兵。昭代风流埋绿草,应教后哲起前盟。

咏陈徽五阿园

莫是东山高卧处,还应地僻与心遐。行云树外声声乌,流水溪边色色花。泒接江干绫饼宴,家邻杜子典衣衙。迈亭知有千秋在,容易肯教老岁华。

王弘度游百塔寺

谷口逶迤百塔深,望中烟树费招寻。荒冈骨闭千年迹,断碣文留一代心。僧老那知思往事,客来犹自续高吟。凭栏舒啸情何极,滈水苍茫隔暮阴。

兴善寺

兴善今朝补,城南寺有缘。十年来白社,一榻老青毡。坐久天花落,春深树影偏。尘心吾巳息,住此欲逃禅。

清禅寺

去年曾此榜林池,今日重游有所思。秋到上方钟磬寂,雨余空院夕阳迟。萧萧短发怜僧影,落落闲情付酒巵。山阁留连浑未巳,前村白社又相期。

朱旭海村居

雨过茅齐恋敝裘,黄花开遍野瘩秋。眼前景物催迟暮,杖底溪山总旧游。近砌乱蛩悲细草,窥篱双鹭立寒流。不辞斗酒朝朝醉,顶上霜华觉渐稠。

柬友人看桃花

清芬韦曲酒,宜醉武陵春。莫谓后期在,桃花不待人。

雷壮花月吟

可爱月花花月期,月花花月两相宜。春花映月月花秀,夜月照花花月奇。月月印花花有媚,花花恋月月无私。花前月下看花月,不见月花花月岐,不见月花花月岐,花清月白月共怡,对花玩月月花共;邀月赏花花月随。花茂月花通月树,月圆花月满花枝。月中花伴花中月,吟月咏花花月时。

费甲铸曲江怀古

江楼一望接山屏,夏麦初黄野草青。异伏衣冠余垄陌,同时亲故半凋零。荒村门静无鸡犬,冷院烟寒断鹡鸽。遥忆当年歌舞地,一声款乃梦中听龙堂。

讯竹

古木千章隐寺门,寒流一道远山村。老龙飞去知何处,留得青青几代孙。

秋日过薖亭

无数山光接杜陵,雨余倚仗问薖亭。篆烟微袅竹枝静,知是元龙睡未醒。

朱伯常牛头寺暂憩

禅师归去久,寺尚说牛头。爽垲尘氛失,林峦点缀幽。僧徒仍旧住,龙象共淹留。因羡无为妙,徘徊意未休。

山行忆王友琴

春光骀荡助游情,喜得山中散步行。傍路繁花多不识,啼林好鸟自呼各。潺湲流水交横激,磊落悬崖险欲倾。更得牙生钟子任,一琴弹听几般声。

挽陈孝子槐奄归祔

邑贤高行左人参,壶德遐龄大耋三。地秀王香征伉俪,天材交让属楩楠。太丘旧□隆嘉誉,中馈遗徽并美谈。更羡承家真国士,培风云翼正图南。

王柄衡宿竹林僧舍

水竹荫三亩,槿花拂一墙。巢云存鹤病,溪雨笑人忙。梦憩缘山古,诗癯为夜凉。驴饥空翠裹,短径问津梁。

任嘉贞山居

家近中山下,门临潏水滨。湮霞怡野性,花竹媚幽人。干世原无策,全身赖有贫。乾坤容我醉,带月卧莎茵。

题李天章伊园

避城无迎远,滨村自物华。门垂五树柳,亭绕一园花。醉月频赊酒,敲诗夜煮茶。黄尘飞不到,知是谪仙家。

重访桐柏院感怀

断虬背上杖枯藤,重过招提百感增。古殿惟存扫月树,香树不见煮茶僧。蜗耕败壁湮残句,萤点虚窗续梵灯。几度徘徊天欲暮,归鸦群噪月东升。

野寺

野寺清溪绕,秋山一带围。板桥通竹,丛,树锁荆扉。院静松声细,苔深人迹稀。帘前云影度,只此足禅机。

韩演麟斯道中天阁

巍阁撑□日丽天,重辉金碧敞晴烟。诸贤羽翼千秋业,群圣朝宗一贯传。凭眺终南列翠嶂,俯观朱,瀛海渭北注清用。升堂原是从容事,始信宫墙万仞全。

鴈字

高鸟心机织锦文,细观瑶扎在秋分。平沙印带墨池水,远塞风连笔阵云。似点落星奔季子,如钩新月老终军。长空独叶思千里,逸志翩翩自不群。

曲江新水

水涌曲江出,流觞忆昔贤。典衣梅共笑,繋马柳争妍。水奏琴中韵,风吹池上篇。王留连歌舞地,春色似当年。

王宿终南石室

秋云湿帽飞,老树胃余晖。红牧吹枫瘦,绿僧沁竹肥。月来松有态,霜净水无衣。木魈吟诗客,桥南半醉归。

含春亭

莲烛寒光傲五侯,宋家一炬接风流。春云犁破飞萤火,夜夜疏星映御沟。

补遗唐子武陵南游有感

杜陵无厚业,不得驻车轮。重到曾游处,多非旧主人。东风千东风千岭,树西日一洲苹。又渡潇湘水,潇湘水复春。

夜泊湘江

北风吹楚树,此地独先秋。何事屈原恨,不随湘水流。凉天生片月,竟夕伴孤舟。一作南行客,无成空白头。

明朱怀迅龙池

春䜩倚座亲人玉,飞香度席瑶。岩萝高雾袅,花磴曲风飘。解服悬藤格,分浆坐石桥。幽篁鸾自舞,歌扇媛偏娇。昃影回阳薄,烟光暗野遥。愿同游赏客,朝暮并金鏖。

朱怀推春日龙池

地分龙井北,亭起凤池东。森爽依乔木,幽深傍故宫。青山千叠敞,素浐一渠通。彩槛含霞气,金塘贯石虹。影翻杨岸日,香度杏园风。啼鸟催歌管,飞花斗舞红。追欢心不厌,流览兴难穷。景物沽春令,年华付老翁。裁诗愁鬼泣,驻日想神工。咫尺重关外,无妨醉月中。

朱敬钺兴教寺

不尽登临兴,回车到梵林。风驱龙藏响,云令鴈堂阴。山色图真相,溪声写妙音。自然清静体,何必铸黄金。

唐杜甫封西岳赋并序

上既封泰山之后,三十年间,车辙马迹,至于太原,迁于长安,时或谒太庙,祭南郊,每岁孟冬,巡幸温泉而巳。圣主以为王者之礼,告厥成功,止于岱宗可矣,故不肯到崆峒,访具茨,驱入骏于昆仑,亲射蛟于江水,始为天子之能事,庄观焉尔。况行在供给,萧然烦费,或至作歌有惭于从官,诛求坐杀于长吏,甚非主上执元祖醇𬪩之道,端拱御苍生之意。大哉圣哲,垂万代则,盖上古之君,皆用此也。然臣甫愚,窃以古者疆场有常处,赞见有常仪,则备乎玉帛,而财不匮乏矣;动乎车舆而人不愁痛矣。虽东岳五岳之长,足以勒崇垂鸿,与山石无极。伊太华最为难上。至于封禅之事,独轩辕氏得之。夫七十二君,罕能兼之矣。其余或蹶踣风云,碑版祠庙,终幺麽不足追数。今圣主功格轩辕氏,业纂七十君,风雨所及,日月所照,莫不砥砺,华近甸也,其可恧乎?比岁鸿生巨儒之徒,育古史,引时义,云:国家土德与皇帝合,主上本命与金天合,而守阙者亦百数,天子寝不报,盖谦如也。顷或诏厥郡国,扫除曾巅,虽翠盖可簿乎苍穹,而银字未藏于金气。臣甫诚簿劣,不胜区区吟咏之极,故作封西岳赋以劝。赋之义,预述上将展礼焚柴者,实觊圣意,因有感动焉。为其词日:惟时孟冬,百工乃休。上将陟西岳,览八荒,御白帝之都,见金天之王,既刊石乎岱宗,又合符乎轩皇。兹事体大,越不可载巳。

先是,礼官草具其仪,各有典司。俯叶吉日,钦若神祗。而千乘万骑,巳蠖略佁疑,屈矫陆离,唯群所之。然后拭翠凤之驾,开日月之旗。撞鸣钟,发雷辎。辨格泽之修竿,决河汉之淋漓。𭚦天狼之威弧,坠魍魉之霏霏。赤松前驱,彭祖后驰。方明夹毂,昌寓侍衣。山灵秉钺而眼跟,海若护跸而参差。风驭冉以纵双,云螭𬘷而迟蚭。地轴轧轧殷以下折,原隰草木,俨而东飞。岐梁闪倏,泾渭反复。而天府载万候之玉,尚方具,左纛黄屋,巳焜煌于山足矣。乘舆尚鸣鸾舆,储精澹虑。华盖之大角低回,北斗之七星皆去。届苍山而信宿,屯绝壁冒之清曙既臻夫阴宫犀象硉兀,戈𮣴悉窣,飘飘萧萧,汹汹如也。

于是太一抱式,元冥司直天子乃宿袚斋,就登陟。骈素虬,超崱劣。夭语秘而不可知,代欲闻而不可得。柴燎上达,神光充塞。泥金乎菡蓞之南,刻石乎清冥之北。上意田是,茫然延降天老,与之相识。问太微之所居,稽上帝之遗则。飒弭节以徘徊,抚入纮而黬黑。忽风翻而景倒,澹殊状而异绝。冏若褰祛开帷,下辩宸极者久之。云气蓊以回复,山呼嶪而未息。祀事孔明,有严有翼。神保是格,时万时亿。尔乃驻飞龙之秋秋,诏主属以中休。觐群后于高掌之下,张大乐于洪河之洲。芬树羽林,莽不可收,千人舞,万人讴。麒麟踆踆而在郊,凤皇蔚跋而来游。雷公伐鼓而浑汗,地祗如被震而悲愁,乐师拊石而具发,激越乎遐陬。群山为之相峡,万穴为之倒流。又不可得。载巳久而景移乐阕,上悠然垂思,曰:嗟首!余昔岁封泰山,禅梁父,以为工者成功,巳纂终古。尝鉴前史,至于周穆、汉武,豫游寥阔,亦所不取。惟此西岳,作镇三辅,非无意乎。顷者犹恐百姓不足,人所疾苦,未暇瘗斯玉帛,考乃钟。以视岳于诸侯,切鼓是锡神以茅土,岂唯壮设险于甸服,报西成之农扈,亦所以感一念之精灵,答应时之风雨者矣。今兹蒙宰庶尹,醇儒硕生,佥曰:黄帝、颛项,乘龙游乎四海,发轫匝乎六合。竹帛有云,得非古之圣君,而泰华最为难上,故封禅之事,郁没罕闻。以余在位,发祥𬯎祉者,焉可胜纪。而不得巳,遂建翠华之旗,用塞云台之议。矧乎殊方奔走,万国皆至,元元从助,清庙歔欷也。臣甫舞乎蹈足曰:大哉!烁乎!真天子之表,奉天为子者巳。不然,何数千万载,独继轩辕氏之美?彼七十二君,又畴能臻此?盖知明主圣罔不克正,功罔不克成,放百灵归华清。

杜牧阿房宫赋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歌台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嫔妃媵嫱,王皇正皛荧曰子。孙辞楼殿辇来于秦,朝歌夜弦,为秦宫人,明星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燕赵之收藏,韩魏之经营,齐楚之精英,几世几年,取掠其人,倚叠如山,一旦不能有轮来其问。鼎铛玉石,金瑰朱砾,弃掷逦迤,秦人视之,谱不甚惜。嗟乎!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秦爱纷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使负栋之柱,多于南亩之农夫,架梁之椽,多于机上之工女,钉头怜磷,多于在庾之栗粒;瓦缝参差,多于周身之帛缕;直栏横槛,多于九土之城郭;管弦呕哑,多于市人之言语。使天下人不敢言而敢怒,独夫之心日益骄固戊卒叫函谷举楚人,一可怜焦土。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夫!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二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晚晴赋秋日晚晴樊川。予目于郊园,见大者则日,则小者有状类者,故书赋云:雨晴秋容新沐兮,欣绕园而细履。面平池之清空兮,紫阁清横。远来照水如高堂之上,见罗幕兮垂乎镜里。水势党伍兮,行者如迎,偃者如醉。高者如达,低者如跂。松数十株,切切交峙。如冠剑大臣,国有急难,庭立而议。竹林外裹兮,十万丈夫,甲刃𪭢𪭢,密阵而环侍。岂负军令之不敢嚣兮,何意气之严毅。复引舟于深湾,忽八九之红芰。姹然如归,敛然如女。堕蕊黦颜,似见放弃。白鹭潜来兮,邈风标之公子;窥此美人兮,如慕悦其容媚。杂花差于岸侧兮,绛绿黄紫,格顽色贱兮,或妾或婢。闲草甚多,丛者束兮,靡者杳兮。仰风猎日,如立如笑兮,千千万万之容兮,不可得而状也。若予者,则谓何如?倒略冠佩兮,与世阔疏;敖敖休休兮,真狥其愚而隐居者乎?

明周宇梦海岳赋

癸亥,春夜。予盖梦登岳望海,云汪洋若流,崒嵂若浮,觉焉感慕,援笔纪游,因称海岳游子。赋曰:予将驾六鳌以远游兮,睇形胜于八荒。废金乡之末徼兮,探出日于扶桑。雀武逶逦其南北兮,羌历览乎周翔。较五岳之果孰奇胜兮,听潮汐之茫茫。苟吾力之不可倦兮,快弧矢之此生。忽偃蹇其非少兮,而兹志之无巳。幸年岁之未莫兮,尚悠悠焉以慰此。何春宵之仿佛兮,行飘然而爰启。恍嵩高、太华之连恒衡兮,比岱宗乎眼底。仙人指我以沧溟兮,眩洪涛乎万甲。鱼龙出没乎其中兮,幻与山而相齿。乃鸡声之一觉兮,耳犹闻乎流水。辞曰:海之洋兮,夫所航兮。岳之巅兮,夫所攀兮。梦兮梦兮,思之用兮。

明杨鼎万言策

臣对:臣闻帝王之治本于道,帝王之道本于心。盖心者,妙是道之体用,实致治之本原也。苟存其心,则道由是而出,治可得而善矣。不存其心,则道由是而昧,虽欲善治,其可得乎?稽诸往古,尧之钦明文思,舜之温恭兄塞,此二帝之所以神明其心,以妙夫道也。禹之惟精惟一,汤之以礼制心,文王之小心翼翼,武王之无贰尔心。此三王之所以操持其心,以求夫道也,故曰二帝三王,存此心者也。钦惟皇帝陛下,禀聪明睿智之资,备刚健中正之德,缵承列圣之洪图,尊居九五之大位,远宗帝王之道,近守祖宗之法。道巳至矣,望之犹若未至;民巳安矣,视之犹若未安。乃于万几之暇,又进臣等十廷,赐以清问,首举帝王为治之道,继以谨始图成之要,推行之序,此皆陛下之所素知而素行者也,岂待愚臣之言哉?虽然,臣有以知陛下之心,即古昔圣人不自满足,好问好察之意也。臣虽浅陋,钦承清问,敢不拜手稽首,以对扬圣天子之明命乎?臣窃惟经者,圣人载道之器,二帝、三王为治之道且栽于其间。孔子以天纵之圣,任斯道之重,当周辙既东之日,而不得君师之任,于是退于洙泗之问,删诗书。定礼乐,赞周易,修春秋,纂集而成六经,以为万世模范。后世人主有志于二帝三王之道,皆可举而行之。若夫汉承秦而有天下,享国四百年,中间贤智之君,若武帝之雄才大略,举用贤能,罢黜百家,表章六经;光武之讲论经理,勤劳不怠,首访儒雅,兴起学较,当时若董仲舒之儒术,与邓禹之勋业,皆有可称焉。唐继隋而有天下,享国三百年,中间贤智之君,若太宗之力行仁义,身致太平;宪宗愤积世之獘,悯唐室之替,善用忠谋,不惑群议。当时若房伭龄、杜如晦之善谋善断,李绛、裴度之清直公忠,皆有可取焉。至于宋有天下,若太祖、太宗、真宗之为君,皆向慕隆古,时则有若赵普之沉毅,吕蒙正、李沆之刚正,亦皆足以有为焉。君臣之相遇如此,而其致治成功,宜可追乎二帝、三王也。然汉不免于杂伯,唐不免于乱本,宋亦大纲正而万目未尽举,比之诗书所称于变时雍,比屋可封,关睢、麟趾之风,鹊巢、驺虞之化,有所不及者。盖由其君徒欲其治而不求其道,徒有其治而不求其心,为之臣者,或于道有未闻,或用之未尽其才,此汉、唐、宋之治效,所以止于汉、唐、宋而巳也。洪惟天朝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丕隆大统于前,仁宗昭皇帝、宣宗章皇帝绍承合绪于后,咸以帝王之心而求帝王之道,以帝王之道而为帝王之治,所以举斯世于雍熙泰和之域,措斯民于春台玉烛之中。至治之盛,巍巍然而无加,荡荡乎其难名,诚有如陛下所言矣。陛下以圣继圣,嗣大历服,允怀继述,夙夜匪遑,期与臣民咸跻熙皞。陛下之心,即帝王兢兢业业,求惟至道之心,即列圣敦崇古道以隆至治之心也。陛下以是心谨始而图成,推是心行之而得宜,足以为帝五之治,又必拳拳以此策臣者,夫岂徒哉,亦欲臣等而为帝王之臣也。以臣之浅陋,陛下尚以帝王之臣望之。陛下以圣人之德而居圣人之位,臣安敢不以帝王之道陈之?精一执中,建申建极,此帝王相传授之心法也。陛下存之于一心,始终而不𠃓,则谨始图成之要,岂不在兹欤?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此帝王所推行之序也,陛下运之于一心,循序而行之,则修巳安人之宜,夫岂不得乎?此固清问之所及,臣既俯伏而复其万一矣,臣于篇终窃有献焉。臣切睹陛下于飞龙之初,开经筵之讲,绝游玩之娱,减省之条常颁,宽恤之诏屡下,此真存心帝王之道于其始也。臣伏愿陛下始终此心,始终此道,始终此治,建立大本,经纶大经,天地位而万物育,家稷契而俗邹鲁,诚可以与二帝、三王之治并美矣,何成终之不可图哉?若然,非惟臣等幸甚,实天下幸甚。臣愚昧,不足以奉大对,惟陛下少垂睿览。臣不胜战栗之至。臣谨对。

刘储秀礼乐策

礼乐之在天下,其为用也急,而其为道也大。夫惟其急也,天下不可一日阙者也。夫惟其大也。天下不能一日兴者也。是故圣人图治,既巳为首务矣,而尤加重焉,固不先时而有为,亦不后时而不为也。第二者制度失传,虽同,惟乐为甚,且非一朝一夕之故矣。欲以不试之法,而合古人不易之制,非妙达天人者,其孰能之?故曰:知礼乐之情者能作,识礼乐之文者能述,作者之谓圣,述者之谓明。作述相沿,以隆治功。先圣后曰圣,其揆一。也。况圣人在天子之位,又当可为之时者乎?则夫肇举旷典,盖亦有不容己者矣。恭惟我太祖高皇帝天下初定,即开礼乐二局,既命儒臣陶安、詹同等撰次郊祀禘祫等礼,又招俊又曾鲁、梁寅等编集大明集礼等书。其六官所总者,取诸周礼也;其庶司所分者,取诸仪礼也。师其意不泥其迹,举其纲,不遗其目,以享神祗,以正宫民,所以为天下国家之极者,无所不用其心矣。后因斋居阴雨,览京房封事,乃即旧址为坛,始令祀于一焉。然初焉分祀者,酌万世帝王之道,礼本太始者也。后焉合祀者,感一时灾异之说,礼缘人情者也。彼乐器乐律,虽尝制之,终未有全书者,无他?盖以草创之初,更始万几,一时诸臣亦未有当上意者。不然,亲洒宸翰,重撰乐章,慨然有志于太古之音久矣,无亦有待于今日也乎?

肆惟皇上入纂大统,丕承列圣,纯心守敬一之箴,修身建中和之极。十六年来,明德馨香,格于上下,和气薰蒸,洽于远迩。鲁两生所谓礼乐百年而后兴。维其时也,往者简命儒臣纂修明伦大典矣,复命廷臣重修大明会典矣。顷又𠡠论辅臣更正典礼,以天地则丘泽焉,以日月则朝夕焉,以岳渎则从类焉,以社稷则分配焉,以祖考则创各庙焉,以帝王则归本庙焉。是皆采摭群言,宸衷独断,始克复圣祖之旧制尔。述也,非作也,因也,非革也。大圣人之作为,信出寻常万万矣。诏告中外,家传人诵,诚为一代令典,垂诸万世者也。中兴事业,此其第一乎?但今声未变,古乐未复,亦何以彰功德之盛,而媲典谟之美乎?此圣朝阙典,天下急望以修复者也。然礼则文与器而巳。

乐不徒文而又有容,不徒容而又有声,习者既失其传,作者又失其制,将何以为适从乎?三代不可考也,魏、晋以来无取焉。至宋胡瑗范镇亦号为知乐者,当时改铸钟磬,徐复笑之曰:圣人寓器以声,不先求其声而更其器,其可用乎?因声以考律,正律以定器,庶几可耳。是非复臆言也。诗歌声律,虞廷先有是论矣;雅颂得所,孔门巳有是说矣,然亦止明其情耳。近世大学士丘璇始著其法,兹不尽述。大要欲诏天下求知音律者,聚于一处,各罄所能,用今世所奏之乐,今日所歌之辞,度其调而按其节,先求世之所谓正宫、越调之类,以究古人清宫清商之调,依俗法之所移换,寻古法之所抑扬,然后被之于丝,吹之以竹,宣之以金,收之以石,必俗器之调,而后古器之即合作于一堂之间,而有和应之美。

奏者听者既恊且谐,然后按古人钟律。之法,暨蔡元定新书,朱文公之通解。筑室布灰,如其候气,截竹为管,效其求声。如或极长极短之内,每差一分以为一管,即以其长权为九寸,而度其围径,如黄钟之法焉。所列之管,既巳应气,豫寻秬黍中者,分为三等,先以一等实于管中,必须千百二粒,适满其内,无余无欠,然后用之,否则必参同而后巳焉。所实既同,然后因以定尺,又因以制律吕,均声音。制乐器,先试以歌声,齐箫声矣,又复以箫声定十六声,又以十六声而齐八器,高者抑之,下者上之,厉者平之,𬪩者淡之,逐器而调之,使其一器之中自然均一而无有参错;合器而调之,使其众器之间自然翕合而无相夺伦。如此,虽不能尽善尽美,如古之纯全,然适其变。以穷其木,亦可以得其仿佛矣。度量由此而审,权衡由此而谨,制作之功,于是乎始全矣。夫礼也者,所以定大下之志者也;乐也者,所以宣天下之情者也。礼制乐作,使但行于朝宁,而不达于闾阎,则上焉者道无所揆,下焉者法无所守,仪文虽备,终未能复先王之旧典也。必𠡠命儒臣编成乐书,与大明集礼颁布学宫,使人人隶习之,庶上安而下治,风移而俗美矣。虽然,尚有进于是者,盖尝庄诵我圣训有云:礼乐必木于德。三代之德盛,故礼乐达于天下。后世德不如古,礼乐但有其具而无其实,其何由兴?敢以是为今日献。

明王用宾修累朝宝训实录成进呈赐宴谢表

伏以尊祖敬宗,纂典谟于罔极;用儒重道,略势分于崇高。金匮坤藏,宝筵鼎用。瑶编载笔,难摹天地之容;玉斝覃恩,惊看露草之湛。礼嘉旷古,德醉宜今。文命风行,章缝喜溢。臣某等诚允诚怍,稽首顿首。窃惟勋华恊德,唐、虞禅而帝载熙;谟烈重光,文武继而王猷塞。夏后敬承于贤启,商道申锡于高宗。由帝而王,均典而则。秦不师古,亡不旋踵。天禄石渠,两汉丕基。具在集贤丽正有唐良法斯存。

赵宋嗣兴,声容寝备。聿观巳前之历服,率由裕后之贻谋。往昔明征,来今定保。粤稽高庙配天之骏业,揄杨成祖拓地之鸿图。昭帝敦仁而抚运,章皇宣哲以持盈,义问懋昭于裕陵,大化率循乎宪祖。考宗中和具体,武穆知勇兼资,皇献考纯心濬哲,基命湘源。顾𬤊九圣功德之隆,实为百代绳武之鉴。此在圣子神孙,表章之力,固不遗余,而法守之善,当图久大者也。恭遇皇帝陛下,揆道统天,应符御极,秉一德以广运,议礼制度考文,缵八帝以中兴。修身尊贤率祖,居敬立克艰之本,清心炳先觉之几。至圣无名,咸谓尧天再睹;太平有象,具瞻舜日重华。当文教累洽之辰,正典则修明之会。晋咨卿辅,涣号彤廷,二祖七宗。训录宣著,万几一敬,懿德昭临。简策龙光,若烟云之布海;谟猷燕翼,如日星之丽天。石室瑶编,金声玉振。昭代之尽制斯大,圣德之善述弥光。列馆校雠,仅可俯修职业;正朝锡宴,将何仰答宸衷。殿傍谨身,端示密勿之邃;儒称珍席,似非章句之微。肇举国初,继见今日。绍唐虞之盛美,黜秦汉之弊风,岂缘数臣稽古之力,幸逢五犀聚室之期;骏骨轻金,作人异,收后效。凤畿览德,庶尹允巳先谐,弘贲人文,重光祖烈。臣某等职忝雕虫,学惭班马,摩铅鲜豕鱼之误,侍宴怀覆𫗧之虞。礼过其荣,人难其称,上仰需云之徧覆,下同萍鹿之并甡。鼷鼠饮河,相忘禹德;凫鹥在渚,孰识周仁。鳏旷曲囿于乾坤,涓埃无裨于海岳。敢缘申谢,愿赞寅恭。世德作求,稼穑无逸于配命;礼烦则乱,曲蘖有获于交修。率由旧章,斟酌原化。奉蒸尝于九庙,维荐明德之馨;垂衣裳于千春,确示恭巳之治。臣等无任瞻天仰圣,忻跃感载之至。

刘储秀拟启祥宫成廷臣贺表

伏以𮤲宫揭日,万年占震索之祥;正位承天,四海仰离明之化。俾昌俾炽,光裕后先;丕显丕承,起越今古。臣等诚欢诚怍,稽首顿首。窃惟国家将治,有开必先;历祚将延,无征不应。汤虽肇基商室,契呈降鸟之祯;文虽垂统周邦,稷兆履敏之瑞。至高宗求贤从谏,地辟而底定徐淮;迨宣王修行勤民,天保而昭回云汉。盖金枝茂者本斯固,而璇源深者流自长。恭惟圣考献皇帝,诞弥甲观,式育坤宫,克膺鹑尾之封,允恊麟趾。这应自巳酉出就西馆,至甲寅翊卫南藩。盟载河山,宗朝江汉。为善乐东平之最,大雅称班望道体西伯之纯,元,良得武粤龙潜龙潜于郢邸,肆凤翥于参墟。是乃帝王之出有真,与夫诗书所云无异,殆将开万世之洪业,不独光一代之中兴也。兹盖伏遇皇帝陛下,至仁成性,大孝因心,隆日养于慈闱,绎时思于宸极。谓昊天之恩罔报,而上帝之命有临。𠡠赐含春睿章,春容风雅。诏修明伦大典,炳蔚丹青,心法弗敢违焉,手泽不啻足矣。顾兹旧制,宜饬新规。蓍龟胥以揆时,水臬袒而测景。敷猷允慎,宗伯摅心;鸠材孔良,司空矢力。仰瞻乎隆栋,切近紫垣,旁列乎旅楹,周遭清禁。翔鹍攸疏,贺燕于仪。峥嵘阊阖之门,仿佛蓬莱之苑。载宜奎画,爰定鸿名。银傍抽黄,架璇题而高扁;彩毫飞白,攒玉藻而交辉。九庙默孚以慰灵,两宫快睹以增色。荐喜三星并耀,遹观万物咸和。臣等趋走广廷,遭逢盛事。立玉阶之方寸,愧之肯堂肯构之箴;望金阙之九重,思陈美奂美轮之颂。伏愿始终典学,左右惟人,清庙收乎栋梁,榱挽罔弃;丹书铭于户牖,几席弗遗。参天地高厚之功,保祖宗艰难之业,万亿人为孙子,尚冀宜君宜王;八千岁为春秋,仍期如冈如阜。臣等瞻天仰圣,无任屏营之至。

刘储秀嘉禾颂

夏禹登极,教先稼穑。雨旸时若,蒸民乃粒。迨及成王,化行越裳。异亩同颖,来献于唐。我祖开国,混一南北。民奠攸居,品物咸植。匪惟遐邑,生兹瑞麦。彼苍何私,用彰有德。圣主中兴,岁靡不登。重恤民瘼,益切渊冰。感召天地,载锐庶征。福既绥之,寿亦同增。用作粢盛,荐于郊庙。启佑子孙,敦乎仁孝。亿万斯年,历祚绵绵。太史且述,有光于前。

王用宾万寿光天颂并序

臣闻之周颂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巳。易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夫天者,道之极也;命者,天之令也。乾者,天之性情也。天道维默,而一元流行,赋予万物,至健不息,此命之所以于穆不巳也。夫惟圣人为天之宗子,秉乾御极,体元居正,是故惟天为大,惟圣人则之,天命凝而天庥备矣。万寿永绥,光彼四表,匪偶然也。恭惟我皇上道同于穆,妙契重伭,至德允恊于钦明,神功熙洽于宇宙。乃今嘉靖四十五年,岁在丙寅,华甲周轮,元阳会景。兹者八月十日,乃我皇上虹流电绕之辰。月建丁酉,适景度之旁临;日值戊辰,会景度之光续。书曰:天其申命用休,殆此谓与?臣庆恊昌期,辉瞻宸极,谨拜手稽首撰万寿光天。颂一篇,以表臣子欣跃之忱焉。颂曰:太哉天乎!乾刚不息。其静也专,其动也直。资始万物,贯通四德。运行无端,变化靡测。至哉道乎,伭之又伭。神几阐化,妙用开先。三辰朗燿,四序推迁。笃生圣人,厥德惟全。于烁我皇,睿哲中启。昭事重伭,夙皈元始。体道法天,膺符握纪。恭巳垂衣,丕昭化理。尧文炳焕,舜孝光宣。礼备乐和,内修外攘。百灵鉴格,万姓昭明。嘉祯毕至,品物咸章。统临五九,历肇亿千。丙寅岁建,华甲运旋。干支配合,景命辉联。丁火丙启,卯木寅先。于穆枢机,乾元统会。电绕虹流,圣节聿届。寿星司缠,瑶精扬旆。庆洽神人,嵩呼中外。允也天子,万寿无疆。而昌而炽,丕显其光。其光伊何?上孚穷苍。仪璘并灿,箕翼同芒。穆穆我皇,大明丽正。功烜丰日,道凝鼎命。八极瞻依,九穹恊顺。寿域弘开,万邦嘉靖。臣厕南铨,恭瞻北辰。愚忱效祝,颂辞载陈。海流岳峙,乾健坤贞。永光于天,照耀枫宸。

汉张敞与朱邑荐士书

明主游心大古,广延茂士,此诚忠臣竭思之时也。直敞远守剧郡,驭于绳墨,胸臆约结,固亡奇也,虽有亦安所施?足下以清明之德,掌周稷之业,犹饥者甘糟糠,穰岁余梁肉,何则有亡?之势异也。昔陈平虽贤,须魏倩而后进;韩信虽奇,赖萧公而后信。故事各达其时之英俊。若必伊尹、吕望而后荐之,则此人不因足下而进矣。

兴严延年书

昔韩卢之取狡兔也,上观下获,不甚多杀。愿少卿少缓诛罚,思行此术。

报东海相朱登遗蟹书

蘧伯玉受孔氏之赐,必以及乡人。敞谨分斯贶于二老尊行者,曷敢独享之。

与某公书

苍蝇之飞,不过十步,自托骐骥之尾,乃腾千里路,然无损于骐骥,使苍蝇绝群也。

朱博移王卿书

王卿忧公甚效,檄到,赍伐阅诣府,部掾以下亦可用,渐尽其余矣。

明周宇拟代昌邑王让霍光书

大将军足下。贺寡昧顽劣,不足以奉藩维。顷辱足下寻刘氏裔,拔之侯王之中,置诸亿兆之上,何出人不意,倏尊之如此其遽也。贺不意得之,奚意守之?沐猴加冠,其态可知。上轻宗庙,下辱臣民。古语云:与之天下,不能一朝居也。贺之谓也。又辱足下不即声罪加戮,如牧野然,乃出率僚属,入白太后,解去玺组,叱扶下殿,使得复还故邸,幸甚!幸甚!别时仓卒,未敢为辞。日者百感中,乘愧自省,包羞畜疑,或有不然于此心者,敢犯威触忌,愿与足下诀一言,惟垂情亮察焉。

国家不幸,昭庙无嗣,足干受托孤之重任,负周公之大责,忧赤绪之遂紊,迎刘氏而继绝国,汉之忠臣也。愚闻立君以嫡,无嫡以贤。贺非嫡且贤,天下共知之,轻辱足下迎立之命,何哉?彼其时,今上曾孙皇帝顾不在耶?卫太子奉宗庙,嫡子也;皇曾孙奉卫太子,嫡子也。太子无辜,谗死,皇曾孙无罪在外,昭庙升遐,正嫡入继无疑也。矧嫡且日贤,又何怿焉?足下斯时,岂不知有皇曾孙在?顾及贺愚昧。乎丙公之事,中外晓然。况足下以大将军贵近,而曰不知人,不尔,信也。诚若不知,则愚昧废放,后神器至重,宗谱当严,何乃轻信丙公之说,遽以绍高皇世宗之统,倘有它,将何如救邪?夫既巳知之,则贺不当蒙召,皇曾孙固有富贵,不当待贺废,丙公奏记后及可也。未审足下此时诚何心哉?不迎嫡迎远,不立贤者,立愚昧,错乱舛逆,汉之天下,岌岌乎殆矣。既贺以不贤废,然后皇曾孙得以贤立。使贺立不废皇曾孙,其终也巳轻立轻废,轻废轻立,吾不忍足下以神器美如此也。又闻足下以废立故,自比伊尹,下愚初不知,以为诚然,及问伊尹为臣,窃为足下惑焉。昔者成汤以阿稀任归伊尹,嗣王不惠,尹之责也。故其言曰:嗣王罔克有终,相亦罔终。由是具蒙士之训,厉风愆之辞,勤勤恳恳,不一而足,伊尹何尝遽忍弃之哉?乃颠覆典刑,不若于训,然后不得巳放焉,使知自怨自艾,图厥有终,即迎复之。归政告老,犹恐弗德,又从而陈戒之,此咸有一德所以作也。其始终倦倦,唯务谕诸道,无必放意。足下则不然,其立贺也,如呼小儿,既立也如纵轶兽,视不道如置秽物,视而不顾,而废之也,如弃敝屣,然未闻有以伊尹之训训我也。安有伊尹在朝廷,使其君不得闻太甲所闻哉?诚如伊训,贺素惮足下立,巳与听诸臣言异,今未闻太甲所闻,辄获桐毫之罪。足下无具训蒙士之心,虚负伊尹之称。私心诚昧,窃自痛涕,为足下幸也。使足下痛贺之不道,训谕之,训谕之不听,放摄之,放摄不足惩其恶,从而废置之,然后贺无辞于足下,真伊尹之用心矣。由前而观,贺不当立,立之不明也。由后而观,不可遽废,废之不仁也。孰谓伊尹不仁不明若是乎?不仁不明,且欲以震主之威,求为后嗣福,贺不知足下所终矣。孔子曰:腐朽之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贺朽木粪墙,无复雕杇之望。感足下尝劳远迎。又废不抵罪戮,退悔疑作有怀于中,不敢不吐,且尽足下幸勿多怪焉。新皇御历,薄海称圣,勉维善事,永慰舆情。贺顿首顿首,秉屏息待死。

唐杜牧李贺诗编序

太和五年十月中半夜,时,舍外有疾呼传缄书者,牧曰:必有异,亟取大来。及发之,果集贤学士沈公子明书一通曰:我亡友李贺,元和中义爱甚厚,日夕相与起居饮食。贺且死,尝授我平生所著歌诗,杂为四编,凡二百三十三首。数年来,东西南北,良为巳失。今夕醉解,不复得寝。即阅理箧轶,忽得贺诗,前授我者,思理往事,凡与贺话言嬉游一处所一物候,一日一夕,一觞一饮,显显焉,无有忘弃者,不觉出涕。贺复无家室子弟,得以给养恤问长恨。想其人,咏味其言,止矣。子厚于我,与我为贺集序,尽道其所来由,亦少解我意。牧其夕不果以书道不可。明日,就公谢,且曰:世谓贺才绝出前让。居数日,牧深维公曰:公于诗为深妙奇博,且复尽知贺之得失长短,今实叙贺。公曰:子固若是,是当慢我。牧因不敢复辞,勉为贺序,然甚惭。贺,唐皇诸孙,字长吉,元和中韩吏。部亦颇道其歌诗,云:烟绵联,不足为其态也;水之迢迢,不足为其情也;春之盎盎,不足为其和也;秋之明洁,不足为其高也;风樯阵马,不足为其勇也;瓦棺篆鼎,不足为其占也;时花美女,不足为其色也;荒国堕殿,梗莽丘陇,不足为其恨怨悲愁也;鲸呿鳌掷,牛鬼蛇神,不足为其虚荒诞幻也。盖骚之苗裔,理虽不及,辞或过之。骚之有感怨剌怼,言及君臣理乱,时有以激发人意,乃贺所为,得无有是?贺能探寻前事,所以深叹恨古今未尝经道者,如金铜辞、汉歌补梁庾肩吾官体谣,求取情状离绝,远去笔墨畦径间,亦殊不能知之。贺生二十七年死矣。世皆曰:使贺且未死,少加以理,奴仆命骚可也。

明刘储秀对山集

翰林修撰对山康先生集凡若千篇,编次甫成,尝托其友比部张太微重加校雠,且序之。先生逝矣,言犹在耳。于是太微方谋板行,适中丞翁东厓访得其集,既巳抚卷太息,遂檄西安吴守六泉锓梓以传,并属予识之。窃惟对山诸制作,驰驱屈、宋,陵轹班、马,巳具见于太微序中,夫复何言?但缅怀平生,而感慨益切。何则?昔宋学士王梅溪,其称儒宗,匪特抡魁而巳。没几十余□,其文集尚藏于家□刘共父帅建康,因其子闻诗在府,每请序诸简端,犹未敢当,转求晦翁代笔焉。至闻诗守浮光时,始刻诸江陵,及考其颠末,盖不知几岁月矣。今对山没世未久,即遇二三知巳,相与乐成其事如此,回视龟龄不为不幸矣。然梅溪生虽末季,犹遇孝宗诸君,特赐及第,充馆职,擢侍御史,召权吏部侍郎,不拜,出守四郡,复入为太子詹事,进直龙图阁学士,方致仕焉。故功业文章,烜赫禁时。其奏议数十篇,尤为人所传诵云。对山生逢明世,且当我孝庙右文之时,擢冠多士,词林允服。然自修撰以来,十年不调,及居忧回籍,哀毁逾礼,是诚恪守官箴,鲜见其俦者也。言官弗知,亦巳矣,反以为逆瑾同乡,遂劾斥终身。公论在人,固不待辩。向使复起,图报尤力,侍帷幄则缉熙圣学,知制诘则黼黻皇猷,功业文章,将与梅□媲美矣。顾垂老山林,无由表见。缙绅赠答之余,非□□□坤,则平章风月,彼笔墨蹊径,恐未能拘耳。所谓成一家之言者,观此益信。其他乐府传奇,亦皆可录,然□□别乘巳传于世云。

许宗鲁石叠集序

许子读石叠某,叹曰:兹石叠之所以为文也乎哉!往石叠家食时,即以文名,暨服官而文益著。海内论文者,于石叠,指不再三屈。予昔宦乡寺时,石叠居台中,为御史,周旋越岁,乃朝夕论谈倡酬,盖巳知石叠矣。今读其集,中,不载一篇,岂皆逸而不存邪?抑石叠不自足,弃之不录也。凡人之学,自歉者益,自满者损,故自视有余者,恒画而不进。今读其集,若四言古诗则取则乎风、雅,五言古诗则宪章乎汉、魏,七言古诗则掇英乎王、杨,五七言律则集美乎岑、杜,遒然并驾前驱,盖诗之成章者也。乃其文则荟丛古史,缀绪礼经,祠聿采乎迁、固,理不诡于周、孔,斯亦啜其膏腴而得其旨趣者与。逆计往论著,殆巳过百,夫,是可以传矣。维古仕学,贯为一途,今则其为二物。惟一,故训诰作而相道显,赓欹载而至治著,尚不可追矣。惟二,故饰词之士多虚诞而不切于用,干局之夫多灭没而不闻于时,皆偏废也。乃石叠始终典学,举措不讹,言之可行,行之可言。观其对奏之言华而核,筹略之言畅而当,是乃不尚空谈,而可裨实用者也。无亦效法于董贾,而取材于陆贽者乎?惜也齿不酬德,宦不毕才,方亨而陨,斯文之悲矣。子羔捧集谒序,谓予知石叠者也,故为纂述如此。如其仕履谱阀,则悉于西亭宗尉之状行云。

胡侍送张敬叔适盂诗序

张敬叔适晋之盂,以教盂士李子河、施子纶、陶子治、王子聘、种子云汉、胡子伸、钱诸浐。敬叔曰:二三子其终无忘于畏也,请皆赋以勖夫畏也。施子曰:维秦与晋,河实界之。子适晋也,于河是涉。赋河之水。陶子曰:维太行,实河之纪。维羊肠,至崄巇也,行之难莫加焉。赋太行。李子曰:太行之麓,太行之曲。是维虞都。乃赋蒲坂。胡子曰:盛哉!混沌乎汾也哉!晋之所以强也。赋汾水。王子曰:唐风有云:良士瞿瞿。今夫晋,陶唐氏之遗也,俎豆之所不替也。赋尧庙之诗。种子曰:介氏之田,去孟为近,瑨人之思介氏也,盂又甚焉。赋绵上。敬叔以告蒙溪子。蒙溪子曰:孟,晋封也,二三子之称,皆将子之经也,宜其赋也,罔弗晋也。是故登太行则思易,济河汾则志委。委斯信矣。道尧舜之墟,兴于仁矣。诵龙蛇之章,而不恻然于忠者,未之有也。夫易以居之,信以质之,仁以帅之,忠以劝之,虽四极之远行矣,矧兹瞿、崔之良者哉!二三子也,于子宠勖实多。

李凤四川乡试录序

正德丁卯岁,天下学校所养士,开科大比之。四川监察御史杨璋寔柄监临之任,集籓臬诸臣,各举所知者,走币而聘主典文。衡凤亦滥竽,甫入蜀,行睹金躔奥壤,玉垒名区之胜,而叹人□挺生,后先相望,文章事功,炳燐千古者,未尝不钟灵于此。惟时四道辑宁,羌獠贴服,民用安堵,朝廷无西顾之忧。问其怀绥,则曰太监甲某之镇守也;问其附循,则曰都御史乙某之巡抚也。问其旬宣于兹,则左右布政某某,左右参政某某,左右参议某某也。问其提刑于兹,则按察使。某按察佥事甚其某,其综理防范,同德恊赞,各有所司,各□其职也。问其提督学政,则副使刘某,乃耑职焉。八月三日,御史率凤等及诸执事入贡院,环棘锁闱,唯严唯廑,分经较□□凤与名世为考试官,以某、某为同考试宫,以某为提周官,以某为监试官。至受卷弥封、誊录对读,与夫巡绰搜检之属,皆遴选得人,以充任使。

初试,先夕相与誓吁千庭,谓科目之设,所以罗真材,资实用,国家治忽攸关,为天下第一等重事也。揭书命题,糊名易录,严扃抗门内。外,弗相闻者累旬。执理衡文,冯文定序,又天下第一等公道,百年来如一日也。较文儒绅,皆敦聘于邻封,群工从事,皆慎简于本省,可不矢心恊力,秉公持正,思以第一等人物自期待,以仰副祖宗养士责寔之意,与皇上汲汲求自贤辅之盛心乎?众相戒饬,有儆无怠。

三试毕,列名刊文为录以献,遵旧宪,备乙览也。佥谓凤当序简端。夫监临属凤,以第一等人物自期待,今日之事,又以第一等人物以待人,乌可巳于言者?人自形生,神知,清明纯粹,中和既兼,万物皆备,是所以生者,得天地之正气也。国家储养于学校,建立师儒,而讲求而议论,而涵养者,易、诗、书、春秋、礼记之所谓经,孔、曾、思、孟所问答,所著述之所谓书,濂、洛、关、闽辅翊经书之所谓传。士者咀嚼英华,而充饫乎道德之实,天地间之正学也。汉求士于贤良方正,唐求士于声律对偶、骈丽雕琢之末,下之从上,遂成风俗。书以记诵奥僻为高语。以缀缉文采为兢,要之,古意巳失矣。我朝一洗汉、晋、隋、唐之陋,崇正学,迪正道,凡发而为文,必布帛菽栗,人所易知易见者是取。其他驾浮骋虚,务巧奇,兢靡丽,诡圣而悖道,徒骇炫人耳目者,一切掷而弗顾,天地间之正理也。属士试者千五百有奇,杰出群类仅七十人,如剖璞求盈尺这璧之难,登名荐书,有司,续食劝驾,行将角春闱,对天廷。以文章而发迹,为圣天子龙飞第一科,所得之士,又遭际治之正始,而所出者,天地间之正途也。锦城文士之多,往往称甲天下正气正学,于三代以下见之,得何武于汉,得张南轩于宋,虽功业未底赫奕。张子谓居位号有正论,庶可以抚助元气。朱子亦谓圣门有人。诸士景仰先哲,以正自负,央不让专美于前。倘若守一郡与一邑,不徒簿书期会之末,出身加民,一正焉是率是俾为明时正人,等而上之,跻华陟要,立朝必正色,立言必正论,学不曲而世不阿,为天地间正士,为名教中正儒,斯不负扶舆正气之所钟,圣贤正学之所养,而身以正途之所出也。否则与美秦剧新,苟容为全身之道,以赋得幸,污行不齿于蜀人者等耳。架屋叠床之作,亦徒劳且拙,而飘飘凌云,其如无丝毫之善以自赎何?窃恐为正气羞,为正学羞,为正途羞。诸贤吾荐进也,与有责焉,不得不为一言以相告。

王用宾代陜西乡试录序

惟陜为雍州之地,山川形胜,古昔称雄。纪传所云,士多豪杰。一山川者,地之灵奥也;豪杰者,山川之灵奥也。繄昔有周,镐京在此。文王、武王以大圣人继作君师,周公、召公□命弼谐,其制礼作乐之功,菁莪朴域之化,融液充牣,才贤诞发。当时奋庸诸臣,济济跄跄,有羔羊素丝之节;兔□野人,著千城腹心之咏诗曰:咏诗曰:思皇多士,生此王国。言得贤众盛也。又曰:周王寿考,遐不作人。言久道作成也。仰惟我圣祖开天建极,首重黉序,取士之法,监于成周,列圣缵承,人文辉耀。迨我皇上圣兼作述,道尽伦制,崇德佑儒,□出渊纯。三十七年以来,伦机旁敷,飚行电发,凡□逖有生,亦思奋励,而况章缝之士,久儒渥泽者乎?乃今纵观多士之文,阐经析理,立义修辞,摧古扬今,章志辨物,莫不明正通达,浩博闳深,端影相形,即巳知其为豪杰之流矣。某等校文之责,庶几少□矣乎?或者谓举业之文,繁华尠实,可以得士,不可以必得豪杰之士。某大惑焉。夫张网以罗雀,一目之网,无时得雀矣。科目以求豪杰,遴选不博,豪杰或遗矣。且汉之董仲舒,唐之裴度,朱之范仲淹韩琦,文章学术,将相勋业,彪炳赫奕,媲休古哲,孰非科目土邪?究在其志其力,定于豫而巳。是故先资者,文也,实志也。誉者,力也,实文也。诸士子对扬伊迩。将有浚明亮采之责,其思所以审择豫定也邪?苟或临睑易趋,诱欲变节,斯乃静言庸远,不有其躬,科目之玷者也。易曰:包荒,用冯河之遐遗,朋亡,得尚于中行。言勇于治泰,归于大公巳尔。曰勇曰公,定志定力之谓也。诸士惟慎勖。仰报明时,母贻我执事之羞。

周宇送裴中丞序

昔者尝读圣人之言,政者,正也,盖必得持正之士,不激不随,后可以从政。是故浴不必江海,要之去垢;士不必参、轲,要之知道;官不必周、召,要之持正。叔世独鲜一正久矣,若蒲阪裴公,人望哉!以抚陜我后之明也。国家列都置省,所卫其兵,郡县其民,虑其涣也,匪人则弛也。综理纲维则有藩,振肃整刷则有臬,张皇调度则有都阃。于其间又有司守司巡,司教化,司储峙,司军伍,司屯种,以及琐屑米盐,棼然于下者,悉各责之主。纲纪不同官,烦简不同局,胥政也,胥政也,皆不可不正。所卫不正则兵偷,郡县不正则民渎,藩不正则维决,臬不正则宪隳,闽不正则令漫然。民渎者畏藩,兵偷者畏阃,渎且偷以触我纪律者畏臬。至若藩与臬与阃,不能以正正郡县所卫,又将畏抚台。故抚台正,则我藩、我臬、我阃以下,莫敢不正,而省政举矣。矧兹陜以西,兵冠三镇,罢玩日滋,民丛八府,疮痍非昔,视诸省尤要焉。匪持正之士,不激不随,曷克以抚?蒲阪公人望哉!自际会释褐以来,其□历中外,在在有称,予不暇及其他。即长宪于兹,每见所谓所卫吏、郡县吏,罔不修职以畏法其有不然,纠斯至焉。兵若民,罔不守法以畏吏,其有不然罚斯明焉,僚肃而度贞,宪申而纪恊,以臬有公耳。及观公所为,则不激不随,正而巳。正于臬,成效具征;正于抚,效将奚若?行见我藩我臬、我阃以下,莫敢不正,而省政日举也,罢玩者行将增气,而疮痍且息肩也。我人将不望我后归明哉?虽然,正人在方镇则区宇宁,莱公锁钥是巳;在边撽则封疆靖,韩、范行边是巳。在朝廷则天下赖司马入相是巳。今公在陜锁钥莱公矣,行边韩范矣,秉均衡显中外司马之业,一持正之道,矧维公乡先达,予无敢它祝也。

送刘咸宁序

上党刘公尹吾咸宁,凡三越年而政成,朝报至,有南兵主事之命。或曰:邑侯公奚为有是命邪?方今进士尹善上者,征谏议,次台史,次部郎,其部之者则又右北而左南,邑侯公奚为有是命邪?且公以考绩行,人皆曰:行也,台谏之矣。巳而复来,人又曰:稽之者,台谏之矣,而竟部焉,且南也,于公奚宜?或曰:守道者不诡于俗,忠职者不巧于进,不见今之善宦者,欲谏而谏,欲台而台,欲北而北,如饥渴者索饮食于家厨,无弗得者。乃邑侯公竟部焉,且南也,不足以观邑侯公哉?周子曰:台二说者,皆非所以论邑侯公也。君子以我守官,不以官易我;以身视道,不以道视身。且今之所以左南者,何非以其远乎?其以德邑侯公而惜其部焉。且南之者何非以其才乎?夫近地也,而莫非政焉;莫非政也,莫不籍才焉。抑闻鸟之□翡翠乎?修羽炎方,而饰容宫额。□不闻夜光之珠乎,育□海峤,而县照秉舆。苟为翡翠,何惮百粤,珠苟夜光,何择□海。无邑侯公才,即台谏也,非也,奚为有邑侯公之才,又何惜乎其部焉?且南之也,安知南之者之声誉不易易于北之者乎?又安知部之者不陟华跻要,出入卿相,俯睇今之台谏于下下者乎?语曰:贲诸怀锥刃而天下为勇,西施被褐而天下称美。言才不择施也。故曰二说者皆非所以论邑侯公也。时有士人若屈子某若于人,举是周子之说,录之为行序。

秦可大槐村集序

诗文自弘正闲,李空同、何大复,力挽颓波,轶追古作,其后海内谈艺之士,盖霞蒸云变矣。户部槐村周君者,予秦之闻人也,夙负奇抱,擅艺名塲,积缀藻绣,萃成卷帙。君门下士许生权及子传诵,勤请校刻,久乃得俞。刻既成,持以视予,且属为序。予乃手其业计之,盖家集者十六,官集者十四。

周阅研绎率感奋规托,指陈详饬,则予深有慨仰之怀焉。谓其振翮词林,率轨宗匠,信可金石传矣。君之文,气浑以充,辞质以严,谨密者颇法班孟坚。诗,调高而旨远,思邃而语新,其沈炼处与岑、储特近,类,不为六朝晚唐人语,诚窥入作者之堂室矣。君自童矿时,即博稽群籍,其所制作,能不卑卑俗尚,而殚精竭思,迄今殆四十年余矣。如飞卫教射,用目独专,郢人断器,运斤灭垩,岂一蹴可幸致哉?且文尚气骨,诗尚意兴,其本根□以理道为主,君之作固兼有之。若执此以论,虽古之名家者皆可轩轾,盖其绳墨矩度,必不可易也。夫玉泣和璞,温润纯洁,市者售之,燕石不得而误焉。珠贡灵蛇,光彩绚赫,观者珍之,鱼目不得而夺焉。今君之集既梓焉以传,则凡同好之士,将必拭目而随侯、赵堿重之矣。始君自安庆司理入为大司农郎,未几辄引疾归,高卧旧山,竟绝意簪佩。家居十五年来,筑精舍,谢朋游,日陈几设关,手不释卷,暇则治药灌花,一无世俗耳目之好。其笃志专业如此,宜乎有不朽之传也。吁!秦古文献国也,昔在前哲,姑母论巳。近槐野太史、三石宪伯二先生往矣,而乡中诸名公,闲能披摛云锦,采撷琼英,接武驰声于数君子文苑,寔切忻藉,而兹又得吾周君焉,益厚幸矣。君杂著有字考、启蒙、族谱、困言、乐府诸书,并名法典塞,先别刻之传世,不具序述。

皇清周之桂修通志

天下有载事之籍,而道与法参焉。载事不详不核,不可为籍。由其事之所以成,考其事之所以终,引化布指,即道与法之所寓也。何谓事?案志而目之,星纪宿离也,山川畛域也,奇丽佳珍,地户之见荣也。帝王卿相,礼乐舆服,摉访人纲,研综世纪,方技野栖,咸得标峙其间,挟桓君山之书,富猗顿矣。何谓道与法?抚册而思,思以类生,思而通之,可以语道。忘亽故者之为巳迹也。下语之以为道,上乘之以法,法与道合,而殚其于事志,其可以巳哉!吾雍自禹贡肇州以来,日边尺五,争雄九域,如挈领而振之。石楼、天柱、太乙、地肺,草昧以后,表异焉。玉英、石绿、庵□、飞鼠、细小之属,辅精含灵,炳如也。次第人物,四目仓颉,逮至杨、马、杜、张、虞传、班、田,更仆不可数也。三辅间吏治底绩,而骊山老母、宝志、佛图澄崛起二氏。说者谓井鬼之野,神明所宅,气坚于西,贞于酉,物隆于其斡理固然矣。

虽然,前此矣,前者耳熟焉,后者茫茫不续,犹瓜匏之瓣,不睹区蔓之有邻也。夫雍志于今凡几十年,崇深故如泉岳不改,时移景换,天降地出,岂能无盈亏于其际哉?故有千岁之变,积于逾岁,百年之变,积于逾日。苟以号求步而铁亡,以度信人而履亡,斯以载笔者之过矣。且夫无人而不识京兆之敞也,扶风之弘也,冯翊之廷寿也。使雍而仅敞也、弘也、延寿也,则志可一成而不变。善吏者以时为准,由今日而逆溯之,其不同夫敞也、弘也、延寿也,而治从同,同则固犹昔之敞也、弘也、延寿也。忠臣孝子之挺出,贞妇烈士之角立,使沉翳下土,风雅歇绝,夫非持世教者之责乎?抚台贾公治陜而陜治,爰檄八郡以其志上,编摩考订,六载而书成。

或曰:公其有意于言乎?余谓当宁以陜□重臣,则凡陜之土田俊良,沿革流俗,犹器用也;终南龙首,犹盆盎也;典章文物,犹衣被也;动植产育,犹孽殖也。或造或因,犹棋丸也;或翔或谣,犹丹漆也。于是量险易,褒幽懿,若自诸灯烛而使照明矣。条往迹,崇王轶,若自诸炉灶而使焷灼矣。采舆诵,藻文辞,若自诸染采而使焜耀矣。整台卷轴,犁然以具者,皆如舒手肘,至易而至裕者也。记不云乎,广谷大川异制,刚柔轻重迟速异齐,修教发□,不易其宜。是故树惇德因者,雍之所为类也;健而亢,雍之所为不类也。类者,登进者也,不则其简黜也,绎其意而师其旨,奚必径公超之市,旅说经之台,蒸然向方也哉?故曰:志也者,道与法之所寓也。籍者,所以载事也。先是,贾公抚两河,辑通志。天子下其书于兰台石室,示则焉。建牙渭南,复周、召同心,以其志告备于绅。飏曰:侍大夫,绅大夫。言。周之治也,度始镐京,卜兆瀍涧。相宅用书,锡币,作诰。今嵩高是丽,太华是仪。斯为日月不刊之典也。余企文献,籍宇下,拜手以先之。述夫道与法并,非垂来兹焉。

熊焯修通志序

国有史,省有志,志与史,其重均也。盖志也者,上关朝廷之治化,下系草野之风俗,表单往古,风示来兹,故曰重与史均。吾陜有志,从来旧矣。其始创于督学伍公天锡,其次何仲默先生继之,其次吕泾野、马溪田先生继之,其次正光庭、周槐村、冯少墟诸先生又继之。作者基于前,继者踵于后,然后勒为成书,弁曰陜西通志。顾越明万历辛亥,至今五六十年,兵火频仍,典籍残缺,渐且世远人湮,散遗而不可考矣,我朝受命。定鼎垂二十余载,车书一统,文治肇兴,而顾使西秦通志缺焉弗修,是固有心者之忧,而实司风化者之责。然非甚贤能,又不克光昭大典。幸我大司马贾老公祖,特膺简命,抚绥兹土。下车以来,补偏剔弊,百废俱兴。而其大者修云栈,补石经,皆人所不能为、不敢为之事,公毅然创举,克成不朽。先是,治河南,即修河南志,志竣,曾呈魏御览,见者同舌而嘉之。今治吾陜,复徧檄郡县摉求故籍,阅六年而书告成,纲举目张,详略得体。读斯志也,则全陜之土地山川,厘然其若足履也;人民物产,洞然其若目睹也;户口赋役,昭然其若屈指而数也。帝王遗迹,都邑故墟,官之政事,民之风尚,晓然其若画图而献,招父老而来告也。其间名臣大儒,德行功业,节义文章,靡不毕传,昭若日星,使夫后之人观而感,闻而□,莫不奋然兴起,有顽廉懦立之槩。纂辑之功,顾不伟也哉!繇是进呈,天子,将必珍重而下之史官,采录典要,以佐国史,则斯志即国史之稿本,与玉牒宝□,并堪晖映千古也。焯敢杨扢以记其盛云。

席式修通志序

三代有史而无志夏之禹贡、周之周礼,咸志也。司马氏于纪传、年表之外,若礼乐、律历、天官、河渠志焉,而名之以书。至班氏始著为志,后乃因之,通都郡邑,咸勿替焉。然信史阙疑,或征文献,谣俗所载,上资石渠。是志之作,与史并重。顾不得其人,虽美弗彰;不得其才,虽制弗备,以云著述纂集,实未易言。秦之有志旧矣。乃兵燹之余,沧桑顿异,云物不殊,而风气代变,山川如故,而人物递更,政治损益,赋役因革,与忠孝节烈之伦,□异卓荦之概,或阔略珠沉,幽隐弗彰,观风问俗者,能无忾然。我大司马贾公,以经天纬地之才,膺节□师表之任,政举人和,百废俱兴,念旧志之散阙,网求放失,征集名隽,编采郡邑图籍,修纂成书。凡建置沿革,疆域形势,阨塞要害,户役兵律,与夫风尚人物,名流女贞,皆得指掌了然,开卷如睹。自非具旷观博大之识,擅囊括包举之才,驱史汉而役陈范,讵可窥其籓篱哉?先是,公镇抚中州,下车之初,即纂修河南通志。余时待罪宇下,未观成而移去。今公又移镇关中,复为是编。盖其伟烈丰功,不特彪炳来许,而搜访□咨,革金匮而藏名山,俾嵩洛华渭,增积崇深,是即萧相国先收秦丞相御史图书意,而两都之盛均成于孟坚。手也。猗欤盛欤!异日者参赞谟谋,披图而治。将不出户庭而知天下。余虽未能悉受卒业,固巳心知为不朽盛事矣。

唐德宗西平王东渭桥纪功碑

天有柱以正其倾,地有维以纽其绝,皇王有辅佐,以济其艰难。非命历所归,不得生良弼;非君臣相合,不能集大勋;非暴乱弘多,不足表忠节;非奸猾炽熖,不克展雄才。天与事肆会,然后臣功著而王业兴焉。高祖、太宗,拓踪垂统,扫乾坤之沴气,拯生灵之涂炭。其受命也正,其布泽也宽。六宗丕承,克广前烈。虽遇屯否,化危成安,二百年间,削平戡定,由内以正宸极者再,自外而复都邑者三。山岳降神,云龙叶契,继生贤哲,保定那家。神龙中,诸武擅权,甚间王室,则有若扶阳王彦范等,推戴中宗,绍复洪业。景龙末,嬖韦窥国,渎紊乾纲,则有若徐国公幽求等,左右伭宗,扫除凶秽。天宝之季,盗起幽陵,翠华南征,潼关不守。广德之际,难起邠郊,皇舆东巡,酆宫罢警,则有若尚父子仪等,殄殪丑逆,册肃宗于岐,攘却颜梗,翊代宗于陜。建中四祀,寇发上京暴蔑人神,僭称名器,则有若西平王晟等,剪灭大憝,□清中区。惟兹数公,异时同德,道济于社稷,勋书于鼎彝,唐之得人,于斯为盛。

东渭桥抵玉城东北四十里,而国以之廪积在焉。始晟于此驻孤军,紏群帅,俟时而动,一举成功。予是用扬其美而纪其功,以明事之有因,谋之有素也。粤若菲德,嗣膺大宝,化乖柔远,明不烛。幽淮右贼臣,提兵犯顺,凭陵汝服,震压洛师。朕悯将吏之受污,哀烝黎之无诉,罔思卫巳,姑务靖人,亟发禁师,枣征不轨。犹虑胜敌之未勇,乃征泾师以继之。贼此畜奸,觑隙乘便,饵诱贪卒,扇结暴徒,伺其不虞,噪聚犯关。朕引咎□次,薄犯二畿。封豕长蛇,穴处宫庙,磨牙喷毒,噬螫害夫。晟时总偏师,远戍河朔,曾不□召,闻难骏奔,鼓义勇杖顺之师,吞败亡稔恶之冠,雄威□势,疾苦飚驰。属贼帅昏迷,恃众贪乱,诱我蟊贼,连谋内逼,朝廷载迁,关河长扰,豺狼塞路,羿浇横,驱人烟于月邑,阴燐交于田野,物情大骇,荡然靡依。晟乃设会军门,哭而誓众:国雠不灭,无以身为。遂发感勇,呜咽流涕,天地为之变色,将帅为之动心,军中较然,知有道顺。晟乃度公积,计私课,程赏典,定刑章,行令自身,录功先下。由是勇者奋力,智者效谋,其气增倍,其心如一,屹立坚壁于渭之阳,奸逆畏威而震慴,忠义奋气而耸慕,分二凶之势,不敢相附,为诸镇之援,俾得自坚,晟之力也。二月守,暨乎夏五月,晟知众心可用,乃拣日飨士。乙未,陈□于东郊,如虎如豹,如熊如罴。凶徒接战,累合皆北,倒戈弃甲□敌,我师乘而殪之,摩垒而止。戊戍,方旭连营进攻,贼众相惊,服战魄。骇,登陴而不敢拒,阖门而不敢窥。晟仗□启行,执桴亲鼓,敛隍堑,排墙垣,胜气兆于风云,威声振于原野,指顾摧靡,荡无孑遗。布朝旨以宽胁从,励臣节以□同恶。乾轴倾而复纽,皇维弛而更张,迁枭声为好音,变□祲为和气。然后闲军律,厘军容,不𬤎不哗,有严有翼,搜□囿,殄遗寇,清宫门,授彼有司,宣言于众日,躬行天讨,将□遏乱略,去人害,王师所至,歌舞从之。其或矜勇恃勋,作□肆掠,是则以暴易暴,夫何赖焉?懋功有恒赏,违禁有当□,惟国之令典,不得以赎论,敢犯令者,杀之无舍。爰择便□,□军出屯,马无错群,士必成列,克敌弥日,都人莫知。徐□存地之官,同论郦里,士庶闻巨猾之歼殄,而我师壶□□军,如恐不及者,若赤子之保慈母,涸鳞之赴洪波,或欣而呼,或感而泣。吾是以知烈祖积德,人怀其深;贤臣佐时,功济斯美。晟有兴运之略,有匪躬之诚,有定乱之勋,有禁暴之德。俾予从又,垂拱仰成,乃册拜司徒兼中书令,加实封一千户,录功第一,序位居首,事业编乎史册,德辉流乎颂声。入为□龙,出作方召,赞贺徽烈,中外具瞻。而晟居高牧卑,辞满守约,崇让而勋阀弥耀,恶盈而福禄攸归,斯又明哲之规,慎终如始者也。夫制敌在谋不在众,感人以美,不以威。当天地屯蒙,邦家离析,援孤者踣,党胜者强,群心嚣嚣,靡所止戾。若风动中野,波腾沧溟,从而拯之,岂铁为力。于时马不满百驷,兵不盈万人,无郡邑土田之资,无城池险阻之固,独立不惧,气吞群凶,以尽忠,誓心以必死,励巳以大顺,率众以至诚动天。众心攸同,天意允答。故措军散地而不可拔,致讨勍寇而力有余。国危能安,军胜能整,古所谓卫社稷者,晟其当之。播扬休风,篆刻贞石,俾厥后嗣,无忘乃功。铭曰:赫矣我唐,受天眷命。祖功祖德,浸泽储庆。穷海请史,□荒禀令。宁一九服,惠康万姓。三五以还,莫之与盛。迨予不类,辱守丕图。烛理匪时,立诚未孚。蠢尔孽臣,□兹溃徒。震惊朕师,黩秽皇都。宇宙沸腾,人神睢盱。重以贼逆,诱奸同贯播还,斯载岁聿。云半。天既悔祸,人胥厌乱。乃锡元臣,锄凶剪叛。昏祲茫茫,横流汤汤,挺然孤军,在渭之阳。我城非完,恃顺为防;我旅非众,同心为强。由义率人,人皆向方。万事如一,争先启行。拗愤求逞,畜威斯张。力足势全,时惟鹰扬。以战则克,以谋则臧。指麾之间,群丑潜亡。鲸鲵既平,宫室既清。军伍无声,都人不惊。成功禁暴,自昔稀有。寔天生德,彰于厥后。洋洋令名,兹为不朽。

明周传诵咸宁满侯去思碑

咸宁当关中都会,冠盖辐辏,诸务鳞集,令戴星出入,日中易,不皇暇食,烦剧视他邑倍徒,然亦以烦剧故,声易起,第奉法循理,文亡害,辄被征及迁去。以故令不乏贤,贤不乏思,乃求有郁抑绾结,无所解于人心,如我侯满公之去者。方公令咸宁,属饥馑荐臻,孑遗悬罄,豪右乘间,食其弱肉,摧采两珰,且耽耽蹂躏我百姓,虎冠蛇翼,寔繁有徒。甚者藏甲弄兵,蓄死士,与吏民为仇,患叵测。盖烦剧不减畴昔,而难什百。公自乙巳春丁车,问民疾苦,蒿日时艰,一切响濡卯翼,并兼者不得肆。诸曹吏谨守舍,母敢轻出,因缘为奸。征输期会,务从省使,诉讼者付片纸往,两造麜至,隶无敢下溷于乡。旱魃为虐,单骑巡行,灾黎安堵。暇进章缝士,指授经义,彬彬向风焉。诸不见戴星劳苦状,而爬搔栉束,烦剧就理,惠政盖未易更。仆最难巨尤在应税□一事。尝谓谁寔为政,而耽耽者恣其□□,奚牧为?凡半涉貂珰,不轻假,民依为命,而珰侧目矣。任甫阅月,税党□人于市,公执之。阉怒,遣厮养无赖罄言牧公左右,公不为动,乃竟不敢收。阳为好言解,而阴府怒。是冬,有旨停矿分税,鸱张如故,其徒连骑都市,益贪婪横肆,万姓嗷嗷,几逞赖间府大中丞长洲顾公下令擒治。公密侦得其修数人上,开府,置于理,众哗甫息。阉嫉甚,诬奏夺公秩。巳出关,旋奉诏赐环。公益感愤图报。亡何,直指使□源余公檄问税党,诸不法辈,怨且恐,辄谋鸩毒,贿应人进,赖早觉,案治得状。会报恶少刃人于市,公缚归,则□谋中蛊直指者也。辞验,阴谲毕露,急出私蓄卒百骑,绕县治,劫夺,不能得,憾益不可解。引绳批根,必欲有以挤公,遂摭公所遗捕人渭南道中事,造飞语诬上,诏逮公,并罢□。□庶即幸出汤火,奈何忍中道失慈母,益归怨阉。数万人□号吁诉,不期而集,声𬮢城中,为罢市。于时彗星见井鬼,中夜地且震,蜩螗沸羹,汹汹□知底止。其小人曰:天王圣明,处宁以一夺我令,吾宁剚刃阉腹,必留公。

其君子曰:天王圣明,必不以一阉难我,令有往岁赐环故事,勿逆命。会郡守商城张公,长安令武陵杨公,多方安辑,始得行。行之日,怡然就道。上民千百人攀辕卧,辄槛车枳,不得发,垂涕数百里外,缇骑使亦为泣下,裹粮伏阙,诉令无罪,愿为借寇乾若干人。其郁抑绾结,不□解于其心,前此未闻也。则又鸠材为祠,伐石纪事,志思永永,而属余为记。

余惟公履尾捋须,挺一身脱秦民虎口,成圣天子投珠抵璧,初心,且释,他日西顾隐忧,功甚伟,不独在一邑,亦不独一邑当祠。盖公骨鲠倜傥,无世俗脂韦习,故当机若发□,盘错立解,豪强即未必尽喜,而善良茕独,人人怙恃,世蹙頞为难,公游刃辄易,更无问烦剧矣。假令公不与阉值,就两载惠政,更仆难终,宁但奉法循理,称文亡害也者。从此征迁行去后之思,亦足不朽。然德施一邑止耳,曷能声震中外?故人情郁抑绾结而不可解者,正其身诎道彰而争光日月者也。独念前代中主,尚能容破柱疆项诸令,垂光史册。令天子玥见万里,乃竟以簧口投杼,必不其然。计日月雨露,必照需之,而公从此动忍增益,度他日必得一当报主知。决不至如汉廷循良功名损于治郡者,一时君臣相成之义,远轶前代,其在此乎!则公勋伐,此其跬步耳。惟辛今咸宁得为公桐乡,即异日位三公,将无谓后世子孙奉尝我不如桐乡人,宜世世尸祝无穷也。

杜佑杜城郊居王处士凿山引泉记

佑此庄贞元中置,杜曲之右,朱陂之阳,路无崎岖,地复密迩,开池,水积川流,其草树蒙笼,冈阜拥挹,在形胜信美,而跻攀莫由。爰有处士琅邪王易简,字高德,经术探于壶秘,文章擅于风雅,□识穷于治理,奥学究于天人。栖迟衡茅,粃糠爵禄,旁洽他艺,尤精术数,短褐或弊,簟訇屡空。守道安贫,不求不竞。素多□水,乘兴游衍,逾□方归。诚士林之逸人,衣冠之良士。佑景行仰止,邀屈再三,惠然肯来,披榛周览,因发叹曰:懿慈仁景,未成具美。蒙泉可导,绝顶宜临。而面势小差,朝晡难审,庸费不广,日月非延。舆识无不为疑。佑独固请卒事。于是薙丛莽,呈修篁,级诘屈,步逦迤,竹迳窈窕,藤阴玲珑,胜槩益住,应接不足,登陟遗倦,达于高隅。若处烟霄,顿觉神□。终南之峻岭,青翠可掬;樊川之清流,逶迤如带。藏役春仲,成功秋暮。其烦匪病,不□于素。开双洞干岩腹,当郁燠于生寒,交清泉于𪩘上,遭旱叹而淙注。止则澄澈,动则潺湲,宛如天然,莫辨所泄。悬布垂练,摇曳晴空,定东西之方隅,正子午之晷度。境象一变,宾侣咸惊。矧其流触湾环,曲池渊沦,美景良辰,贤英迭□,泛方舟而骋怀,听清商而怡神,宁知景之将曛。胜事嘉□,谅难备陈。远祖西汉建平侯,家于杜陵,绵历千祀,佑寔□薄,谬窃公台,作相两朝,空尸高秩。初过从心之岁,即陈归老之诚。渥泽偎流,皇慈未替,特优觔力之礼。俯念朝谒□勤,仕适田庐,恣寻山水,荷天地之大德,蒙亭育之厚恩,上答何阶,竞惭是积。而枌榆之敬,恭肃敢亏。每出国门,未尝公服,导从辈悉令简省,刍□者莫止唐突。及栖弊陋,时会亲宾,野老衰宗,啬夫游徼,亦同列坐,或与御杯。由是尽□欢心,庶将恊比乡党。其城曲墟落,缁黄童艾,社名杜氏,□周川原,群情既用光荣,老夫唯增祗惧。或曰:兹地颇堪游玩,深虑势家凌夺。佑以为不然,圣王明君,固当制抑。神□中,故中书令韦公嗣立骊山幽栖谷庄,实为□□。中宗爱女安乐公主,恃宠,恳求,竟不之许。曰:大臣产业,宜传后□,不可夺也。恭惟圣德,载在史策。贞元中,族叔司空相国黄裳时任太子宾客,韦曲庄亦谓佳丽,中贵人复以公主赏爱,请买赐与。德宗不许,曰:城南是杜家乡里,终不得取。仰奉圣言,布于人听,则二后皆切禁止,所冀常以保安,在子孙,但履孝资忠,谨身奉法,无替达节,克守素风,复何虞也。

明杨鼎鄠县重修庙学记

自古为治,能治缓急轻重,则政易举,民易从。夫为治所当重而可急者,莫先乎人伦纲常。申明人伦纲常,莫外乎学校。能重学校为急务,民知修德顺行,孝弟可兴,而政不难举,岂不可见哉!故曰:建国君民,教学为失。洪惟圣朝于开基之初,首建学校,自国都以至郡邑,莫不皆然。其制务俾讲授有堂,肄业有室,阶廊庖廪,罔不毕具。凡学又必设先圣祠宇。政以学校,明天叙而惇五典,上帝降衷。自古圣人惇五典,继天立极于后世者,惟孔子为能。故自唐以来,皆以孔子为先圣,自门人以及后世有功圣门者为祀从。逮我朝重加进退,一出至公。太学祀以太牢,朔用释菜,丁祭以周天下,纵以王爵,乐舞六佾,崇重之礼,前代所不及也。当时天下有司,莫不遵典而依归,焕然庠序之新,秩然礼秩之厚。惟鄠县庙学在邑城之外,盖依元之旧。址而苟。为之洪武甲寅,教谕张绅始移建县治之西。永乐甲午,方蕲掌学事,而冯翊佐教,重撤而新之,然皆师儒自为,四五十载,未有一人能袛奉意旨,如规而大有为者巳。正统丁卯,湖广慈利徐纯德善来尹是邑,首下车谒庙,喟然叹曰:学校,王政之大端,先圣庙貌为学校之瞻依。守令布王政而不先急大端,民何出而化,风俗何由而厚哉?值斯庙学,殿堂痹陋,杗栋□□,是何妥神栖灵之道?于是鸠工聚材,卜日就事,□□□□□广其旧规,加其雕绘,始于戊戍之冬,成于已巳之春,巍然庙貌,焕然学制,有所瞻仰,可以施教乡闾,骎骎乎礼义孝弟之淳,应由此基。若徐尹者,岂非知先务而识轻重缓急者欤?一时佐尹而成功者,南漳刘通为丞,孝义李忠为薄,灵宝屈贵为幕宾矣。赞襄其事者,则有教谕安岳吴宪,训导鲁山张翥。事既竣,两相谋议曰:不可无文以记其成。翥躬诣舍下而求之予。于时事值悾惚,无暇及也。既□在,得以从容为之,故复之于今日也。

秦简王宾行轩记

予书堂车言之西轩,旧有丛□,岁久枝叶殄瘁,几无留良焉。乃命侍人悉芟除之,别植数百本。不二三岁,蓊然成林,萧然有洞庭、九疑之趣予甚乐之,日引肩与造竹所,杜门谢客,独与此君相揖让。竹亦晓解予意,触事感兴,动能相如。予坐,竹参吾前,予行,竹随君后。予语,竹铿然相应答,或时敲金□玉,奏箫笙以相娱。至于兴在书史,竹亦作伊吾声伴予读;兴在诗歌,□更作推敲势助予吟。久之,精神疑合,尔汝交契,盖不知竹之为宾,宾之为竹也。予谓孟尝之客二十,田横之客五百,宜莫若予竹之众且贤者。遂颜其轩曰宾竹云。有难予者曰:关中故多豪杰,王诚礼贤下士,宁无足充王之宾者,而宾顾以竹乎?且竹固植物类耳,以为有情而实无情,以为有言,而宾未尝有言也。此而宾之,其名实似不相当,其于义似无据。噫,是非特不知予,亦正不知竹者。今天下贤人君子,巳仕者限于官守,各有常职,不可得而亟见之。未仕者又多深藏以为智,高蹈以为洁,非予力所能致。是竹乃吾庭户门,物,欲之,则是不烦起居,吾宾而礼之,非惟适吾性,而昕夕相观,又借以成吾德焉。古国君卿大夫之礼,实非徒式燕以乐,亦将有所资也。鹿鸣之诗曰:我有嘉宾,德音孔昭。又曰: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盖美其德而冀其以善告也。夫竹于植物中最为全德,其中虚似仁,其勇迈直遂似义,其迈,直遂似义其。群居不倚,独立不惧,似刚,其可器使似才。其四。时,而不易其色似节。德音之在天下,昭昭如此,吾固将师之事之,岂但宾之云乎?抑君子之处世,有所契合,则忘情之情,情之至也;不言而言,言之妙也。彼神交百世,尚友千古者,岂必待话言通肺腑,然后得其人哉?或者昧于礼物之义,而致疑于有情无情、有言无言之间,其为见浅矣,其为说陋矣。请从此辞去,无以间吾宾。难者怃然惭,黯然退。予就见此君,击节而为之歌曰:竹兮宾兮,交以神兮、宾兮、竹兮,聊以免吾俗兮。嗟轩之宾兮视此盟,百世两无误兮,以为即喘谖兮子孙遂书。

瑞莲亭记

予府城外内,水陆草木之花甚多,而莲品为尤甚。一日,偶至体仁门之南廊,俯瞰清冷,芳敷掩映,朱华绿带,缘沟覆池。乃饬左右廊其室为亭,将与知音者赏之。亭成,有嘉莲产池中,两岐同干,并带交辉,光彩夺目。臣民观者,为之色动。或曰:此瑞莲也,殆王之善之征乎?予曰:不然。万物之初,皆本乎气化,天地之气,有常有变,莫诘其由。是故木有樛者、曲者、岐者,人之指有岐者,胁有骈者,未闻以是为瑞也。夫莲之骈生,疑亦若是,顾从而哗之,以为物之瑞,善之征,亦惑矣。且世之为善者众矣,善则得祸,有固然者,必人刻一物以之,彼造物者将不屑屑乎?然则凡物之异常者,皆气之也,何与乎人事,而又何足瑞邪?听者皆唯唯。有进而言者曰:天下之□,不恒有者为瑞,木以殊木连理为瑞,禾以异亩同颖为瑞。四时皆露而瑞者为甘,九地皆泉而瑞者为醴。若是者,惟其不恒有,故人贵之。今夫莲之为物,家得而植之,然一本而岐岐而并艳,艳而并实者,世不恒见,征之往牒,亦不数数闻,不谓之瑞可乎?传曰:和气致祥。人之一身,其气与天地通。人身之善,足以召和,天地之和,从而应之,其机缄外泄,必著之物,天地固不必躬亲为之也。以为非瑞,则周公不当作归禾,班氏不必歌三秀,而卷阿、凤凰之咏亦赘矣。予曰:以若所言,则谓之瑞可也,谓之非瑞亦可也。何则?善不易积,和不易召,使在巳者有以致之,谓之瑞固宜。苟善不足以致瑞,而偶得瑞,则其瑞也秪足以为孽耳。予之凉薄,上无以承乎神祗,下无以媚于官僚众庶,日夕兢业,求免过责之不暇,彼瑞莲者,奚为乎来哉?此予所以反观内省,而实不能当也。昔汉黄霸图上神雀,张敞有计吏窃笑之奏,恐长诈伪,以败风俗。刘昆之反风灭火,虎北渡河,未足深异,而偶然之对,天子称叹焉。予既不为蹈黄霸之辙,又不敢拾刘昆之语以号于人。然窃思之,圣明御极之仁,太和熏蒸无间,而我秦先王世守藩服,皆敦德履善,益衍益厚,和气之应,彰于瑞莲,虽非予所致,而亦非无所致而至者,则予亦不得不承也。承之当奈何?六经有圣谟焉,祖训有成法焉,朝益暮习,日诵而心维之,加实践焉,求不失其身,不废其职,幽无愧于神,明无怍于人,庶几称宗臣于有道之世为无忝,而天休滋至,方自兹始耳。于是取所谓瑞连者二本,荐诸藩庙,匦而藏之,遂以名其亭,而书此为之记。亭成于弘治甲寅夏六月戊午,至后三月甲戍,如始克记之。

王用宾重建城楼记

夫陜西二崤,重阻四塞,为曰利为固,昔称百二之区,巍然镇重者,其惟会城乎?是故引镐京以隆基本,控边塞以丰舆图,挟陇、汉以恢形势,□□陜之藩屏,千里之保障也。城自后唐天祐间,袭之旧□。其制宋与金皆沿袭之,以逮于元,莫之或易也。明太祖□基洪武,疆埋天下,命都督濮英增修之,广袤四十里,其□数仞,凡四门,门二楼夹维之,南□□立,东西翼举,规模□矣。乃今百七十年于斯,风雨凌乌鼠巢穴,木斯隳焉,石斯圯焉,守国保民,防御弗称。嘉靖三年冬,中丞王公荩以巡抚至司士省,其以告公。公曰:板筑之役,其犹缓乎?乃皇皇然立政陈纪,正诸吏习,儆诸军实,酌诸民之利病而兴革焉。明年,百度咸秋,众志用熙。于是登城而叹曰:城郭沟池以为固,亦国之所重也,顾弊弊若斯乎哉?爰檄诸府卫,周视慎度,聿兴厥工。时会巡按御史郭公登庸、王公鼎,和衷恊诸布政司,布政使宋君冕、孙君慎,参政杨君叔通,参议孟君洋,按察司按察使唐君泽,副使张君宏、江君玠,佥事姚君文清、王君钧、刘君雍,都指挥周君伦、张君镐、赖君铭、西安守赵君伸,均预画焉。乃缘旧增新,仍坚易腐,财出于官,力用于民,分阅其功,均任其劳。经始于嘉靖五年正月二十日,迨六月十五日,讫用告成。夫天下之政,锐者喜作,啼作则烦,故有新作南门、雉门者矣。怠者裕蛊,裕蛊则废,故有世室居坏视而弗葺者矣。二者皆非也。斯役也,择可劳焉,与众相宜,规程省约,何烦之有?及时举坠,先事防虞,何废之有?况夫绩宏而令密,工繁而用俭,力众而效速,于财为弗伤,于民为弗病,此法之所以善也。

周宇亡妻路氏迁葬记

昔予亡妻路氏权厝曲江也,巳有志志其详且铭矣。葬四年,先妣氏即世□兆咸宁永新里,作祖焉。又阅年,儿甲殇死,从葬圹外。甲死。又阅年,先考亦捐馆,启先妣合葬。历今七载,为嘉靖丙寅,乃继室丁氏又病死,死凡三阅月。予将葬丁氏,序考妣墓而西,则予地也。以丁氏为右翼,而迁路榇于左,合并以从考妣焉,礼也。因记其事,并原志藏之。当有议时,或有为葬师之言者,不可。予惟二妻同情,而后先有序,使丁氏守穴从考妣,路弗获与,于理得为顺乎?一顺百顺,一逆百逆,祸福前定,吾何疑惧焉?矧二妻生皆淑慎,死必和熙,谅相与永贞于兹,默祐我儿女子也哉。

秦可大地震记

嘉靖乙卯季冬十有二日夜半,关中地震,盖近古以来书传所记,未有之变也。是夜,予自梦中摇憾惊惺,身反复,不能贴褥。闻近榻器具,若人推堕,屋瓦暴响,有万马奔腾之状。初疑盗,继疑妖崇,俄顷间,头所触墙,划然倒矣。始悟之,此地震也。见月色尘晦,急揽衣下榻,身倾欹如醉,足不能履地焉。家南有空地,从墙隙中疾走,比至其处,见母暨兄及弟侄咸先至无恙,口急号呼:汝,汝不闻耶?盖其时万家房舍,一时摧裂,声杂然塞耳都不闻也,矧号呼哉?时四更余,势益甚,声如万雷可畏。迨五鼓少定,始闻四邻远近多哭声矣。予阖家幸无恙,因急令人候亲族之最关切者,俱幸无恙。比明,见地裂横竖如画,人家房屋大半倾坏,其墙壁有直立者,亦十中之一二耳。人往来哭泣,慌忙奔走,如失穴之蜂蚁然。过午人俱未食,盖爨具顿毁,即栽□之类,皆覆土埋压。无何,未申时,哄然传呼:城东北阿儿朵回人反至,人益逃惧思死,盖讹言也,实无回人反者。噫!人心易摇如此。四乡之外,村居被祸者,幸奔入省城暂避,至如穴居之民,谷处之众多,全家压死,而鲜有脱者。

详其震之发也,盖自潼关、蒲坂,奋暴突撞,如波浪愤沸,四面溃散,故各以方向漫缓,而故受祸亦差异焉。他远不可知,自吾省之西也则渐轻,自吾省之东也则渐重,至潼关、蒲坂极焉。震之轻者,房壁之类,尚以渐倾,而重者则一发即倾荡尽矣。震之轻者,人之救死,尚可走避,而重者虽有幸活,多自覆压之下掘挖出矣。如渭南之城门,陷入地中,华州之堵无尺竖,潼关、蒲坂之城垣沦没,则他如民庶之居,官府之舍,可类推矣。缙绅之被害者,三原则有光禄卿马理,渭南则有郎中薛祖学,员外贺承光、主事王尚礼、进士白大用,华阴则有御史杨九泽,华州则有祭酒王维桢,朝邑则有尚书韩邦奇,蒲州则有分守参议白璧,而渭南谢令全家靡遗。其他如士夫居民,合族血压死者甚众,盖又不可以名姓纪矣。受祸大数,潼、蒲之死者什七,同、华之死者什六,渭南之死者什五,临潼之死者什四,省城之死者什三,而其他州县则以地之所剥。别近远,分浅深矣。中间受祸之惨者,如韩尚书以火厢坑,而煨烬其骨;薛郎中陷入水穴者丈余,马光禄深埋土窟,而捡尸甚难。其事变之异者,或涌出朽烂之舡板,或涌出赤毛之巨鱼,或山移五里,而民居严然完立,或奋起土山,而迷塞道路。其他村树之易置,阡陌之更反,盖又未可以一数也。时地方乘变起乱,省城讹言固可畏巳。如渭南之民抢仓库,以乡官副使南逢吉斩二人而定;蒲州居民。掠财物,以乡官尚书杨守礼斩一人而定。同州之民劫乡村,以举人王命手刃数人而定。当其时,非官司之,法度严明。诸公之机见审断,关中亦岌岌乎危矣。呜呼伤哉!此变之后,次年而固原地震,其祸亦甚。

乃隆庆戊辰,本地再震,其祸少差。自是以来,无年无月,居常震摇。迄今万历之岁,禾甚息焉。是以居民维此荼毒,竭觔力膏血,勉造房屋,而不敢为安业。有力之家,多用木板合厢四壁上起,暗楼公衙之内,别置板屋,士庶人家亦多有之,以防祸也。二十年之内,同、华、蒲、渭之地,幼而生齿,壮而室家,大抵皆秦民半死。之遗孤也。呜呼伤哉!伤哉!予按文献通考诸书,自古地震,关中居多,而据其得祸之数,未有如今之甚者。盖关中土厚水深,夫土厚则震动为难,水深则奋勇必甚以极难震。动之土,而加之以□甚奋涌之水,是土欲压而力不敌,水欲激而势愈怒,此地震必甚,受祸必惨。理固然也,若中原。之土疏水平,东南之土薄水浅,气易冲泄,虽间有地震之变,而受祸当不如此之甚也。然予独怪关中地震之尤多者,无抑水性本动,而为土厚所壅故耶?抑或水脉伏地西土,或为厚土镇压,而怒激震荡故常致然耶?皆不可强究矣。噫!乌必择木以栖,兽必深居简出,惧以害乎巳也。人可无是虑乎?吾秦本乐土,而独多地震之变,固且柰何,况祖宗坟墓在此,又安所往避也?因计居民之家,当勉置合厢。楼板,内竖壮木床榻,卒然闻变,不可疾出,伏而待定,纵有覆巢,可异完卵,力不办者,预择空隙之处,审趋避可也。或者曰:地震独不可以疾出避耶?曰:富厚之家,房屋辏合,墙壁高峻,走未必出,即出顾此误彼,反遭覆压。华州王祭酒正罹此害。盖地震之夕,祭酒侍娱太夫人,漏下二鼓,太夫人命祭酒归寝,祭酒领诺,归未即榻而觉,乃奔出,急呼太夫人,时太夫人巳就寝,睡熟矣,祭酒反被合墙压毙,太夫人虽屋覆而固无恙也。又富平举人李羔,与今冀北道参议耀州左熙,内兄妹丈也,同会试,抵旧阌乡店宿,联榻而卧。李觉地动,走出呼左,时左被酒,寤闻未起。既李被崩崖死,而左赖床槅撑支,止伤一指耳。此虽定数,而避者反遇害焉。予故曰:闻变不可疾出,伏而待定,纵有覆巢,可异完卵也。虽然,祭酒太夫人寿延八旬,熙中乙丑进士,官阶四品,其福亦自可无恙云。万历乙亥,大寓都下,待补无因谨著记。

秦可贞咸宁满侯生祠记

呜呼!自榷宦之使出,而海内被其害矣。自宦、永之入秦,而关中尤被其害矣。□宦寺之恶,天下皆然,而梁、永为甚。天下之税,多者数四、五万金止矣,而吾陜则十一万金,而其他所自渔猎者不计也。嗟嗟!此其故,不佞盖难言之矣。首事者,宁能辞其责耶?夫宦使之贪,溪壑之欲也,乃大假之。权以济其贪;宦永之横,爪牙之肆也,乃又传之翼以助其横,更任其党乐纲、吕四等,鸱张虎示,莫敢谁何。而一二吾党至结拜为昆弟,阴顺而阳抑之。缘是我秦之士庶疾首蹙頞,任其鱼肉而鼎烹之矣。

噫!始而独商苦也,继而祸及富室矣,再继而害及士民矣。始而士庶为几上肉也,继而有司被其祸矣。渭南以抑郁而死,富平以执法而逮,州县佐贰毙于杖下者,不可胜言也。嗟嗟!宦寺之恶,一至此极耶!盖我皇上之开矿而权税也,意非不美,而法非无良,盖与其取之田亩,孰若取天地自然之利,与其取诸民也,孰若取之商,实崇本抑末之善术,而生财足用之大道尔。岂知奉使者寝失其意,而祸及海内耶?十数年来,士民垂首丧气,无可控诉,即中外封事屡上,柰圣意未赐转圜何?幸而我抚台司马顾公,奉简命保厘全陜,深洞其弊,厉精为治,每以抚绥元元为巳任。而一时藩臬诸公,又皆奉若德意,痛戢豺虎,一时民庶始知有生之乐矣。又幸而湖北满侯莅我咸宁,下车之初,首询民利病,知永纲及群奸肆为民害,每示之太息曰:为民父母,示糜烂我赤子,岂守令之道乎?扶弱抑疆,誓以身殉之。且当多事之秋,值不榖之岁,餐薜厉已,悬鉴埋物廉。餐薜厉,已悬鉴埋物。廉慎严于四知,轻重准乎三尺。念民之最急者,赋役不均,文羡余之贿也。侯岁籍均瑶,赀力足给而巳,其外无余留焉。乡遂村疃,苦于勾摄,侯一卒不令下。里闾私居,服御,百用简素。校闻诸生,允孚士论。讼牒纷沓,囚系丛积,每事当前,一讯立决,片言折狱,恢有余裕。且侯之始至也,谓邑令最为亲民,莫善于决壅蔽,莫良干达幽隐。乃尽撤县治前浮檐,树以松柏,一坐堂皇,洞然毕照,远有赴诉者,一隶弗敢栏阻。

不数月,县治改观,吏畏其威,民安其业,召父杜母,口碑斯在。侯乃曰:民庶小康,可无忧矣。害民者不除,则稂莠犹在,其如嘉禾何?于是痛治税使之横溢者,若积棍杨某,一邑之蠹,捕治之,翼虎为雪,如王某、吴某暨奸僧水南等,皆次第擒捕,下之狱。而群恶弗便也,乃导永以阻挠,诬奏侯,左调。侯业巳束装出函谷矣。两台交章留侯,帝廉得其情,诏侯复职。侯以宦寺专横,三辞不返。台使者又驰檄促之,侯不获巳,乃复入关,益厉志除奸恶,有犯不少贷。是时,大盗某某投入永为爪牙,侯捕治甚急,盗乃假进贡,潜欲出关。侯知之,遣人追捕永。使者知事不果,乃杀盗以灭口,反诬奏侯以劫贡杀人。上怒,命司隶逮侯赴对,而税永亦罢。开诏之日,士民庆永。之罢,而忿侯之逮也,号哭之声,遍于巷市,揭竿思乱,誓□刀于永腹。将尽减其党,侯又喻士庶曰:天王圣明,以若所为,非所以尊君命而昭臣节也。吾逮而永罢,此圣主之惠,而三秦之福也。吾身虽逮,吾荣多矣。民思乱弗巳。维时,我长安杨侯百计省喻,幸而无事,地方保泰山之安,而永与纲及十时,羽翼群凶,不致遗祸关内,则杨侯之力也。两侯真有大造于秦哉!

侯名朝荐,字汝扬,杨侯名鹤,字修龄,皆楚人也。侯以胆除凶,杨以智戢乱,维楚有材,自古记之矣。夫周公元圣也,三叔流言,乃至上疑于其君;曾参大贤也,杀人屡至,不免投抒于其母。是岂成王之不明,而曾母之不亲哉?以谗言屡至,而铄金销骨,所不免矣。侯被逮时,适彗星出井、鬼,正雍州□野,地大震,屋瓦皆有声。夫汪直开西厂而黑眚见;尚铭入司礼,而地遂震。以今隼昔,若合符节,天道不远,信哉!且侯之逮也,两台暨诸台省疏救,俱弗报。盖上巳知公,而竟未下。金鸡之赦,将有待而为也。异日赐环超耀,当不能忘情于侯矣。侯行矣,諆所以永侯而申尸祝者。乃相与建祠祀之。卜地于东门外长亭之左,为堂三楹,以遵先王祭法之义。先王祭法之义,工肇于万历丁未冬十月,讫于戊申秋七月。祠既成,诸缙绅士委记于不侒,不侒弗娴于辞,乃据事直书记其颠末如此。若夫抚台之绥靖,藩臬之旬宣,及我郡邑之师帅,皆法当首祀者,尚俟诸后云。

王绍徽创建魁星楼记

京兆寔关辅都会,当文武盛际,化洽西土,于今辟雍旧址,镐芹尚□止焉。其气昹发自二华、终南,带以洪河泾渭,而结秀于城南隅。学宫三庠并峙,皆向城墉。往时文悉炳蔚,科甲盛多,先后相望,具在竹素,班班可纪。历时既久,地脉有显伏,气运有盛歇,人事有兴衰,青于之士,登进数示昔,不无少替,此亦邦士人所扼腕也。方伯高公旬宣陜服,将为邦人图缺事,相地于三庠异方,搆起角楼,据城筑址,计工程度,捐俸鸠工庀材,躬自董督。又连雉牒起云路,转登棱层,越三期竣事,重檐杰陈,晔锸云合。安魁星像于楼上,为学宫左护,请贶冥冥,意以勤矣。大以悬像著朋,列星之次,为是默相增培,欲移之于人壮,宜儒者所不道。然常考之天官书,北斗七星,一至四为魁,灿于紫薇垣之傍,号为帝车。盖帝车斟酌元气,北斗灿映三台,天人之道,灿然明著,其灵气储舆,可肃谓无关于人文耶?且事有时举,运有待兴,当世取士,业无所求,饭牛版筑之用;其学宫所程,斤斤羔雉之技,非借魁灵昭□□,何以翊赞文明,而□起多士。然则公之是举,岂微其□?是为亦公之所以神道设教者,然而不可恃也。夫。

士受命于天乎?受命于地乎?昔五星聚而东井光,七曲颉而西昆严。自古亦有星精,降而为贤士大夫,大圣贤之骑箕列而为星,其所以参元化,关盛衰,为千古垂不朽者,自有真正文脉在。故神有神之灵,弗敢废也;人有人之修,弗敢诿也。呜呼!夫非今日之用心与?易云:天垂象,圣人则之。然是举也,国人咸属耳目焉。不侒切愿诸士力修其根本,赫若帝鉴,饬躬励行,游精八极,取材百代,以掞文藻而敷国华,为景星庆星云天相人恊,理臻势会,则魁斗两星之间,烂然辉曜三庠士,必且彬彬多作起而应者。令后世考魁楼之建,究其文物所从来,则高公功德,何可以弗著哉!何可以弗著哉!不佞睹多师多士,忻然有维新之志,故乐书之。将观其后阁其若干楹,雕甍圆顶,约高五丈一尺有奇,门敞珠□,窗疏宝璐云路措址南墉,又建坊于路首,丹臒涂垩尽饰,计费千缗,悉公捐俸成之。经始于万历已未九月,告于庚申六月,□十月而讫,越癸亥,记载尚阙。郡伯邹公谓不可湮没,其□委记于不佞,谨聊述其梗概若此,以俟游斯地者览而知也。高公直隶滦州人,讳第,巳丑进士。邹公直隶武进人,讳嘉生,号静长,丙辰进士。在郡爱民礼士,雨旸祈祷,无不向应,神寔鉴之。不第嘉意魁楼,为文教重云。

国朝韩文镜重修儒学记

稽古建国,必先置学,聚摛华饬行之儒于数亩宫。千百世之治道键维斯,千万人之心术萃维斯。从来戡乱之后,加意右文,循卓之风,端本崇教。矧神皋墺区,七代所都,成周礼乐,西汉文章,晔晔如昨,庸听其□草芜之,□飚凌雨澌之乎?吾咸为三圃首邑,学制夙称雄丽,其始建继葺,先辈记之详矣,兹不真赘。洎癸未而后,□□铁驷之砰訇,蚀吾镛鼓,堂庑齐舍,鸟鼠相疑,争治道□,心弗维,听其芜焉澌焉,而轮奂丹臒之,历数侯,皆谢弗□也。昆山余公来字吾邑,水玉之操,慈惠之政,业与氓庶□涤烦苛,且晋博士弟子员,课艺考经,口碧鸡,手灵蛇,砥以䴙膏,澹以琴韵,文翁之化蜀,宓子之治单父不是过时。见桥门颓圯,公毅然曰:是予任也。夫游荒台废榭,则黯焉以思;瞻宏阁伟搆,则奋焉以肃,物异不迁,与地俱灵,是又多士之任也夫。遂倡议修葺,聚材鸠工,为费不赀,皆出公俸。余,佐政诸君及广文先生亦莫不同心襄成,饬旧补漏,古初雄丽之观,于焉复睹。自是风气攸转,士习丕变。岁方大比,士于吾乡,邑中隽者四,而元牍寔出公门,将来以班、马之才,树皋夔、伊传之伐者,方兴而未艾。始叹黉泮数亩宫,关系如此之重,而公之大有造于邑人士者为不朽也。今兴朝御极以来,修明礼乐,欲追菁莪朴棫、寿考作人之盛,其优礼士类,示往代为独优。公之此举,宁第誉髦斯士哉!于国家建学养贤之意,良不负矣。工兴于甲午之夏,告竣于乙未之春。广文先生率诸生有事修葺者,假余文以记之。

补遗王准修县治记

县治为出政之所,下,民所观望以为治者也。成化、弘治以前,士之仕者,处国事如家事,以民心为巳心,民未便,官思以便之;官之宇舍或未治,民乐以治之。浑浑噩噩,上下弗知计议。承平既久,监临者率事廉察为能,抚民者遂巧避为获,惟以为能,故吏虽循良,如古人指垢索癍,其能展布哉!故为获者远。嫌规微,其谁任事?天下州县十居八九,厅堂颓败,风雨弗避矣;门户破圯,封锁弗任矣;廊庑倾倒,文卷弗饰矣;□圄废坏,出入弗制矣。以故大囚逋而累年弗得,文卷失而追迨弗巳。市民往来,庭如传舍。犹曰:吾居是不数载也,又安以是累吾心?吾居是不数载也,又安以是取人所指摘哉?嗟乎!人以待人,岁以延岁,将安望之?县治天下之先乃若此,将安望其他?令服宜之始若此,异时重任,又安望其担当也?

咸治修于弘治以前,岁月既久,废坏日甚,狱临旧孤老院墙壁房舍尤坏。德州东皋马公佩,以名进士来令,禀质明敏,赋性刚方,守巳如女,视民如伤,禁拘摄,省里甲,清赋税,理库藏,抑强扶弱。期年政成。慨前废坏,以狱为尤重,白之巡按卞公,公可其事,集甃甓于词讼,取二匠于宫役,下民弗知,官帑弗动。狱修大门二,又砖门一。门之南设女监正房三楹,大房三楹,外设女监门北向。门之西设砖门一,东向,以别女监。砖门之内,南官监四楹,火房二楹,北官监火房如之。官监之西,又东向,设砖铁门一,过门一,以别轻重。门内东西各重监五楹,南北与东西相等,面设卷棚一,夜巡铺二,围墙九十有四丈,高一丈二尺,阔五尺。次修县治大门暨二门暨六房暨前后厅堂及丞簿吏宅如新。于是县丞王君廷臣尝承公命监其事,与主簿王君修身、典史李君璟,咸乐其成。来嘉西,欲王□准记其事。余慨世之居官者,以任事为歉,天下之事,其推避者弗止子修饰县治一节耳。圣天子方隆天下之治,遴选俊又以充台谏台辅之寄。东皋公子邑如此,天下可知,其始如此,于终可知矣。异日敷陈治道以行四海,辅弼左右以措大治,当不在此基耶?

周宇修学记

天下郡邑学宫建置,必师祀孔庙制也,凡以崇德报功,端表直影,一道术而兴士类也。吾西安居省会,郡一邑二,故学三而庙一。

庙当城南门之东,宅异离中。郡学掖而右。咸宁邑治在东,故学亦东。长安邑治西,学亦在西。东学之东为启圣公祠,庙之后环列古诸石经名刻,覆以步栏,陆离盘纡,港洞若洞署,俗谓之碑洞。洞后正南面建亭,奉崇敬一箴,而箴之东西学者各为亭,尊制也。郡学明伦堂后特峙尊经一阁,典籍藏焉。一庙三学,翼北朋翔,乔木联荫,清泮通流,宏规状观,盖凡为学宫者,或鲜其俪。余常景慕先达,经营次第,良用苦心,而莫知伊始。寻读金石诸记,乃知郡学宋巳居此二邑学则我朝成化中青神余公会建东西云。嗣后或敝或葺,不可殚记。

盖嘉靖壬辰、癸巳间,有若都御史定兴王公尧封,布政使济阳黄公臣、知府南埠李公文极、盐城夏公雷诸大夫辈,接踵共济,聿新旧贯。迄今甲子逾周间,或亦有继定兴诸公绸缪垩暨之者,然无志可睹述焉。迩年震圯相继,滋久滋剥,瓦有毁,栋有欹庳有颓,檐扉陁堕,丹获尘蚀,遂使愿观宗庙之美者,瞻拜成叹,而追诵泮水之什,则远怀思乐矣。于是内乡李公以万历庚寅冬来令咸宁,首谒先师,徧观殿庑次第,东视邑学,问子弟业,过郡学,访郡博士,徘徊聛聣间,瞿然兴曰:吁!宫邪墙邪,孰尸其责?今淫鬼丛祠,在在十霄耀日,吾圣人徒专民社,乃不如乡闾檀越乎?意渠渠谓此首务当急者,顾日贤劳,吏治不暇给。会往岁癸巳,淫潦弥时,公私垣舍强半大坏,庙学滋甚。令公益奋然曰:簿书何物,乃迟我首务至此!遂议诸长安令商丘沈公。时杨文襄公所建正学书院,奉正学祠比连。提学道举需缮完,乃相与共请诸府,府请道,道俞如请,且嘉令知务云。

于是又相与议曰:故事,一区护作,二令骈临。今兹不然,庙学东东令董之,书院西西,令董之便。若夫计徒庸,虑材用,其交赞各半。马李令公遂得专所事如初愿。乃曰:赋法方更,较若画一,吾民不可重劳,藏金无庸侈贷。娓娓然,翊翊然。心计节缩,身先观率,日惟约巳以佐费,减舆仆以济工,丰廪饩以劳匠。取材于市,取甓于陶,取颜于肆,惟勿爽其直。而沈令公亦以其半者集于役也,先殿庑、庭堂、门序,以反牲厨诸舍,若启圣,若名宦、乡贤诸祠后,若箴亭,若石经步栏,次郡学堂,齐横舍,以及门序,若尊经阁,次若东邑学,一视郡学,罔不毁者完,欹者直,颓者峙,陁堕者尘,蚀者巩以密,辉以丽矣。役兴于是岁三月某日,讫以某日,令实戴呈出入于舁辇畚锸闲,而沈令公且时来加一力,故二成不日,民不知有土功。于乎!

观令于邑者,庶事槩视诸此。周生曰:宇闻之,圣道不容词赞,圣修必由风起。庙学修,令修职也。修职所以风士也。令职修矣,君师之道存焉。乃于兹藏焉、修焉,息焉、游焉者,倘习敝不自加修,不几上玷数仞墙,下负令乎?故修道谓教,修身谓本。且令公日简诸誉髦,与之乐群敬业,飨用肥甘,躬临品藻,意岂直雕。缋琐琐章句云尔巳哉!所贵居肆修业,待问修词,仕官修政,大遇修大猷,不遇修独行,家修孝弟,国修忠顺,乡党修礼让修德不修容,修实不修名,修以义,不以利见。谓圣修令修职望土愿毕此矣。夫慎修,我无能焉,聊告多士,以宣令意。诗云:济济多士,克广德心。令德心也,其克广之。李令公名得中,巳丑进士。沈令公名听之,壬辰进士。俞令请而嘉知务者,提学副使乌程沈公季文,西安知府益都曹公璜,乐观而赞之成者,同知东阿马公英、井陉李公邦平,麻城罗公树声,通判巴县曾公士毅,推官益都李公时辉,相长吏与有劳绩者,咸宁丞杨君炅,主簿施君永寿书。其凡征余记者,为教授李君果,教谕石君可大、赵君万邦,训导牛君国宾、肖君一本、张君恕、李君凌云、侯君宾王、杨君橘、祁君邦宰、杨君遇春,凡十一文学。

明周宇隐公论

古之人皆曰:隐公之杀,桓为之也。予独曰:非桓也,隐公为之也。或曰:为其不能防羽父之渐乎?曰:非也。曰:非也,则罪不在隐。曰:奚而不在隐?天下之祸,每生于人心之疑,人心之疑,每生于示人可疑之形。故疑,祸之本也。可疑,疑之本也。无忧颦蹙,人疑其病;怀金避藏,人疑其盗。疑其病,医思药之矣;疑其盗,人思捕之矣。无他形在我也。方桓幼而隐摄也,桓之心未尝一日不曰:国,我国也,爵我爵也,禄我禄也。彼特代我主之,我长彼将还我。隐之心亦将曰:国非我国,爵非我爵,禄非我禄,我摄之待彼长耳。夫惟桓视为我有,固欲隐之有所守,不欲其有所为。惟隐摄之以待,固当为彼守,不可为彼为。桓不欲其为,隐乃为之,隐不可以有为,乃不能不为。此疑之所由来也。不见守寄金者乎?今有寄金于人而他适者,则人之受之也,但当廑封识,厚什袭,纳之巾笥,使奸盗无所觊觎,故物不至摧毁,候其归而还之,若曰是不足有加于彼,顾乃恣其所为,广为贸易。其主归不曰彼为我贸易也,必将曰我寄诸彼而恣其为,是利之也。利之疑一萌,讼之者至矣。隐之形何以异是?夫惠公既殁,鲁固隐之鲁也,隐诚有利之心,因诸大夫之推立而绎思之,曰:我母而继,彼母而庶,我继而长,彼庶而少。我之立正也,则桓绝望矣。绝无疑也,后可以恣我之为。苟不忍此,以父命为尊,必欲守国以待彼长,则固受桓之寄金矣,自当持之以无为,示之不贪,保之无失,土地人民,但存故物,封疆内外,不至陵圯而巳。犹之守寄金者,谨封识,厚什袭,纳巾笥,以母觊觎摧毁焉耳也,安得纵焉耳也?安得纵我所欲?徒启利疑,疑之者萌,则干祸当不止于讼之矣。隐公知不出此,乃今日取郜,明日取防,今日事郑□,明日受郑璧,汲汲于取非其有。呜呼!是可疑之形,自祸之道也。隐即曰:吾为彼扩地耳,桓则中不甚谅,见我经营之如恐不及,兼并惟恐不尽,未必不以为利之也。贪在外之利,尚若不足,又安肯推既有之国家以与弟?中存让国之心,外示利国之形,则其心安得自明?是形也,不惟桓公疑之,羽父亦疑之。今观羽父请杀桓,不为不忠于隐者,何者?诚亦有惑于形也。彼见日汲汲取非其有,以为始则摄,久假遗亲,中当渝,桓不去,隐终不安,故迎其机以试其说,岂曰不忠?及请之不得,然后变其所以忠隐者而忠于桓,此奸臣常态,无足较者。故予以为隐无可疑之形,羽父必无杀桓之请,桓之心不疑,则隐必不杀。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家国必自毁伐,然后毁伐及之,隐之杀,非隐。为之而谁。然则春秋何为恶桓百成隐?曰:春秋正名分弟杀兄,臣杀君,恶有所专。予推祸本,取释隐公。昔人谓虚辞兆祸。吁!隐兆一虚辞巳,则哉,佐焚以膏之道也。

周宇汉举孝廉说

按汉武帝元光元年冬十一月,初令郡国举孝廉各一人。汉之人才不如古,正坐此。阻汇征之路,辟幸进之门,于兹作俑焉。甚矣人才不可以数期也!八士丛生干一哥,四科联席于一师,淑气攸钟,则贤贤接踵,灵秀寥落,即千百万里,不值一士焉。如必郡国各一人,是元凯不得并进,齐国巨擘,承乏以起也。且儒者坚席珍之志,群小巧幸进之图,苟非至明大公,罔能铢两泾渭。吾恐贤者未必与一人之选,一人未必即贤者之俦,而饰誉者升,抱道者□矣。唐、虞辟四门,殷汤立贤无友,孔子不忽十室之邑。采木于山,未必一山一木;探珠于渊,未必一渊一珠。山必一木,是邓林老参天,陇上𬃘棘亦售也;渊必一珠,是沧海沈照乘,蹄涔鱼目得呈也。汉令一出,后世科目制额,学校岁贡,迄今莫改焉,无怪乎荐举非法,贤才塞路,帝王之治,邈乎远矣。

杨复亨自置说

尝论天之置人甚不一,人之自置约有五。窃伏枕而思之,顺时养恬,玩景怡情者,命曰游世之人,君子快之,然而不羡也。高飞长啸,耽岩傲云者,命曰遗世之人,君子钦之,然而弗甘也。雄才伟略,安民定国者,命曰济世之人君子愕之,然而执鞭焉,振英掞华,耀古彪今者,命曰光世之人,君子惴之,然而引领焉。抱璞蹈矩,砥行维风者,命曰持。世之人,君子逊之,然而向往哉!嘻!子五者。而不审所自置乎?何以言尚志?何以言成人?

冯衍车铭

乘车必护轮,治国必爱民。车无轮安处,国无民谁与。

明秦简王冕

广大者天,覆我之首。冕实象之,厥旒有九。入朝天子,世祝山川。洞洞属属,敬以周旋。

舄铭

我有赤舄,锡自朝廷。履以行之,战战兢兢。前有深渊,后有隐窟。汝或蹉跌,无乃耻辱。

周宇思过亭铭

天地有憾,日月有蚀;泰山有缺,四时有忒。尧舜有病,骐骥有踣。予也不思,过乎奚克?止有过居,行有过步,容有过动,语有过诉,食有过哺,寝有过寤。予也不思,弊将安措。思之思之,吾治吾私。优游岁月,不遑起居。巳也可乐,人乎奚知。

周宇书王里翁画像

庠士王子臣,其父布衣,君殁,臣追而像之,弗能似也。臣仰天悲号曰:人子即不幸不获事其亲,乃幸获事其似臣父不似也,痛恨哉!痛恨哉!周子曰:不然,不然,事其似,可以思其真,事其不似。可以思其似,像以存思耳,似其何如耶?不似其何如耶?

杨复亨自题像

此非编讲、民、二乐子之像也耶?噫嘻!何以标二乐,何以附逸民,又何以任编讲?子其不自量矣哉!虽然,子之口笔,平平可述也;子之行藏,落落不偶也;子之仰俯忻忻有会也。谓之编讲、逸民二乐,子亦可乎?否则,既不能幸叨一时之浮名,又不能窃比旷世之遗老,子且自视为何人,人且视子为何人?

皇清吴景恂陈孝子传

咸宁有寿官陈公者,名福论,号槐庵,家世杜陵,以孝义称。公貌魁梧,性淳厚,幼业儒,颖异有远怀。以父东衢公素封,营家务,而伯兄远宦中见,又力疾躬耕,事亲不获,卒乃志,遂专耕凿,供子职,力田,亦学问也。居恒廑身节用,无愧孝经六章。东衢公偶违和,吁苍割股和药以进,愈。东衢公曰:若尚未子,若克子,天其不若子耶?闾党曰:孝子哉!即欲闻,当事旌焉。公曰:发肤父母不敢毁,闻昌黎罪之,前药弗效,为此非千名。敬谢。众乃止。数年,东衢公无疾捐馆,哀毁备至,礼咸秩秩。其事母如事父,温清外出必告,返必面,尺布不入私。母疾笃。号泣以祷,且焚千金券,延之百方,求痊,弗如愿,公终身下日䃅之泣焉。至与伯仲柝箸,推伯氏曰:此清俸遗父母者,不逮矣,敢求甲产悉受硗。姻戚义之。崇祯间,岁饥,公曰:我活此一方人。赈以栗。又饥,公又活之。后十三年,饥馑并臻,人相食,路傍榆如练矣。郡县下输栗令,公曰:粜贵仍权子母也,贫能遍哉!悉出盖藏,不受值,活无筭。令义之,荣以冠裳,公弗受。且日:斗栗岂岂卜乌纱哉?令劝曰:耆民德义洽乡,恩荣复家,奖名德,礼高年也。乃受。然亦岁时伏腊服拜父母祠前,荣君赐也,未尝似轻薄儿跨耀里巷焉。其器量渊凝又如此。卒之日,仓无羡隼,仅足备敛具而巳,闻者莫不殒涕。比至葬,族闾争相牵引,阖邑士大夫咸送至蒿里,挽章辉煌,电灼雷鸣。邑侯黄题其墓曰陈孝子槐庵墓。微公其有以致之。迄今谈邑之孝义者,首推公,非无由也。吴子曰:余读班史,杜陵有陈孟公者,问人缓急,推惊座,心向往之,然而侠矣。纯孝如公,推以济人,行谊过人远矣。公令嗣宛委,振振而衍,善人必昌。信然,传以传人,可传也夫。

明周宇先人行状

周氏先四川梁山人,□国时讳文□者,仕承事郎。生讳均美,洪武初戍陜籍西安左卫生讳成,成生讳信,景泰丙子举人,任益都陵川知县。生讳鉴,𠡠封文林郎四川道监察御史。配封孺人王氏,生我世父云南按察副使讳奎,西安府学生,讳壁先君。其李云:先君讳吉,字应贞,号一川。弘治戊申九月二十生。赋性刚介诚确,不屑脂韦,面随人过,人有诈,亦不逆焉。尤不喜阴阳师巫及缁黄者流。童岁,御史府君教学书,时我祖妣方事我曾祖考妣,躬薪水,先君每投笔代之。时副使府君为诸生,杨文襄公督学,俾卒业贡院,距家十余里,先君每携榼饷,杨公稔其至,尝嘉赏之曰:岐嶷儿又来饷兄耶?及副使府君宦永城,先君随受易。副使府君尝称儆悟云。

正德丁卯秋,督学邵公蕃,选充西安府学弟子员。辛未春,迎我先妣叶氏于室。癸酉,督学朱公应登,试补增广生,读书正学书院。髦士多从受业,先君教之严,门弟子至垂白宦成,敬畏不少衰。巳卯春,先祖妣弃养。嘉靖壬午,唐又襄公督学,试补廪膳生,仍读书正学书院。乙酒,领乡荐。丙戍会试不第。戊子夏,先祖考弃养,壬辰试又不第,遂就河南中牟学教谕。牟士质美,鲜志学,先君以关中教教之,不率者必严夏楚,初不理于口,久亦安焉。督学吴公仕岁试甄别,举不别,举不爽。先君征长大梁书院,礼遇特优,士益服。巳亥春,乘舆狩承天,当路特简摄理新郑行宫御膳。事竣,考效劳,赐金弊。

初,新郑洪尹勋以百金属先君,幸母忤侍膳宦。既,洪以他事逮系,先君抚其妻子还之。洪事白,拜先君曰:古之人,古之人。同学何训导汉清卒于官,无子,贫不能归。先君厚赙先诸生,得反榇均州。庚子,聘江西考试官,御史谢公九仪重之。所荐士持必举,帘以外莫能抑也。是岁冬,擢山西沁水知县。沁岩邑,属饥馑,先君抚流移,减供亿,卓然以民事为心。岁复旱,累祷不雨,乃引咎戒晓,步谒诸祀典。三日,雨大至,竟撤盖卒礼,由是感疟。边警议征民兵,沁拟数多,民恐,先君力白减之,率以事忤当路,或论才力不及。壬寅,调河南兰阳,或谓兰小而殷,虽薄调利家。先君曰:吾官可改,性不可改。治兰犹沁。当路才之,多檄委。仪封。豪郭雷无故殴妻死,勘者多出之。妻父李茂光,请下先君,郭以贵宦书,致贿油篝中,先君辞不受,竟以法。山西商贩陈州者,藉乡之贵势,诬孔氏逋负于知州某,栲讯惨孔族,亦请下先君。贵者书旅至,先君置不启,亦以法。总理河道尚书周公用尤器之。檄修运河。先君严课工之程,蠲借役之弊,谨掊克之防,杜玩愒之端,工以时讫。然久泊湿,病足乞休间。巡按杨御史勉学行县,以其姻丞有言面诘,先君抗对不少阿,时目为戆。会甲辰大察,仍以沁论罢。先君喜作得失吟,浩歌而归。

卜东郭下田百亩为圃,躬督灌溉。平生积古今书约万卷,𬙆阅殆遍。疑字疑义,必极考核。因口授孤辈,或告以居积依附,一笑而巳。别号宜休子,见志。所著有读易初筮录、一川野□,藏于家。至教孤辈尤严正,有过必重谴,不少恕。自幼至今如一日。甲寅传家,二孤日为终具。尝诵古人人生七十鬼为邻,曰:我几矣。自赞其像,有天地虚生一丈夫之句。巳未十一月二十四日卒。病才两越宿,寿才七十有二,棺以内,无不豫焉。吊者称其达。呜呼痛哉!孤罪逆,往岁方葬先妣,衰麻未释,而先君即世,痛哉!痛哉!先妣嬴病久,孤尝忧之。先君体硕健,耳目饮食,无减少壮。孤窃喜寿征,而遽有今日耶?天乎哉!天乎哉!凡孤述先君素履,恐不征。尝闻父执训孤,皆曰:若翁少时,日无游暇,夜不灭烛。尝语人曰:吾短翼先飞耳。其苦心力学者。既仕,孤侍焉。教中牟,重有新郑绩,乃八年不调,人为之谋,先君竟不苟卒。有沁水行,牟士送者百里不绝。后赴兰阳,犹有越境相迎垂涕者,罢归。兰、沁民士事西土,多造室问焉。

先君生孤三人:长实,西安府学廪膳生,取岳氏,继岳氏。次宗,弱冠卒。次即宇,幸中巳酉乡试,取路氏,继丁氏。孙男子三:曰申,业儒,取韩氏,曰中、曰韩车子,俱幼。孙女子二:曰静,字萧衍庆,曰淑,尚幼。申、中、静实出。韩车子、淑、宇出。庚申十一月九日,将启永新里先妣封合葬焉。孤生不能禄养,终天之根,莫以自赎,殁得附骥名公,垂铭幽隐,庶几少慰哀思之万一。谨□耳目所睹记,伏侯采择。恭惟先妣生卒大凡,先君尝志□慈,不敢赘。

唐杜牧淮南支使、试大理评事兼监察御史杜君墓志铭

君讳𫖮,字胜之。曾祖凉州节度使元襄阳公,赠左仆射希望人。父司徒平章事、太保致仕岐国公赠太师佑。皇考驾部员外郎,赠礼部尚书从郁。君幼孤多疾,目视昏近,先夫人不令就学。年十七,读尚书十三篇、礼记七篇、汉书贾谊传,不复执卷。年二十四,明年当举进士,始握笔草阙下,献书,与裴丞相度,指言时事,咸合数千字,不半岁,遍传天下。

进士崔岐有文学,峭涩,不许可人,诣门赠君时曰:贾马死来生杜𫖮,中间寥落一千年。二十五举进士,二十六一举登上第。时贾相国𫗧为礼部之年,朝士以进士千贾公,不获,有杰强毁朝者。贾公曰:我只以杜𫖮敌数百辈足矣。始命试秘书正字,匦使判官。李丞相德裕出为镇海军节度使,辟君试恊律,即为巡官。后贬袁州,语亲善曰:我闻杜巡官言,晚十年,故有此行。太和九年夏,君客杨州,六月,授咸阳尉、直史馆。君曰:训、注必乱,可徐行俟之。至汒二凶败。及洛,以疾辞,东下,居阳之龙兴寺。承相牛公□孺请君入幕府,君谢曰:李公在困,未愿副知巳。开成二年春,日益昏,冬遂丧明。李为淮南节度使,复请为试评事兼监察御史支使。兄□自冯翊迎医,石生曰:是伏,脑脂下融,名曰内障,如蜡塞管,蜡去管明,俟脂凝,可以抉去,无不愈者。后二年,石曰:可治,治不效。自冯翊别迎毉,医曰:嗟乎!障有赤脉如木。根横可牢,不可断,是法名曰目脚内障,生日脚者,法不可治。君因居淮南筑室治生,不复言治眼事。闻于天下,无不嗟叹。君安泰自如令人旁读十三代史书,一闻不遗。客来与之议论证引,听者忘去年四十五。大中五年二月二十五日卒。

男日麟、师,年十岁,女日署儿,始五岁。六年二月八日归葬先茔,实万年县洪原乡少陵西南二里。牧今年五十,假使更生十年为六十人,不夭矣。与君别,止三千六百日耳,况早衰多病,敢期六十人乎?忍不抑哀,以铭吾弟。铭日:古之达人,以生为寄为梦,以死为归为觉。不知生偶然乎?其有裁受乎?偶然即泯为大空,与不生同,其有裁授乎?呜呼!胜之!今既归而觉矣,其自知矣,何为其然乎?呜呼哀哉!

丞相故太子太师奇章郡开国公赠太尉牛公墓志铬

唐佐四帝十九年,宰相牛公讳僧孺,字思黯。公代祖弘,以德行儒学相隋氏,封奇章郡公,赠文安侯。文安后四世讳凤,及仕唐,为中书门下侍郎、监修国史,于公为高祖。文安后五世,集州剌史赠给事中。讳仆,兄于公为鲁祖。集州生太常博士赠太尉绍,太尉生华州郑县尉赠太保讳幼闻。太保生公,孤,始七岁。长安南下杜樊乡东文安有隋氏赐田数顷,书千卷尚存。公年十五,依以为学,不出一室。数年,业就,名声入都中。故丞相韦公执谊,以聪明气势,急于褒拔,如柳宗元刘禹锡辈,以文学秀扌,皆在门下,韦公亟命柳。

刘于樊乡访公日:愿一得相见。公乘驴至门,韦公日:是矣。东京李元礼为后进师,隋奇章公仁德禄位,二者包而有之。公登进士上第。元和四年,应贤良真谏制,数强臣不奉法,忧天子炽于武功。诏下第一,授伊阙尉。以真被毁周岁,凡十府奏取,不下伊关。满岁,郑公士美以昭义军书记辟,凡三上请,诏除河南尉,拜监察御史。丁毋夫人忧,制终,复拜监察御史,转殿中侍御史,迁礼部员外郎、都官员外兼侍御史知杂事,攺考功员外郎、集贤殿学士、库部郎中知制诰,赐五品命服。半岁,迁御史中丞。宿州剌史李真臣以赃数万败,穆宗得偏辞于中,称真臣冤,且言有才。宰相言币不用,公以具狱奏,上日:真臣有才,可惜。公日:彼不才者,无饱食以足,妻子安足虑?本设法令,所以束缚有才者。禄山未泚,是才过人而乱天下。上因可奏,日善,赐章服金紫。迁户部侍郎,掌财赋事。上益亲重欲相之。会中书令韩弘男公武曰:大入守大梁二十年,齐、蔡诛后始来朝,今不以财援中外,设有飞一辞者,谁与保白?公武齐弘书,献公钱千万。公笑曰:此何名为?公亟持去。

明年,弘、公武继卒。主藏奴与吏讼于御史府。上怜弘大臣父子并死,稚孙将家。事,走中使至第,尽取财簿目阅视,凡中外主权,多纳弘货,独朱勾细字曰:某年月日,送户部牛侍郎钱千万,不纳。上大喜,以指历簿遍视旁侧曰:果然,吾不谬知人。言讫再拜,殿上皆再拜呼万岁。寻以本官平章事。明年,正位中书侍郎,加银青三品,兼集贤大学士、监修国史。敬宗即位,与武土畋宴无时,征天下道士言长生事,公亟谏日:陛下不读伭元皇帝五千言,以清静养生,彼道士皆庸人徒,夸欺虚荒,岂足师法?未一岁,请退,不许。连四阅月间以疾辞。乃以鄂、岳六州建节,号武昌军,命公为礼部尚书、平章事为节。度使。公始至,问民疾苦,皆日:城土疏恶,岁输蓑竹为苫具,奸吏旁绿,主为侵取,费与税等。岁久,前后政欲画策,讫无所施。公即除去冗长,用公私钱陶博甃城,凡五年乃就。明年,文宗即位,加吏部尚书。明年,急征,拜兵部尚书、平章事,重拜中书侍郎、弘文馆大学士。郑注怨宋丞相申锡,造言挟漳王为大逆,状迹牢密,上怒必杀。公日:人臣不过宰相,今申锡巳宰相。假使如所谋,岂复欲过宰相,有他图乎?臣为中丞爱申锡忠良。奏为御史申锡心,臣敢以死保之。上意解,由是宋不死。大和六年,检校若仆射、平章事、淮南节度使。经六年。至开成二年,连上章请休官,诏益不许。公日:臣惟退罢,可以行心。夏五月,以兵付监军使,拜疏讫,就道,除捡校司空,守东都。明年,拜左仆射。上恐公不起,诏日:朕比有疚,良巳,思一面叙。公不得巳,至阙丁一拜谢,闭门不出。明年,捡校司空、平章事、襄州节度使,出都门,赐黄彝樽。龙杓凡六品,名出周礼,诏日精金古器,用以比况君子,非无意也。襄州七年饶假军人,入赋不一,公至据地籍免贫。弱四十万,均入豪疆,皆日甘心,不出一怨言。明年,武宗即位,就加司徒。

会昌元年秋七月,汉水溢,堤入郭。自汉阳王张柬之一百五十岁后,水笃冣大。李太尉挟维州事,日修利不至,罢为太子少师。未几,捡校司徒兼太子少保。明年,以捡校官兼太子少傅,留守东都。刘稹以上党叛,诛死。时李太尉专柄五年,多逐贤士,天下恨怨,以公德全畏之,言于武宗日:上党扼左京,控山东,刘从谏父死,擅之,十年后来朝,加宰相,纵去不留之,致稹叛,竭天下力,乃能取。此皆公与李宗闵为宰相时事。从谏以太和六年十二月十七日拜阙下,实以其月十九日节度淮南。明年正月,从谏以宰相东还,河南少尹吕述,公恶其为人。述与李太尉书,言稹破报至,公出声叹恨。上见述书,复闻前纵从谏去,叠二怒,不一参校。自十月至十二月,公凡三贬至循州员外长史,天下人为公援手咤骂。公走万里瘴海上二年,恬泰若一无事。今天子即位,移衡州、汝州长史,迁太子少保、少师,凡四年,复位。大中二年十月二十七,薨于东都城南别墅,年六十九。天子恫伤,不朝两日,册赠太尉天下善人,执手相吊哭。

公忠厚仁恕,庄重敬慎,未尝以此八者,自勉而终身益笃。为宰相,急于铨品,凡名清官,不忍持一资以假非其人。以道德谟于天子,每指古义为据,有言机利克迫必𨱃㓢使之摧破三大邦,去苛碎,条约除。民大患,其黠巧吏。欲贼公爱恶,希向所为浑然,终不能见,故所至必大治衣冠单穷,出俸钱嫁其于女,月与食。岁与衣资,选其死丧斤数百家。李太尉志必杀公。后南商过汝州,公厚供具,哀其穷,为解说海上,与中州少异,以勉安之,不出一言及于前事。镇武昌时,军容使仇士良为监军使,公律以礼敬,暑甚出内屏周三岁,语言举止,率有常度。仇军容开成末,首议立武宗,权力震天下。每言至,公必合手加额曰:清德可服人,但过怯官财与人,无一毫恩分耳。不肯引誉,不敢怨毁,淡居其中。公始自河南荐乡贡,仕为郎官,考吏部科目选,三开幕府,中丞宰相外,凡取六十余人,上至将相,次布台阁,皆当时名士。每暇日,䜩语寮吏,必言古人修身行事,旁诱曲指,微警教之,不以巳所长、人所不及,裁量高下,以生重轻,后进归之。承望声光,得一言许可,必自矜重。

夫人辛氏,以公封张掖郡赠仆射秘之长女,士林称为妇师。凡三十年,前公八年殁。五男六女,长日蔚,监察御史;次日丛,浙西府恊律郎,皆以文行登进士第,不藉公势。次日奉蒨,河南府洛阳尉。二人皆稚齿。长女嫁户部郎中上党苗愔,次女嫁河南节度副使、捡校郎中范阳张洙;次女嫁河南府户曹、集贤校理常山张希复;次女嫁前进士邓淑,次女未笄。一人始数岁,以某年月日葬少陵南。铭日:道既讹衰,必有以扶。厥公之生,以隆其污。幽以烛明,暵以雨濡。以教其徒,以佐天子,灭绝霸駮。如有枢幄,标揭峙倚。巍乎二纪。臣宗德老,巨杰魁礧。孰谓忌畏,谮去南海。不校不辨,牵复显大,百行浑圆。邻于及年,以归其全。

皇清王弘度杨二乐墓志铭

庄敏公与冯恭定公先后崛起,而庄敏之五世孙二乐公寔从恭定游,始以正学绍明先绪而光大之,故杨氏于今再振云。公讳复亨,字季泰,自号日二乐子。杨氏先世华阴人,元季避兵西迁,始占籍咸宁。明正统间,讳鼎者,以乡会两元官翰林,历宫保尚书,谥庄敏,是为庄敏公。鼎生时畅,中成化戊戍进士,官翰林学士,历太常少卿。时畅生依渚,依渚生从楷,是为公父。配张氏生公,兄弟三,公其季也。公生而严重敦朴,不知嬉戏。年十三,辄向慕古人怕竞竞先世廉耻之训。宪长高公闻之,召同其子读书。人有持赀求吏者,公日:高公重我,若以利相干,是自卑也。决志不从。十八游泮,三十饩于庠。公初见恭定时,令言志书不愧屋漏,行所无事以对。杨氏虽世翰乎,至公而家世中衰。公清苦自砥,自读书奉亲外,视一切富贵利达泊如也。遂署其斋日求巳。癸酉举于乡,年五十四矣。丁丑谒选,人多以老讳。公日:国家取人惟材,何论老少。若老而道德有闻,谋猷克庄,正朝廷所亟需者,岂槩论岁数哉?初署山西长治谕,庚辰,升山东昌乐知县。抵任日矢神日,一不剥民肥巳,二不缓德。尚刑三不循情枉法。及署篆益都,尤注念与民休息四字。

公在昌乐三年,善政多不尽述,其大者在革去助解银,民间岁省三千余金。强寇万余压境,家人惊惧求生计,公日:我朝廷官,当以身殉社稷,眷属何需!竟登城守御,卒以全城。公不畏强御,一以洁巳奉公,宽民裕国为务。两台重其品,交章论荐。会青绅有不悦者,以大计中伤,报罢。按台余公强留视篆,以彰公道。公毅然谢政归。方在道,而逆李破长安,据关中,遂侨寓泽路间,率同志讲学不辍,一时三晋之士,翕然从之。丁亥归里,避居小园,阐道著书,老而弥笃。所著有念祖录一卷、杨氏族谱一卷、贯珠讲四卷、遇乱记一卷、书语对一卷。其编纂有尚友录、养正录、就正录、书绅萹、衍义纂数十卷,藏于家。

在昌乐,日与往来诸名公论学,如江夏贺公、建德郑公辈,气谊忻洽,诗文投赠,刊有倾盖录三卷。公念关中文献雕残,辑秦表以扬先哲,脱稿未竟,而公疾作,阅六月弗起。属纩之日,神思不乱,则其养可知矣。公卒于顺治丙申十月二十八日,距其生万历庚辰九月二十四日,凡享寿七十七岁。配孺人程氏,处士文女,事舅姑,相夫子,育子女,劳瘁颇著,乃竟四十四卒。天之报孺人者,何弗厚也。生万历壬午十二月二十日,天启丙寅六月二十九日卒。孺人之殁也,寔先公三纪焉。

继配沈孺人,庠生松女,无出。孺人所出者男子三:裹惕卒。妇梁氏矢节,裹恂、裹恒,俱早卒,无出。女子三:一适胡士珩,一适钱国瑾。适庠生王维芳。孙男二:真廉,邑庠生,娶贾氏,卒,继管氏。真洁,邑庠生,娶王氏。王、贾皆潞安人。曾孙男二:传易、传书,廉出。曾孙女一,洁出。廉代父承制,襄事甚慎。葬之日为顺治丁酉六月二十九,墓在塔坡里先茔之次。

王弘度曰:儒者多言有体无用,居平论议喋喋,临时持两端,嗫嚅弗前者,岂少也?曩见公穷约时,屹然不与众同俯仰,及肩民社,锄强辑暴,直行胸臆无忌,抑何壮也。脱使公在台垣为天子喉舌之臣,其所建竖,当不可量,乃以直道见黜,归而著述以老。诗曰:不有君子,其何能国。杨公之谓欤!弘度素辱公知,公临终以秦表相托,自惟无以报公。真廉来请铬,遂不揣浅陋,撮其梗槩铭之。铭曰:谓大器之晚成邪,奚一合而遂止。谓空文之无禅邪,奚垂老其靡巳。於戏!言必翼经,行必绍圣。骨性标格,端方严劲。昌其师说,化擅齐鲁。卓彼杨公,不愧列祖。

新修杜工部祠记

夫士君子在天地间,有贱于当身而贵于身后,有蔽于一时而耀于万世。盖其所挟持者,登峰造极,故愈久而愈不可磨灭,其理固有当然,而时命之穷达,非所论也。余素□杜诗,吟咏之下,尝慨杜公所遭不偶,即其诗以想见其人,即其人以三复其诗,窃讶唐以诗取士,而公反不与,制补之□,未尝不三致意焉。余年来随随家君任所,家君由观察历藩伯,晋秩大中丞。余客秦,业经五载,尝按图考书,知咸宁城南有杜工部祠,古所称杜曲是也。其祠创自有明咸宁令张君,风霜兵燹,委榛莽□草间者,多历年所。参余特谒公祠,见其像脱落,堂倾圯不材禁,喟然曰:公生长于斯,其精神魂魄亦当聚于斯,岂公生平沦落坎坷,而其遗像复处此不蔽风雨之地,是余之责也乎?因亟命匠石,辟旧地,营新居,斩村庀工,傍山造殿一区,周以墙垣,丹□涂暨粉饰,装点龛像,另为改修,焕然一新焉。又就曲水旁□一亭,植以奇花异草。亭后为屋□□□僧居□□夕奉祀香火,以垂永久。登其堂,上倚崇山,下临□水,去平地数十夹脱尘氛,绝颂嚣,流水潺湲,与林木微风相映带,而对南山。山之巅崖峭壁,□绿万状,皆若争妍斗娟于远眺间。徘徊俯仰,今日堂庑整肃,飞□巨桶,皆前日之苍湮白露而荆棘也;佳卉美树,列植交荫,皆前日之颓垣断堑而荒墟也。三阅月而工告竣。噫!以公少小生长之乡,为公神灵栖息之所,公其可无憾。虽然,公在肃宗朝,官止员外,即非有高爵显位声施于当世,而人之所以爱公与余之区区于是者,盖以高公之品,重公之诗如此也。昔昌黎有云:诗以穷而后工。乃知公之诗能为法于千古,皆以其穷且工也。伺使穷不极,诗不工,纵据要路,秉机权,亦不过一时之芽耳,安能有身后之贵,夸耀后□而传于无穷也哉?故余为之记。康熙四十一年岁次壬午四月长曰达礼善履中氏𬤥。

著述

唐周易大衍论三诏制录十卷,俱明皇著。丧服要集议卷春秋正义三十六卷。左氏经传集解三十卷。释例十五卷,音三卷,评二卷、列女记十卷具五,杜预著。五礼精义十卷,韦彤著。春秋注二十一,孝经注一卷。吴书五十五卷。洞记四卷具韦昭著。匡谬正俗八卷。汉书注一百二十卷。安真贵家传王会图具颜师古著。梁书五十六卷,姚思廉著。宾佐记一卷。文宗朝备问记一卷具杜佑著。贞元新集开元后礼二十卷,韦渠牟著。东封记一卷、两京新记五卷。两京道里记三卷,具韦述著。零陵录一卷韦宙著。通典二百卷,杜佑著。杜甫集六十卷。小集六卷樊川集二十卷,杜牧著。韦渠牟诗集十卷。明助费稿二十卷。

奏议五卷。浮生出处图说一卷右杨鼎著。正谊庵集卷奏议、五卷右雍泰著。正蒙会稿刘玑著。无逸赋一卷。龙渠文稿卷、宦裔警卷、险赋卷、诗话、一卷右谢朝宣著。莲塘杂集卷、槐堂礼俗卷、竹溪年谱一卷右汝楫著。西陂文集、西陂诗集、周礼集说补二卷右刘储秀著。胡蒙溪集。四卷大礼奏议卷、珍珠船卷、墅谈二卷具胡侍著。少华山人文集十五卷。少华山人诗集十五卷。少华山人别集、陵下集四卷古今韵一卷。酒狂乐府卷、酒狂余唱一卷右许宗鲁著。王三渠先生集十四卷,用宾著。正复瓿集十卷,李汝兰著。凤原集、三卷秦登著。强学日记杂考日抄、右屈大升著。砚渔集二十卷,秦可大著。周槐村集二十四卷。字考启蒙、十六卷。委巷录十四卷。困言四卷、认字测卷、乐府卷园与目游一卷。三百篇叠字一卷右周宇著。伭育子集二十卷。一中十卷。见物四卷一中太原卷。医谈一卷右李苏著。见山堂集,二十卷。见山堂续集。二卷西京游览志卷闲中今古六卷袖韵注秦氏族谱卷秦氏桥梓年谱卷。秦氏二大支详谱,一卷。富顺志卷。家礼纂要、十六卷,秦可贞著。春秋繁露七十亡,卷子著。

补遗唐五礼要记三十八卷,韦叔夏著。春秋外传、国语、二十卷。孝经注解、一卷以上韦昭著。月令篇韦韬著。九经要句、一卷,李适著。尚书正义二卷颜师古等著。五经解注、朱昂著。三国汉书音义、七卷,韦昭著。陈书、三十六卷。姚思廉著。

唐书一百二十卷,韦述等著。獬豸记、一卷,颜师古著。翰林院故事、一卷韦执谊著。唐外典职官记、十卷,杜佑著。广人物志、十卷,杜周士著。太和国记、二十卷,韦处厚著。明世论、十五篇,杜笃著。典林二十三篇,韦𫍲著。韦昭集、杜笃集、颜师古集、杜审言集、杜少陵集、韦处厚集、韦温集、元鉴山补暇集、宋规著。明默庵集、泰康王志洁著。益齐集、秦惠王公锡著。实竹稿、胜揽录、秦简王诚泳著。掌中集、泰宣王怀埢著。梦轩集、黄文杰著。耻庵集、杨氏族谱、一卷杨鼎著。自在稿、张大器语录、张鼎著世翰堂稿、息齐文集、杨时畅著。前集、十五卷。后集、九卷。续集、十五卷。归田集、二十卷。再休稿、六卷具许宗鲁著。续集卷清凉经、一卷具胡侍著。武经类编、容堂奏疏、容堂杂稿自考录、具杨宏著。

管平田集、管楫著。任半村集、任诺著李初冈诗集、李一元著。中南山人集、十卷。中南乐府、二卷具李汝兰著。樗门李氏族谱卷、莺声谱、一卷具李苏著。双荆诗集、管沾著蜀聘录、李凤著周氏族谱、周宇著。邢舜羽诗集、邢凤毛著。王光庭集、王绍先著。屈氏族谱卷、屈氏家乘卷、灌丛集、二十卷,其屈拱北著。薜萝山房集、周传诵著。王麟郊集、入卷王国祯著。象罔一得卷,春秋删补传注四、椎轮始草。具王绍徽著。陜西通志、西安府志、咸宁县志、具王绍徽修。梅雪轩诗集、朱𫠁敬著。归来轩稿、费逵著。张纪、养遗稿、张景□著。拙园诗集、费甲鏸著。七书张注、窥豹集、具张我英著。夏垣奏议、曹代之著。尚友录、养正录、就正录、书绅篇、具杨复亨辑。寒玉馆集、马氏支谱、秦中岁时记。具马元善著。蒹葭馆诗集、熊嘉瑞著八斗齐诗集、栖遁稿杨瑞著。

国朝秋水堂文集,因遂编𣲗草宙铎冯明礼世著礼记约言王应周井著。易集解雷壮著城南堂固王弘度著。许肇业字孚阳,员外从坤子。康熙癸丑岁贡,仕兰州训导。博学善书,著有终南山志、八景诗,分修省志、邑志,□修郡志。大中丞贾公聘集唐十三经字过朱,创补孟子一部于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