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烈传
李氏,北燕缙山人也。生有淑质,既长,婉娩听从,不学而能。父母钟爱之。择媲归邑人侯氏子士温。侯大姓,辽金来,世有名宦不绝,而士温亦贤。李既入门,家人目其闲雅,悦以相贺,自是闺阃内秩秩雍雍也。生二子,曰进、曰庆。李年二十四而士温卒,居忧哀毁逾礼。既免丧,事长抚幼,愈益恭勤不怠。亲党怜其年少茕独,劝攺适,则曰:人之所以为人,有礼义也。一妇人而事二夫,礼义乎哉?因以死自誓,志竟莫夺,闻者叹美之。贞祐初,元兵起,金主徙汴,李携幼孤,里粮以从,草行露宿,未尝一污强暴。既渡河,侨寓宿州,虽颠沛流离,择师友教养二子不辍。二子亦奋发自立。久之,为宗室完颜公所知,荐进为元帅府经历,累迁保静军节度副使。生子㺹庆,以才堪将帅,起为万夫长,生子瑛,后进庆俱战死。金亡,宿境大饥,李与孤孙㺹瑛处,濒死者数四,叹曰:始吾南渡,与二子俱,今皆死,惴惴残喘,亦何所惜。但念侯氏一门不绝如线,吾何敢不力,尔辈勿负吾也。入元㺹,以文学荐为归德府丞,瑛为元帅府长史,日享鼎釜之奉。一日,召㺹瑛前,戒之曰:吾为尔家备尝艰苦,子死国难,孙克树立,老死亦奚憾。但愿尔子孙忠孝自勉耳。卒年九十,返葬缙山。中书省以闻,上嘉其贞节,诏立祠于家,命学士郭松年为碑记,著其事云。
叚氏,隆兴霍荣妻也。荣无子,尝乞人为养子。荣卒,叚年二十六,养舅姑以孝称。舅姑殁,荣诸父仲汶贪其产,谓叚曰:汝子,假子也,可令归宗。汝无子,宜攺。适霍氏业,汝无预焉。叚曰:家资不可计,但再醮非义,尚容妾思之。即退入寝室,引针刺面,墨渍之,誓死不贰。大德二年,府上状,中书,给羊酒币帛,仍命旌门,复后如制。
吴氏,兴和人也。父为都水监官,蚤亡,从母命,配其里士人胡鸾为妻。大德四年,鸾既殁,娱年尚幼。母虑其贫不能守,欲守嫁之。吴氏泣曰:一身二夫,烈妇所耻,儿可无生,可无耻乎?且姑老子幼,儿去当令谁视也?即刺面自誓。母知其志笃,乃不忍强。守三十年,姑死而殡,子亦成立。有官,岁五十八卒。朝廷因有司请旌之。
刘氏顺宁人也,顺宁攺宣德名。台叔龄妻。粗知书,克修妇道。一日,地震屋坏,压叔龄不能起。家复失火,叔龄母前救不得,欲就焚。叔龄望见,呼曰:吾巳不可得出,当亟救吾母。刘谓夫妹曰:汝健亟救母,汝兄必死,吾不用复生矣。即自投火中死。火灭,家人得二尸烬中,犹手相握不开。官嘉其烈,上于朝,命旌之,仍录付史臣。
陈氏,淮安人也。年十四,归其夫鄢惟高,十七生一子,乳名抟飞。甫三岁,惟高即出仕山东,遗陈于家,俾养母氏。后惟高病死宦邸,姑令陈攺适,陈抱儿抟飞泣曰:姑老,儿又仅四人,妾将安所适乎?妾巳对天为誓,我三口相守终身也。姑不能强。姑死,出簪珥葬之,抚育子抟飞成立,例应戍守开平,陈从之。食粝服粗,艰苦百出,见者辄为泪下。抟飞亦自奋励曰:我将何以报母氏乎?凡遇战阵,勇往当之,累有功劳,升至指挥佥事,始得甘旨奉陈,陈亦优游暮景无恙也。年八十四卒。正统四年,诏旌其门云。
李氏,保安右卫指挥张孟哲妻也。永乐二十年,城北沙城,时精兵调操宣府,孟哲在扈从之行,北□乘隙破城入掠。李谓夫妹曰:我为命妇,与若皆宦门女,倘被浼于贼,实为家门辱,莫若求死为善。即与投井中。有婢曰妙聪者,亦随而投入,见二人俱未死,乃意李有娠,恐水冷有所害,遂负之于背。贼退,孟哲弟仲哲抵家,求三人,杳无迹,寻至井上,见在井中,以索引嫂妹而出,问其婢,则死矣。说者谓二人善完洁,其身固可取,而是婢之死义,尤为世所难也。彼素食君禄而轻丧所守,置国家事罔恤者,视此不有余愧乎?
张氏,万全左卫人也。少为舍人郑俊妻,贞静闲雅,极为姻党所称,俊亦敬重之。俊病死,张年甫二十,或劝攺适,辄艴然曰:汝何心以狗彘视我邪?因自毁容,足不出阈,日供舅姑甘旨。及殁,丧具祭品,竭力办之,无不如制。乡耆艾翕然曰:是所为真孝子,真守礼士夫也,安可谓为女流。年七十余卒。
柳氏,蔚卫人也。少归州人王福为妻,生有一子。福病,日侍药粥,不甘食,安寝者数月。后竟卒。柳乃屏谢膏沐,以缝𫟃易朝夕饔飧,抚育其子。少长。子或不喜学,辄泣而教之曰:汝父遗汝方二岁,我年二十余,所以忍死至今者,谓汝为汝父一脉耳。今若此,柰何?嗣后子亦感泣,克树立,年八十方终。正统初旌表。
竺氏,保安卫人也。生有姿容,性尤敏慧,父母不轻许人。指挥刘暠方欲为男,瑛求配,得竺,父母许,甚喜。年十五,即迎之以归,一家大小咸悦,久益称贤。十。九瑛卒,哀毁不食,家人百计劝之,则曰:夫丧无子,留此身将何为邪?竟不从,伏柩前八日而死。
王氏名孤朵儿,隆庆州东园屯王真女也。宣德间,嫁双营贾义。居岁余,贾樵古城山中,遇虎,王闻之,匍匐往救,时巳死,曳之而归,虎亦随之,绕其居,咆哮久之而去。王乃以舌舐其血,易以新衣,绐其匠氏为大棺,将竭所遗衣衾厚敛之。其夜,自缢死,遂同棺而葬。远近闻者,俱往奠,多泫然流涕焉。
陈氏,开平卫人也。少有容色,尤精女红。年十六,归指挥池信男宽。后信监云州城操练,家室与俱。正统巳巳,北□野仙入寇,信率所操练兵往援马营,宽亦从之,遗陈在室。□攻云州,城陷,陈义不受辱,先将夫女弟及子女共九人缢死,然后从容自缢而尽。景泰初闻于上,诏旌之,仍立祠,令春秋祀焉。
杨氏,开平卫宦族女也。年十七,适千户李宗,上事舅姑,下处卑幼,无不得其欢心。二十六,宗殁,杨哀而葬之。巳乃屏却粉黛,抚所遗孤敬底成。敬袭父职,寻亦蚤亡,又与婺妇孤孙同守,几四十年。闺阃之内,严肃整齐,终日寂无笑语也。景泰初旌表。
冯氏名妙秀,云州人也。年二十,适马营城百户王贤。居五岁,北□人寇,贤随将领往御之,猝与遇,力战而死。贤母在别,无子,侍养,哀恸弗胜。冯泣而慰其姑曰:姑母自苦,或致疾,谓儿妇非儿可邪?乃为剪制之事,易甘旨养姑。姑死,市衣物,买棺敛葬之,衣缟食蔬,三年无间焉。里人呼曰节孝妇、节孝妇云。
刘氏,龙门卫人也。年十七,适副千户张洪,相与处六年,洪得疾,弥留,呼刘语曰:我一岁母亡,赖继母赵抚养成立,恩固未能报也。今我子一岁,而我又亡,母老子幼,柰何?倘汝无二志,俾我母子得所,我御恩地下矣。刘泣而曰:汝何为是言?此自我当为事,我终不负汝也。洪卒,家且贫,刘以缝𫟃自给,事姑极孝,抚训其子袭荫,善居官,卒年五十八。
冯氏,马营城人也。少为贫家女,姿容秀丽,举动闲雅。父母为择配,乃得士人钱恂。恂亦旧贫,冯以女红助而养之。后恂病卒,舅姑在堂无恙,合辞劝冯曰:年少而贫守,岂终身计邪?冯泣曰:此自妾命耳。死可更嫁,不可如令妾死,妾死矣。父母舅姑知不可夺,听其仍以女红为养,遂至终身。年六十七卒。
刘氏名妙善,马营城人也。年十六,归军校任怀,居五年,怀随营御,因死于阵。刘闻之,哀恸几死。甫数日,所亲有以更嫁为言者,刘含泪默然。已而自入其室,手握发断之,仰天誓曰:发断易长,颈断难续,不信吾其断颈乎?言者避去。于是刘自鬻女红供舅姑甘旨自奉,则日一粝食而巳。守三十年,人未见一日为容泽,乡人呼为刘女师云。
高氏龙门卫人也。年十六,归总旗贺郁,勤俭自持,又能处郁。亲族居。十年,郁与□战,被刃死,遗其子贵方四岁。郁亲族劝之曰:世固有母再醮,子随而父人者,尔贫曷不效之邪?高泣曰:身死矣,妇而夫他人,子而父他人,死而有知,甚耻也。吾态不忍死者冒此。耻。乃缝𫟃自给,养其子贵至成人,后以老卒。
吴氏,怀来卫人也。年十七,归总旗吉祥。祥遘疾,自度必不起,呼吴嘱之曰:尔归我甫四年,子仅三周岁。嫁不嫁当自审,但此儿终,于尔相托,毋使我无后也。吴泣曰:尔自无是,倘有之,何待尔倦倦邪?祥卒,誓不再嫁,抚育其子成人,乡称为贤。成化初旌表。
严氏宣府前卫人也。年十八,归指挥高伟男永,三载,永卒,遗腹生子宁,家四壁立,躬为人剪制,濯浣自给,朝夕取旨味以供姑李,李甚宜之。一旦李疾,医辄不效,严急而呼天曰:夫遗少妇,抱此儿存香火,尚赖老姑同与育之也。今若此,天其绝高氏乎?乃割股为羹进李,李疾随瘳,相与育宁,袭其祖职云。
宁氏,宣府前卫人也。年十六,归舍人李衍。衍有疾,宁侍其傍,调治汤粥,昼夜不安寝者四阅月余。衍将属纩,执宁手语之曰:若为我妻,道竭矣。我死无后,若不宜守,守之,是我负若益多也。宁曰:谵语何为,独不念有姑邪?衍死,誓无他志,奉姑克尽妇职,孀居四十余年,寿七十八而卒。
胡氏宣府左卫人也。年十七归郡人葛让。让颇知书,胡日令其读而听之,或及节行,女辄曰:是固宜然,但不愿有此耳。让卒,子旺甫四岁,后与侄男盛同抚教之,赖以成立。盛领乡荐,胡喜动颜色,以为家荣。事舅姑尤极孝养,孀居七十三年,寿九十四卒。
雷氏宣镇人也。年十六,归蔚卫军校李镇。镇遘疾,雷昼夜忧惶,卖敉资,求医药,调护匪懈,延及二载,竟至于死。雷勉营丧具,靡不尽心。甫毕,意欲以身殉之,亲族护视惟谨,志不获遂。未几,夫塳被发,乃闭户整衣,抱夫木主,自缢以死,年仅二十九,远近闻者,无不称叹。都御史孟春上闻,诏许旌门。
赵氏,宣府前卫人也。人端庄,蔟人,未尝见笑齿。年十六,父母择所宣归,得郡子弟高文秀,喜曰:是称吾女夫也。既归高氏,无长幼,胥贤之。七阅岁,文秀疾不起,遗子登未周岁,赵处空闺中,日凄惋,抱一息哺育□。比登成长,能服贾致赢资,食必旨甘。赵方笑曰:天今日酬我矣。守节四十余年而卒。
韦氏,宣镇人也。年十七,归郡中军校贺荣。正德甲戍,□寇顺圣东城,荣随游击将军张勋往勦之,遇贼于家营,与敌,荣力战而死退。韦亲语其遗垒,寻荣骸骨,负以归葬。自是朝夕傍徨,谋死殉者百端。姻邻密为防护之。巳乃绐其众曰:若医劝我,是矣,是矣。第吾以忧渴,觅火瀹茗,庶少解,将渐渐为生计也。众纵之,觅火,出门,投水池死焉。事闻旌门。
刘氏,龙门所人也。年十六归舍人王洪,事舅姑甚孝谨。甫八年,洪遘疾殊剧,刘极力调护之,竟至不起。其所遗嗣尚孕而未娩也,口夜忧思,恐无为洪后。及得孤经,百方抚育,艰难辛苦,无不备尝。后经亦克树立,年七十余而终。有司上其事,诏旌表焉。
顾氏,宣镇人也。生而端庄,不轻言笑。年十六,适庠生朱敬,敬卒,遗男甫四岁,家甚贫窘,顾以缝绩为生计,抚其子成人,又卒,遗孙又止周岁也。顾仍自养育,艰苦五十余年。病革,日呼孙前嘱曰:吾所以勤劳百出,矢心不易者,有尔也。倘尔为善人,我见尔祖地下无愧矣。卒年七十四。
曲氏,宣府前卫人也。幼归郡人秦通,通病死,曲方十九岁,谓其姑曰:妇有二息,妇不能鞠育之。姑取而哺焉,可矣。姑异其言,伺其夜,果自缢,为殉葬计。姑捄之,仍婉曲训谕,赖得不死。鞠育二息至成人,事其姑亦尽孝,宗党称为曲节妇云。
樊氏,扬州人也。宣有义官史胜饶于财,商扬州,闻樊色美而贤,娶之。居宣二载,胜以病卒,遗孤镇方三月。樊哀毁若不能生。姑恐难守,劝令他适,将妆镇鞠育焉。樊曰:姑何自厚,却以薄待妇也。不从。抚镇成长为庠士,年七十八方终。镇仕为真定县尹。
高氏,宣府右卫人。少归指挥明周雄,雄病殆,顾襁褓子语高曰:我祖我艰难百战,传金紫子孙,今所赖止此一脉耳。汝善抚之,功在周氏者世世矣。高泣□:吾为若配数年,尚不知心邪?既卒,誓以不贰,抚儿成立,袭为指挥,闺门内外,凛如也。年七十余卒。
周氏,宣府前卫人也。生有淑质,女红俱精。年十六,舍人乔鹏娶之。鹏卒,遗孤方一岁,每日蚤莫,𦶟香祝子成立。后其子果为善人,宗亲童子并不得至庭阈。家子幼婢亦无敢作嘻嘻声也。年六十余卒。
罗氏,永宁人也。少归庠生陈荣,荣每夜读,罗即就其灯火事纺绩伴之,荣亦亹亹不倦。后荣不第,贡入太学,无何病卒。罗哭之哀。或劝他适为生计,辄泣曰:若欲我事二姓,我能邪?乃屏华饰,孀居四十余年,未尝出阈。监司表其门曰贞节云。
吴氏,永宁人也。少时,父母训以女史,辄能解悟。十七岁归庠生生伦。伦亦好学,夜读,吴从旁令讲释之,间为美粥以劝。后伦有病,吴侍汤药,日夜不离,竟卒。吴仰天誓无贰心,三十余年,至亲未尝得面。巡按御史夏时奏请旌门。
王氏,蔚卫人也。少归指挥舍人邹清,清病卒,王年甫二十,即欲捐躯命殉之。舅姑劝曰:我二人老,汝子且幼,新妇若为此,将置白发黄口何所邪?王感悟,遂矢志守丧,服缟食蔬者五十余年,老幼赖之得所。正德初,有司上其事,旌门。
高氏,蔚卫人也。年十六归指挥王恺,北□入寇,恺随其帅御之,被创而死。高闻知,泣奔阵所,求尸归,如礼敛葬。或劝攺从,高大呼曰:我固命妇也,矧又忠臣偶乎!若何为是言!劝者惭沮。孀居四十余年,禁步不出。正德辛未,有司举状上闻,诏嘉之,旌门。
张氏,蔚卫人也。生有异质,兼备德容。年十八,适旗校严通。通病弥留,执张手与诀曰:我自得尔为伉俪,今十又一年,未尝有惰行,尔所助也。尔后人若得尔,家道其兴乎?尔无念我可矣。张曰:君但自宽,其何为虑及此。比通卒,张毁容婺处者四十年。正德辛未,朝廷以有司请,旌门。
顾氏,保安右卫人也。年十五归军校李铭,铭病死,遗其子通甫三岁。顾自为女红,易衣食,守通抚育之。通七岁,即遣诣里塾师从学,长为卫庠生,劝督勤恳,少惰,辄呜呜泣不休也。通恸感,不敢事偃息。寻为国学生,有官禄,顾方喜曰:此其可以偿吾劳乎?年八十余卒。
陈氏,宣府前卫人也。幼归国学生褚佐,佐病亟,呼陈诀曰:我有父母不能养,子不能教,虚负此生矣。汝能守志,代我所欲为,我将感恩地下也。陈泣而诺之。免丧毕,乃谢膏腻,屏绮锦,甘旨以奉公姑,诗礼以训子息,四十余年无间焉。嘉靖巳亥旌表。
陈氏,宣府前卫人也。少有姿容,精于剪制,姻党以隹妇称。夫百户霍文病卧,陈侍之,久而弥勤。既卒,人有以再醮劝者,即潸然出涕曰:禽兽行,我能甘之邪?自是绝荤味,屏锦衣,不出捆限,抚训其子镇至成。嘉靖庚子,监司举状上闻,上允而旌之。
李氏,宣府前卫人也。年十六,归军校武铭。弘治十三年,铭病卒,李方二十七岁,子得海亦甫能言。李鞠育备极艰苦,人见之无有不怜而哀者。嘉靖甲辰,所司上其事,诏令旌门。
门氏,宣府左卫人也。生而柔,笄而礼,归旗校张钺。钺有贤行,门佐之。恭肃以承祀,温顺以事尊,冲厚以字幼,梱内外称宜。钺病卒,门哀毁赢瘠,所亲以别适探之,门泣而曰:吾足能履他人阈邪?傥爱我,勿复言矣。自是衣不饰锦,食不嗜珍,称未亡人者四十年。嘉靖初,有司状上,诏扁其门曰旌节云。
申氏,宣府前卫千户海女也。年十六,归开平指挥杨玺,玺,昌平侯洪孙,世称华胄,申配而宜之。玺有疾,申护视惟谨,夜吁天自代,后竟不起。申年方二十六,誓死更不再醮,抚男继聪成人。继聪又亡,又抚襁褓孙钺,官至参戎,乡人称贤能,所自皆以归申云。嘉靖辛丑,有司奉诏旌表。
邢氏,宣府前卫百户洪女也。甫笄,归开平千户潘钺。钺遘疾,邢侍汤粥,昏旦无倦容。比卒,邢年二十八,誓不二天。钺所遗孕三月,生得男子,邢鞠育之。长名珙,袭其父职。嘉靖丁巳,珙与□战死,邢泣而叹曰:吾葬其父,又葬其子邪?以忧思卒,年八十余。
孙氏,宣府前卫人也。父达,乡称善人,素贤开平白升。女之升寝疾,医药罔功,孙忧惶无措,夜礼北斗祈保。升卒。孙年二十,矢死靡他。奉其姑张孝谨,训育子文明成立,终身未尝有媟容也。年七十卒。
沈氏,龙门卫人也。少归国子生曹贤,姑在,沈事之孝谨,取与必称所欲。姑语其亲,必曰:新妇贤,新妇贤云。贤既卒,父母以其少,劝之别从,沈泣而曰:我闻亡夫读书史,未尝不羡古妇人节行也,而我独非人邪?竟不易志,守四十余年。礼部上其事旌之。
邢氏,龙门卫人也。生于良族,有言德功容,庠生沈洪娶之。洪性嗜学,诵读日至夜分,邢视膏火为助。后洪不寿,邢乃断发为誓,辞志不二。适婺居三十八年卒。有司状其行,旌门。
孙氏,万全右卫伟女也。年十八归龙门指挥窦玹,玹疾,孙侍汤药,衣不解带者旬余。比卒,哀毁逾礼。孤永甫周岁,孙以浣濯缝绩养育之。少长,又为延师训诲,躬自督课甚勤,底于成立,守五十余年卒。
黄氏龙门卫人也。父名庸,素有志行,生姊妹二人,长适应袭舍人信雄,雄没,黄年甫二十一岁,誓死靡他,抚二子成立。次女指挥文棠娶之,年二十三,棠又卒。其守节不污,比其姊更皎然也。二人俱年八十余卒,人称为黄氏双璧云。
魏氏,龙门人也。年十七归旗校仝胜。弘治乙丑,□内侵,胜随将领御之,至虞岭,战殁。舅姑年六旬,儿玺生甫七月。舅姑曰:妇少艾,可他适也。儿留我,夫妻共育之。魏曰:夫以王事亡,不愧为男子矣。我去舅姑不孝,去儿不慈,得不愧为女妇邪?乃食膂守节,奉侍舅姑,抚育子玺成立,年六十余终。
冉氏,龙门人也。生有容色,善机杼,归邑人窦璋。正德辛巳,璋卒,冉年仅二十岁,宗姻皆难其守,冉曰:若虑我贫邪?我自食其力可矣。乃谢膏沐,守之,历三十七年,目未尝𬮭阈外,乡闾称为冉节妇云。
王氏,万全右卫人也。年十五归邑人金宣。正德庚午,宣以军校守黄家堡,适来寇,中矢而死,王誓不他适,极力以事舅姑,抚其周岁儿至成立。有司贤之,因上其事,表宅云。
曹氏,万全右卫士人德友女也。年十六归邑人王时仁,孝事舅姑,敬礼宗党,内外称之。甫五载,时仁蚤世,抚其子彦祯甚勤苦,历三十七年无间。巡按毛御史鹏扁其门曰贞节云。
李氏,万全左卫人也。年十六归怀安百户邓彪,生子堂。彪。闰且殆,呼李嘱曰:尔守固难,第我邓氏苹藻,全赖此儿,若天不果殄绝,尔拊畜至成,我感恩地下矣。李即抆泪誓曰:负君与否,天必监之。后果如言,历四十余载卒。子堂袭荫为官,诸孙亦森列云。
唐氏,保安卫人也。年十九妻舍人梅升,升病卒,遗子奉甫二周,孀姑又六旬余也。唐养老育幼,俱得其所,服粗食粝,殆非世所能堪。守五十三年,寿八十一卒。有司奏闻旌表。其子妇陈又能以死殉夫云。
刘氏,保安人也。年十八匹舍人梅旻,旻御战死,遗刘二十七人,子奉生方六年。刘自誓曰:嫂氏唐能养孀姑,抚幼子,节凛凛不污也,而我不能,得,非家门之玷乎?守节四十三年,寿七十卒。
陈氏,保安卫人也。年十八归邑人梅奉,居一载,奉病,陈忧惶无措,访药寻医,备极劳苦,后竟不瘳。陈悲泣,欲以身殉之,不得自遂。一日,乘其家人防护,少十八岁子继贤在襁褓中,孟守之,誓不再醮,抚十十五张切,育子成人。其同驿陈仓妻梅氏,亦以夫亡,守其幼男堂无贰。夫卒时,其年亦仅二十五岁也。二家比邻以居,节行相肖,盖深为里人敬重云。
周氏,土木驿人也,年十六归驿人冀钦,生子堂二岁。钦殁,周矢志抚堂成人,孀居六十载,寿七十八。堂妻李氏,以十八归堂,堂亦蚤世。李事姑周,备极孝养,水洁之行,视姑无异也。一门二节,世以为难云。
刘氏,蔚卫人也。年十六归千户韩清,清病死,遗子二,长杨五岁,次桐两月余。刘抚育二孤,矢死不易,历五十年,辛苦备尝,乡人无不称服。卫官举白巡抚,恤以帛粟,仍为奏请旌门。
康氏,蔚卫人也。姿容庄丽,志尚清谨。年十七归应袭舍人奚端,端卒,康甫二十二岁,子宽甫三周。康谢罗縠,鬻簪珥,矢志不移,抚宽成立。阃阈内四十余年,凛凛水霜也。卫官申奏,诏许旌闾云。
刘氏,广昌人也。年十七归千户仲儒,儒有疾,刘躬侍汤药,百昼夜,衣带不解。比卒,刘甫二十五岁,求死以殉,所亲防视不遂。一日,绐所亲曰:死真无益,第吾感伤至此,汝市一瓜来,止吾烦燥,即精爽如常矣。所亲信之。市瓜至,刘巳缢死,有司奏闻旌门。
张氏,永宁县人也,有容色,适庠生林景雍。嘉靖丁巳,大□入寇,毁堡,驱掠妇女甚多。及得张,喜,将逼而污之,张忿厉,支御百端,略不少屈,怒乱刃交下而死。有司申闻,诏旌门励俗云。
晁氏,马营人也。年十八妻百户张钦,钦病革,呼晁与诀曰:尔年二十四,子淮未周,难守,柰何?晁取汤将自浇面曰:君有他虑,我毁容可信也。钦曰:毋为此,此在志耳。卒后,甘贫训子,茕苦百端,寿至八十五。
江氏,马营指挥钦女也。少适百户郭甫。嘉靖庚子,□南寇,甫往御之,至地名榆林,力战而死。时江十九岁,遗腹未娩,后得男,江拊畜之,名曰彦清,底于成立。乡人谓忠臣节妇,天固不殄其胤嗣云。
张氏,宣府左卫人也。年十五,归庠生王椿,椿病卒,张引刀欲自刭以殉,所亲抱捄乃止。巳复婉曲晓譬曰:二孤在,汝死柰何?王氏一脉固重也。张因而守之,抚训其子臣为庠生,民为顺天乡进士。婺处三十余年,足不逾阈,监司奏而旌门,寿五十八卒。
褚氏,宣府前卫人也。年十五,适郡庠佳士曹濂,濂病卒,褚欲死殉,姑劝百端,乃巳。自是却妆屏节,茹苦服粗,事姑之暇,辄呼幼子桂卿训之。少长为求师讲受,俾成父志焉。守三十余年,抚按奏请旌门。
秦氏,隆庆人也。年未笄,父母许婚于聂宪副友良子明,明婴疾,速令过门。未成婚,明卒,秦乃以柏丹自誓。事嫂如姑,抚幼侄如巳出,足不及阃者三十余年。有司奏闻,旌表其门,寿七十三卒。
王氏,保安人也。夫郑良素以忠义自许。嘉靖乙卯,□大举入寇,从麻峪口直至良所寓村。良负勇力,率男生员某据堡射贼,三日不降,被尸解。王闻之曰:我顾可以遭辱邪?即时自缢死之。
王氏,隆庆人也。年十五归庠生焦希哲,居未三稔,希哲卒,王年方二十有一,生子仅百余日。亲族哀其幼而贫,劝更适焉,王曰:死易耳,嫁固难也。自以女红养舅姑,抚遗孤至成立,年五十余卒。
聂氏,隆庆人也。少归州民卢茂,生子在襁褓中。茂卒,家计萧然,乃藉女红自养,并抚其子,少长,令之业儒,寻亦蚤卒。聂自叹曰:我何不幸至此乎?虽然,此自我妇人事也。年益老,所守益坚,寿八十卒。
黄氏,隆庆人也。年十六归国学生耿靖,居十三年,靖病卒,所亲难其守,黄曰:夫读圣贤书,固倦倦称古妇人节行也,而我悖之邪?自是苦志清操,凛不可犯。垂老,弟侄迎之,留信宿,亦坚辞,年七十九卒。
刘氏,宣府前卫人,都督淮女也。年十六归都督江桓男世勋。勋病卒,无所遗息。或以难守为言,刘艴然曰:簪缨巨蔟,乃有不义女妇邪?自是人不敢言。布衣蔬食,垂五十年,姻亲罕得其面,乡人贤之。
王氏,龙门人也。年十八归庠生张榧,家贫,为女红助夫膏油,劝之修业,榧感奋,仕为知州。嘉靖壬午,榧卒,王抱所遗未岁男登拊育之,垂四十载。子克家,且亦有孙,尚康强亡恙。君子以为天报其善行云。
王氏,宣府前卫人也。年十六归县丞李继勋男崧,岁方暮,即生子□何崧卒,王矢志不移,抚育其子成立。教之诗书,贡入太学,自谓可偿夙心,无憾也。守三十五年,有司核实具奏,诏许旌门。
马氏,宣府前卫人也。年十五归保安千户周麒。麒正德中,入卫,见逆彬侍奕,武皇不恭,面责之,寻为逆彬诬死。时马仅二十岁,无子,止女二人。所亲苦其难守。马曰:老姑在,安适也,守之。生事死葬以礼,女亦有归,年六十二岁卒。
刘氏,宣府前卫人也。年十五,配舍人杨云,生子仲春。甫三岁云卒。刘哀毁逾礼,以死自誓。事舅姑孝诚,抚子仲春长,且为延师教训之,其子亦仰体其心,不敢有惰行工也。年六十一岁,庭内外无间言。
张氏,宣府前卫人也,年十六归舍人叶庆,生子棠,方岁余,度卒,张矢志靡愆。夫继毋任溺爱所生子,恶张,张益勤恪,侍奉惟谨,任亦不能夺志也。棠成立,克裕其家,后亦病卒,乃又抚其孙𪸩云。年七十六。
孙氏,宣府前卫人也。年十四归舍人郭宝,生子二:长万臣,四岁,次万忠,五阅月余,宝以病卒。孙年甫十九,即谢膏沐守之。上事孀姑,下睦姻党,无不得其意垂四十年。二子能兴家,皆不负其毋氏云。
王氏,龙门卫人也。父官南圻,兄道亦官于陕,因侨寓都。王年十五归京都旗校张进,居十载,进卒,王无后难守义,又不得他适,乃却水浆,伏秸稿泣,昼夜不休。遂死柩前。上闻之,诏旌其闾云。
宣府镇城人也。生而婉丽,尤善女红。京有王都驻,宦宣闻而欲之,百方祈恳,竟得以归。王嫡妻计,处其家。长幼恭肃柔巽,长幼咸宜。王后病亟,所蓄锦绮以贻,曰:持此可为嫁资也。计曰:安用,安用哉!王卒,计跽泣柩前,历七昼夜,饿死。
郭氏,宣府镇城人也。年十六,归军校张镇。嘉靖巳未寇苏州,镇随营往御,力战而死,传闻于家。郭与哀泣弗胜。巳而姑执手谓曰:尔舅氏遗尔夫五,吾守之,乃复罹此。今幼儿女又以累尔邪?郭善慰之,因谓姑曰:家谷可春为米供朝夕。比舍有硙,可共往。至方就春,又绐姑曰:吾遗箕帚矣,须之,姑且携儿女停此也。姑候良久不至,回视其已闭户缢死。宣人无贵贱少长,咸哀怜吊赙焉。隆庆人也。少归举人赵忠良。忠良仕河南汤阴尹,称廉勤,许寔助之。忠良殁,许二十五岁。赵族人懁悍。逼令他从,许誓曰:舅氏衰老,弃不养,周岁儿,弃不抚育,失人理矣,死何以见亡夫!乃坚志养舅氏至。寿考,抚育子显成立,为国学生,知名,年七十二无恙。乡人称为许女师。
叚氏,隆庆人也。少归郡人赵资,生子国廉,甫岁周,资殁。叚年十九,欲死殉。舅姑以抚子承宗祀劝谕,叚悟,从之。子既长,娶妇吴氏,子又被□害,遗孕得男,叚又与吴共鞠育。嘉靖辛酉秋,二破泥河堡,叚被执,贼将污之,乃骂不绝口。贼怒,碎析其骸而行。乡人曰:往固知叚节妇也,乃又为烈妇乎?走以告史氏俾传焉。
李氏永宁人也。少归邑民阎澄,澄亡,李甫二十八岁,守节,抚三子俸、仁、雄俱成,年百有上。嘉靖乙卯,顾谓三子曰:□入塞杀掠,人无所于避,其捐赀为砖楼何如?三子从之。甫完,阴果至,里人多登楼避免,全活甚多。监司奏请旌门曰节义云。
杨氏,执金吾进女也。年十六归保安指挥牛堂。嘉靖甲申。从大帅御战殁,遗母张在堂,儿相生甫六阅月,杨乃甘贫矢志,侍养老姑,寿终,抚育儿袭先荫,树绩。年六十二。开府杨兵书博疏请旌闾。
赞曰:殿矣婵媛,嫔于艮族。击采南滨,葛刈中谷。两髦仪亡,六珈志淑。珠或沉渊,玉或韫椟。愿必谐终,盟必践夙。邈矣清风,起予敬肃。
宣府镇志卷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