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
沖覺寺。
太傅、清河王懌捨宅所立也,在西明門外一里御道北。
懌親王之中最有名行,世宗愛之,特隆諸弟。延昌四年,世宗崩,懌與高陽王雍、廣平王懷竝受遺詔,輔翼孝明。時帝始年六嵗,太后代總萬幾,以懌名德茂親,體道居正,事無大小,多咨詢之。是以熙平、神龜之際,勢傾人主,第宅豐大,踰於高陽。西北有樓,出淩雲臺,俯臨朝市,目極京師,古詩所謂西北有高樓,上與浮雲齊者也。樓下有儒林館、退賓堂,形制竝如清暑殿。土山釣臺,冠於當世。斜峰入牖,曲沼環堂,樹響飛嚶,階叢花藥。懌愛賓客,重文藻,海內才子,莫不輻輳。府僚臣佐,竝選雋民。至於清晨美景,騁望南臺,珍羞具設,琴笙竝奏,芳醴盈罍,嘉賓滿席,使梁王愧兔苑之遊,陳思慚雀臺之燕。正光初,元乂秉權,閉太后於後宮,薨懌於下省。孝昌元年,太后還總萬幾,追贈懌太子太師、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假黃鉞,給九旒鸞輅、黃屋左纛、輼輬車(前後部羽葆鼓)吹、虎賁班劒百人、挽歌二部,葬禮依晉安平王孚故事,諡曰文獻。圖懌像於建始殿。拔清河國郎中令韓子熙為黃門侍郎,從王國三卿為持戟者,近代所無也。
〔魏書〕清河王懌,孝文帝弟五子,太和二十一年封,正光中為元乂所害。
〔又〕韓子熙字元雍,昌黎棘城人。懌死,子熙屏居田野。太后反政,子熙伏闕訴懌之冤。後官祭酒,加大將軍。
為文獻追福建五層浮圖一所,工作與瑤光寺相似也。
宣忠寺
司州牧、城陽王徽所立也,在西陽門外一里御道南。
永安中,北海入洛,莊帝北巡,自餘諸王,各懷二望,唯徽獨從。莊帝至長子城,大兵阻河,雄雌未決,徽願入洛陽,捨宅為寺。及北海敗散,國道重暉,遂捨宅焉。永安末,莊帝謀殺爾朱榮,恐事不果,謀計於徽。徽曰:以生太子為辭,榮必入朝,因以斃之。莊帝曰:后懷孕未十月,今始九月,可爾已不?徽曰:婦人產子,有延月者,有少月者,不足為怪。帝納其謀,遂唱生太子。遣徽馳詔至太原王第,告云皇儲誕育。值榮與上黨王天穆博戲,徽脫榮帽,歡舞盤旋。徽素大度量,喜怒不形於色,繞殿內外歡叫。榮遂信之,與穆並入朝。莊帝聞榮來,不覺失色。中書舍人温子昇曰:陛下色變。帝連索酒飲之,然後行事。榮、穆既誅,拜徽太師司馬,餘官如故,典統禁兵,偏被委任。及爾朱兆擒莊帝,徽投前洛陽令寇祖仁。祖仁一門刺史,皆是徽之將校,以有舊恩,故往投之。祖仁謂子弟等曰:始聞爾朱兆募城陽王甚重,擒獲者千戶侯,今日富貴至矣。遂斬送之。徽初投祖仁家,齎金一百斤,馬五十匹。祖仁利其財貨,遂行此事。所得金馬,緦親之內均分之。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信矣哉。兆得徽首,亦不勳賞祖仁。兆忽夢徽云:我有金二百斤,馬一百匹,在祖仁家,卿可取之。兆悟覺,即自思量,城陽祿位隆重,未聞清貧,常自入其家採掠,本無金銀,此夢或真。曉掩祖仁,徵其金馬。祖仁謂人密告,望風款服,云實得金一百斤,馬五十匹。兆疑其藏隱,依夢徵之。祖仁諸房,素有金三十斤,馬三十匹,盡送致兆,猶不充數。兆乃發怒,捉祖仁,懸首高樹,大石墜足,鞭箠之,以及於死。時人以為交報。(楊炫之云:崇善之家,必有餘慶。積惡之門,餘殃所集。祖仁負恩反噬,貪貨殺徽。徽即託夢,增徵金馬,假手於兆,還以斃之。使祖仁備經楚撻,窮其塗炭。雖魏其侯之笞田蚡,秦王之刺姚萇,以此論之,不能加也。)
〔魏書〕城陽王徽字顯順,長壽之子,景穆曾孫也。與彧等勸帝圖榮。及爾朱兆之入,莊帝步出雲龍門,見徽呼之,徽不顧而去。
〔又〕寇彌,謙之之弟,讚之孫,為尚書郎,害徽,時論深責之。後歿關西。
宣忠寺
東王典御寺,閹官王桃湯所立也。
時閹官伽藍皆為尼寺,惟桃湯獨造僧寺,世人稱□英雄。
〔魏書〕閹宦傳:王温字桃湯,趙郡人。車騎將軍、武陽縣男。
門有三層浮圖一所。
工踰昭儀,宦者昭提最為入室,至於六齋,常擊鼓歌舞也。
白馬寺。
漢明帝所立也,佛入中國之始。寺在西陽門外三里御道南。
帝夢金人長丈六,項背日月光明,胡神號曰佛,遣使向西域求之,乃得經象焉。時白馬負經而來,因以為名。明帝崩,起祗洹於陵上。自此以後,百姓冢上或作浮圖焉。寺上經圅至今猶存,常燒香供養之。經圅時放光明,耀於堂宇,是以道俗禮敬之,如仰真容。
浮圖前柰林蒲萄,異於餘處,枝葉繁衍,子實甚大。
柰林實重七斤,蒲萄實偉於棗,味竝殊美,冠於中京。帝至熟時,常詣取之,或復賜宮人。宮人得之,轉餉親戚,以為奇味。得者不敢輒食,乃厯數家。京師語曰:白馬甜榴,一實直牛。
〔按〕柰無重至七斤之埋。下云白馬甜榴,此疑當作榴。
有沙門寶公者,不知何處人也。形貌醜陋,心識通達,過去未來,預覩三世。發言似讖,不可得解,事過之後,始驗其實。胡太后聞之,問以世事。寶公曰:把粟與雞呼朱朱。時人莫之能解。建義元年后,為爾朱榮所害,始驗其言。時有洛陽人趙法和,請占早晚當有官爵。寶公曰:大竹箭,不須羽。東廂屋,急手作。時不曉其意。經十餘日,法和父喪。大竹箭者,苴杖;東廂屋者,倚廬。初造十二辰歌,終其言也。
〔按〕此段與前後文不屬,未知當在何條下。
光寶寺。
在西陽門外御道北。
有三層浮圖一所,以石為基,形制甚古,畫工雕刻。隱士趙逸見而歎曰,晉朝石塔寺,今為光寶寺也。人問其故,逸曰,晉朝三十二寺,盡皆湮滅,惟有此寺獨存。指園中一處曰,此是浴堂,前五步應有一井。眾僧掘之,果得屋及井焉。井雖填塞,甎口如初,浴堂下猶有石數十枚。當時園地平衍,果菜蔥青,莫不歎息焉。園中有一海,號咸池,葭菼被岸,菱荷覆水,青松翠竹,羅生其㫄。京邑士子,至於良辰美日,休沐告歸,徵友命朋,來游此寺。雷車接軫,羽蓋成陰,或置酒林泉,題詩花圃,折蕅浮瓜,以為興適。
普泰末,雍州刺史、隴西王爾朱天光總士馬於此寺。
寺門無故都崩,天光見而惡之。其年,天光戰敗,斬於東市也。
〔魏書〕爾朱天光,榮從祖兄子。少勇決,榮特愛之。及向京師,委以後事,封廣宗王。為高歡所殺。
法雲寺。
西域烏傷國,胡沙門曇摩羅所立也。在光寶寺西,隔牆竝門。
摩羅聰慧利根,學窮釋氏,至中國即曉魏言隸書,凡所聞見,無不通解,是以道俗貴賤,咸歸仰之。作祗洹一所,工制甚精,佛殿僧房,皆為塗飾,丹青炫彩,金碧垂輝。摹寫真容,似丈六之見鹿苑;神光壯麗,若金剛之在雙林。伽藍之內,珍果蔚茂,芳草蔓合,嘉木被庭。京師沙門好胡法者,皆就摩羅受持之。戒行真苦,難可揄揚,祕咒神驗,閻浮所無也。咒枯樹能生枝葉,咒人變驢馬,見之莫不忻怖。西域所賣舍利骨、佛牙經像,皆在此寺。
寺北有侍中、尚書令、臨淮王彧宅。
彧博通典籍,辨慧清悟,風儀詳審,容止亦觀。至三元[1]肇慶,萬國齊臻,貂蟬耀首,寶玉鳴腰,負荷執笏,逶迤複道。觀者忘疲,莫不歎服。彧性愛林泉,又重賓客。至於春風扇揚,花樹如錦,晨食南館,夜遊後園,寮采成羣,俊民滿席,絲桐發響,羽觴流行,詩賦竝陳,清言乍起,莫不領其元奧,忘其褊恡焉。是以入彧室者,謂登仙也。荊州秀才張裴裳常為五言,有清拔之句,云:異林花共色,別樹鳥同聲。彧以蛟龍錦賜之,亦有得緋綢緋綾者。唯河東裴子明為詩不工,罰酒一石,子明八斗而醉眠,時人譬之山濤。及爾朱兆入京師,彧為亂兵所害,朝野痛惜焉。
〔魏書〕道武五王:臨淮王譚元孫彧,少有才學,與兄安豐王延明、中山王熙並以宗室博古文學齊名。爾朱入洛,遂奔梁。
〔按〕魏書於彧傳詆其所進舉止於親婭,為識者所譏。今觀此記,則史為無徵。魏收檅史,此亦一端。
出西陽門外四里,御道南有洛陽大市。
周迴八里。
市東南有皇女臺。
漢大將軍梁冀所造,猶高五丈餘。景明中,比邱道恆立靈仙寺於其上。
臺西南有河陽縣,臺中有侍中侯剛宅。市西北有土山、魚池。
亦冀之所造,即漢書所謂采土築山,十里九坂,以象二崤者。
〔魏書〕侯剛,洛陽人。以善鼎俎得進,除侍中、衞尉卿,封武陽公,而掌尚食典御三十餘年。後以罪廢。
市東南有通商、達貨二里。
里內之人,盡皆工巧,屠販為生,資財巨萬。有劉寶者,最為富室。州郡都會之處,皆立一宅,各養馬一匹。至於鹽粟貴賤,市價高下,所在一例。舟車所通,足跡所履,莫不商販焉。是以海內之貨,咸萃其庭。產匹銅山,家藏金穴,宅宇踰制,樓觀出雲,車馬服飾,擬於王者。
市南有調音、樂律二里。
里內之人,絲竹謳歌,天下妙伎出焉。有田僧超者,善吹笳,能為壯士歌、項羽吟,征西將軍崔延伯甚愛之。正光末,高平失據,虎吏充斥,賊帥万俟醜奴寇暴涇、岐之閒,朝廷為之旰食,延伯總步騎五萬討之。延伯出師於洛陽城西張方橋,即漢之夕陽亭也。時公卿祖道,車騎成列,延伯危冠長劒,耀武於前,僧超吹壯士笛,歌曲於後,聞之者愞夫成勇,劒客思奮。延伯膽略不羣,威名卓著,為國展力二十餘年,攻無牢城,戰無橫陣,是以朝廷傾心送之。延伯每臨陣,常令僧超為壯士聲,甲冑之士踴躍,延伯單馬入陣,㫄若無人。勇冠三軍,威鎮戎豎,二年之閒,獻捷相繼。醜奴募善射者射僧超亾,延伯悲惜哀慟,左右謂伯牙之失鍾期,不能過也。後延伯為流矢所中,卒於軍中,於是五萬之師一時潰散。
〔魏書〕崔延伯,博陵人也。少以武壯聞,仕至征西將軍。
市西有退酤、治觴二里。
里內之人,多醖酒為業。河東人劉白墮,善能釀酒。季夏六月,時暑赫曦,以罌貯酒,暴於日中,經一旬,其酒不動,飲之香美,醉而經月不醒。京師朝貴,多出郡登藩,遠相餉饋,踰於千里。以其遠至,號曰鶴觴,亦曰騎驢酒。永熙年中,南青州刺史毛鴻賓齎酒之藩,路逢劫盜賊,飲之即醉,皆被禽獲,因此復命為擒姦酒。遊俠語曰:不畏張弓拔刀,唯畏白墮春醪。
市北有慈孝、奉終二里。
里內之人以賣棺槨為業,賃轜車為事,有挽歌。孫巖娶妻三年,不脫衣而臥。巖因怪之,伺其睡,陰解其衣,有毛長三尺,似野狐尾,巖懼而出之。妻臨去,將刀截巖髮而走,鄰人逐之,變成一狐,追之不得。其後京邑被截髮者一百三十餘人,初變婦人,衣服靚妝,行於道路,人見而悅之,近者皆被截髮。當時有婦人著綵衣者,人皆指為狐魅。熙平二年四月有此,至秋乃止。
別有準財、金肆二里,富人在焉。
凡此十里,多諸工商貨殖之民,千金比屋,層樓對出,重門啟扇,閣道交通,迭相臨望。金銀緹繡,奴婢裳衣,五味八珍,僕隸畢□。神龜年中,以工商上僭,議不聽衣金銀緹繡,雖立此制,竟不施行。
準財里內有開善寺,京兆人韋英宅也。
英早卒,其妻梁氏不治喪而嫁,更納河內人向子集為夫,雖云改嫁,仍居英宅。英聞梁嫁,白日來歸,乘馬將數人至於庭前,呼曰:阿梁,卿忘我也。子集驚怖,引弓射之,應弦而倒,即變為桃人,所乘之馬亦變為茆馬,從者數人盡化為蒲人。梁氏惶懼,捨宅為寺。南陽人侯慶有銅象一軀,高可尺餘。慶有牛一頭,擬貨為金色,遇急事,遂以牛它用之。經二年,慶妻馬氏忽夢此像謂之曰:卿夫婦負我金色,久而不償,今取卿兒丑多以償金色。馬氏覺悟,心不遑安。至曉,丑多得病而亾。慶年五十,唯有一子,悲哀之聲感於行路。丑多亾日,像自然金色,光照四鄰,一里之內咸聞香氣,道俗長幼皆來觀覩。尚書右僕射元稹聞里內頻有怪異,遂改準財里為齊諧里也。
自退酤里以西,張方溝以東,南臨洛水,北達芒山,其東西二里,南北十五里,竝名為壽邱里,皇宗所居也,民閒號為王子坊。
當時四海晏清,八荒率職。縹囊紀慶,玉燭調辰。百姓殷阜,年登俗樂。鰥寡不聞犬豕之食,煢獨不見牛馬之衣。於是帝族王侯,外戚公主,擅山海之富,居川林之饒。爭修園宅,互相誇競。崇門豐室,洞戶連房。飛館生風,重樓起霧。高臺芳榭,家家而築。花林曲池,園園而有。莫不桃李夏綠,竹柏冬青。而河閒王琛,最為豪首。常與高陽爭衡,造文柏堂,形如徽音殿。寘玉井金罐,以金五色績為繩。伎女三百人,盡皆國色。有婢朝雲,善吹篪,能為團扇歌、隴上聲。琛為秦州刺史,諸羌外叛,屢討之不降。琛令朝雲假為貧嫗,吹篪而乞。諸羌聞之,悉皆流涕。迭相謂曰:何為棄墳井,在山谷為寇也?即相率歸降。秦民語曰:快馬健兒,不如老嫗吹篪。琛在秦州,多無政績。遣使向西域求名馬,遠至波斯國,得千里馬,號曰追風赤。其次有七百里馬十餘匹,皆有名字。以銀為槽,金為鎖環。諸王服其豪富。琛嘗語人云:晉室石崇,乃是庶姓。猶能雉頭狐腋,畫卵雕▆。況我大魏天王,不為華侈。造迎風館於後園,窗戶之上,列錢青瑣。玉鳳銜鈴,金龍吐珮。素柰朱李,枝條入簷。伎女樓上,坐而摘食。琛常會宗室,陳諸寶器。金瓶銀罋百餘口,甌檠盤合稱是。自餘酒器,有水晶鉢、瑪瑙琉璃盌、赤玉卮數十枚,作工奇妙,中土所無,皆從西域而來。又陳女樂及諸名馬,復引諸王按行府庫,錦罽珠璣,氷羅霧縠,充積其內,繡纈綢綾,絲綵越葛,錢絹等不可勝△計。琛忽謂章武王融曰:不恨我不見石崇,恨石崇不見我。融立性貪暴,志欲無限,見之惋歎,不覺生疾,還家臥三日不起。江陽王繼來省疾,謂曰:卿之財產,應得抗衡,何為歎羨,以至於此?融曰:常謂高陽一人寶貨多於融,誰知河閒瞻之在前。繼笑曰:卿欲作袁術之在淮南,不知世間復有劉備也。融乃蹶起,置酒作樂。于時國家殷富,庫藏盈溢,錢絹露積於廊廡者,不可較數。及太后賜百官絹,任意自取,朝臣莫不稱力而去。惟融與陳留侯李崇負絹過任,蹶倒傷踝,侍中崔光止取兩匹。太后問:侍中何少?對曰:臣有兩手,唯堪兩匹,所獲多矣。朝貴服其清廉。經河陰之役,諸元殲盡,王侯第宅,多題為寺,壽邱里閒,列剎相望,祗洹鬱起,寶塔高淩。四月八日,京師士女多至河閒寺,觀其殿廡綺麗,無不歎息,以為蓬萊仙室,亦不是過。入其後園,見溝瀆蹇嵼,石磴嶕嶢,朱荷出池,綠萍浮水,飛梁跨樹,層閣出雲,咸皆嘖嘖,雖梁王兔苑,想之不如也。
〔魏書〕河閒王琛,文成帝孫,拜定州刺史。還朝,胡太后詔曰:琛在定州,唯不將中山宮來。
〔又〕章武敬王太洛無子,以南安惠王弟二子彬為後。彬子融,字永興,諡莊。
〔又〕京兆王黎子吐根改封江陽王。無子,以南平王霄弟三子繼襲。繼字世仁。
〔又〕釋老志:河陰之酷,朝士死者,其家多捨宅以施僧尼,京師第舍,略為寺矣。
追光寺
侍中、尚書令、東平王略之宅也。
略生而歧嶷,幼則老成,博洽羣書,好道不倦。神龜中,為黃門侍郎。元乂專政,虐加宰輔,略與其兄相州刺史、中山王熙欲起義兵,問罪君側。雄規不就,釁起同謀。略兄弟四人,竝羅塗炭,惟略一身,逃命江左。蕭衍素聞略名,見其器度寬雅,文學優贍,甚敬重之。謂曰:洛中如王者幾人?略曰:臣在本朝之日,承乏攝官,至於宗廟之美,百官之富,鴛鸞接翼,杞梓成陰,如臣之比,趙咨所云車載斗量,不可數盡。衍大笑,乃封略為中山王,食邑千戶,儀比王子。又除宣城太守,給鼓吹一部,劒卒千人。略為政清肅,甚有治聲。江東朝貴,侈於矜尚,見略入朝,莫不憚其進止。尋遷信武將軍、衡州刺史。孝昌元年,明帝宥吳人江革,請略歸國。江革者,蕭衍之大將也。蕭衍謂曰:朕甯失江革,不得無王。略曰:臣遭家禍難,白骨未收,乞還本朝,敘錄存歿。因即悲哀。衍哀而遣之。乃賜錢泣百萬,金二百斤,銀五百斤,錦繡寶玩之物不可稱數。親帥百官送於江上,作五言詩贈者百餘人。凡見敬禮如此。略始濟淮,明帝拜略侍中、義陽王,食邑千戶。略至闕,詔曰:昔劉蒼好善,利建東平;曹植能文,大啟陳國。是用聲標磐石,義鬱維城。侍中、義陽王略體自藩華,門勳夙箸,內淵外朗,兄弟偉如。既見義忘家,捐生殉國,永言忠烈,何日忘之。往雖弛擔為梁,今便言旋詣闕。有志有節,能始能終,方傳美丹青,懸諸日月。略前未至之日,即心立稱,故封義陽王。然國既邊地,寓食他邑,求之二三,未為盡善。宜比德均封,追芳曩烈。可改封東平王,戶數如前。尋進尚書令、儀同三司,領國子祭酒,侍中如故。略從容閒雅,本自天資,出南入北,轉復高邁,言論動止,朝野師模。建義元年,薨於河陰。贈太保,諡曰文貞。嗣王景式捨宅為此寺。
〔魏書〕東平王略字雋興,南安王楨之孫。由梁歸國,封東平王。爾朱榮,略之姑夫,略素所輕忽,又黨於鄭儼、徐紇。榮之入洛,見害於河陰。
〔又〕中山王熙,字真興。好學雋爽,然性輕躁浮動。襲封中山王。及元乂殺青河王懌,熙起兵討之,為乂所誅。
〔梁書〕江革字休映,考城人。為豫王長史,彭城失守,為魏所得,返梁,官都官尚書。
融覺寺。
清河文獻王懌所立也,在閶闔門外御道南。有五層浮圖一所,與沖覺寺齊等。佛殿僧房,充溢一里。
比邱曇謨最善於禪學,講涅槃、華嚴,僧徒千人。天竺國胡沙門菩提流支見而禮之,號為菩薩。流支解佛義,知名西土,諸夷號為羅漢。曉魏言及隸書,翻十地、楞伽及諸經論二十三部,雖石室之寫金言,草堂之傳真教,不能過也。流支讀曇謨最大乘義章,每彈指贊歎,唱言微妙,即為胡書,傳之於西域。西域沙門常東嚮遙禮之,號曇謨最為東方聖人。
大覺寺。
廣平王懷捨宅也,在融覺寺西一里許。
北瞻芒領,南眺洛汭,東望宮闕,西顧旗亭,神皋顯敞,實為勝地。是以温子昇碑云:面水背山,左朝右市是也。環所居之堂,上置七佛,林池飛閣,比之景明。至於春風動樹,則蘭開紫葉;秋霜降草,則菊吐黃華。名僧大德,寂以遣煩。
永熙年中,平陽王即位,造甎浮圖一所。
是土石之工,窮精極麗。詔中書舍人温子昇以為文也。
永明寺。
宣武皇帝所立也,在大覺寺東。
時佛法經像,盛於洛陽,異國沙門,咸來輻輳,負錫持經,適茲樂土。宣武故立此寺,俾以憩之。房廡連亙,一千餘閒,庭列修竹,檐拂高松,奇花異草,駢闐階砌。百國沙門,三千餘人。西域遠者,乃至大秦國,盡天地之西垂績紡。百姓野居,邑屋相望,衣服車馬,擬儀中國。南中有歌營國,去京師甚遠,土風隔絕,世不與中國交通,雖二漢及魏,亦未嘗至也。今始有沙門菩提拔陀至焉。自云:北行一月,至勾稚國。北行十二日,至孫典國。從孫典國北行三十日,至扶南國,方五千里,南夷之國,最為强大。民戶殷富,多出明珠、金、玉及水晶、珍異,饒梹榔。從扶南北行一月,至林邑國。出林邑,至蕭衍國。拔陁至揚州歲餘,隨揚州比邱法融來至京師。沙門問其南方風俗,拔陁云:古有奴調國,乘四輪馬車。斯調國出火浣布,以樹皮為之,其樹入火不然。凡南方諸國,皆因城郭而居,多饒珍麗。民俗涥善,質直好義。亦與西域大秦、安息、身毒諸國交通往來,或三方四方,浮海乘風,百日便至。率奉佛教,好生惡殺。
〔按〕紡績百姓,野店邑房相望十字,絕不可解。疑當作紡績徧野,店屋相望八字。
寺西有宜牛里,里內有陳留王景皓、侍中安定公胡元吉二宅。
景皓者,河內刺史陳留莊王祚之子。立性虛豁,少有大度,愛人好士,待物無遺。夙善元言道家之業,遂捨半宅,安置僧徒,演唱大乘,數部竝進。京師大德超、光、𣆴、榮四法師,三藏胡沙門菩提流支等,咸預其席。諸方技術之士,莫不歸赴。時有奉朝請孟仲暉者,武城人也。父賓,金城太守。暉志性聰明,學兼釋氏,四諦之義,窮其指歸。恆來造第,與沙門議論,時號為元宗先生。暉遂造人中夾紵像一軀,相好端嚴,希世所有,置皓前聽□須彌寶座。永安二年中,此像每夜行繞其座,四面腳跡,隱地成文。於是士庶異之,咸來觀矚,由是發心者亦復無量。永熙三年秋,忽然自去,莫知所之。其年冬,京師遷鄴。武定五年,暉為洛州開府長史,重加採訪,寥無影跡。
〔魏書〕陳留王祚,字龍壽。初,兄建以罪失王爵,祚欲求本封,有司不許,聽襲公。卒於河州刺史。
〔又〕胡祥,字元吉;安定臨涇人,國珍子。襲封安定公。
〔又〕釋老志:當時名僧有僧暹、惠光、道希、法榮。此云超光、𣆴榮,疑當作暹光、晞榮。
出閶闔門城外七里,長分橋。
中朝時,以穀水浚急,注於城下,多壞民家,立石橋以限之,長則分流入洛,故名曰長分橋。或云晉河間王在長安,遣張方征長沙王,營軍於此,因為張方橋也。未知孰是。今民閒語訛,號為張夫人橋,朝士送迎,多在於此。
長分橋西有千金堰。
計其水利,日益千金,因以為名。昔都水使者陳勰所造,今備夫一千,歲恆修之。
〔水經注〕引洛陽記曰:千金堨舊堰穀水,魏時更修此堰,謂之千金堨。堨之東首立一石人,腹上刻勒云:太和五年二月八日庚戊造築此堨。
洛陽伽藍記鉤沈卷四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