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游美数年,以余所见,举美国一学校也,举美国一兵队也,举美国一商店也,举美国一工厂也,举美国一家族也,举美国一花园也,以语任父。任父曰:良信。吾因而近观比较于我祖国,觉我同胞匪惟不能自治其国而已,乃实不能自治其乡,自治其家,自治其身;乃至所行者不能谓之路,所居者不能谓之室,所卧者不能谓之榻;此岂耻恶衣恶食,亦以觇文明程度之标准也。吾又觉吾同胞乃至言者不能谓之能言,立者不能谓之能立,步者不能谓之能步。此宁细故耶?国民之性,凡知一国强弱所由基也。细故如此,大者可知矣。余非崇拜西人者,余倔强之僻性,凡知我者靡不知之。虽然,余以我民族与彼民族比较,余惟有怵息,余惟有流涕,余不忍道,余又不忍不道。任父之在美也,余与之同游者月余,任父将为游记,余尼焉。既乃见其稿,则皆余之所欲言而不能言者也。且彼以十月间所观察、所调查,乃多为吾三年间所未能见及。人之度量相越,不亦远耶?以是公诸世,其影响于民族前途者,必非浅鲜,岂徒小道可观云尔。任父索序,乃弁数言。

光绪二十九年十二月,同学三水徐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