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问我为什么对你脸红?

这是天良,朋友,天良的火烧,

好,交给你了,记下我的口供,

满铺着谎的床上哪睡得着?

“你先不用问她们那都是谁,

回头你——(你有水不?我喝一口。

单这一提,我的天良就直追,

逼得我一口气直顶着咽喉。)

“冤孽!天给我这样儿:毒的香,

造孽的根,假温柔的野兽!

什么意识,什么天理,什么思想,

那敌得住那肉鲜鲜的引诱!

“先是她家那嫂子,风流,当然:

偏嫁了个大夫不是个男人;

这干烤着的木柴早够危险,

再来一星星的火花——不就成!

“那一星的火花正轮着我——该!

才一面,够干脆的,魔鬼的得意;

一瞟眼,一条线,半个黑夜;

十七岁的童贞,一个活寡的急!

“堕落是一个进了出不得的坑,

可不是个陷坑,越陷越没有底,

咒他的!一桩板更鲜艳的沉沦,

挂彩似的扮得我全没了主意!

“现吃亏的当然是女人,也可怜,

一步的孽报追着一步的孽因,

她又不能往阉子身上推,活罪,——

一包药粉换着了一身的毒鳞!

“这还是引子,下文才真是孽债:

她家里另有一双并蒂的白莲,

透水的鲜,上帝禁阻闲蜂来采,

但运命偏不容这白玉的贞坚。

“那西湖上一宿的猖狂,又是我,

你知道,捣毁了那并蒂的莲苞——

单只一度!但这一度!谁能饶恕

天这蹂躏!这色情狂的恶屠刀!

“那大的叫铃的偏对浪子情痴,

她对我矢贞,你说这事情多瘪!

我本没有自由,又不能伴她死,

眼看她疯,丢丑,喔!雷砸我的脸!

“这事情说来你也该早明白,

我见着你眼内一阵阵的冒火:

本来!今儿我是你的囚犯,听凭

你发落,你裁判,杀了我,绞了我;

“我半点儿不生怨意,我再不能

不自首,天良逼得我没缝儿躲;

年轻人谁免得了有时侯朦混,

但是天,我的分儿不有点太酷?

“谁料到这造孽的网兜着了你,

你,我的长兄,我的唯一的好友!

你爱箕,箕也爱你;箕是无罪的:

有罪是我,天罚那离奇的引诱!

“她的忠顺你知道,这六七年里,

她哪一事不为你牺牲,你不说

女人再没有箕的自苦;她为你

甘心自苦,为要洗净那一点错。

“这错又不是她的,你不能怪她;

话说完了,我放下了我的重负,

我唯一的祈求是保全你的家:

她是无罪的,我再说,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