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惭愧我来自古文明的乡国,

我惭愧我脉管中有古先民的遗血,

我惭愧扬子江的流波如今溷浊,

我惭愧——我面对着富士山的清越!

古唐时的壮健常萦我的梦想:

那时洛邑的月色,那时长安的阳光;

那时蜀道的啼猿,那时巫峡的涛响;

更有那哀怨的琵琶,在深夜的浔阳!

但这千余年的痿痹,千余年的懵懂:

更无从辨认——当初华族的优美,从容!

催残这生命的艺术,是何处来的狂风?——

缅念那遍中原的白骨,我不能无恫!

我是一枚飘泊的黄叶,在旋风里飘泊,

回想所从来的巨干,如今枯秃;

我是一颗不幸的水滴,在泥潭里匍匐——

但这干涸了的涧身,亦曾有水流活泼。

我欲化一阵春风,一阵吹嘘生命的春风,

催促那寂寞的大木,惊破他深长的迷梦;

我要一把倔强的铁锄,铲除淤塞与臃肿,

开放那伟大的潜流,又一度在宇宙间汹涌。

为此我羡慕这岛民依旧保持着往古的风尚,

—在朴素的乡间想见古社会的雅驯,清洁,壮旷;

我不敢不祈祷古家邦的重光,但同时我愿望——

—愿东方的朝霞永葆扶桑的优美,优美的扶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