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队滴溜子〗

〖出队子〗(生带丑、携风筝上)风筝偷放,也这顽皮戚大郎,从今不敢笑伊行。

〖滴溜子〗还虑他将言词让,虽然别有情,都是一般呆况;他为游痴,我为色狂。

——来此已是城头了。抱琴!那里是他家的宅子?

(丑指介)从这座高墙起,直到那座高墙止,方围一二里,都是他家院落。

(生)这等是丢得进的。趁没人在此,快些放上去!(放介)

(副净内云)城上有人放风筝,我们也到城上去放!

(生望内,惊介)呀!那是戚大爷。他也上来了!怎么处?

(丑)相公,你在这里放线,我飞跑下城,引他到郊外去。(急下)

(生)有这等凑巧的事,他若毕竟要来,怎么了得?(望内喜介)好了!出城去了!如今宽心放线。(放线介)

〖降黄龙〗休短休长,酌量高低,莫差寻丈。线呵,你是条牵情血缕,系足红丝,不但把风筝收放,过墙,待我新诗落地,你先放游丝萦绕纱窗。好待他举纤指,轻收慢曳,抽出我的情肠。

如今放到宅子中间了,丢了线罢!

(丢介)原来今日是西风,吹落在东首了!

〖前腔〗东墙鸟语花香,你看那屏掩帘垂,分明是深闺模样。我想那风筝此时呵,虽未经他秋波凝注,纤指轻拈,也早与温柔相傍。就是他丫鬟、保母拾到了,少不得要送与小姐看的,只怕被管家拾着,拿去送与夫人,就有些不妥了。堤防,不怕他通文保母,与那识字梅香,怕只怕捕巡狠仆,献与高堂!

——我如今也愁不得许多,且回到书房静听消息。魂逐风飘今日下,线牵情去何时来?(下)

(丑带净上)才起牙床宝髻偏,恼人春色困人天。梧桐不落春间叶,何为秋声到枕边。奶娘!方才窗子外面,是甚么东西响了一下?

(净)待我看来。

(寻着风筝,看介)呀!原来也是一个风筝,也有一首诗在上面。

(丑)风筝便是风筝,诗便是诗,为何加上两个“也”字?你莫非学二小姐通文么?

(净)不是。我前日过去请二小姐,他正拾到一个风筝,上面有诗,他和了一首。今日我们又拾到一个,又有一首诗,故此下两个“也”字。

(丑)原来如此!这等他的风筝还在么?

(净)闻得是戚公子的,当日就讨去了。

(丑)他那一个是七公子的,我这一个自然是八公子的了。

(净)不是那个“七”字,是老爷的同学,戚布政的公子。

(丑)这等说起来,那公子又会做诗,又喜放风筝,一定是个妙人了!

〖黄龙衮〗风流知趣郎,风流知趣郎,诗逐风筝放,可惜落在他那里,他不过回你一首吃不得用不得的歪诗,若还落在我这边,定要陪几件东西答你,少不得把玉扣金簪,酬你多情况!(看风筝介)这个放风筝的人儿也不差,我虽然不识字,不晓得诗的好歹,只是写得这几行字出的,也不是个村夫俗子了。怎能够出张招榜,教他亲投认状,你若要寻诗句,赎风筝,先还了我房租帐。

(净)小姐!你这等说起来,心上想着男子了。

(丑)奶娘,怎么瞒得你?自古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今年齐头十八岁了。你不见东边的张小姐,小我一岁,前日做了亲;西边的李小姐,与我同年,昨日生了子。召集老爷才去上任,不知那一年才得回来。等得他回来许人家,我的脸皮熬得金黄色了。如今莫说见了书生的面孔,听了男子的声音,心上难过,就是闻见些方巾香、护领气,这浑身也象虼蚤叮的一般……

(净笑介)小姐,你也忒煞性急了!我如今和你商议,二小姐收着的,既有人来讨去,难道我们收着的,就没有人来讨?待他来讨诗的时节,我替你做个媒人何如?

〖前腔〗见了那寻诗觅句郎,寻诗觅句郎,我把他引到蓝桥上。你两个先效于飞,后把朱陈讲。只是你怎么样谢媒?先要与我断过;媒钱几两,媒红几丈,这叫做后君子,先小人,也须明讲。

(丑)奶娘,你若有这样的盛情,我一见面就是两套衣服、一对金簪,谢你!

(净)我想今日这个风筝,不是没缘故的。前日一个落在那边,今日一个落在这边,恰好都有诗在上面,难道天下事有这等巧合的?这一定就是戚公子见了二小姐的诗,只说有心到他,故此又放这一个进来讨回话的。我如今立在门首去等,他若来讨,我只说二小姐为他害了相思,约他来会,不要说出你来。

(丑)怎么不要说我?

(净)一来二小姐的诗名,人人晓得,若说大小姐,他就不信了;二来恐怕事做不成,露出些风声,内外的人,只谈论二小姐,再不谈论你。直待有了瓜葛,然后说出真情,教他央人来说亲,成了百年夫妇,岂不是万全之计!

(丑喜介)有理!这等你快些去等,不要又被二小姐兜了过去。

〖尾声〗就是麻姑也挠不着我心头痒,全仗你一手招来魂荡!(净)我自有海上传来的救急方。

小姐你如今还是花间蕊,只怕顷刻翻为叶底花,

(丑)蜂蝶莫教过墙去,又疑春色在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