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一
各本题跋
雅正之乐微,乃有郑卫之音。郑卫虽变,然琴瑟笙磬犹在也。及变而为燕之筑、秦之缶、胡部之琵琶箜篌,则又郑卫之变矣。风雅颂之后,为骚、为赋、为曲、为引、为行、为谣、为歌,千余年后,乃有倚声制辞,起于唐之季世,则其变愈薄,可胜叹哉。予少时汩于世俗,颇有所为,晚而悔之,然渔歌菱唱,犹不能止。今绝笔已数年,念旧作终不可揜,因书其首以识吾过。淳熙己酉炊熟日,放翁自序。
余家刻放翁全集,已载长短句二卷,尚逸一二调,章次亦错见,因载订入《名家》。杨用修云:“纤丽处似淮海,雄慨处似东坡。”予谓超爽处更似稼轩耳。古虞毛晋记。
毛斧季跋
辛亥七月二十一日钞本校,外有《夜游宫》一、《月照梨花》二、《如梦令》一,共四阕,见《花庵词选》中,宜刻作拾遗。六月十三日晓刻,雨窗读讫。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一百九十八《放翁词提要》
放翁词一卷
宋陆游撰。游有《入蜀记》,已著录。《书录解题》载《放翁词》一卷,毛晋所刊《放翁全集》,内附长短句二卷,此本亦晋所刊,又并为一卷,乃集外别行之本。据卷末有晋跋云“余家刻《放翁全集》,已载长短句二卷,尚逸一二调,章次亦错见,因载订入《名家》”云云,则较集本为精密也。游生平精力尽于为诗,填词乃其余力,故今所传者,仅及诗集百分之一。刘克庄《后村诗话》谓其时掉书袋,要是一病。杨慎《词品》则谓其“纤丽处似淮海,雄快处似东坡”。平心而论,游之本意,盖欲驿骑于二家之间,故奄有其胜而皆不能造其极。要之诗人之言,终为近雅,与词人之冶荡有殊,其短其长,故具在是也。叶绍翁《四朝闻见录》载韩侂胄喜游附己,至出所爱四夫人号满头花者索词,有“飞上锦裀红绉”之句,今集内不载。盖游老而堕节,失身侂胄,为一时清议所讥。游亦自知其误,弃其稿而不存,《南园》、《阅古泉记》不编于《渭南集》中,亦此意也。而终不能禁当代之传述,是亦可谓炯戒者矣。
《四库全书简明目录》卷二十《放翁词提要》
宋陆游撰。填词为游之余事,故所作仅及诗集百分之一。刘克庄《诗话》谓其时掉书袋要是一病,杨慎《词品》则谓其纤丽处似淮海,雄快处似东坡。平心而论,慎评为允矣。
陶湘《影刊宋金元明本词·渭南词》叙录
景宋本《渭南词》二卷
湘案:宋本《渭南居士文集》五十卷,嘉定三年放翁子、承事郎知建康府溧阳县主管劝农事子遹刻,所谓游字缺笔本也。子遹跋称:“先太史未病时,故已编辑,凡命名及次第之旨,皆出遗意,今不敢紊。”又述放翁之言曰“剑南乃诗家事,不可施于文,故别名‘渭南’,如《入蜀记》、《牡丹谱》、乐府词,本当别行,而异时或至散失,宜用庐陵所刊《欧阳公集》例,附于集后”云。四十九至五十为词二卷,半叶十行,行十七字。缪艺风先生从南中摹寄,未详原本所在。
放翁《题花间集》云:“此皆唐末五代时人作。方斯时,天下岌岌,生民救死不暇,士大夫乃流宕如此,可叹也哉。或者出于无聊故耶。”又谓:“唐自大中以后,诗衰而倚声作,使诸人以其所长格力施于所短,则后世孰得而议。笔墨驰骋则一,能此不能彼,未易以理推也。”今读放翁诗集,既滋多口,议其浅薄,颇有复沓之讥,而词则能摆脱故态,斐娓可观,其高淡处出入稼轩、于湖之间,将其所谓“诗格愈卑,而倚声者辄简古可爱”,请事斯语,还诸笠泽翁,当不以评泊矫枉为予督过也。
汲古阁刻《放翁词》一卷,据放翁全集中之二卷长短句入录,别据《花庵词选》补《水龙吟》(摩诃池上)一首,又依调分列,与原集目次微异。双照楼景宋本《渭南词》二卷,共一百三十首,即毛氏所据之底本。兹取此本,复从《耆旧续闻》补二首,《花庵词选》补五首,《花草粹编》补一首,《剑南诗稿》卷之十九补五首,共得一百四十三首。毛斧季校本亦从《花庵词选》补四首,然犹未据《花草粹编》补也。《四朝闻见录》又载放翁“飞上锦裀红皱”之句,不知何调矣。
案宋史浩《峰真隐词曲》卷一有和放翁韵《鹧鸪天》、《生查子》词二首,原词集中未收,是放翁词犹有散逸者,识此待访。
附录二
总评
张侃《拙轩词话》:陆务观自制近体乐府,叙云:“倚声起于唐之季世。”后见周文忠题谭该乐府云:“世谓乐府起于汉魏,盖由惠帝有乐府令,武帝立乐府,采诗夜诵也。”唐元稹则以仲尼《文王操》、伯牙《水仙操》、齐牧犊《雉朝飞》、卫女《思归引》为乐府之始。以予考之,乃赓载歌,薰兮解愠,在虞舜时,此体固已萌芽,岂止三代遗韵而已。二公之言尽矣。然乐府之坏,始于玉台杂体。而《后庭花》等曲流入淫侈,极而变为倚声,则李太白、温飞卿、白乐天所作《清平调》、《菩萨蛮》、《长相思》。我朝之士,晁补之取《渔家傲》、《御街行》、《豆叶黄》作五七字句,东莱吕伯恭编入《文鉴》,为后人矜式。又见学舍老儒云:诗三百五篇可谐律吕,李唐送举人歌《鹿鸣》,则近体可除也。
刘克庄《后村诗话》:放翁、稼轩一扫纤艳,不事斧凿,但时时掉书袋,要是一癖。
刘克庄《后村大全集》卷九十七《翁应星乐府序》:至于酒酣耳热,忧时愤时之作,又如阮籍、唐衢之哭也。近世唯辛、陆二公有此气魄。
刘克庄《后村大全集》卷一八〇《诗话续集》:放翁长短句,其激昂感慨者,稼轩不能过;飘逸高妙者,与陈简斋、朱希真相颉颃;流丽绵密者,欲出晏叔原、贺方回之上。而歌之者绝少。
黄昇《中兴以来绝妙词选》卷二:陆务观,名游,号放翁,山阴人,官至焕章阁待制。刘漫塘云:范至能、陆务观以东南文墨之彦,至能为蜀帅,务观在幕府,主宾唱酬,短章大篇,人争传诵之。
杨慎《词品》卷五:放翁词纤丽处似淮海,雄慨处似东坡。
王又华《古今词论》:徐伯鲁曰:自乐府亡而声律乖,谪仙始作《清平调》、《忆秦娥》、《菩萨鬟》诸词,时因效之。厥后行卫尉少卿赵崇祚辑为《花间集》,凡五百阕,此近代倚声填词之祖也。放翁云:“诗至晚唐五季,气格卑陋,千人一律,而长短句独精巧高丽,后世莫及,此事之不可晓者。”盖伤之也。然诗余谓之填词,则调有定格,字有定数,韵有定声。至于句之长短,虽可损益,然亦不当率意为之。譬诸医家加减古方,不过因其大局而稍更之,一或太过,则失制方之本意矣。
邹祗谟《远志斋词衷》:诗家有王、孟、储、韦一派,词流惟务观、仙伦、次山、少鲁诸家近似,与辛、刘徒作壮语者有别。
邹祗谟《倚声初集序》:南宋诸家,蒋、史、姜、吴,警迈瑰奇,穷姿构彩;而辛、刘、陈、陆诸家,乘间代禅,鲸吞鳌掷,逸怀壮气,超乎有高望远举之思。
贺裳《皱水轩词筌》:长调推秦、柳、周、康为勰律,然康惟《满庭芳》冬景一词,可称禁脔,余多应酬铺叙,非芳旨也。周清真虽未高出,大致匀净,有柳花亸之致,沁人肌骨处,视淮海不徒娣姒而已。弇州谓其能入丽字,不能入雅字,诚确。谓能作景语不能作情语,则不尽然。但生平景胜处为多耳。要此数家,正是王石厨中物,若求王武子琉璃匕内豚味,吾谓必当求之陆放翁、史邦卿、方千里、洪叔玙诸家。
沈雄《古今词话·词评》上卷:山阴陆务观,母梦少游而生,故名其字而字其名。初官临安,有“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传入禁中,称赏知名。韩平原招致之,作《南园》、《阅古》二记。时虽称颂而寓劝勉意,得不及于祸,便倚酒自放,号《放翁词》。
王奕清《历代词话》卷八引刘克庄语:《随如百咏》,丽不至亵,新能化陈,周、柳、辛、陆之能事,庶乎兼之。
田同之《西圃词说》:魏塘曹学士云:“词之为体如美人,而诗则壮士也。如春华,而诗则秋实也。如夭桃繁杏,而诗则劲松贞柏也。”罕譬最为明快。然词中亦有壮士,苏、辛也。亦有秋实,黄、陆也。亦有劲松贞柏,岳鹏举、文文山也。选词者兼收并采,斯为大观。若专尚柔媚,岂劲松贞柏,反不如夭桃繁杏乎。
田同之《西圃词说》:渔洋王司寇云:“自七调五十五曲之外,如王之涣《凉州》,白居易《柳枝》,王维《渭城》,流传尤盛。此外虽以李白、杜甫、李绅、张籍之流,因事创调,篇什繁多,要其音节皆不可歌。诗之为功既穷,而声音之秘,势不能无所寄,于是温、韦生而《花间》作,李、晏出而《草堂》兴,此诗之余,而乐府之变也。语其正,则南唐二主为之祖,至漱玉、淮海而极盛,高、史其嗣响也。语其变,则眉山导其源,至稼轩、放翁而尽变,陈、刘其余波也。有诗人之词,唐、蜀、五代诸人是也。文人之词,晏、欧、秦、李诸君子是也。有词人之词,柳永、周美成、康与之之属是也。有英雄之词,苏、陆、辛、刘是也。至是声音之道,乃臻极致,而词之为功,虽百变而不穷。《花间》、《草堂》尚已。《花庵》博而杂,《尊前》约以疏,《词统》一编,稍撮诸家之胜,然详于隆、万,略于启、祯,故又有《倚声》续《花间》、《草堂》之后。”
田同之《西圃词说》:诗词风气,正自相循。贞观、开元之诗,多尚淡远。大历、元和后,温、李、韦、杜渐入《香奁》,遂启词端。《金荃》、《兰畹》之词,概崇芳艳。南唐、北宋后,辛、陆、姜、刘渐脱《香奁》,仍存诗意。元则曲胜而诗词俱掩,明则诗胜于词,今则诗词俱胜矣。
田同之《西圃词说》:华亭宋尚木征璧曰:“吾于宋词得七人焉,曰永叔秀逸,子瞻放诞,少游清华,子野娟洁,方回鲜清,小山聪俊,易安妍婉。若鲁直之苍老,而或伤于颓。介甫之劖削,而或伤于拗。无咎之规检,而或伤于朴。稼轩之豪爽,而或伤于霸。务观之萧散,而或伤于疏。此皆所谓我辈之词也。……”
李其永《读历朝词杂兴》(《贺九山房诗》卷一《蓬蒿集》)之十七:不惜貂裘换钓篷,一身来往绿波中。渔竿长在桃花树,春色山阴陆放翁。
聂先、曾王孙《名家词钞》卷一吴梅村(伟业)曰:澹心之词,大要本于放翁,而点染藻艳,出脱轻俊,又得诸《金荃》、清真。此由学富而才俊,无所不诣其胜耳。
聂先、曾王孙《名家词钞》卷三:聂晋人(先)曰:海内词家林立,而当行者最少。好婉娈则摹秦、柳,乐雄放则仿辛、陆。
清佚名《浣雪词话》:今人作词有二病。言情之作,徒学涪翁、屯田之俚鄙,少清真、淮海之含蓄蕴藉远矣。感兴之作,徒学改之、竹山之顽诞,去稼轩、放翁之沉雄跌宕远矣。
许昂霄《词综偶评·补录》:南渡后,唯放翁为诗家大宗。词亦扫尽纤淫,超然拔俗。
尤侗《词苑丛谈序》:词之系宋,犹诗之系唐也。唐诗有初、盛、中、晚,宋词亦有之。唐之诗由六朝乐府而变,宋之词由五代长短句而变。约而次之,小山、安陆其词之初乎;淮海、清真其词之盛乎;石帚、梦窗似得其中;碧山、玉田风斯晚矣。唐诗以李、杜为宗,而宋词苏、陆、辛、刘有太白之风,秦、黄、周、柳得少陵之体;此又画疆而理,联骑而驰者也。
谢章铤《赌棋山庄词话续编》卷三述凌廷堪语:填词之道,须取法南宋,然其中亦有两派焉。一派为白石,以清空为主,高、史辅之。前则有梦窗、竹山、西麓、虚斋、蒲江,后则有玉田、圣与、公谨、商隐诸人,扫除野狐,独标正谛,犹禅之南宗也。一派为稼轩,以豪迈为主,继之者龙洲、放翁、后村,犹禅之北宗也。
方东树《昭昧詹言》卷十二:补之词失之繁,气稍缓。放翁多门面客气。乃知大家之不易得。
朱依真《仆少有论词绝句迄今二十年灯下读诸家词有老此数家之意复缀六章于前论无所长人也》(况周颐《粤西词见》)之二:范陆诗名自一时,江南江北鬓成丝。遗声莫讶多骚屑,不任空城晓角吹。
王僧保《论词绝句》(况周颐《选巷丛谈》)之二十:绝无雅韵黄山谷,尚有豪情陆放翁。游戏何关心性事,为君吟咏望江东。
谭莹《乐志堂诗集》卷六《论词绝句一百首》之六六:莲花博士曲新翻,合是诗人总断魂。飞上锦茵红绉语,千秋遗恨记南园。
华长卿《梅庄诗钞》卷五《嗜痂集》下《论词绝句》之二六:剑南词笔辟仙根,修月全无斧凿痕。却怪时时掉书袋,惊他枵腹过雷门。
吴雯《论词绝句》(《莲洋集》):风筝天半玉嵌奇,本是仙人凤管吹。一夜愁心化冰雪,韦家诗句渭南词。
刘熙载《艺概》卷四《词曲概》:陆放翁词,安雅清赡,其尤佳者在苏、秦间。然乏超然之致、天然之韵,是以人得测其所至。
李慈铭《越缦堂读书记》八《文学》四:放翁词格,殊清快迫稼轩。
谭献《复堂词话》:放翁秾纤得中,精粹不少,南宋善学少游者惟陆。
谭献《老学后庵自订词序》(《复堂文续》卷二):南宋词人之耆寿者,前称子野,后则放翁。放翁乐府曲而至,婉而深,跌宕而昭彰。
冯煦《蒿庵论词》:剑南屏除纤艳,独往独来,其逋峭沉郁之概,求之有宋诸家无可方比。《提要》以为诗人之言,终为近雅,与词人之冶荡有殊,是也。至谓游欲驿骑东坡、淮海之间,故奄有其胜,而皆不能造其极,则或非放翁之本意欤。
冯煦《蒿庵论词》:后村词,与放翁、稼轩,犹鼎三足。其生丁南渡,拳拳君国,似放翁。志在有为,不欲以词人自域,似稼轩。
陈廷焯《词坛丛话》:稼轩词,粗粗莽莽,桀傲雄奇,出坡老之上。惟陆游《渭南集》可与抗手,但运典太多,真气稍逊。
陈廷焯《词坛丛话》:稼轩词非不运典,然运典虽多,而其气不掩,非放翁所及。
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卷一:放翁词亦为当时所推重,几欲与稼轩颉颃。然粗而不精,枝而不理,去稼轩甚远。大抵稼轩一体,后人不易学步。无稼轩才力,无稼轩胸襟,又不处稼轩境地,欲于粗莽中见沉郁,其可得乎。
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卷八:东坡一派,无人能继。稼轩同时,则有张、陆、刘、蒋辈,后起则有遗山、迦陵、板桥、心余辈。然愈学稼轩,去稼轩愈远,稼轩自有真耳。不得其本,徒逐其末,以狂呼叫嚣为稼轩,亦诬稼轩甚矣。
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卷八:唐宋名家,流派不同,本原则一。论其派别,大约温飞卿为一体皇甫子奇、南唐二主附之……辛稼轩为一体张、陆、刘、蒋、陈、杜合者附之。
陈廷焯《云韶集》卷六:放翁、稼轩,扫尽绮靡,别树词坛一帜。然二公正自不同:稼翁词悲而壮,如惊雷怒涛,雄视千古;放翁词悲而郁,如秋风夜雨,万籁呼号,其才力真可亚于稼轩。
陈廷焯《云韶集》卷六:人谓放翁颓放,诗词一如其人。不知放翁之境,外患既深,内乱已作,不得不缄口结舌托颓放,其忠君爱国之心,实于子美、子瞻无异也。读先生词,不当观其奔放横逸之处,当观其一片流离颠沛之思,哀而不伤,深得风人之旨,后之处乱世者,其有以法矣。
陈廷焯《云韶集》卷六:(放翁词)寓意高远,笔力高绝,此种地步不惟秦、柳不能道,即求之唐宋诸名家亦不能到。
陈廷焯《云韶集》卷六:放翁词胜于诗,以诗近于粗,词则粗精恰当。
沈曾植《菌阁琐谈》附录(一)《海日楼丛钞》:汪叔耕莘《方壶诗余》自叙云:“唐宋以来词人多矣,其词主于淫,谓不淫非词也。余谓词何必淫,亦顾寓意何如尔。余于词,所喜爱三人焉。盖至东坡而一变,其豪妙之气,隐隐然流出言外,天然绝世,不假振作。二变而为朱希真,多尘外之想,虽杂以微尘,而清气自不可没。三变而为辛稼轩,乃写其胸中事,尤好称渊明。此词之三变也”云云。叔耕词颇质木,其人盖学道有得者。其所称举,则南渡初以至光、宁,士大夫涉笔诗余者。标尚如此,略如诗有江西派。然石湖、放翁,润以文采,要为乐而不淫,以自别为诗人旨格。曾端伯《乐府雅词》,是以此意裁别者。白石老人,此派极则,诗与词几合同而化矣。
沈曾植《菌阁琐谈》附录(二)《手批词话三种》(龙榆生辑):《词筌》:“若求王武子琉璃匕内豚味,吾谓必当求之陆放翁、史邦卿、方千里、洪叔玙诸家。”先生批云:“黄公推挹放翁,是其独嗜。然陆与史,固判然两途。”
沈曾植《海日碎金·刘融斋词概评语》(《同声月刊》第二卷第十一号):放翁、遗山,工力并到,但赋体多而比兴少耳。
陈锐《抱碧斋词话》:宋以后无词,犹之唐以后无诗,词故诗之余也。晏、范、欧、苏、后山、山谷、放翁,皆极一时之盛。
王国维《人间词话》:南宋词人,白石有格而无情,剑南有气而乏韵。其堪与北宋人颉颃者,惟一幼安耳。
王国维《人间词话》:有明一代,乐府道衰。《写情》、《扣舷》,尚有宋元遗响。仁宣以后,兹事几绝。独文愍(夏言)以魁硕之才,起而振之。豪壮典丽,与于湖、剑南为近。
况周颐《历代词人考略》卷三一:放翁词风格隽上,亦有芊绵温丽之作。如《定风波》进贤道上见梅赠王伯寿云:“奇帽垂鞭送客回……”《鹊桥仙》云:“一竿风月……”此以清隽胜者。如《鹧鸪天》薛公肃家席上作云:“南浦舟中两玉人……”《水龙吟》云:“摩诃池上追游客……”此以绵丽胜者。至如《双头莲》呈范致能待制云:“华鬓星星……”此阕殆矜心作意之笔,气体尤近沉著。又如《月上海棠》咏成都城南蜀王旧苑古梅云:“斜阳废苑朱门闭……”《珍珠帘》云:“灯前月下嬉游处……”则尤卓然专家之作,不得谓诗人余事矣。《绝妙好词》录其小令三阕,殊未尽集中之胜。放翁词中,《桃源忆故人》云:“城南载酒行歌路……”草窗所录此类是已。
蒋兆兰《词说》:宋代词家,源出于唐五代,皆以婉约为宗。自东坡以浩瀚之气行之,遂开豪迈一派。南宋辛稼轩,运深沉之思于雄杰之中,遂以苏辛并称。他如龙洲、放翁、后村诸公,皆嗣响稼轩,卓卓可传者也。嗣兹以降,词家显分两派,学苏辛者所在皆是。至清初陈迦陵,纳雄奇万变于令慢之中,而才力雄富,气概卓荦。苏辛派至此可谓竭尽才人能事,后之人无可措手,不容作、亦不必作也。
闻野鹤《怬簃词话》:陆放翁如野僧说法,清而无味。
梁启勋《曼殊室词话》卷三:陆放翁曰:“诗至晚唐五季,气格卑陋,千家一律,而长短句独精巧高丽,后世莫及。此事之不可晓者。”岂有他哉,亦曰遵“穷则变、变则通”之原理以运行而已。放翁生于南宋,所谓“后世”云者,自然是指其生在之当时。可见南宋之词,已入穷境,等于晚唐之诗;即南宋之当代人,亦既自认为不满人意矣,革新之机,宁待金源。纵临安之钟簴不移,而词坛亦将起革命。然以晚唐诗之委靡,变化乃起自宋诗;以南宋词之晦涩,变化乃起自元曲。恐气运之来,亦必有待于易代而后可致也。噫,其机微矣。
【附录】
陆游《渭南文集》卷十四《徐大用乐府序》:古乐府有《东武吟》,鲍明远辈所作,皆名千载。盖其山川气俗,有以感发人意。故骚人墨客,得以驰骋上下,与荆州、邯郸、巴东三峡之类,森然并传,至于今不泯也。吾友徐大用家本东武,呼吸食饮于邞淇之津,盖有以相其轶思者。故自少时,文辞雄于东州,比南归,以政事议论显闻荐绅。顾不肯轻出其文以沽世取富贵,三十年犹屈治中别驾,澹然莫测涯涘,独于悲欢离合、郊亭水驿、鞍马舟楫间,时出乐府辞,赡蔚顿挫,识者贵焉。或取其数百篇,将传于世。大用复不可,曰:必放翁以为可传,则几矣。不然,姑止。予闻而叹曰:温飞卿作《南乡》九阕,高胜不减梦得《竹枝》,讫今无深赏音者。予其敢自谓知君哉。独感东武山川既堕胡尘中,而大用之才久伏不耀,故为之一言。绍熙五年三月庚寅,笠泽陆某务观序。
陆游《渭南文集》卷二十七《跋金奁集》:飞卿《南乡子》八阕,语意工妙,殆可追配刘梦得《竹枝》,信一时杰作也。淳熙己酉立秋,观于国史院直庐。是日风雨,桐叶满庭。放翁书。
陆游《渭南文集》卷二十八《跋后山居士长短句》:唐末诗益卑而乐府词高古工妙,庶几汉魏。陈无己诗妙天下,以其余作辞,宜其工矣。顾乃不然,殆未易晓也。绍熙二年正月二十四日雪中试朱元亨笔,因书。
陆游《渭南文集》卷二十八《跋东坡七夕词后》:昔人作七夕诗,率不免有珠栊绮疏惜别之意,惟东坡此篇,居然是星汉上语,歌之曲终,觉天风海雨逼人。学诗者当以是求之。庆元元年元日,笠泽陆某书。
陆游《渭南文集》卷二十九《跋范元卿舍人书陈公实长短句后》:绍兴庚申、辛酉间,予年十六七,与公实游。时予从兄伯山、仲高、叶晦叔、范元卿,皆同场屋,六人者盖莫逆也。公实谓予小陆兄。后六十余年,五人皆已隔存殁。予年七十九,而公实郎君字伯广者出此轴,恍然如与公实、元卿联杖屦、均茵凭也。为之太息弥日,因识其末。虽然,使死而有知,吾六人者安知不复相从如绍兴间乎?会当相与挈手一笑,尚何叹。嘉泰癸亥十月二十九日,笠泽钓叟陆某书。
陆游《渭南文集》卷三十《跋花间集》:《花间集》皆唐末五代时人作。方斯时,天下岌岌,生民救死不暇,士大夫乃流宕如此,可叹也哉。或者亦出于无聊故邪。笠泽翁书。
又:唐自大中后,诗家日趣浅薄,其间杰出者,亦不复有前辈闳妙深厚之作,久而自厌,然梏于俗尚,不能拔出。会有倚声作词者,本欲酒间易晓,颇摆落故态,适与六朝跌宕意气差近,此集所载是也。故历唐季五代,诗愈卑而倚声者辄简古可爱。盖天宝以后,诗人常恨文不迨,大中以后,诗衰而倚声作,使诸人以其所长格力施于所短,则后世孰得而议。笔墨驰骋则一,能此不能彼,未易以理推也。开禧元年十二月乙卯,务观东篱书。
陈世崇《随隐漫录》卷五:陆放翁宿驿中,见题壁云:“玉阶蟋蟀闹清夜,金井梧桐辞故枝。一枕凄凉眠不得,呼灯起作感秋诗。”放翁询之,驿卒女也,遂纳为妾。方余半载,夫人逐之,妾赋《卜算子》云:“只知眉上愁,不识愁来路。窗外有芭蕉,阵阵黄昏雨。晓起理残妆,整顿教愁去。不合画春山,依旧留愁住。”
周密《齐东野语》卷十一:蜀娃类能文,盖薛涛之遗风也。放翁客自蜀挟一妓归,蓄之别室,率数日一往。偶以病少疏,妓颇疑之。客作词自解,妓即韵答之云:“说盟说誓,说情说意,动便春愁满纸。多应念得脱空经,是那个先生教底。
不茶不饭,不言不语,一味供他憔悴。相思已是不曾闲,又那得工夫咒你。”或谤翁尝挟蜀尼以归,即此妓也。
王士禛《池北偶谈》卷十三:“玉阶蟋蟀闹清夜……”小说载此为蜀中某驿卒女诗,放翁见之,纳以为妾,为夫人所逐。又有《卜算子》(按应作《生查子》)云:“只知眉上愁……”按《剑南集》,此诗乃放翁在蜀时所作,前四句云:“西风繁杵捣征衣,客子关情正此时。万事从初聊复尔,百年强半欲何之。”“玉阶”作“画堂”,“闹”作“怨”。后人稍窜易数字,辄附会,或收入闺秀诗,可笑也。
叶申芗《本事词》卷下:蜀妓类能文,盖薛涛遗风也。陆放翁返自蜀,其客挟一妓偕行,归而置之别馆,率数日一往。偶以病久疏,妓颇疑之。客作词自解,妓即韵答之云:“说盟说誓,说情说意,动便春愁满纸。多应念得脱空经,是那个先生教底。不茶不饭,不言不语,一味供他憔悴。相思已自不曾闲,又那得工夫咒你。”
附录三
宋史陆游传 《宋史》卷三九五
陆游字务观,越州山阴人。年十二能诗文,荫补登仕郎。锁厅荐送第一,秦桧孙埙适居其次,桧怒,至罪主司。明年试礼部,主司复置游前列,桧显黜之,由是为所嫉。桧死,始赴福州宁德簿,以荐者除敕令所删定官。
时杨存中久掌禁旅,游力陈非便,上嘉其言,遂罢存中。中贵人有市北方珍玩以进者,游奏:“陛下以损名斋,自经籍翰墨外,屏而不御。小臣不体圣意,辄私买珍玩,亏损圣德,乞严行禁绝。”应诏言:“非宗室外家,虽实有勋劳,毋得辄加王爵。顷者有以师傅而领殿前都指挥使,复有以太尉而领阁门事,渎乱名器,乞加订正。”迁大理寺司直,兼宗正簿。
孝宗即位,迁枢密院编修官,兼编类圣政所检讨官。史浩、黄祖舜荐游善词章,谙典故,召见,上曰:“游力学有闻,言论剀切。”遂赐进士出身。入对言:“陛下初即位,乃信诏令以示人之时,而官吏将帅一切玩习,宜取其尤沮格者,与众弃之。”和议将成,游又以书白二府曰:“江左自吴以来,未有舍建康他都者。驻跸临安,出于权宜,形势不固,馈饷不便,海道逼近,凛然意外之忧。一和之后,盟誓已立,动有拘碍。今当与之约,建康、临安,皆系驻跸之地,北使朝聘,或就建康,或就临安。如此,则我得以暇时建都立国,彼不我疑。”
时龙大渊、曾觌用事,游为枢臣张焘言:“觌、大渊招权植党,荧惑圣听,公及今不言,异日将不可去。”焘遽以闻。上诘语所自来,焘以游对。上怒,出通判建康府,寻易隆兴府。言者论游交结台谏,鼓唱是非,力说张浚用兵,免归。
久之,通判夔州。王炎宣抚川陕,辟为干办公事。游为炎陈进取之策,以为经略中原,必自长安始;取长安,必自陇右始。当积粟练兵,有衅则攻,无则守。吴璘子挺代掌兵,颇骄恣,倾财结士,屡以过误杀人,炎莫谁何。游请以玠子拱代挺。炎曰:“拱怯而寡谋,遇敌必败。”游曰:“使挺遇敌,安保其不败?就令有功,愈不可驾驭。”及挺子曦僭叛,游言始验。范成大帅蜀,游为参议官,以文字交,不拘礼法。人讥其颓放,因自号放翁。
后累迁江西常平提举。江西水灾,奏拨义仓赈济,檄诸郡发粟以予民。召还,给事中赵汝愚驳之,遂与祠。起知严州,过阙陛辞,上谕曰:“严陵山水胜处,职事之暇,可以赋咏自适。”再召入见,上曰:“卿笔力回斡甚善,非他人可及。”除军器少监。绍熙元年,迁礼部郎中,兼实录院检讨官。嘉泰二年,以孝宗、光宗两朝实录及三朝史未就,诏游权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免奉朝请。寻兼秘书监。三年,书成,遂升宝章阁待制,致仕。
游才气超逸,尤长于诗。晚年再出,为韩侂胄撰《南园》、《阅古泉记》,见讥清议。朱熹尝言其能太高,迹太近,恐为有力者所牵挽,不得全其晚节。盖有先见之明焉。嘉定二年卒,年八十五。
附录四
陆游年谱简编
宋徽宗宣和七年乙巳(一一二五)一岁
十月十七日,生于淮上。
父宰,时由淮南路转运副使改任京西路转运副使,自寿春奉诏朝京师,舣船淮岸,生务观。即赴新任,寓家荥阳。
钦宗靖康元年丙午(一一二六)二岁
父宰坐御史徐秉哲论罢,南迁寿春,或此年事。
高宗建炎元年丁未(一一二七)三岁
随家渡河沿汴,涉淮绝江,间关兵间,归山阴旧庐。
建炎二年戊申(一一二八)四岁
建炎三年己酉(一一二九)五岁
建炎四年庚戌(一一三〇)六岁
父宰谋避兵远游,携家适东阳,依陈彦声居,三年乃归。
绍兴元年辛亥(一一三一)七岁
绍兴二年壬子(一一三二)八岁
绍兴三年癸丑(一一三三)九岁
自东阳返里。
绍兴四年甲寅(一一三四)十岁
绍兴五年乙卯(一一三五)十一岁
绍兴六年丙辰(一一三六)十二岁
能诗文,荫补登仕郎。
绍兴七年丁巳(一一三七)十三岁
绍兴八年戊午(一一三八)十四岁
绍兴九年己未(一一三九)十五岁
绍兴十年庚申(一一四〇)十六岁
至临安应试。
绍兴十一年辛酉(一一四一)十七岁
绍兴十二年壬戌(一一四二)十八岁
学作诗,从曾几游。
绍兴十三年癸亥(一一四三)十九岁
以试南省至临安。
绍兴十四年甲子(一一四四)二十岁
上元在临安,从舅光州通守唐仲俊招观灯。与唐氏结婚,盖在此时。
绍兴十五年乙丑(一一四五)二十一岁
绍兴十六年丙寅(一一四六)二十二岁
与唐氏仳离,继娶王氏,当在此年前后。
绍兴十七年丁卯(一一四七)二十三岁
父宰卒,年六十岁。
绍兴十八年戊辰(一一四八)二十四岁
长子子虡生。
绍兴十九年己巳(一一四九)二十五岁
绍兴二十年庚午(一一五〇)二十六岁
仲子子龙生。
绍兴二十一年辛未(一一五一)二十七岁
三子子修生。
绍兴二十二年壬申(一一五二)二十八岁
绍兴二十三年癸酉(一一五三)二十九岁
赴锁厅试。陈之茂为两浙转运司考试官,时秦桧孙埙以右文殿修撰来就试,直欲首送,之茂得务观文卷,擢置第一,秦氏大怒。
绍兴二十四年甲戌(一一五四)三十岁
试礼部,主试复置务观前列,为秦桧黜落。
绍兴二十五年乙亥(一一五五)三十一岁
务观初娶唐氏,于其母夫人为姑侄,伉俪相得而弗获其姑,遂至离异。唐后改适同郡赵士程。一日,相遇于禹迹寺南之沈氏小园,怅然久之,赋词题于园壁。(宋周密《齐东野语》卷一以为所题即《钗头凤》词,“实绍兴乙亥岁”;宋陈鹄《耆旧续闻》卷十,则云曾亲见于沈园壁间,乃“辛未三月题”。辛未为绍兴二十一年,前此四年。详见本词笺。)
绍兴二十六年丙子(一一五六)三十二岁
四子子坦生。
绍兴二十七年丁丑(一一五七)三十三岁
绍兴二十八年戊寅(一一五八)三十四岁
秦桧死,始除右迪功郎福州宁德县主簿。时处州朱孝闻景参为尉,二人情好甚笃。
绍兴二十九年己卯(一一五九)三十五岁
调官为福州决曹。
秋晚,与朱景参会于福州北岭岭下僧舍,赠以《青玉案》(西风挟雨声翻浪)词。
绍兴三十年庚辰(一一六〇)三十六岁
正月,别福州北归。
五月,以荐者除敕令所删定官。
绍兴三十一年辛巳(一一六一)三十七岁
七月癸未,迁大理司直,兼宗正簿。
冬以敕令所罢,返里一行。复入都,官于玉牒所。
绍兴三十二年壬午(一一六二)三十八岁
六月,孝宗即位。
九月十一日,诏敕令所可改为编类圣政所。务观首预其选,除枢密院编修官,兼编类圣政所检讨官。与范成大、周必大等同官。
史浩、黄祖舜荐务观善词章,谙典故。召见,赐进士出身。
孝宗隆兴元年癸未(一一六三)三十九岁
五月癸巳,除左通直郎通判镇江府。
自都还里中。
隆兴二年甲申(一一六四)四十岁
二月己巳,到镇江通判任。
秋日,知镇江府事方滋邀客游多景楼,赋《水调歌头》(江左占形胜)词,张孝祥书而刻之崖石。
闰十一月壬申,韩元吉以新番阳守来镇江省亲。二人别已逾年,相与道故,甚乐。
乾道元年乙酉(一一六五)四十一岁
正月辛亥,元吉以考功郎征。赋《赤壁词》(禁门钟晓)词简之,招与同游金山。又赋《浣沙溪》(懒向沙头醉玉瓶)词和元吉韵,乃元吉行前之作。
七月,改任通判隆兴军事。将离,赋《满江红》(危堞朱栏)词。同官祖饯于丹阳浮玉亭,赋《浪淘沙》(绿树暗长亭)词。
冬日,于进贤道上见梅,赋《定风波》(欹帽垂鞭送客回)词,赠王伯寿。
乾道二年丙戌(一一六六)四十二岁
正月,第五子子约生。
以言官弹劾谓其“交结台谏,鼓唱是非,力说张浚用兵”。免归。离南昌日,赋《恋绣衾》(雨断西山晚照明)词赠别。
始卜筑镜湖之三山,赋《鹧鸪天》(家住苍烟落照间、插脚红尘已是颠、懒向青门学种瓜)词三首。
时方滋为两浙转运副使,携妓过访,为赋《采桑子》(三山山下闲居士)词。
自书《大圣乐》(电转雷惊)词。
乾道三年丁亥(一一六七)四十三岁
乾道四年戊子(一一六八)四十四岁
乾道五年己丑(一一六九)四十五岁
十二月六日得报,以左奉议郎差通判夔州军州事。方久病,未堪远役,谋以明年夏初离乡里。
乾道六年庚寅(一一七〇)四十六岁
闰五月十八日,离山阴赴夔州通判任。
十月二十七日,至夔州。成《入蜀记》六卷。
时济南王伯庠知州事。冬日,赋《满江红》(疏蕊幽香)词,催伯庠寻梅之集。立春日,赋《感皇恩》(春色到人间)词,贺伯庠生日。
乾道七年辛卯(一一七一)四十七岁
八月,知州事王伯庠移牧永嘉,赋《蓦山溪》(元戎十乘)词送行。
立春日,赋《木兰花》(三年流落巴山道)词。
乾道八年壬辰(一一七二)四十八岁
枢密使王炎宣抚四川,驻汉中,辟幕府,以左承议郎权四川宣抚使司干办公事兼检法官。正月,自夔州启行赴南郑。
途经果州,临离,赋《临江仙》(鸠雨催成新绿)词。
宿葭萌驿,赋《鹧鸪天》(看尽巴山看蜀山)词。
寒食前抵益昌,去时赋《蝶恋花》(陌上箫声寒食近)词。
三月,抵南郑。春末,赋《望梅》(寿非金石)词。
夏,赋《浣沙溪》(浴罢华清第二汤)词,乃席上赠妓之作。
九月,宣抚使王炎召赴都堂治事,幕僚皆散去,改除成都府安抚司参议官。十一月二日,自汉中适成都。
途中再宿葭萌驿,赋《清商怨》(江头日暮痛饮)词。
左绵道中,赋《齐天乐》(角残钟晚关山路)词。
岁暮,始达成都。
乾道九年癸巳(一一七三)四十九岁
初至成都,赋《汉宫春》(羽箭雕弓)词。
正月,王炎罢枢密使,以观文殿学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赋《夜游宫》(独夜寒侵翠被)词寄慨。
与蜀中名士谭季壬缔交。
是春权通判蜀州事。未几,自蜀州暂还成都。
知成都府叶衡改知建康府,赋《鹧鸪天》(家住东吴近帝乡)词送行。
夏季,摄知嘉州事。路经眉山,识隐士师浑甫。
赋《乌夜啼》(檐角楠阴转日)词,题嘉州东堂。
赋《蝶恋花》(水漾萍根风卷絮)词怀眉山旧游。
淳熙元年甲午(一一七四)五十岁
春,离嘉州,还蜀州任。
州署西偏有西湖,以为栖迟游憩之所,赋《苏武慢》(澹霭空蒙)词。
冬,摄知荣州事。取道青城,游丈人观,夜登玉华楼,赋《木兰花慢》(阅邯郸梦境)词。
第六子子布生。
游龙洞,赋《蓦山溪》(穷山孤垒)词。
赋《好事近》(羁雁未成归)词寄张真甫成都。
除夕,得制置司檄,除朝奉郎成都府路安抚司参议官,兼四川制置使司参议官。
淳熙二年乙未(一一七五)五十一岁
正月七日,游龙洞,赋《齐天乐》(客中随处闲消闷)词。
小宴城北双溪上之横溪阁,赋《沁园春》(粉破梅梢)词。
赋《水龙吟》(尊前花底寻春处)词怀妓。荣州郡治之西,因子城作楼观,曰高斋,下临山村。留荣七十日,被命参成都戎幕。临行,赋《桃源忆故人》(斜阳寂历柴门闭)词。
正月十日,别荣州,于应灵道中回顾高斋,又赋《桃源忆故人》(栏干几曲高斋路)词。
得从兄升之讣。在此前曾赋《渔家傲》(东望山阴何处是)词寄升之。
六月,敷文阁直学士范成大来知成都府权四川制置使,延任幕僚。宾主唱酬,人争传诵。
秋,赋《南歌子》(异县相逢晚)词,送周机宜之益昌。
淳熙三年丙申(一一七六)五十二岁
夏初,免官。
六月,得领祠禄,主管台州桐柏山崇道观。
人讥其颓放,因自号放翁。
青城山人来成都,淳熙元年冬识于山中丈人观者。赋《乌夜啼》(我校丹台玉字)词赠之。
淳熙四年丁酉(一一七七)五十三岁
六月,范成大还朝,送至眉州。
得都下八月书报,差知叙州军州事。
淳熙五年戊戌(一一七八)五十四岁
师浑甫卒,前此曾赋《夜游宫》(雪晓清笳乱起)记梦词寄之。
广都宇文绍奕去邛州任来成都,和其《好事近》词,作(客路苦思归)一首。
正月,孝宗念务观在外日久,趣召东归。
按务观自乾道六年入蜀,至淳熙五年东归,在蜀首尾共历九载。其蜀中词作年可考者举如上,作年莫考者分类写目于后,以俟再考:
代人作,有《朝中措》(怕歌愁舞懒逢迎)词,代谭季壬赠妓。游宴之作,有《汉宫春》(浪迹人间);《柳梢青》(锦里繁华)词,张园赏海棠作,园为故蜀燕王宫,海棠之盛,为成都第一;《月上海棠》(斜阳废苑朱门闭)词,成都城南蜀王旧苑赏梅作;《水龙吟》(摩诃池上追游路)词,春日游摩诃池作。怀归之作,有《感皇恩》(小阁倚秋空)词。
赠妓之作,有《鹧鸪天》(南浦舟中两玉人)词,薛公肃家席上作。又有《桃源忆故人》(城南载酒行歌路)词。
咏物之作,有《鹊桥仙》(茅檐人静),夜闻杜鹃词。
别成都,再游眉州,至泸州,自涪州、忠州、万州放船出峡。
在忠州,州守王某招宴,席上赋《玉蝴蝶》(倦客平生行处)词。
江行途中,赋《南乡子》(归梦寄吴樯)词,又赋《好事近》(湓口放船归)词。
将抵行在,赋《蝶恋花》(桐叶晨飘蛩夜语)词。
秋抵行在,召对,除提举福建常平茶盐公事。赴任前,返里一行,赋《好事近》(岁晚喜东归、华表又千年)、《沁园春》(孤鹤归飞)、《绣停针》(叹半纪)、《风入松》(十年裘马锦江滨)诸词。
冬,赴建安任。
幼子子遹生。
淳熙六年己亥(一一七九)五十五岁
秋季,离建安任。
途中奏乞奉祠,留衢州皇华馆待命。
改除朝请郎提举江南西路常平茶盐公事。
十二月,到抚州任。
淳熙七年庚子(一一八〇)五十六岁
十一月,被命诣行在所。由弋阳取道衢州,至严州寿昌县界,得旨,许免入奏,仍除外官。陆行至桐庐,始泛江东归。旋为给事中赵汝愚所劾,遂奉祠。
淳熙八年辛丑(一一八一)五十七岁
淳熙九年壬寅(一一八二)五十八岁
除朝奉大夫,主管成都府玉局观。
淳熙十年癸卯(一一八三)五十九岁
淳熙十一年甲辰(一一八四)六十岁
淳熙十二年乙巳(一一八五)六十一岁
西兴赠别,赋《柳梢青》(十载江湖)词。
淳熙十三年丙午(一一八六)六十二岁
春,除朝请大夫,权知严州军州事。
按淳熙七年冬,奉祠家居,至本年春起知严州,其间留居山阴历五年余。其在山阴赋词多无作年可考,兹写目于后,以俟再考:
《好事近》(挥袖上西峰、小倦带余酲、风露九霄寒、挥袖别人间、觅个有缘人、秋晓上莲峰、平旦出秦关、混迹寄人间)。
《乌夜啼》(世事从来惯见、素意幽栖物外、园馆青林翠樾、从宦元知漫浪、纨扇婵娟素月)。
《洞庭春色》(壮岁文章)。
《桃源忆故人》(一弹指顷浮生过)。
《豆叶黄》(春风楼上柳腰肢、一春常是雨和风)。
《菩萨蛮》(江天淡碧云如扫、小院蚕眠春欲老)。《诉衷情》(当年万里觅封侯、青衫初入九重城)。
《生查子》(还山荷主恩、梁空燕委巢)。
《破阵子》(仕至千钟良易、看破空花尘世)。
《点绛唇》(采药归来)。
《一落索》(满路游丝飞絮、识破浮生虚妄)。
《杏花天》(老来驹隙骎骎度)。
《太平时》(竹里房栊一径深)。
《恋绣衾》(不惜貂裘换钓篷、无方能驻脸上红)。
《蝶恋花》(禹庙兰亭今古路)。
七月三日,到严州任。
淳熙十四年丁未(一一八七)六十三岁
刻成《剑南诗稿》二十卷,凡二千五百余首。知建德县事眉山苏林编次,括苍郑师尹为之序。
冬夜,灯下读张志和《渔歌》,因怀山阴故隐,追拟《渔夫》五首(石帆山下雨空蒙、晴山滴翠水挪蓝、镜湖俯仰两青天、湘湖烟雨长莼丝、长安拜免几公卿)。
《鹊桥仙》(华灯纵博、一竿风月)二词,皆严州任上作,姑列于此。
淳熙十五年戊申(一一八八)六十四岁
严州任满,七月十日抵家。
八月下浣,自书《长相思》(云千重、桥如虹、面苍然、暮山青、悟浮生)五首。
冬,除军器少监,入都。
淳熙十六年己酉(一一八九)六十五岁
二月,光宗即位。
除朝议大夫、礼部郎中。
《鹧鸪天》(杖屦寻春苦未迟)词似作于是年春。
炊熟日,作《长短句序》,谓:“少时汩于世俗,颇有所为。晚而悔之,然渔歌菱唱,犹不能止。”并有“今绝笔已数年”之语。
七月,兼实录院检讨官。
赋《南乡子》(早岁入皇州)词。
十一月二十八日,为谏议大夫何澹所劾,诏罢官,返故里。
光宗绍熙元年庚戌(一一九〇)六十六岁
除中奉大夫,提举建宁府武夷山冲祐观。
绍熙二年辛亥(一一九一)六十七岁
绍熙三年壬子(一一九二)六十八岁
游禹迹寺南沈氏园。四十年前尝题小阕壁间,今园已易主,见旧词石刻于壁。怅然赋诗。
绍熙四年癸丑(一一九三)六十九岁
绍熙五年甲寅(一一九四)七十岁
《谢池春》(壮岁从戎、贺监湖边、七十衰翁)词三首,作于是年前后。
宁宗庆元元年乙卯(一一九五)七十一岁
名读书室曰老学庵。
庆元二年丙辰(一一九六)七十二岁
庆元三年丁巳(一一九七)七十三岁
庆元四年戊午(一一九八)七十四岁
庆元五年己未(一一九九)七十五岁
五月,上章请老致仕。七月,拜致仕敕。
庆元六年庚申(一二〇〇)七十六岁
嘉泰元年辛酉(一二〇一)七十七岁
嘉泰二年壬戌(一二〇二)七十八岁
五月,朝廷以孝宗、光宗两朝实录及三朝史未就,宣召以元官提举佑神观兼实录院同修撰兼同修国史,免奉朝请。六月十四日入都。十二月,除秘书监。以韩侂胄方欲伐金,起用抗金诸名流也。
嘉泰三年癸亥(一二〇三)七十九岁
正月,除宝谟阁待制。
四月,为韩侂胄作《阅古泉记》。
韩侂胄招游宴,出所爱四夫人,擘阮琴起舞,因索词。为赋词有“飞上锦裀红绉”之语。
以《孝宗实录》、《光宗实录》成,上疏请守本官致仕,不允;再上札子,始得敕,除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五月十四日,离行在归。
嘉泰四年甲子(一二〇四)八十岁
开禧元年乙丑(一二〇五)八十一岁
开禧二年丙寅(一二〇六)八十二岁
开禧三年丁卯(一二〇七)八十三岁
晋封渭南伯。
嘉定元年戊辰(一二〇八)八十四岁
嘉定二年己巳(一二〇九)八十五岁
春季被劾,落宝谟阁待制。
十二月二十九日逝世。临终,赋《示儿》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