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宛(小雅)

宛彼鸣鸠,翰飞戾天。我心忧伤,念昔先人。明发不寐,有怀二人。

人之齐圣,饮酒温克。彼昏不知,壹醉日富。各敬尔仪,天命不又。

中原有菽,庶民采之。螟蛉有子,蜾蠃负之。教诲尔子,式穀似之。

题彼脊令,载飞载鸣。我日斯迈,而月斯征。夙兴夜寐,无忝尔所生。

交交桑扈,率场啄粟。哀我填寡,宜岸宜狱。握粟出卜,自何能穀?

温温恭人,如集于木。惴惴小心,如临于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释音:宛,音婉。螟,音冥。蛉,音令。负,音孚。惴,音赘。

【诗义关键】

单独看这首诗,绝对无法了解;然与我们所了解的尹吉甫生平事迹来对照,诗义就显出了。第一,“我日斯迈,而月斯征”,意思就是我天天出行,月月出征。这不就是尹吉甫的平生吗?第二,“夙兴夜寐,无忝尔所生。”生、姓,古通。定公四年《春秋》“蔡公孙姓帅师灭沈”,《释文》说:“生,本作姓。”这两句诗的意思就是:我早起晚睡地劳碌,没有辱没了你的姓。这不是指蹶父吗?蹶父姓姞,尹吉甫也姓姞,后来改为吉,他们是同宗。第三,“教诲尔子,式穀似之”,这不就是《抑》篇里所表现的尹吉甫教训伯氏吗?由此可知蹶父与伯氏是父子关系,所以此诗说:“我心忧伤,念昔先人。明发不寐,有怀二人。”发,是旦,明发不寐,就是达旦不寐,与《载驱》篇“齐子发夕”的“发”字同义。怀,归。有怀二人,就是归咎到他们两个人,即指蹶父与伯氏。尹吉甫与他们是同宗,故言“念昔先人”。先人是指尹吉甫与蹶父的共同祖宗。第四,“彼昏不知,壹醉日富”,不就是《抑》篇“荒湛于酒,女虽湛乐从”所指摘的伯氏吗?《我行其野》篇“成不以富”,《正月》篇“哿矣富人”,《瞻卬》篇“何神不富”,《召旻》篇“维昔之富不如时”的“富”,不都是指伯氏吗?“彼昏不知”,也不就是《抑》篇“其维愚人,覆谓我僭”的“愚人”吗?第五,“温温恭人”,不也就是《抑》篇“温温恭人”的尹吉甫自己吗?第六,“惴惴小心,如临于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也不就是《小旻》篇“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吗?诸如此类的相同,认为此诗是痛恨蹶父与伯氏的作品,尤其在指摘蹶父,不会有错吧?到此,这首诗里用的“尔”字也有着落了,就是指蹶父。

【字句解释】

一章。宛,小。鸠,布谷,即《鸤鸠》篇的鸤鸠。整章的意思就是:那小小会叫的布谷,振翅飞到天上。我心里在忧愁而伤感,想念我们以前的祖宗,达旦不能成寐,是在归咎那两个人。

二章。齐圣,犹言明圣(马瑞辰说)。温克,克温之倒文,就是能够温和。饮酒温克,也就是《宾之初筵》篇“饮酒孔嘉,维其令仪”的意思。昏,昏聩不智。又,佑。整章的意思就是:明哲的人,饮了酒还能温和。那个昏聩不智之人,一意在醉酒而天天在富。要小心谨慎你的威仪,老天爷是不会保佑的。

三章。中原,原中。菽,大豆。螟蛉,桑虫。蜾蠃,土蜂。负,读为孚,孚育的意思。尔,指蹶父。穀,善。教诲尔子,式穀似之,就是教诲你的儿子叫他好,也就像这样。我们从《抑》《板》《民劳》各篇可以知道尹吉甫是怎样在教导伯氏学好。整章的意思就是:平原里有大豆,老百姓在采它。桑虫生下的子,土蜂来孚育它。我教导你的儿子叫他好,也就像这样。

四章。《诗经》中凡言“鴥彼晨风”“弁彼鸒斯”“翩彼飞鸮”,第一个字都是形容鸟,那么,此诗“题彼脊令”的“题”也该是形容鸟,故《群经平议》以“题”为“徥”之假借。《方言》:“秦晋之间,凡细而有容谓之嫢,或曰徥。”脊令,亦作䳭鸰或鹡鸰,鸟类,体长五寸余,头黑,前额纯白背黑色,腹下白,翼尾均长,飞行则为波状,静止时常低昂其尾。整章的意思就是:小巧玲珑的脊鸰,一方面在飞,一方面在叫。我是日日出行,月月出征。早起晚睡,没有辱没了你的姓。

五章。交交、咬咬,古通,鸟声。桑扈,又名窃脂。填,通瘨;瘨,病。寡,贫(马瑞辰说)。二“宜”字皆为“且”字形近之讹。岸,《韩诗》及《说文》等书皆引作“犴”;犴,乡狱。整章的意思就是:咬咬在叫的桑扈,循着场地在啄粟粒。可怜我这既病且贫的人,就要坐监,就要坐牢。拿着粟出去占卜,怎么会有好的吉兆呢?

六章。温温,温良。恭人,恭谨之人。惴惴,恐惧貌。整章的意思就是:温良恭谨之人,就像站在树上。小心恐惧就像站在山谷的边上。恐惧谨慎就像走在薄冰上。

【诗义辨正】

《毛序》:“《小宛》,大夫刺宣王也。”《郑笺》说:“亦当为刺厉王。”《正义》说:“毛以作《小宛》诗者,大夫刺幽王也。”到底是刺谁?实际上,与三王都无关系。《集传》说:“此大夫遭时之乱,而兄弟相戒以免祸之诗。”他看出了此诗的兄弟关系,而实际情形还是不知道。姚际恒说:“严氏谓:‘刺不能自强而昏于酒,下不能抚其子,上不能绍其先。’是也。”他们都是从表面上猜。

柏舟(邶风)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释音:微,音非。匪,音彼。

【诗义关键】

知道了蹶父是尹吉甫的本家哥哥,这首诗也就容易解释了。“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愬,逢彼之怒”,就是虽说也有兄弟,然而不可依靠,急忙地去告诉他实际情形,遭到了他的恼怒。为什么恼怒呢?“忧心悄悄,愠于群小”,不就是指伯氏等人吗?“日居月诸,胡迭而微”,不正是《十月之交》篇讲的“彼月而微,此日而微”吗?此诗与《十月之交》篇为同时之作,毫无问题。这首诗就是尹吉甫为伯氏的败阵而向蹶父解释时,遭到蹶父的愤怒而写。

【字句解释】

一章。泛,漂流的意思。耿耿,不安。如,而。隐忧,殷忧。敖,出游。整章的意思就是:水在漂流着柏舟,水也自己在流动。不能安然地睡觉,因为有重大的忧愁。我出来遨游,并不是因为没有酒。

二章。鉴,镜。茹,度。整章的意思就是:我的心不是一面镜子,无法照出他人的心。我也有兄弟,然而不可以依靠。急忙地去告诉他实情,遭到了他的恼怒。

三章。棣棣,娴习貌。不可选,没有选择的余地。整章的意思就是:我的心不像一块石头,可以随便转动。我的心不像一张席子,可以随便卷起。我对威仪的娴习,一点也没有差错。

四章。悄悄,忧貌。愠,怒。忧心悄悄,愠于群小,就是我对国家的忧心,取怒了这一群小人。《雨无正》篇说“三事大夫,莫肯夙夜;邦君诸侯,莫肯朝夕。庶曰式臧,覆出为恶”,《小旻》篇说“谋夫孔多,是用不集。发言盈庭,谁敢执其咎?如匪行迈谋,是用不得于道”,都是为忧国忧民而指摘这批官吏,这批官吏自然也都仇恨他。闵,垢病。寤,读为互。辟,同捭,两手拍击。摽,读为嘌;有嘌,嘌嘌作响。寤辟有摽,就是两手拍着心口嘌嘌作响,恨极的一种表示。(参闻一多诗经通义》说)整章的意思就是:对国对民的忧愁,取怒了这一群小人。遭到的垢病既多,受到的侮辱自然也就不少。静静地想一想,两只手把心口拍得嘌嘌作响。

五章。浣衣,洗衣。匪,彼。奋飞,高飞远走。整章的意思就是:日头呀!月亮呀!怎么更迭着被蚀呢?心里边的忧愁,就像洗衣服那样在揉搓。静静地想一想,恨不得远走高飞!

【诗义辨正】

《毛序》:“《柏舟》,言仁而不遇也。卫顷公之时,仁人不遇,小人在侧。”这首诗在《邶风》,就扯到卫顷公身上。卫顷公的时候有日食月食的交互出现吗?《集传》说:“妇人不得于其夫,故以柏舟自比。”姚际恒说:“《小序》谓‘仁而不遇’,近是。《大序》以卫顷公实之,未可信。既知为卫顷公,亦当知‘仁人’为何人矣,奚为知君而不知臣乎?大抵此诗是贤者受谮于小人之作,故孟子因‘不理于口’,引此以孔子当之。刘向列女传》谓卫宣姜作。邹肇敏曰:‘宣姜之不淑甚矣,向岂目淫为贞乎?’或因是疑有两宣姜;若然,何不闻有两宣公乎?原向作《传》之意,特因燕尾垂涎,辑闺范以示讽喻,取其通俗易晓,故其书庞而无择,泛而未检,何得取以释诗?马贵与曰:‘刘向上封事,论恭、显倾陷正人,引是诗“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而继之曰“小人成群,亦足愠也”。此正合《序》意。夫一刘向也,《列女传》之说可信,封事之说独不可信乎?’愚按,此说是。然即以其浅近者言,篇中无一语涉夫妇事,亦无一语像妇人语。若夫饮酒、敖游、威仪棣棣,尤皆男子语。且如是,孟子引妇人诗以言孔子,亦大不伦。观其以太王诗言文王,其相伦近可证也。《集传》既从《列女传》之说,以为妇人作,又以为庄姜作;及其注《孟子》,仍谓卫之仁人作,其周章无定,亦可想见矣。”

扬之水(郑风)

扬之水,不流束楚。终鲜兄弟,维予与女。无信人之言,人实迋女。

扬之水,不流束薪。终鲜兄弟,维予二人。无信人之言,人实不信。

释音:女,音汝。迋,音诳。

【诗义关键】

《邶风·柏舟》篇说“亦有兄弟,不可以据”,此诗说“终鲜兄弟,维予与女。无信人之言,人实迋女”。《柏舟》篇是写诗人被谗而兄弟不相信他,这首诗也是如此。当幽王五年的时候,尹吉甫已是七十六岁的人,蹶父是他本家哥哥,岁数要大一点,他俩是快八十岁的老兄弟,所以诗言:“终鲜兄弟,维予与女。”这首诗自然也是尹吉甫乞求蹶父谅解他的作品。

【字句解释】

一章。迋,同诳,欺骗。整章的意思就是:激扬起来的水,冲不走捆着的楚薪。始终缺乏兄弟,也只有我与你。不要相信人家的话,人家实在在欺骗你!

二章。整章的意思就是:激扬起来的水,冲不走捆着的柴薪。始终缺少兄弟,只有我们两个人。不要相信人家的话,人家的话实在不可信!

【诗篇联系】

《诗经》中有三篇《扬之水》。一在《王风》,是尹吉甫戍申、戍甫、戍许时所写。一在《唐风》,是尹吉甫西征狁时所写。一在《郑风》,就是这一篇。《诗经》中的“兴”都是睹物起兴,都具有考知地理、时间的价值,这是它的特有风格。前两篇是尹吉甫所写;从风格上来看,这一首也应该是他写的。现在尹吉甫被诬告,而诬告他的是蹶父的儿子,也就是他的侄儿,他自然要向蹶父说明真相,想不到蹶父舐犊情深,相信了伯氏的话,要置尹吉甫于狱中,所以尹吉甫乞求他谅解。

【诗义辨正】

《毛序》:“《扬之水》,闵无臣也。君子闵忽之无忠臣良士,终以死亡,而作是诗也。”姚际恒批驳说:“曹氏曰:‘《左传》庄十四年,忽与子仪、子亹皆已死,而原繁谓厉公曰“庄公之子犹有八人”,不得为鲜。’然则非闵忽诗明矣。”《集传》说:“淫者相谓:言扬之水则不流束楚矣,终鲜兄弟则维予与女矣,岂可以他人离间之言而疑之哉?彼人之言,特诳女耳。”此诗实在没有一点淫的气氛。

行露(召南)

厌浥行露,岂不夙夜?谓行多露。

谁谓雀无角,何以穿我屋?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狱?虽速我狱,室家不足。

谁谓鼠无牙,何以穿我墉?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讼?虽速我讼,亦不女从。

释音:女,音汝。

【诗义关键】

《小宛》篇说“哀我填寡,宜岸宜狱”,此诗说“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狱?虽速我狱,室家不足”。此中有否关系呢?先看这两首诗的季节是否相同。《小宛》篇说“交交桑扈,率场啄粟”,《桑扈》篇也说“交交桑扈”,我们曾经证明《桑扈》篇是宣王六年四月所写,四月是露水最多的时候。此诗也说“厌浥行露,岂不夙夜?谓行多露”,也是露水多的时候。由此可知《小宛》与此诗为同一个月份的作品。然同一个月份与此诗的意义有什么关系呢?再把《小宛》《邶风·柏舟》《郑风·扬之水》以及下边就要讲的《鹑之奔奔》连贯起来,就发现此中关系了。尹吉甫于四月间去见蹶父,意思是想对他讲明此次败退的真正原因,想不到他舐犊情深,听信了伯氏的诬蔑,要将罪过加在尹吉甫身上,尹吉甫当然不承认,他便威吓说:如果不承认就把他置在牢里。所以尹吉甫回答说:“虽速我狱,室家不足”,“虽速我讼,亦不女从”。结果,他真把尹吉甫置于牢里,所以《鹑之奔奔》篇说:“人之无良,我以为兄”,“人之无良,我以为君”。蹶父既是尹吉甫的本家哥哥,又是南燕的国君,从事理上推测,不是极自然的演变吗?

【字句解释】

一章。厌浥,湿貌。行露,道上的露。夙夜,夙兴夜寐之简称。谓,为“归”之假借。整章的意思就是:道路上很多的露水,怎么能不早起晚睡呢?归来的路上露水很多。

二章。角,喙(《群经平议》说)。速,招致的意思。整章的意思就是:谁说麻雀没有喙,怎么会在我的房上打洞呢?谁说你没有家室,怎么置我于狱中呢?虽置我于狱中,也不过没有室家而已。

三章。墉,墙。讼,即今之打官司。整章的意思就是:谁说老鼠没有牙,怎么可以在我的墙上打洞呢?谁说你没有室家,怎么置我于官司呢?虽说置我于官司,我也不听从你的。

【诗义辨正】

《毛序》:“《行露》,召伯听讼也。衰乱之俗微,贞信之教兴,强暴之男,不能侵陵贞女也。”这首诗原在《召南》,于是就扯到召伯身上。实际上,哪一句与召伯有关系呢?可是后人无法知道此诗的真正意义,只在这方面乱猜。姚际恒说:“此篇玩‘室家不足’一语,当是女既许嫁,而见一物不具,一礼不备,因不肯往以致争讼。盖亦适有此事而传其诗,以见此女之贤,不必执泥谓被文王之化也。苟必执泥,所以王雪山有‘岂有化独及女而不及男’之疑也。《集传》曰:‘南国之人遵召伯之教,服文王之化,有以革其前日淫乱之俗,故贞女有能以礼自守,而不为强暴所污者。’不独只说得女而遗男,且若是,则此女不将前日亦淫乱,因被服召伯、文王之化而始以礼自守耶?说诗最忌固滞,此类是也。”

鹑之奔奔(鄘风)

鹑之奔奔,鹊之彊彊。人之无良,我以为兄!

鹊之彊彊,鹑之奔奔。人之无良,我以为君!

释音:彊,音姜。

【诗义关键】

蹶父不是南燕的国君而为尹吉甫的本家哥哥吗?他昧着良心把尹吉甫关在牢里,这不是“无良”吗?这首诗也是讥讽蹶父的,毫无问题。

【字句解释】

一章。奔奔、彊彊,《郑笺》:“言其居有常匹,飞则相随之貌。”人之无良,即无良之人。我以为兄,即我要叫他哥哥。整章的意思就是:鹌鹑不乱配,喜鹊相追随。一位不好的人,我要向他叫哥哥!

二章。整章的意思就是:喜鹊相追随,鹌鹑不乱配。一位不好的人,我要向他叫国君!

【诗义辨正】

《毛序》:“《鹑之奔奔》,刺卫宣姜也。卫人以为,宣姜,鹑鹊之不若也。”姚际恒说:“《小序》谓‘刺卫宣姜’。毛、郑以‘我以为兄’谓‘我君以为兄’,‘君’谓惠公,‘兄’谓顽;以‘我以为君’为小君,‘小君’谓宣姜,皆迂。上章‘我’字谓‘我君’,下章‘我’字‘国人自我’,亦未允。且均曰‘人之无良’,何以谓一指顽,一指宣姜也?大抵‘人’即一人,‘我’皆自我,而‘为兄’‘为君’乃国君之弟所言耳,盖刺宣公也。陆农师以上章为‘娣刺宣姜’,下章为‘妾刺宣姜’,尤凿。夫娣即妾,何所分焉?切合‘兄’字、‘君’字,稚甚!毛、郑以上章之‘我’为‘我君’,下章之‘我’,国人自我,虽非,然犹愈《集传》以上章为代惠公之言,下章为国人自言也。”原则上,姚际恒说对了;但他打不破《国风》的桎梏,而仍附会为刺宣公,那就错了。

墓门(陈风)

墓门有棘,斧以斯之。夫也不良,国人知之。知而不已,谁昔然矣。

墓门有梅,有鸮萃止。夫也不良,歌以讯之。讯予不顾,颠倒思予。

释音:谁,音畴。

【诗义关键】

此诗的“夫也不良”也就是上一篇的“人之无良”;此诗的“歌以讯之”也就是指《小宛》《邶风·柏舟》《郑风·扬之水》《行露》这些诗。如能把这些诗连起来看,就可发现这首诗的意义。说得明白一点,就是尹吉甫被伯氏诬告后,他到蹶父处来解释,想不到蹶父舐犊情深,反以坐牢打官司来威胁他,他就写以上各诗来申辩;可是蹶父仍然不理,所以再写这首诗来诉苦。就以这个意思,将此诗作一解释。

【字句解释】

一章。墓门,墓道之门。马瑞辰等以陈之墓门[1]实之,非是。斯,析。已,止,止其恶。谁昔,畴昔(《集传》说)。整章的意思就是:墓门上边的荆棘,用斧头来砍它。这个人的不好,国人都已知道。知道而不能改正他,很久就是这样了。

二章。萃,集。讯,王逸《离骚》注及《广韵》引作“谇”;《尔雅》:“谇,告也。”(段玉裁《诗经小学》说)颠倒,反复。思,忧思。整章的意思就是:墓门上边有棵梅树,一只鸱鸮落在上边。这个人的不良,曾用歌来告诉他。告诉他他也不理,使我反复地忧愁!

【诗义辨正】

《毛序》:“《墓门》,刺陈佗也。陈佗无良师傅,以至于不义,恶加于万民焉。”诗原在《陈风》,就扯到陈佗身上。《集传》不信此说,只是说:“所谓不良之人,亦不知其何所指也。”姚际恒则说:“《小序》谓‘刺陈佗’,是。观诗中云‘夫’,云‘国人’,则为君国之事而非民间之事矣。苏氏曰:‘陈佗,陈文公之子而桓公之弟也。桓公疾病,佗杀其太子免而代之。桓公之世,陈人知佗之不臣矣;而桓公不去,以及于乱。是以国人追咎桓公,以为智不及其后,故以《墓门》刺焉。夫,指陈佗也。佗之不良,国人莫不知之;知之而不去,昔者谁为此乎?’可谓善说此诗矣。”照他这样讲来,是刺桓公,不是刺陈佗了。方玉润在《诗经原始》也说:“然诗非刺陀无良师傅,乃刺桓公不能去佗耳。”可见都是在猜。

柏舟(鄘风)

泛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两髦,实维我仪,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泛彼柏舟,在彼河侧。髧彼两髦,实维我特,之死矢靡慝。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释音:髧,音昆。

【诗义关键】

这首诗的关键就在“髧彼两髦,实维我仪,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谅人只”几句。髧,发垂貌。髦,发至眉。髧彼两髦,实维我仪,就是眉上垂着毛发,这是我的仪容。之,至。之死矢靡它,就是到死也不会改变。母也天只,不谅人只,就是母亲呀,老天呀,人怎么不谅解我呢?我们看哪些人不谅解他。《郑风·扬之水》篇说:“无信人之言,人实迋女”,“无信人之言,人实不信”。他要求蹶父不要相信别人的话,结果,还是相信了,这不是“不谅人只”吗?《诗经》中有两篇《柏舟》,一在《邶风》,已经讲过,一在《鄘风》,就是此篇,而此篇所写的遭遇与尹吉甫的完全一样,亦当为尹吉甫之作。《诗经》中以《扬之水》《羔裘》名篇者各三,以《无衣》《黄鸟》《甫田》《谷风》名篇者各二,都是尹吉甫的作品,此诗当不例外。此诗的“之死矢靡它”“之死矢靡慝”,也就是《邶风·柏舟》篇的“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都是同一的坚决不移的表示。

【字句解释】

一章。中河,河中,指黄河。复关就在黄河边上。这个地点,也是决定作者是谁的因素。整章的意思就是:那个漂浮的柏舟,在那黄河之中。眉前垂着毛发,这是我的仪容,到死也不会改变。母亲呀!老天呀!怎么得不到人的谅解呢!

二章。特,犹仪;慝,犹它(马瑞辰说)。整章的意思就是:那个漂浮的柏舟,在黄河的边上。眉前垂着毛发,实在是我的特征,到死也不会改变。母亲呀!老天呀!怎么得不到人的谅解呢!

【诗义辨正】

《毛序》:“《柏舟》,共姜自誓也。卫世子共伯蚤死,其妻守义,父母欲夺而嫁之,誓而弗许,故作是诗以绝之。”因为诗在《鄘风》,就造出这种毫无依据的故事来附会。《史记·卫世家》说:“四十二年,釐侯卒,太子共伯余立为君。共伯弟和有宠于釐侯,多予之赂,和以其赂赂士,以袭攻共伯于墓上。共伯入釐侯羡自杀。卫人因葬之釐侯旁,谥曰共伯,而立和为卫侯,是为武公。”釐侯四十二年是周宣王十五年(公元前八一三)。依据上边所考证出的卫武公享寿一百一十四岁,来算一算共伯死时的岁数。卫武公崩于平王十三年(公元前七五八),上推一百一十四年,他应生于周厉王七年,到宣王十五年,应为五十九岁。共伯余是他的哥哥,至少要大一两岁,假定为六十岁,他妻子的岁数应相差不远,父母还会逼她改嫁吗?《序》说“卫世子共伯蚤死”,六十岁的人死了还算早死吗?姚际恒说:“《小序》谓‘共姜自誓’,《大序》曰‘卫世子共伯蚤死,其妻守义,父母欲夺而嫁之,誓而弗许’,此皆谬也。孔氏曰:‘《世家》:武公和篡共伯而立,五十五年卒。’《楚语》曰:‘昔卫武公年九十有五矣,犹箴儆于国。’则未必有死年九十五以后也。则武公即位四十一二以上,共伯是其兄,则长矣。吕氏见此疏,因而曰:‘共伯见弑之时,其齿又加长于武公,安得谓之“蚤死”乎?髦者,子事父母之饰,诸侯既小敛则脱之。《史记》谓釐侯已葬而共伯自杀,则是时共伯已脱髦矣,《诗》安得谓之“髧彼两髦”乎?是共伯未尝有见弑之事,武公未尝有篡弑之事也。’愚按,《史记》摭述他事及义理之间或有谬误,若《本纪》《世家》,天子诸侯世次传授,皆据《世本》无误。《诗小序》乃不知作于何人,安可信《诗序》而疑《史记》耶?宋儒无识,妄为武断,类如此。后人无不以东莱之言为真而确,又信东莱而疑《史记》,且曰:‘睿圣武公,必无篡弑之事。’千载而下,无故代为武公洗过,亦可笑矣!当时‘睿圣’之称,犹今人言聪明之谓,古‘圣’字不甚重。武公不过仅能聪明好学耳,能保其不篡弑乎?自古聪明能文章之士,其不淑者亦多矣,宁独武公哉?故东莱读《疏》语而谓《史记》为误,愚读《疏》语而知《诗序》为妄。《序》谓‘共姜自誓’,共伯已四十五六岁,共姜为之妻,岂有父母欲其改嫁之理?至于共伯已为诸侯,乃为武公攻于墓上,共伯入釐侯羡自杀,则《大序》谓共伯为‘世子’及‘蚤死’之言尤悖矣。故此诗不可以事实之;当是贞妇有夫蚤死,其母欲嫁之,而誓死不愿之作也。”姚际恒所批驳的都很对;然认为贞妇自誓,错了。

以上七篇,就是《小宛》《邶风·柏舟》《郑风·扬之水》《行露》《鹑之奔奔》《墓门》与《鄘风·柏舟》,都是幽王五至六年时由于伯氏的诬陷而引起尹吉甫对于蹶父的痛恨而作,因为蹶父袒护着他的儿子。

注解:

[1] 此墓门,乃陈之城门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