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公“奸雄”。(今人奸而不雄,是庸才、奴才。)

曹孟德在诗上是天才,在事业上是英雄,乃了不得人物。唐宋称曹孟德为曹公,称陶渊明为陶公,而李、杜后人皆不称公,非如此不能表现吾人对曹、陶之敬慕。(曹公、陶公所表现态度,“诗三百篇”中没有。)

曹公在诗史上作风与他人不同,因其永远是睁开眼正视现实。他人都是醉眼蒙眬,曹公永睁着醒眼。诗人要欣赏,醉眼固可欣赏,但究竟不成。如中国诗人写田家乐、渔家乐,无真正体会,才真是醉眼。

欣赏别人的痛苦是一种变态、残忍;还有一种是白痴,毫无心肝。文学上变态固可怕,但白痴更可怕。这种人便毫无心肝,不要说思想,根本便没感觉。欣赏田家乐者盖此种人。

人摔倒把他扶起来,只要出于本心,不求名利,这是好人;若有他心,便不成。若有见人摔倒解恨,这也是汉子。若见人摔倒光看着,是白痴。鲁迅先生所写阿Q便近于白痴。若走过不管,如孟子之言“虽闭户可也”(《孟子·离娄下》)。而中国人只看着,下巴垂下[1]。欣赏田家乐之人,庶几乎近之矣。若自己做了田家、渔家,还能乐吗?

要说拿别人痛苦当作自己享乐,这也要点胆量、狠劲。如张献忠,据说他睡觉时床头悬一人,以刀砍之,鲜血封目然后眠。(四川有七杀碑。)此种变态心理,非人之可能。

天才、英雄是“非常”,心理变态也是“非常”。真正的天才、英雄大概也是心理“变态”。而变态很难讲。常态以何为准?若以天才为准,则我们都低能,“不够数”。那么,你能说天才是“变态”?

屈原、曹、陶、李、杜诸人,写诗亦只是瓜熟蒂落,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天才,那是从我们看是天才。余有近作:

少陵西蜀哪知老,元亮东篱不自高。

此二句上句说老杜,下句言渊明。上句用《论语》“不知老之将至云尔”(《述而》),盖工部五十岁后拼命创作,一年作出五卷之多(然全集共二十卷);我们千载而下看陶公,了不得,而陶渊明盖“不自高”。凡自己做事若自觉清高,那他心里就混浊;自觉风雅,那他心里就庸俗。

按时代,曹在前,陶第二,杜第三。在文学价值上,亦然。

曹操诗传下来虽不多,但真对得起读者。

若人能开自己玩笑是真正幽默家,这要能欣赏自己苦痛才行。(开人玩笑不算,欣赏别人苦痛不算好汉。)如曹公之《苦寒行》:

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

羊肠坂诘曲,车轮为之摧。

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

熊罴对我蹲,虎豹夹路啼。

溪谷少人民,雪落何霏霏。

延颈长叹息,远行多所怀。

我心何怫郁,思欲一东归。

水深桥梁绝,中路正徘徊。

迷惑失故路,薄暮无宿栖。

行行日已远,人马同时饥。

担囊行取薪,斧冰持作糜。

悲彼东山诗,悠悠使我哀。

曹公《苦寒行》诗发皇,而一点也不竭蹶,真是坚苦卓绝,不向人示弱。曹公之能如此,亦时势造英雄。

果戈理(Gogol)《塔拉斯·布尔巴》写哥萨克老英雄布尔巴,其子在华沙的刑场受刑,濒死之际呼唤父亲,布尔巴在围观的人群中应答儿子的那声呼唤:“我听着呢!”说“听着呢”,不怕敌人捉拿,这才真是汉子。这一点曹公有时如此,不是醉眼蒙眬,也不是残忍,真是坚苦卓绝。打折胳膊袖子里藏,打掉牙齿肚子里咽,不向人示弱。曹公是不示弱,然还不是向袖子里藏,不是向肚子里咽。

“北上太行山”一诗之最后两句“悲彼东山诗,悠悠使我哀”,写痛苦而音节真好。“悲彼”、“我哀”两个双声字,用得好。

“三百篇”富弹性,至曹孟德,四言则以锤炼气力胜。其《步出夏门行》: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龟虽寿》)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观沧海》)

可以此八句代表曹诗。曹操四句写大海,曰“中”、曰“里”,将大海之雄壮阔大写出。(看大家诗,不能吹毛求疵。)然仍不如“三百篇”之有弹性,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言有尽而意无穷。陶似较曹有情韵,然弹性仍不及“三百篇”。此非后人才力不及前人,恐系静安先生所谓“运会”(风气),乃自然之演变。

The style is the man himself. style,作风,风格;stylish,特样的。

白居易《新乐府》——“天宝末年时世妆”(《上阳白发人》)。西洋作家叫stylish。近代如周氏兄弟[2],亦stylish。而最近真不成,没有一个人是stylish。某人自称我是中国最老文学家,而“老”之可贵在有智慧,写了一辈子就没有style,根本不是文学家,新也许新。鲁迅作风明快,其做事即快刀斩乱麻。

Style,不但难翻,而且难讲。如曹、陶、杜之不同,即各人style(风格、风度)不同。

普通都以为韵文表现情感,余近以为韵文乃表现思想。中国后来诗人之所以贫弱,便因思想贫弱。一切议论、批评不见得全是思想,因为不是他那个人在说话,往往是他身上“鬼”在说话。“鬼”——传统精神。不是思想,是鬼在作祟。

余之所谓思想,乃是从生活得来的智慧,意即对生活所取的态度。既不能禁止思想,就要使思想“转”出点东西来,不使之成为胡思乱想。

凡作品包括:一情感,二思想,三精神。前二者打成一片,而在诗中表现出来的作风即作者之精神。情感加思想等于作风,而作者精神从作风中表现出来。

曹、陶、杜三人各有其思想,对人生取何种态度,如何活下去,各不相同。

曹、陶、杜三人各有其作风,三人各有其苦痛。普通说苦痛偏于外界,悲哀偏于精神。而二者互为因果。假设没有外界苦痛,悲哀从哪儿来呢?

一个人活在现世,外界苦痛就造成他内心的悲哀。曹操《短歌行》有句: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短歌行》其后又言: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月明星稀”,该休息了,然而“乌鹊”还要“南飞”;想要休息,但“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就没地方可歇。你有气力,还是飞;没力气了,一头摔死也可以——这才是真正悲哀。普通人以为伤感是悲哀,而曹公不是伤感。

杜甫亦能吃苦,可是老杜有点花招了。魔术戏法,不是真的,不过假得可爱。老杜在愁到过不去时开自己玩笑,在他的长篇古诗中总开自己个玩笑,完事儿一笑了之,无论多么可恨、可悲的事皆然。不过老杜老实,大概是无意。(西洋小说中写一乞儿,临死尚与狗开玩笑。)常人在暴风雨中要躲,老杜尚然,而曹公则决不如此。

渊明前有曹公,后有工部。渊明有时也避雨,不似曹公坚苦,然也不如杜之幽默。但他也有一把伞、一个屋檐,那就是大自然和酒。

曹、陶、杜三人中,老杜生活最苦,他并不甚倔,常受人帮忙。人不能与社会绝缘,所以老杜有时也和无聊人在一起。而渊明没有,因为他还有几亩地。然而也还是不行——还乞食。我们再看看老曹,没人帮他忙,只有自己干。天助自助者,非常时代造就出此非常人。生于乱世,只有自己挣扎。弄好,成功了;弄不好,完了。所以三人中最寂寞者仍为孟德。其思想、行为不易为人所了解、同情,其艰难也无人可代为解决。陶、杜生活固难还易解决,我想,人间是有好人,人心仁心,爱帮人忙的。帮忙来了看我们接受不接受了。陶与杜皆接受。而孟德悲哀,无人可替他解决困难,别人不能帮他忙。刘备是幸福的,他有诸葛武侯么!交给武侯没错。而老曹交给谁?他多疑——想不疑都不成,谁能帮他忙?

曹公在历史上、诗史上皆为了不起人物。第一先不用说别的,只其坚苦精神,便为人所不及。陶诗中亦有坚苦,杜甫亦能吃苦。一个人若不能坚苦便是脆弱,如此则无论学问、事业、思想,皆无成就。但只说曹公坚苦,盖因陶、杜虽亦有坚苦精神,然不纯:杜有幽默,陶有自然与酒。而曹公只有坚苦。这一点鲁迅先生近似之。

然陶、杜之悲哀亦有老曹所无者。有时他不愿接受的帮忙——“嗟来之食”——他也得接受。孟子说:

呼尔而与之,行道之人弗受;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也。

(《孟子·告子上》)

帮陶、杜者,未必是“嗟来”、“蹴尔”,可以说人心都有仁心,有温暖,但是“受人者常畏人,与人者常骄人”(《孔子家语》),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鲁迅先生写赔大换小,而写收买洋元且反复查看,神气大了,谁叫你求他破小呢?买卖当如此,一来一往不一样。

曹公有铁的精神、身体、神经,但究竟他有血有肉,是个人。他若真是铁人,我们就不喜欢他了,我们所喜欢的还是有感觉、有思想的活人。我们不喜欢铁人、金人、石人、玉人……

某杂志有文章说,若声音小听不见,但若太强也听不见。这话对。作者精神太集中、太强,我们也失去听力。

一个诗人不必有思有情,主要有觉就照样可成诗人,而必有觉,始能有情思。曹子建有觉而无情思。

子建《美女篇》云:

美女妖且闲,采桑歧路间。

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

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

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

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

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还。

《美女篇》虽写情思而情不真、思不深。而且诗人必须能代言,中国人顶糟是连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顶多知有己而不知有人,谈何“代言”?因不知有人,《美女篇》写美女写糟了,首句“美女妖且闲”,“妖”,写形貌,美得太过;“闲”,写意态,而少情思。而曹子建知道自己,故写《赠白马王彪》好。

《赠白马王彪》全诗七章:

谒帝承明庐,逝将归旧疆。清晨发皇邑,日夕过首阳。伊洛广且深,欲济川无梁。泛舟越洪涛,怨彼东路长。顾瞻恋城阙,引领情内伤。

太谷何寥廓,山树鬱苍苍。霖雨泥我涂,流潦浩纵横。中逵绝无轨,改辙登高冈。修坂造云日,我马玄以黄。

玄黄犹能进,我思郁以纡。郁纡将何念,亲爱在离居。本图相与偕,中更不克俱。鸱枭鸣衡轭,豺狼当路衢。苍蝇间白黑,谗巧令亲疏。欲还绝无蹊,揽辔止踟蹰。

踟蹰亦何留,相思无终极。秋风发微凉,寒蝉鸣我侧。原野何萧条,白日忽西匿。归鸟赴乔林,翩翩厉羽翼。孤兽走索群,衔草不遑食。感物伤我怀,抚心长太息。

太息将何为,天命与我违。奈何念同生,一往形不归。孤魂翔故域,灵柩寄京师。存者忽复过,亡没身自衰。人生处一世,去若朝露晞。年在桑榆间,影响不能追。自顾非金石,咄唶令心悲。

心悲动我神,弃置莫复陈。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恩爱苟不亏,在远分日亲。何必同衾帱,然后展殷勤。忧思成疾疢,无乃儿女仁。仓卒骨肉情,能不怀苦辛。

苦辛何虑思,天命信可疑。虚无求列仙,松子久吾欺。变故在斯须,百年谁能持。离别永无会,执手将何时。王其爱玉体,俱享黄发期。收泪即长路,援笔从此辞。

曹子建作风华丽,此篇乃别调。华丽是眼官视觉。曹子建视觉特别发达,可以其所作乐府为代表。曹子建无深刻思想,只是视觉敏锐。

左拉(Zola),有眼官的盛宴——眼吃。曹子建与左拉不同,曹子建是“富吃”,左拉是“穷吃”;曹子建所见是物象,左拉所见是人生。物象是外表,人生是内相;所见是外表,故所写是浮浅的;所见是内相,故所写是深刻的。《赠白马王彪》虽也是视觉发达,却深刻不浮浅,便因其有切肤之痛。然而也仍是功过各半:功——深刻;过——小我色彩过重,只知有己,不知有人。

一个诗人,特别是一个伟大天才诗人,应有圣佛“众生有一不成佛我誓不成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精神。出发点是小我、小己,而发展到最高便是替全民族、全人类说话了,“有释迦、基督担荷人类罪恶之意”(王国维人间词话》)。

曹子建在自我抒写方面,此篇有最大成功。《诗经》曰“驾言出游,以写我忧”(《邶风·泉水》),后世之自我抒写诗人,无论有意、无意,皆不能脱离其自身范围,一脱离便不是诗了。

诗人之伟大与否,当看其能否沾溉后人子孙帝王万世之业。老曹思想精神沾溉后人,增长精神,开阔意气。而意气开阔不可成为狂妄,精神增长不可成为浮嚣。曹子建有时不免狂妄浮嚣。子建是修辞沾溉后人。以修辞论,《赠白马王彪》亦非他篇所及。诗人只有真情不成,还要有才力、学力以表现。

《赠白马王彪》全诗七章。七即一,分为清楚,合为统一,七章皆有线索,似分实合。

章法——篇的组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余之《苦水诗存》中《旅途四首》,章法即受《赠白马王彪》影响。

句法——句的构成。在此方面“古诗十九首”高山仰止,可望而不可即。

字法——字的选择,字的位置。如死、亡、卒,用字不同。

在章法、句法、字法上,用功是由勉强得自然。而勉强要自己勉强自己,不是别人勉强自己。

曹子建诗工于发端:

八方各异气,千里殊风雨。(《泰山梁甫行》)

惊风飘白日,忽然归西山。

圆景光未满,众星粲以繁。(《赠徐干》)

高台多悲风,朝日照北林。

之子在万里,江湖迥且深。(《杂诗六首》其一)

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

上有愁思妇,悲叹有馀哀。(《七哀》)

写五言含蓄难。文学中有含蓄的境界,而又要自然,陶公能做到。曹氏父子含蓄稍差,而真做到了发皇的地步。老曹《苦寒行》发皇而一点也不竭蹶。老曹发皇是力的方面,曹子建发皇是美的方面,如其《公宴》:

秋兰被长坂,朱华冒绿池。

虽无甚了不起,而开后人一种境界。无论美与力,发皇出来有一共同点,即气象。后人小头锐面,气象不好。子建“高台多悲风”比“明月照高楼”一首妙,便因气象扩大。《杂诗六首》其一:

之子在万里,江湖迥且深。

一念就是远,就是深。可后边就不成了。人非神,聪明、才力有限,所能只在某一范围内;超出此一范围,则莫能为。曹子建诗工于发端,因诗情不够,只能工于发端。

《赠白马王彪》好在不工于发端。

首章“谒帝承明庐,逝将归旧疆……”以下数句好,如旅行纪程,不是诗,但是好,徐徐写来,力气不尽。此诗发端虽不工,而到底不懈,乃曹子建代表作。

《赠白马王彪》前数句一直向前,至“顾瞻恋城阙,引领情内伤”则向回一顾。

“泛舟越洪涛”,用“过大波”,便不成,“越洪涛”三字字音洪大。该洪大便得洪大,该纤细便得纤细。若写“坐在明月里”(冰心《繁星》),这便是说海;说海写“坐在火炉边”,便不成;“火炉边”,当是说童年的梦幻。

“怨彼东路长”,“怨”字,去声,便远;说“恨彼东路长”,便不好;“愁彼东路长”简直不成。“恨”,也是去声,但纤细短促。每个字有每个字的音色,色是眼见,百闻不如一见,听着这个声音不如看着这个声音。如老谭唱《碰碑》,过门儿一拉,如见塞外风沙。

第二章“太谷何寥廓”,“寥”,远;“廓”,深。

“山树鬱苍苍”,“树”原为动词,何以不用“山木”?“木”字形太简单。“鬱”,只言其形象;“苍苍”,是其形态。

“霖雨泥我涂”,“泥”,去声,动词。老杜诗:“年年至日长为客,忽忽穷愁泥杀人。”(《冬至》)

“中逵绝无轨”,何以用“中逵”不用“中路”、“中道”?说“逵”便断,“逵”字有断绝之感。“怨彼东路长”,说“东逵长”,便不行。

“修坂造云日”,若说“长坂造云日”,便不成。

“我马玄以黄”,“黄”,病也。诗必有凝练处,不如此不稳,顿之则小安;然仅如此则气不畅,故又必有生动之句,导之则泉注,如此则不滞。故“修坂造云日”下便接“我马玄以黄”。

《赠白马王彪》前两章阳韵、阳声,情调慷慨,音节高亢,色彩鲜明。自下章“玄黄犹能进”以后,一变而为沉郁、暗淡、沮丧。于此可知诗之音调与韵尾的关系,阳声字显得长,韵长;阴声字短;入声字更短。音节变换,有长短高下,而变换要得当,变换与节制是二为一。全诗“太谷”一章高亢,“玄黄”一章沉郁,“踟蹰”一章呜咽,“太息”一章涕泣哀怨。(涕泣不是悲伤,是哀怨。人到无泪时只是心酸,比痛苦还难受。)

《赠白马王彪》诗情足够,故不露竭蹶之势。

作长篇必有高下变化。《赠白马王彪》全诗高下变化如下图:

魏武、陈王之外,有王仲宣深于经史,潘安仁(潘岳)诗长于写情及羁旅行役之词。

潘安仁《悼亡》诗,第一首春,第二首秋,第三首冬,以意推之,其诗当甚多,惟重复当亦多。以所存三首观之,犹有重者。或安仁告假归期来辞坟作。一年间所作当甚多。

其诗第一首云:

荏苒冬春谢,寒暑忽流易。

之子归穷泉,重壤永幽隔。

私怀谁克从,淹留亦何益。

黾勉恭朝命,回心反初役。

……

春风缘隙来,晨霤承檐滴。

寝息何时忘,沉忧日盈积。

庶几有时衰,庄缶犹可击。

“回心反初役”以前,盖为悼亡诗之总说。“荏苒冬春谢,寒暑忽流易”,曰“冬春”,曰“寒暑”,亦如孔融“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五十之年,忽焉已至”(《论盛孝章书》),皆不可以后世作文之法绳之。(六朝文重音调,又好用假典故及不合理之字、句,如称管仲曰微管。)“春风缘隙来,晨霤承檐滴”,二句以景写情,诗之上者也。

注释

[1]叶嘉莹此处有按语:“意谓麻木不仁。”

[2]叶嘉莹此处有按语:“指鲁迅与周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