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昶《黄子景仁墓誌銘》:“至其爲詩,上自漢、魏,下逮唐、宋,無弗傚者。疏瀹靈腑,出精入能,刻琢沈摯,不以蹈襲剽竊爲能。”

又《湖海詩傳小序》:“激昂排奡,不主故常。信其所至,正如淚流鮫客,悉化明珠;米擲麻姑,俱成丹粒。……循環吟諷,不啻哀猿之叫月,獨雁之啼霜也。”

清翁方綱《悔存詩草序》:“仲則天性高曠,而其讀書心眼,穿穴古人,一歸於正定不佻。故其爲詩,能詣前人所未造之地,凌厲奇矯,不主故常。……其詩尚沈鬱清壯,鏗鏘出金石,試摘其一二語,可通風雲而泣鬼神。”

洪亮吉《國子監生武英殿書簽官候選縣丞黄君行狀》:“自湖南歸,詩益奇肆,見者以爲謫仙人復出也。復始稍稍變其體,爲王、李、高、岑,爲宋元祐諸君子,又爲楊誠齋,卒其所詣,與青蓮最近。”

又《北江詩話》:“黄二尹景仁詩,如咽露秋蟲,舞風病鶴。”

清萬應馨《味餘樓剩稿序論仲則詩》:“仲則天才,軼群絶倫。意氣恒不可一世,獨論詩則與余合。余嘗謂今之爲詩者,濟之以考據之學,艷之以藻繪之華,才人學人之詩,屈指難悉,而詩人之詩,則千百中不得什一焉。仲則深韙余言,亦知余此論蓋爲仲則、數峰發也。”

清張維屏《聽松廬文鈔·黄景仁徵略》:“古今詩人,有爲大造清淑靈秀之氣所特鍾,而不可學而至者,其天才乎!飄飄乎其思也,浩浩乎其氣也,落落乎其襟期也。……時而金鐘大鏞,時而哀絲豪竹,時而龍吟虎嘯,時而雁唳猿啼。有味外之味,故咀之而不厭也。有音外之音,故聆之而愈長也。如芳蘭獨秀於湘水之上,如飛仙獨立於閬風之巔。夫是之謂天才,夫是之謂仙才。自古一代無幾人。近求之百餘年以來,其惟黄仲則乎!”

清吴蔚光《兩當軒詩鈔序》:“仲則秋聲也。如霽曉孤吹,如霜夜聞鐘。其所獨到,直逼古人。”

清潘瑛《詩萃·論黄仲則詩》:“仲則天分絶倫。……其詩自漢、魏、六朝,下逮唐、宋,咸能采擷精英,自成杼軸。而七古神奇變化,獨近青蓮。”

清吴嵩梁《石溪舫詩話·評黄仲則詩》:“仲則詩無奇不有,無妙不臻。如仙人張樂,音外有音;名將用兵,法外有法。”

包世臣《齊民四術·論黄仲則詩》:“仲則先生性豪宕,不拘小節。既博通載籍,慨然有用世之志。而見時流齷齪猥瑣,輒使酒恣聲色,譏笑訕侮,一發於詩。而詩顧深穩,讀者雖嘆賞而不詳其意之所屬。聲稱噪一時,乾隆六十年間,論詩者推爲第一。”

郭麐《靈芬館詩話·評黄仲則詩》:“論詩各有胸懷,其所愛憎,雖己亦不能自喻。黄仲則詩,佳者夥矣,隨園最稱其前後觀潮之作,楊荔裳愛誦其‘似此星辰非昨夜,爲誰風露立中宵’之句,金仲蓮愛誦其‘全家都在風聲裏,九月衣裳未剪裁’之句。余最愛其‘茫茫來日愁如海,寄語羲和快著鞭’,真古之傷心人語也。”

清譚獻《復堂日記》:“閲黄仲則《兩當軒詩》,天才既超,風格矜重。生氣遠出而澤於千古,當時果無第二手也。心餘沈雄,仲則俊逸,鼎足頗難其人。”

清文廷式《聞塵偶記·論清人詩》:“國朝詩學凡數變,然發聲新越,寄興深微,且未逮元、明,不論唐、宋也。固由考據家變秀才爲學究,亦由沈歸愚以‘正宗’二字行其陋説,袁子才又以‘性靈’二字使其曲諛。風雅道衰,百有餘年。其間黄仲則、黎二樵尚近於詩。”

清汪佑南《山涇草堂詩話·評黄仲則詩》:“黄仲則《兩當軒集》詩希蹤太白。予讀之,頗有杜、韓氣息,而似太白者轉少。……仲則生不逢時,每多清迥之思,凄苦之語,激楚之音。自出游後,得山水之助,詩境爲之大變。扶輿清淑之氣,鍾於一人,蓋天才也。《玉麈集》云,黄仲則詩宗法少陵、昌黎,亦時時染指《昌谷集》。……其近體亦刻意苦吟,足以耐人尋味者,不愧名家。”

清朱庭珍《筱園詩話·評黄仲則詩》:“仲則七古佳篇……其才氣横絶一時……故當時推其似太白也。……五古殊欠古厚,律詩則不免靡靡之音。蓋天賦奇才,中年早死。故養未純粹,詣未精深耳。”

徐世昌《晚晴簃詩匯·評黄仲則》:“兩當軒天才曠逸。五言古詩初擬漢、魏,微嫌著迹。後乃泛濫唐、宋大家,所造益進。以七言歌行爲最著。少年名作,雅近謫仙。其善者豪宕感激,韻概俱勝。如憑虚御風,不可捉摸。而頽放淺滑,時亦不免。入都後作,頗致力昌黎、東坡之間,蹊徑一變,實較專摹太白爲優。其縱横自如,無意不達。真若淚流鮫客,悉化明珠;米擲麻姑,俱成丹粒。而哀笳激管,乏厚重安徐之致。雖爲境迫,亦露促徵。”

清吴文溥《南野堂筆記·評輯黄仲則詩》:“武進黄少尹仲則詩,超超玄箸,俊句欲仙。”

清吴錫麒《與劉松嵐書論黄仲則詩》:“所刊黄仲則詩已得寓目。玩其旨趣,原本風騷。清窈之思,激哀於林樾;雄宕之氣,鼓怒於海濤。傳之千秋,斯人不死矣。”

容肇祖《中國文學史大綱》:“黄景仁詩希蹤太白,清峭高妙。論者認爲清詩至此,頗有難繼之嘆。”

劉大杰《中國文學發展史》:“清代著名詩人,有江蘇武進的黄景仁。……他懷抱不平,但缺乏力量,表現了哀怨婉麗的獨特風格。……它的根本缺點,仍在於缺乏廣闊的現實社會内容,不能深入揭露社會矛盾。”

錢仲聯《三百年來江蘇的古典詩歌》:“黄景仁是早熟的天才。……所爲詩多哀怨之音,善於表達個人身世的感受。袁枚比之於李白,其實黄氏於韓愈、李商隱不同風格的詩,都能吸取它們的長處,自成俊逸的風格。”

繆鉞《黄仲則逝世百五十年紀念》:“偉大作家,率皆深入世間,閲歷宏富,傷時憂世,悲天憫人……此杜子美所以卓爲詩聖也。然又有一種作者,富於才情而疏於世故。所歌詠者,不外家人故舊之間、身世寥落之苦。而靈心善感,一往情深;花下酒邊,别有懷抱。其凄愴悱惻低徊掩抑之致,使百世讀者爲之蕩氣迴腸不能自已。此雖弗克與杜子美比亞,要亦自有其不可銷歇之芳馨。秋菊春蘭,無絶終古。若求之於近三百年中,如黄仲則之詩,納蘭容若、項蓮生之詞,斯其選矣。”又:“黄仲則有真性情,有真才氣,復能遠法太白,不囿時趨。雖限於天年,未臻蒼老,然在當時已如嘉禾秀出,穎豎群倫。”

李國章《論黄仲則在清代中期詩壇的地位》:“黄仲則和曹雪芹吴敬梓所處的時代相近,生平遭際也有相似之處。生活的困頓,命運的坎坷,加上多才而又短命,使黄仲則的詩篇多愁苦之音。他還以憤世嫉俗的詩篇,抒發自己的不平之鳴。反映一個窮苦潦倒的知識分子在封建社會的悲慘遭遇。同《紅樓夢》、《儒林外史》所表現的主題思想相比,在揭露封建制度的本質方面雖還顯得不够深刻,但在某種程度上則有異曲同工之妙。”

嚴迪昌《論黄仲則》:“其長篇五七言古風,既有李青蓮之豪宕騰挪,又存韓昌黎的盤轉古硬。而豪宕跳蕩中流轉以低徊哀苦之情,古樸瘦硬間又不時有疏快俊逸之味。這又是離立於李白、韓愈者。……至若七言律,則清麗綿邈處富具李商隱韻致,瘦勁峭拔處又得黄庭堅意味。……即使風神摇曳的七言絶句,也獨多酸辛之調,這又恰恰是兩當軒所自言自有之聲情。”

治芳《薄命詩人黄仲則》:“黄仲則直接取材於實際生活場景和社會現象的詩篇,其價值不僅在於題材新穎,開拓了前人未曾涉足的新的領域,提供了新的審美對象;更重要的是構思脱俗,立意不凡。詩人不以精確地描摹這些現象和場景爲滿足,而是‘興發於此而意歸於彼’,有所寄託和概括。通過這詩,我們認識了那個時代,也更深入地認識了詩人自己。”

錢璱之《讀黄仲則詩詞》:“黄仲則的詩詞在鳴不平、吟苦調、抒發感情、表現個性、追求新警而又歸於自然等方面,形成了他獨特的藝術風格。……在清代詞林中,《兩當軒集》不愧是破夜的哀音,凌宵的勁羽。”

朱舒甲《黄仲則和兩當軒集》:“他的詩没有廊廟經世之氣,也無林下出世之風,而是挣扎在兩者之間,抒發個人的窮愁潦倒、侘傺不遇的憤慨和對方正倒植、讒諛得志的不平之情,曲折地反映了封建末世的黑暗和腐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