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以鄒魯多鴻儒,燕趙饒壯士[2],蓋風土之然乎!趙少翁才貌瓌雅[3],志氣豪烈。以黄綬作尉[4],泥蟠當塗[5]。亦雞棲鶴籠,不足以窘束鸞鳳耳[6]。

【注釋】

[1]姑熟:古城名,因城南臨姑熟溪得名,東晉時築,後成為當塗的别名。故址在今安徽當塗縣。唐代為當塗縣治所。熟,咸本作“孰”。趙四,指趙炎,排行第四。原為當塗縣尉。李白有《當塗趙炎少府粉圖山水歌》、《送當塗趙少府赴長蘆》、《寄當塗趙少府炎》等詩。流,流放。炎方,謂南方炎熱之地,唐時多指嶺南。具体地點不詳。趙炎“以疾惡抵法”而被流放炎方。

[2]“白以”二句:鄒魯,孟子生於鄒國(今山東鄒城市東南),孔子生於魯國(今山東曲阜),古代常以“鄒魯”作為“文化昌盛”之地的代稱。鴻儒,大儒。《莊子·天地》:“其在《詩》、《書》、《禮》、《樂》者,鄒魯之士,縉紳先生,多能明之。”《論衡》卷三九:“能精思著文,連結篇章者,為鴻儒。”燕,國名(今河北北部和遼寧西端),戰國七雄之一,後為秦所滅。趙,戰國時國名(今河北南部、山西北部),為秦所滅。古稱燕趙多慷慨悲歌之士。趙,《文苑英華》作“魏”。饒,多。

[3]“趙少翁”句:趙少翁,即趙四。少翁,亦作“少公”,即少府,縣尉的敬稱。翁,一作“公”。瓌雅,奇美風雅。雅,《文苑英華》作“雄”。

[4]黄綬:縣尉等低級官員繫印的黄色絲帶。《漢書·百官公卿表》:“凡吏秩比二千石以上,皆銀印青綬……秩比六百石以上,皆銅印黑綬……比二百石以上皆銅印黄綬。”

[5]泥蟠:蟠屈在污泥中。比喻仕途不得志。

[6]“亦雞”二句:謂猶如鳳凰棲於雞棚鶴籠,不足以困窘束縛鸞鳳的。亦雞棲,一作“亦猶雞棲”。雞棲,雞棲息之處。鳳,一作“凰”。此以“鸞鳳”喻趙四。

以上第一段,以鄒魯多大儒、燕趙多壯士起興,謂趙四才高貌雅,却屈居當塗一尉,如龍蟠污泥,鳳棲雞棚,決不會長期困束於此,定當有高飛之時。

以疾惡抵法,遷于炎方[7]。辭高堂而墜心,指絶國以摇恨[8]。天與水遠,雲連山長。借光景於頃刻,開壺觴於洲渚[9]。黄鶴曉别,愁聞命子之聲[10];青楓暝色,盡是傷心之樹[11]。

【注釋】

[7]“以疾惡”二句:謂因痛恨惡勢力打不平而觸犯刑法,被流遷到炎熱之地。疾惡,痛恨壞人壞事。疾,《文苑英華》作“嫉”。《晉書·傅咸傳》:“風格峻整,識性明悟,疾惡如仇。”抵法,觸犯刑法。遷,流遷。

[8]“辭高堂”二句:高堂,指父母。墜心,痛心;失魂。墜,《文苑英華》作“墮”。江淹《恨賦》:“或有孤臣危涕,孽子墜心。”絶國,指極其遥遠之地。以摇恨,以,《文苑英華》作“而”。摇恨,心神不安而痛恨。

[9]“借光景”二句:謂借片刻的光陰,在洲渚邊開筵餞别。借光景,借,一作“惜”。景,通“影”。

[10]“黄鶴”二句:命,呼叫。《文選》卷四左思《蜀都賦》:“白黿命龞。”李善注:“命,呼也。”命子之聲,指黄鶴的叫聲。在早晨離别,於哀愁中聽黄鶴的聲音。

[11]“青楓”二句:謂青楓在暮色之中,也變成了傷心的樹木。《楚辭·招魂》“湛湛江水兮上有楓,目極千里兮傷春心。”二句用其意。暝色,暮色。暝,宋本作“瞑”,據他本改。

以上第二段,點明趙四因痛恨惡勢力而被遷貶赴炎熱之遠方。具體描寫其離親别友的憂愁傷心情景。

然自吴瞻秦,日見喜氣[12]。上當攫玉弩,摧狼狐,洗清天地,雷雨必作[13]。冀白日迴照,丹心可明[14]。巴陵半道,坐見還吴之棹[15]。令雪解而松柏振色,氣和而蘭蕙開芳[16]。僕西登天門,望子於西江之上[17]。

【注釋】

[12]“然自”二句:王琦注:“秦者,長安帝都之地。日見喜氣,謂其有振興之象。”謂身居吴地遠望秦地,每日都能見到可喜的氣象。吴,當塗古屬吴地。秦,指長安。喜氣,指唐朝振興的氣象。宋本闕“氣”字,據他本補。

[13]“上當”四句:王琦注:“上者,指玄宗。攫玉弩,謂親秉征伐之柄。《尚書帝命驗》:‘玉弩發,驚天下。’摧狼狐,謂勦滅安禄山之徒。洗清天地,謂宇宙清泰。雷雨必作,謂大赦天下。《易·解卦》:‘雷雨作,解,君子以赦過宥罪。’”上,皇帝。攫,取。玉弩,用玉為飾的弩弓。狼狐,指安禄山。四句謂皇帝當親秉討賊之柄,消滅安禄山之亂,使天地再清,定將大赦天下。摧,宋本作“催”,據他本改。

[14]“冀白日”二句:冀,《文苑英華》作“而冀”。白日,太陽,喻指帝王。李白《駕去温泉宫後贈楊山人》詩:“忽蒙白日迴景光。”迴照,宋本闕“迴”字,據他本補。丹心,忠誠的心。二句謂希望君王的恩澤如陽光普照,使趙四的赤誠丹心可得昭明,罪責得以清雪。

[15]“巴陵”二句:巴陵,即岳州,天寶元年改為巴陵郡,乾元元年復改為岳州。治所在今湖南岳陽市。二句謂在流遷至岳州的半途中,當可出現返回吴地當塗的歸舟。

[16]“令雪解”二句:形容冤案平雪解決而使趙四心花怒放。謂使雪融化而松柏更振青色,天氣暖和而使蘭蕙芳草開花。令,《文苑英華》作“今”。

[17]“僕西”二句:僕,作者謙稱自己。天門,山名,在當塗西南長江兩岸。詳見前《望天門山》詩注。西江,古時稱金陵至九江的一段長江為西江。此處即指當塗天門山。西,一作“滄”。

以上第三段,設想天子當親征平定叛亂,大赦天下而使趙四半道返回。

吾賢可流水其道,浮雲其身[18],通方大適,何往不可[19]?何戚戚於路歧哉[20]!

【注釋】

[18]“吾賢”二句:吾賢,指趙四。謂趙四其道如流水,其身如浮雲。意即順應自然,隨遇而安。

[19]“通方”二句:通方,通曉為政之道。《漢書·韓安國傳》:“通方之士,不可以文亂。”顔師古注:“方,道也。”大適,到處都能適應。適,咸本作“道”。何往不可,用反問語氣表示無往不可。

[20]“何戚戚”句:何戚戚,《文苑英華》作“亦何戚戚”。謂何必在分岔的歧路口悲傷流淚呢!戚戚,憂懼貌。《論語·述而》:“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路歧,一作“岐路”。岐,同“歧”。阮籍《詠懷》詩:“楊朱泣歧路,墨子悲染絲。”

以上為第四段,贊揚趙四通曉大道,善於適應各種環境,勸慰其不必在歧路邊傷心。

按:序云:“自吴瞻秦,日見喜氣。上當攫玉弩,摧狼狐,洗清天地,雷雨必作。”知安禄山叛亂已起。又按趙炎天寶末為當塗縣尉,則此序約作於至德元載(七五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