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年[1],國容何赫然[2]!隱隱五鳳樓[3],峨峨横三川[4]。王侯象星月,賓客如雲烟[5]。鬥雞金宫裏[6],蹴踘瑶臺邊[7]。舉動摇白日,指揮回青天[8]。當塗何翕忽,失路長棄捐[9]。獨有揚執戟,閉關草《太玄》[10]。

【注釋】

[1]“一百”句:此句當指唐開國至李白寫此詩時的年數。按唐建國在六一八年,開國一百四十年則當在七五七年,該年為肅宗至德二載,正是安史之亂時期,所以前人都疑此句“四”字有誤。疑為“二”或“三”字之誤。開國一百二十年則當在七三七年,即開元二十五年;開國一百三十年則當在七四七年,即天寶六載,此時期正是唐王朝全盛時期。詹鍈《李白詩文繫年》則曰:“太白《為宋中丞請都金陵表》云‘皇朝百五十年,金革不作,逆胡竊號,剥亂中原’,謂至天寶十五載唐有天下已百五十年,則此詩當是天寶四載左右,太白被讒去朝後作。或者太白别有演算法,‘四’字不當有誤。”按宋本校:“一本首六句云:帝京信佳麗,國容何赫然。劍戟擁九關,歌鍾沸三川。蓬萊象天構,珠翠誇雲仙。”

[2]“國容”句:國容,國家的氣象容儀。赫然,強盛顯耀貌。

[3]“隱隱”句:隱隱,形容宫殿高大深邃、遠望隱約不明貌。五鳳樓,泛指宫中建築。一説五鳳樓在東都洛陽,《新唐書·元德秀傳》:“玄宗在東都,酺五鳳樓下,命三百里縣令、刺史各以聲樂集。”

[4]“峨峨”句:峨峨,高聳貌。三川,古稱涇水、渭水、洛水為關中三川,此借指長安。一説三川指洛陽的黄河、洛水、伊水,此借指洛陽。二句謂遠望隱約不清的皇宫殿樓,高高地横聳在關中長安。

[5]“王侯”二句:形容王侯和賓客之衆多。

[6]“鬥雞”句:鬥雞,見《古風》其二十四“大車揚飛塵”注。金宫,帝王宫殿的美稱。宫,宋本、繆本、王本校:“一作城”。

[7]“蹴踘(cù jū)”句:宋本校:“一作走馬蘭臺邊。”蹴踘,踢球,中國古代的一種足球運動。亦作“蹴鞠”、“蹙鞠”、“蹋鞠”等。《漢書·枚乘傳》:“蹴鞠刻鏤。”顔師古注:“蹴,足蹴之也;鞠,以韋為之,中實以物,蹴蹋為戲樂也。”可知“踘”當從“革”作“鞠”。瑶臺,此指雕飾華麗、結構精巧的樓臺。

[8]“舉動”二句:以“摇日”、“回天”形容鬥雞踢球之徒因皇帝寵幸而氣焰囂張。

[9]“當塗”二句:當塗,亦作“當途”,塗、途古通。指當時掌權者。翕(xī)忽:疾速貌。揚雄《解嘲》:“當塗者昇青雲,失路者委溝渠。”二句意謂政治上得志者昇官疾速,而失意者却長期被棄置。一説謂此輩幸臣當其得志,不過翕忽之頃;一朝失寵,却被長期棄捐不用,蓋言寵恩不足恃也。

[10]“獨有”二句:揚執戟,指揚雄。秦漢時代郎官有中郎、侍郎、郎中,職掌執戟侍從、宿衛殿門,故亦稱執戟。揚雄曾任郎官,故稱揚執戟。《文選》卷四二曹植《與楊德祖書》:“昔揚子雲,先朝執戟之臣耳。”李善注:“《漢書》曰:‘揚雄奏《羽獵賦》,為郎。然郎皆執戟而侍也。”閉關,閉門。草《太玄》,撰寫《太玄經》。按《太玄經》是揚雄撰寫的一部哲學著作。《漢書·揚雄傳》:“哀帝時,丁、傅、董賢用事,諸附離之者,或起家至二千石。時揚雄方草《太玄》,有以自守,泊如也。”

【評箋】

蕭士贇《分類補注李太白詩》:此篇前六句,意出自梁鴻《五噫歌》。大意謂:有唐得國之久如此,國容之盛如此,王侯賓客又如此。所謂金宫、瑶臺,正當為延賢之地,今乃為鬥雞、蹴踘之場。“白日”、“青天”者,天日以比其君。鬥雞、蹴踘,明皇所好。此等之人,得志用事,舉動指揮,足以動摇主聽也。“當塗何翕忽”者,以喻得其蹊徑而依附之者,可以翕忽而暴貴也。“失路長棄損”者,以喻不得其蹊徑而不依附之者,終於棄捐而不見用也。惟儒者獨有定守,閉門著書而已。

郭本引徐禎卿曰:“當塗”以後,蕭説未善。蓋言此輩得志之人,據要路則氣焰揮霍,而失路則終於棄捐而不用也。唯揚子雲則閉門著書,以道自守,不以得喪為心。

陳沆《詩比興箋》卷三:此極言其盛以憂其亂也。“當塗”、“失路”二語,言權勢之人,附者升青雲,忤者委溝渠,是以知幾之士,杜門潛隱。

按:此詩作年衆説不一。今按此詩當作於天寶二、三載(七四三—七四四)李白供奉翰林時。首句當從一本作“帝京信佳麗”為是。詩中描寫當時唐朝極盛的繁榮景象,同時也揭露隱藏在繁榮後面的如當權者氣焰囂張,失意者無路可走等矛盾和危機。顯示李白目光的敏鋭。末二句以揚雄自喻,表示自己有以自守,對權勢富貴冷眼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