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师道《后山诗话》 今代词手,惟秦七(观)、黄九(庭坚)尔,唐诸人不逮也。
吴曾《能改斋漫录》 引晁补之评本朝乐章黄鲁直间作小词,固高妙,然不是当行家语,是着腔子唱好诗。
李清照《词论》 乃知别是一家,知之者少。后晏叔原、贺方回、秦少游、黄鲁直出,始能知之。又晏苦无铺叙,贺苦少典重。秦即专主情致,而少故实。譬如贫家女,虽极妍丽丰逸,而终乏富贵态。黄即尚故实而多疵病。譬如良玉有瑕,价自减半矣。
王灼《碧鸡漫志》 晁无咎、黄鲁直皆学东坡,韵制得七八。黄晚年闲放于狭邪,故有少疏荡处。
朱熹《朱子语类》 黄山谷慈祥之意甚佳,然殊不严重。书简皆及婢妮,艳词小诗。先已定以悦人,忠信孝弟之言不入矣。
胡仔《苕溪渔隐丛话》 前集《冷斋夜话》云:“法云秀老,关西人,面目严冷,能以礼折人。……黄鲁直作艳语,人争传之,秀呵曰:‘翰墨之妙,甘施于此乎?’鲁直笑曰:‘又当置我于马腹中邪。’秀曰:‘公艳语荡天下淫心,不止于马腹中,正恐生泥犁耳。’鲁直颔应之,故一时公卿伏帅之善巧也。”苕溪渔隐曰:余读鲁直所作晏叔原《小山集序》云:“余少时间作乐府,以使酒玩世界,道人法秀独罪余以笔墨劝淫,于我法中当下犁舌之狱,特未见叔原之作邪。”观鲁直此语,似有憾于法秀,不若旧时之能伏善也。
又后集卷 苕溪渔隐曰:无己称:“今代词手,惟秦七、黄九耳,唐诸人不逮也。”无咎称:“鲁直词不是当家语,自是着腔子唱好诗。”二公在当时,品题不同如此。自今视之,鲁直词亦有佳者,第无多首耳。少游词虽婉美,然格力失之弱。二公之言,殊过誉也。
沈谦《填词杂说》 山谷喜为艳曲,秀法师以泥犁吓之,月痕花影亦坐深文,吾不知以何罪待谗谄之辈。
俞彦《爰园词话》 佛有十戒,口业居四,绮语、诳语与焉。诗词皆绮语,词较甚。山谷喜作小词,后为泥犁狱所慑,罢作,可笑也。绮语小过,此下尚有无数等级罪恶,不知泥犁下那得无数等级地狱,髡何据作此诳语,不自思当堕何等地狱耶!文人多不达,见忌真宰,理或有之。不达已足蔽辜,何至深文重比,令千古文士短气。
王士禛《花草蒙拾》 “断送一生,破除万事。”涪翁忽作歇后郑五,何哉?
贺裳《皱水轩词筌》 黄九时出俚语,如“口不能言,心下快活”,可谓伧父之甚。然如“钗罥袖、云堆臂。灯斜明媚眼,汗浃瞢腾醉”,前三语犹可入画,第四语恐顾、陆不能着笔耳。
又 黄又有“春未透,花枝瘦,正是愁时候”,新俏亦非秦所能作。
又 温飞卿小诗云:“合欢桃核真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山谷演之曰:“你有我,我无你,分似合欢桃核,真堪人恨,心儿里有两个人人。”拙矣。
彭孙遹《金粟词话》 山谷“女边着子,门里安心”,鄙俚不堪入诵。如齐梁乐府“雾露隐芙蓉,明灯照空局”,何蕴藉乃沿为如此语乎!
陈廷焯《白雨斋词话》 秦七、黄九,并重当时。然黄之视秦,奚啻碔砆之与美玉。词贵缠绵,贵忠爱,贵沉郁,黄之鄙俚者无论矣。即以其高者而论,亦不过于倔强中见姿态耳。于倔强中见姿态,以之作诗,尚未必尽合,况以之为词耶。
又 黄九于词,直是门外汉,匪独不及秦、苏,亦去耆卿远甚。
又 黄鲁直词,乖僻无理,桀傲不驯,然亦间有佳者。如《望江东》云:“江水西头隔烟树。望不见、江东路。思量只有梦来去。更不怕、江阑住。灯前写了书无数。算没个、人传与。直饶寻来雁分付。又还是、秋将暮。”笔力奇横无匹,中有一片深情,往复不置,故佳。
刘熙载《艺概》 黄山谷词,用意深至,自非小才所能办。惟故以生字、俚语侮弄世俗,若为金、元曲家滥觞。
冯煦《宋六十家词选例言》 后山以秦七、黄九并称,其实黄非秦匹也。若以比柳,差为得之。盖其得也,则柳词明媚,黄词疏宕,而亵诨之作,所失亦均。
沈曾植《菌阁琐谈》 山谷《步蟾宫》词“虫儿真个恶灵利,恼乱得道人眼起俊”,俗语也。《乐章集》征部乐“但愿虫虫心下,把人看待,长似初相识”,直以虫虫作人人卿卿用,更奇。
胡薇元《岁寒居词话》 山谷词一卷。晁补之、陈后山皆谓今代词手惟秦七、黄九。然山谷非淮海之比,高妙处只是着腔好诗,而硬用“”字、“”字,不典。《念奴娇》云:“老子平生,江南江北,爱听临风笛”,用方音以“笛”叶“北”,亦不入韵。
夏敬观《手批山谷词》 后山称:“今代词手,惟秦七黄九。”少游清丽,山谷重拙,自是一时敌手。至用谚语作俳体,时移世易,语言变迁,后之阅者渐不能明,此亦自然之势。试验扬子云《绝代语》,有一一释其义者乎?以市井语入词,始于柳耆卿;少游、山谷各有数篇,山谷特甚之又甚,至不可句读,若此类者,学者可不必步趋耳。曩疑山谷词太生硬,今细读,悟其不然。“超轶绝尘,独立万物之表;驭风骑气,以与造物者游”,东坡誉山谷之语也。吾于其词亦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