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熙十四年丁未(1187)
踏莎行
自沔东来,丁未元日,至金陵,江上感梦而作。
燕燕轻盈,莺莺娇软,分明又向华胥见。夜长争得薄情知?春初早被相思染。
别后书辞,别时针线,离魂暗逐郎行远。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
◎诗人老去莺莺在,公子归来燕燕忙。(宋苏轼《张子野年八十五尚闻买妾述古令作诗》。莺莺燕燕,喻指众多的姬妾或妓女。)
◎(黄帝)昼寝,而梦游于华胥氏之国。……其国无帅长,自然而已;其民无嗜欲,自然而已……黄帝既寤,怡然自得。”(《列子·黄帝》,后用“华胥”指理想的安乐和平之境,或代指梦境。)
◎冥冥:黑夜,晚上。
◆白石之词,余所最爱者,亦仅二语,曰:“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王国维《人间词话》)
◆此首元夕感梦之作。起言梦中见人,次言春夜思深。换头言别后之难忘,情亦深厚。书辞针线,皆伊人之情也。天涯飘荡,睹物如观见人,故曰“离魂暗逐郎行远”。“淮南”两句,以景结,境既凄黯,语亦挺拔。昔晁叔用谓东坡词“如王嫱、西施,净洗却面,与天下妇人斗好”,白石亦犹是也。刘融齐谓白石“在乐则琴,在花则梅,在仙则藐姑冰雪”,更可知白石之淡雅在东坡之上。(唐圭璋《唐宋词简释》)
◆此词明云“淮南”,为怀合肥人作无疑。《琵琶仙》云“有人似旧曲桃根桃叶”,《解连环》云“为大乔能拨春风,小乔妙移筝,雁啼秋水”,此亦云“莺莺娇软”,其人或是勾阑中姐妹。(夏承焘《姜白石词编年笺校》)
杏花天影
丙午之冬,发沔口,丁未正月二日,道金陵。北望淮楚,风日清淑,小舟挂席,容与波上。
绿丝低拂鸳鸯浦,想桃叶当时唤渡。又将愁眼与春风,待去,倚兰桡更少驻。
金陵路、莺吟燕舞。算潮水知人最苦。满汀芳草不成归,日暮,更移舟向甚处?
◎容与:从容闲适。
◎桃叶渡:相传因晋王献之在此送其爱妾桃叶而得名。
◎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唐孟浩然《宿建德江》)
◆据序“正月二日,道金陵”,似“绿丝”、“芳草”决慧眼前之景。然江南春早,青青柳眼实已可见。首句困青眼想到“绿丝”,悬揣桃叶渡江时曾系如此。“鸳鸯浦”本监利地名,然如史达祖“倩诗情、飞过鸳鸯浦”之类,已不作固定之地名用。若以从沔口来,谓指来处说,则下句不衔接矣。盖全首除“金陵路”三字外,多游刃于虚,即“桃叶”亦金陵故实也。“又将”句折回所见之柳眼,愁人见之,遂为“愁眼”。“与春风”云者,愁与春遇,不啻付与之,兼点时令也。“待去”,一顿。“倚兰桡”,是欲去不去、徘徊未定之状。“更少驻”一转,则竟拟不去矣。过变先说金陵盛况,是“少驻”之心情。由莺燕之乐,益形人之苦。莺燕不知,唯潮水知之一,则“倚兰桡”时之又一转念。“满汀”句推想将来,芳草自绿,王孙不归,我亦犹是,上承“最苦”,下开“日暮”。末三句说足“苦”字,日云暮矣,欲不去而不能,又不知于何更驻,前路茫茫之感,一转便收。布局与慢曲略同,而节促音繁,意赅言简,南宋小令,大率如是。(陈匪石《宋词举》)
◆此金陵道中怀合肥之作,故序云“北望淮楚”,与前首《踏莎行》同意。(夏承焘《姜白石词编年笺校》)
惜红衣
吴兴号水晶宫,荷花盛丽。陈简斋云:“今年何以报君恩,一路荷花相送到青墩。”亦可见矣。丁未之夏,予游千岩,数往来红香中。自度此曲,以无射宫歌之。
簟枕邀凉,琴书换日,睡馀无力。细洒冰泉,并刀破甘碧。墙头唤酒,谁问讯、城南诗客?岑寂,高柳晚蝉,说西风消息。
虹梁水陌,鱼浪吹香,红衣半狼藉。维舟试望故国,眇天北。可惜渚边沙外,不共美人游历。问甚时同赋,三十六陂秋色?
◎杨濮守湖州,赋诗云:“溪上玉楼楼上月,清光合作水晶宫。”其后遂称湖州为水晶宫。(宋吴曾《能改斋漫录》)
◎陈简斋:北宋词人陈与义,其句出自《虞美人》(扁舟三日秋塘路)。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宋周邦彦《少年游》。并刀,产自并州,以锋利著称。)
◎隔屋唤西家,借问有酒不。墙头过浊醪,展席俯长流。(唐杜甫《夏日李公见访》。此反用诗意。)
◎红衣:荷花瓣。
◎柳叶鸣蜩绿暗,荷花落日红酣。三十六陂烟水,白头想见江南。(宋王安石《题西太乙宫壁》)
◎三十六陂烟雨,旧凄凉向谁堪诉?(宋王沂孙《水龙吟》)
◆白石自云:“七十二峰生肺肝”,余直疑此君肺肝罗列鸳鸯七十二者。以色易声,以红妃白,一时佳事。(明卓人月《古今词统》)
◆前人词多喜用三十六字,欧阳炯《更漏子》“三十六宫秋水永”、孙孟文《谒金门》“却羡彩鸳三十六”、谭明之《浣溪沙》“藉花三十六湖香”、张于湖《蝶恋花》“过尽碧湾三十六”、史邦卿《西江月》“三十六宫月冷”、曾纯甫《金人捧露盘》“锦江三十六鳞寒”、王圣与《青房并蒂莲》“也羞照三十六宫秋”、吴梦窗《惜红衣》“三十六矶重到”、周公谨《木兰花慢》“三十六鳞过却”、李秋崖《木兰花》“三十六梯树杪”、姜尧章《惜红衣》“三十六陂秋色”,用算博士语皆有致。(清张德瀛《词徵》)
◆此首与《念奴娇》词原题皆云吴兴荷花,但《念奴娇》词通首咏荷,惟“凌波”二句略见怀人。此调倚《惜红衣》,应赋本体,而词则前半阕但言逭暑追凉,寂寥谁语!下阕始有“红衣狼藉”一句点题,馀皆言望远怀人,与《念奴娇》同一咏荷,而情随事迁,此调则言情多于写景,下阕尤佳。其俊爽绵远处,正如词中之并刀破碧,方斯意境。(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
石湖仙寿石湖居士
松江烟浦,是千古三高,游衍佳处。须信石湖仙,似鸱夷翩然引去。浮云安在,我自爱、绿香红舞。容与,看世间几度今古。
卢沟旧曾驻马,为黄花闲吟秀句。见说胡儿,也学纶巾敧雨。玉友金蕉,玉人《金缕》,缓移筝柱。闻好语,明年定在槐府。
◎石湖居士:南宋诗人范成大,自号石湖居士。
◎松江:即吴淞江,到吴淞口入长江。
◎三高:越范蠡、晋张翰、唐陆龟蒙三位高士,皆吴人。宋时吴江设有三高祠以祠之。范成大有《三高祠记》。
◎范蠡乘扁舟,浮于江湖,变名易姓,适齐为鸱夷子皮。(《史记·货殖传》)
◎玉友金蕉:金蕉杯装着玉友酒。
◎学士院第三厅学士閤子,当前有一巨槐,素号槐厅。旧传居此阁者,多至入相。(宋沈括《梦溪笔谈》)
◆言外有多少惋惜。“金”、“玉”字对举未免纤俗。(清陈廷焯《词则·大雅集》)
◆白石《石湖仙》一阕,自是有感而作,词亦超妙入神。惟“玉友金蕉,玉人《金缕》”八字,鄙俚纤俗,与通篇不类。正为贤人高士中著一伧父,愈觉俗不可耐。(清陈廷焯《白雨斋词话》)
◆姜白石《石湖仙》一阕,自是高境。而“玉友金蕉,玉人《金缕》”八字纤俗,固不能为白石讳。……此类皆失之不检,致使敲金戛玉之词,忽与瓦缶竞奏。白璧微瑕,固是恨事。(清陈廷焯《白雨斋词话》)
◆词无甲子,白石淳熙十四年(1187)初识成大,绍熙四年(1193)成大卒,词当作于此五六年间。……成大生于六月初四,其《吴船录》卷上自记:“六月己巳朔,壬申泊青城山,始生之辰也。”此词“绿香红舞”写荷花,与时令合。又成大罢官后尝以淳熙十五年(1188)起知福州,词云:“闻好语,明年定在槐府。”或其时已传启用消息,据此,词当作于淳熙十四年(1187)之夏。(夏承焘《姜白石词编年笺校》)
点绛唇
丁未冬,过吴松作。
燕雁无心,太湖西畔随云去。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
第四桥边,拟共天随住。今何许,凭阑怀古,残柳参差舞。
◎第四桥:指苏州吴江城外的甘泉桥,因泉品居第四而得名。
◎天随:晚唐诗人陆龟蒙自号天随子,苏州人,曾隐居松江。
◆“商略”二字诞妙。(明卓人月《词统》)
◆字字清虚无一笔犯实,只摹叹眼前景物而令读者吊古伤今不能自止,其绝调也。“今何许”三字提唱,“凭栏怀古”下只以“残柳”五字咏叹之,神韵无尽。(清陈廷焯《词则·大雅集》)
◆白石长调之妙,冠绝南宋。短章亦有不可及者,如《点绛唇·丁未过吴淞作》一阕,通首只写眼前景物。至结处云:“今何许,凭阑怀古,残柳参差舞。”感时伤事,只用“今何许”三字提唱。“凭阑怀古”以下,仅以“残柳”五字咏叹了之,无穷哀感,都在虚处。令读者吊古伤今,不能自止,洵推绝调。(清陈廷焯《白雨斋词话》)
◆欲雨而待“商略”,“商略”而在“清苦”之“数峰”,乃词人幽渺之思。白石泛舟吴江,见太湖西畔诸峰,阴沉欲雨,以此二句状之。“凭阑”二句其言往事烟消,仅馀残柳耶?抑谓古今多少感慨,而垂柳无情,犹是临风学舞耶?清虚秀逸,悠然骚雅遗音。(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
◆此首过吴松作,通首写景,极淡远之致,而胸襟之洒落亦可概见。起写燕雁随云,南北无定,实以自况,一种潇洒自在之情,写来飘然若仙。“数峰”两句,体会深山幽静之境,亦极微妙。“清苦”二字,写山容欲活,盖山中沉阴不开,万籁俱寂,故觉群峰都似呈清苦之色也。“商略”二字,亦生动,盖当山雨欲来之际,谛视峰与峰之状态,似商略如何降雨也。换头,申怀古之意。“今何许”三字提唱,“凭栏”两句落应,哀感殊深。但捉住残柳一点言之,已见古今沧桑之异。用笔轻灵,而令人吊古伤今,不能自止。(唐圭璋《唐宋词简释》)
◆此年(1178)春,白石尝以杨万里介往苏州见范成大,此词或冬间自湖州再往,道经吴松作。(夏承焘《姜白石词编年笺校》)
淳熙十六年己酉(1189)
夜行船
己酉岁,寓吴兴,同田幾道寻梅北山沈氏圃,载雪而归。
略彴横溪人不度,听流澌、佩环无数。屋角垂枝,船头生影,算唯有春知处。
回首江南天欲暮。折寒香、倩谁传语?玉笛无声,诗人有句,花休道轻分付。
◎略彴:小木桥。
◎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南朝宋陆凯《赠范晔》诗。古有折梅赠人之习俗。)
◎一为迁客去长沙,西望长安不见家。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唐李白《与史郎中钦听黄鹤楼上吹笛》)
浣溪沙
己酉岁,客吴兴,收灯夜阖户无聊,俞商卿呼之共出,因记所见。
春点疏梅雨后枝,剪灯心事峭寒时,市桥携手步迟迟。
蜜炬来时人更好,玉笙吹彻夜何其,东风落靥不成归。
◎收灯:农历正月十五为灯节,即元宵节,正月十六日谓收灯。
◎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南唐李璟《山花子》)
◎夜如何其?夜未央。(《诗经·小雅·庭燎》。其:语尾助词。)
琵琶仙
《吴都赋》云:“户藏烟浦,家具画船。”唯吴兴为然,春游之盛,西湖未能过也。己酉岁,予与萧时父载酒南郭,感遇成歌。
双桨来时,有人似、旧曲桃根桃叶。歌扇轻约飞花,蛾眉正奇绝。春渐远,汀洲自绿,更添了、几声啼鴂。十里扬州,三生杜牧,前事休说。
又还是、宫烛分烟,奈愁里匆匆换时节。都把一襟芳思,与空阶榆荚。千万缕、藏鸦细柳,为玉尊、起舞回雪。想见西出阳关,故人初别。
◎桃叶者,王献之爱妾名也;其妹曰桃根。(宋张敦颐《六朝事迹·桃叶渡》)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唐杜牧《赠别》)
◎春风十里珠帘卷,仿佛三生杜牧之。(宋黄庭坚《广陵早春》)
◎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唐韩翃《寒食》)
◎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唐韩愈《晚春》)
◎千万丝、陌头杨柳,渐渐可藏鸦。(宋周邦彦《渡江云》)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唐王维《送元二使安西》)
◆“春草碧色,春水绿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矧情至于离,则哀怨必至。苟能调感怆于融会中,斯为得矣。白石《琵琶仙》云(词略),秦少游《八六子》(倚危亭)云(词略),离情当如此作,全在情景交炼,得言外意。有如“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乃为绝唱。(宋张炎《词源》)
◆“春草碧色,春水绿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四语约是此篇。(明沈际飞《草堂诗馀》正集)
◆“更添了几声啼鴂。”《离骚》:“恐鹈鴂之先鸣兮,使百草为之不芳。”“三生杜牧”,涪翁诗:“春风十里珠帘卷,仿佛三生杜牧之。”词中用三生杜牧,本此。“都把一襟芳思”至末,句句说景,句句说情,真能融情景于一家者也。曲折顿宕,又不待言。(清许昂霄《词综偶评》)
◆白石《琵琶仙》词题,引《吴都赋》有“户藏烟浦,家具画船”二语,今《吴都赋》无其辞。案李庾《西都赋》云:“方塘含春,曲沼澄秋,户闭烟浦,家藏画舟。”或疑“吴”字乃“西”字之讹,然唐之西都,非吴地也,殆白石误引耳。(清张德瀛《词徵》)
◆似周秦笔墨而气格后上。“前事休说”四字咽住藏得许多情事在内。(清陈廷焯《词则·大雅集》)
◆此在客吴兴时感遇而作。首四句叙往事,“春渐远”三句叙别后光阴,写愁中闻见,以疏秀之笔出之。下阕感节序而伤离,榆钱柳絮,皆借物怀人,便无滞相,其佳处在空灵也。(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
◆此首感怀旧游,情景交胜,而文笔清刚顿宕,尤人所难能。起写画船远来,中载有人,因远处隐约不清,仿佛旧游之人,故曰“似”。次写画船渐近,确似当年蛾眉,故曰“正”。扇约飞花,写景写人并妙。“春渐远”两句,一气径转,秀逸绝伦;不写人虽似实非之限,但写出眼前见闻,以见旧游不堪回首之情。“十里扬州”三句,言前事之哀,因说来伤感,故不如不说之为愈,语亦沉痛。换头,因景物似昔,颇感时光迁流之速。“都把”两句,因前事怕说,愁恨难消,故只有将无聊情思,付与榆荚。“千万缕”两句,言细柳起舞,更增人悲感。末句,回想当年初别时之情景,正现今同,亦有无限感伤。(唐圭璋《唐宋词简释》)
鹧鸪天
己酉之秋,苕溪记所见。
京洛风流绝代人,因何风絮落溪津。笼鞵浅出鸦头袜,知是凌波缥缈身。
红乍笑,绿长嚬,与谁同度可怜春。鸳鸯独宿何曾惯,化作西楼一缕云。
◎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三国魏曹植《洛神赋》。凌波,形容女子步履轻盈。)
◎楚襄王与宋玉游云梦之台,望高唐之观。其上有云气变化无穷。玉谓此气为朝云,并对王说,过去先王曾游高唐,怠而昼寝,梦见一妇人,自称是巫山之女,愿侍王枕席,王因幸之。巫山之女临去时说:“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战国宋玉《〈高唐赋〉序》)
念奴娇
予客武陵,湖北宪治在焉。古城野水,乔木参天,予与二三友日荡舟其间,薄荷花而饮,意象幽闲,不类人境。秋水且涸,荷叶出地寻丈,因列坐其下,上不见日,清风徐来,绿云自动,间于疏处窥见游人画船,亦一乐也。朅来吴兴,数得相羊荷花中。又夜泛西湖,光景奇绝。故以此句写之。
闹红一舸,记来时、尝与鸳鸯为侣。三十六陂人未到,水佩风裳无数。翠叶吹凉,玉容销酒,更洒菰蒲雨。嫣然摇动,冷香飞上诗句。
日暮青盖亭亭,情人不见,争忍凌波去。只恐舞衣寒易落,愁入西风南浦。高柳垂阴,老鱼吹浪,留我花间住。田田多少,几回沙际归路。
◎薄:靠近。
◎相羊:徘徊,盘桓。
◎风为裳,水为佩。(唐李贺《苏小小墓》)
◎凌波微步,罗袜生尘。(三国魏曹植《洛神赋》。凌波,形容女子步履轻盈。)
◎子交手兮东行,送美人兮南浦。(《楚辞·九歌·河伯》)
◆“冷秀”六字,鬼工也。(“高柳”二句)写出鱼柳深情,使人不能自绝。(明卓人月《古今词统》)
◆仇山村所谓言顺律舛,律协言谬,俱非本色者也。(清谢章铤《赌棋山庄词话》)
◆白石《念奴娇》鬲指声双调,按双调乃夹钟商,戈氏顺卿谓中吕商,非也。(同上)
◆好句欲仙。炼意炼句归于纯雅。(清陈廷焯《词则·大雅集》)
◆美成《苏幕遮》词:“叶上初阳乾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此真能得荷之神理者,觉白石《念奴娇》、《惜红衣》二词犹有隔雾看花之恨。(王国维《人间词话》)
◆此调工于发端。“闹红”四字,花与人皆在其中。以下三句咏荷及赏荷之人,皆从空际着想。“翠叶”三句略点正面。接以“嫣然”二句,诗意与花香俱摇漾于水烟渺霭之中。下阕怀人而兼惜花,低回不去,而留客赏荷者,托诸“柳阴”、“鱼浪”,仍在空处落笔。通首如仙人行空,足不履地,宜叔夏读之,“神观飞越”也。(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
◆此首写泛舟荷花中境界,俊语纷披,意趣深远。首言与鸳鸯为侣,即富逸趣。“三十六”两句,写湖远无人,荷叶无数,亦清绝幽绝。“翠叶”三句,兼写荷叶及雨、酒、菰蒲。“嫣然”两句,写荷花姿态生动,不说人闻香,而说冷香飞来,缀句峭俊。换头,言日暮不忍便去。“只恐”两句,言西风愁人,不得不去。“高柳三句”,言虽然拟去,但柳、鱼犹留我暂住。“田田”两句,言终于归去,仍扣住田田荷叶作收。上片写景,下片笔笔转换,一往情深。(唐圭璋《唐宋词简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