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简介

韩翃,字君平,南阳(今河南沁阳县附近)人。

天宝十三年(754)进士。先为淄青节度使侯希逸的幕僚,后又在汴宋节度使田神玉和汴州刺史李思臣、李勉幕中任职。最后内迁为驾部郎中、中书舍人。

他是“大历十才子”之一。写了大量的送行赠别诗歌,也有个别富有现实主义的诗作,语言精工,意味深长。有《韩君平集》。

寒食

韩翃

春城无处不飞花,

寒食东风御柳斜。

日暮汉宫传蜡烛,

轻烟散入五侯家。

韩翃诗鉴赏

据孟棨《本事诗》记载:德宗时制诰缺乏人才,中书省提名请求御批,德宗批复说:“与韩翃”,当时有两个韩翃,于是中书省又以两人的名字同时进呈。

德宗便批与写“春城无处不飞花”的韩翃。这虽是一段佳话,但足见《寒食》这首诗的广泛流传和受到的赏识。

这是一首讽刺诗,但诗人的笔法巧妙含蓄。从表面上看,似乎只是描绘了一幅寒食节长安城内富于浓郁情味的风俗画。实际上,透过字里行间可感受到作者怀着强烈的不满,对当时权势显赫、作威作福的宦官进行了深刻的讽刺。中唐以后,几任昏君都宠幸宦官,以致他们的权势很大,败坏朝政,排斥朝官,正直人士对此都极为愤慨。本诗正是因此而发。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这两句描写春日长安城花开柳拂的景色。“无处”指花开既多又广、“飞花”写花开的盛况,时值春日,长安城到处是飞花柳絮,一派缤纷绚烂的景象。“东风”指春风,“御柳斜”是状摹宫苑杨柳在春风吹拂下的摇摆姿态。“斜”字用得妙,生动地写出了柳枝的摇曳之神。这是寒食节京城的白天景色。景色由大而小,由全城而入宫苑。下面接着写宫苑傍晚的景象。“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是写天黑时分,宫苑里传送着一支支由皇帝恩赐给宦官的蜡烛。蜡烛燃烧通明,升腾起淡淡的烟雾,袅袅娜娜地萦绕在宦官家,到处弥漫着威福恩加的气势!使人如见他们那种炙手可热、得意洋洋的骄横神态。在封建习俗的统治下,不要说全城百姓,就连那些不是宠臣的朝官之家,在禁止烟火的寒食之夜,恐怕也都是漆黑一片。

唯独这些宦官之家,烛火通明,烟雾缭绕。由一斑而见全豹,仅此一点,足见这些宦官平日如何弄权倚势,欺压贤良。作者在这里仅用两句诗,写了一件传蜡烛的事情,就对皇帝的厚待亲信宦官,宦官的可恶可憎的面目暴露无遗,达到了辛辣讽刺的目的。

送王少府归杭州

韩翃

归舟一路转青蘋,

更欲随潮向富春。

吴郡陆机称地主,

钱塘苏小是乡亲。

葛花满把能消酒,

栀子同心好赠人。

早晚重过渔浦宿,

遥怜佳句箧中新。

韩翃诗鉴赏

韩翃的诗多应酬之作,喜用华丽的辞藻泛写归途中景物,预祝平安,这首《送王少府归杭州》,可说是同类题材中的例外。此诗值得注意的有两点:一是诗中基本不作景物描写,并在二、七两句自然流露出归欤之志,这就使诗有了较深的意义,迥异于一般的赠别之作;二是诗的语调欢快而一往情深,没有一般赠答诗那种泛泛应酬的言辞和语气。

“归舟一路转青蘋,更欲随潮向富春”。此诗一反常规,几乎全从王归杭着笔。仅用第一句将归途揭过。“归舟一路”四字,写尽一路情事,笔墨省净之极。青蘋即浮萍,为水中植物,行船时必然经过它们,这三字即写旅途漫长,二来浮萍常用来比喻人的行踪无定。曹丕《秋胡行》:“泛泛渌池,中有浮萍,寄身流波,随风靡倾”,杜甫《又呈窦使君》:“相看万里路,同是一浮萍。”这里兼含二义。“转”字为此句的“诗眼”,即指沿水路曲曲折折迤逦而行,同时又引起下句,金圣叹评云:“乃转青蘋,则是已到杭州,而舟行还不停也。何故舟还不停,则为“更欲随潮向富春”也,何故欲向富春,则以欲从严先生者游也。”

严子陵名光,少有高名,与汉光武帝刘秀一同游学。

秀即帝位后,屡征不起,耕于富春山,年八十余卒。

后人名其钓处为严陵濑。第二句即“转”入到杭州以后的情事。说王到杭州后,不应停舟,而应随着潮水去富春江,其目的当然是去寻找严子陵的遗迹。诗人特意提到严光这位平揖王侯,粪土功名的高人,显示出自己内心的向往和对友人的期望。

颔联运用杭州一带的史实,极写其人杰地灵,文采风流。“吴郡陆机称地主,钱塘苏小是乡亲”。西晋著名文人陆机为吴郡(今苏州吴县一带)人,文采倾动一时。“钱塘”即杭州,“苏小小,钱塘名倡也,盖南齐时人。西陵在钱塘江之西,歌云‘西陵松柏下’是也。”(《乐府诗集》引《乐府广题》)写陆机和苏小小这两位著名的才子佳人,无非是借以显示此地才子佳人倍出,正是我辈才子的千古知己,故后解作为准备。

“葛花满把能消酒,栀子同心好赠人。早晚重过渔浦宿,遥怜佳句箧中新”。这四句大意是:君(指王)应留住杭州,千万不要北来,你如果有了佳句(新诗)供我欣赏,就请准备好葛花、栀子,我有机会便来杭和你相聚。“葛花”可用来解酒毒,一向为好饮的文人所喜爱,常常见诸题咏,如孟郊《过分水岭》诗:“客衣飘飘秋,葛花零落风。”梅尧臣《会胜院沃洲亭》诗:葛花葛蔓无断时,女萝莫剪连古枝。”

这里让王预备好解酒的葛花,是说自己酒兴正浓,愿意一醉方休。“栀子”一名同心花,常用来赠人,有吉祥之意。“葛花”两句体现了文人才士超尘绝俗、诗酒自适的高雅情趣。

盛唐刚健雄浑的诗风,到大历时已转化为“清空”的风格,韩翃这首七律,所长所短均在清空二字。全诗无一点尘俗气,诗中人物,严子陵、陆机、苏小均非世俗之人,君平与王少府,也非“庸碌”之辈。从景物看青蘋、葛花、栀子、渔浦亦清新雅洁。所有这些,有机地组合在诗中,确有“清空”之风。然而,此诗虽有尘外之想,内容终嫌贫弱,中间二联对仗较为单薄,给人以空疏之感,这又是“空”的弊病。

章台柳

韩翃

章台柳,章台柳,

往日依依今在否?

纵使长条似旧垂,

也应攀折他人手。

韩翃诗鉴赏

这首著名的歌辞,来源于一个小说故事。许尧佐的传奇《柳氏传》和孟棨《本事诗·情感第一》均有记载。今节录孟棨文,以供读者了解背景:“韩翃少负才名,天宝末,举进士。..邻有李将妓柳氏。李每至,必邀韩同饮。韩以李豁落大丈夫,故常不逆,既久愈狎。柳每以暇日隙壁窥韩所居,即萧然葭艾,闻客至,必名人,因乘间语李曰:‘韩秀才穷甚矣,然所与游必闻名人,是必不久贫贱,宜假借之。’李深颔之。间一日,具馔邀韩。酒酣,谓韩曰:‘秀才当今名士,柳氏当今名色,以名色配名士,不亦可乎?’..俄就柳居。来岁成名。后数年,淄青节度使侯希逸奏为从事。以世方扰,不敢以柳自随,置之都下,期至而迓之。连三岁,不果迓,因以良金灵练囊中寄之,题诗曰:‘章台柳,章台柳,..。’”

从本事知道,韩翃写这首诗,是在乱世中多次迎迓昔日情人而不至的情况下,为试探对方情意而作的。

此诗主要的艺术特点是双关和比喻,但不是简单的,个别字句上的双关和比喻。它一开始即用“章台柳”双关柳氏之姓及居处所在(长安),同时“柳”还兼有多重比义。一是兼关别离意绪;二是所谓“蒲柳之姿,未老先衰”,兼关青春易逝。所以第二句便是“往日依依今在否?”这一问中,又信手拈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诗经·小雅·采薇》)的古人佳句,既暗示出柳氏当日风姿,又担心着她今日的境况,或许云鬓愁改了。以下两句却又退后一步说,即使她风姿依旧可人,就没有可忧的么?须知她是三年迎而不至,其中必有变故。于是推出词人第二重的担心:“也应攀折他人手。”这里妙在一以贯之,仍是用杨柳作比方。所谓“者人折了那人攀,恩爱一时间。”

言下有无穷幽怨。由于词人的意念都是以柳作比,语涉双关,所以全诗显得韵味十足,耐人咀嚼。

同时,诗中设置悬念,也增加了它的韵味。柳氏是否色衰,是一重悬念;柳氏是否变心,是又一重悬念,也是最关紧要的悬念。在说第一重悬念时,诗人用了问句,而说第二重悬念时则直接作推测,富于变化。所以陈廷焯称赞说:“疑似之词,却说得婉折。”(《闲情集》卷一)

由于这首诗写得委婉曲折,历来为人传诵。柳氏因此还写了答词:“杨柳枝,芳菲节,可恨年年赠离别。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两首诗参照来读,乱世中有情人别离的苦痛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