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公、高母上云小长命跟他三叔高季去考,已是二十余日。听说考完了好几日了,怎么不见回来?夫人说他三叔是好秀才,又老成,自然教导那孩子或者不差。

[耍孩儿]我那儿心志高,十三岁望进学,跟他叔叔去进场。场里考了好几日,人家童生都来了,全不见我儿郎到。虽没有千里万里,也隔着水远山遥。

高季领长命率家人上云长命进了场玩耍了几日,或者教我哥嫂担心。忙忙走来,已到家门,待俺即忙进去。

我侄儿会做文章,但他意兴太颠狂。考前不依他闲游荡,考后方才领着他去,看了亭榭看池塘,连朝便惹的倚门望。进门来先参哥嫂,叔侄俩竟到高堂。

家人忙报俺三叔合哥来了。仲鸿说好好!高季进门说小弟与哥嫂拜揖。仲鸿说辛苦了!拿坐来与叔坐的。长命说给爹娘磕头。夫人说我儿,你休磕头了,你坐下歇歇罢。仲鸿说怎么来到如今?高季说小长命待要耍耍,出了场留了几日,所以来迟。仲鸿说文章如何?

三兄弟你听着:孩子不敢望进学,叫他先学着认认号。咱既不曾求情面,咱又不能去下操,文章也未必能做的妙。进了学千万侥幸,进不了也就罢了"。

高季说文章到通。点名时宗师见他小,还问他年纪,只怕也有些指望。但只是学道是要钱的。

[银纽丝]使银钱也把好缺也么挑,当日的文章未必高。甚操淖敲门砖把进士唠。再做十年官,满眼尽蓬篙,破题儿也忘了怎么造。酒色养的那脾胃娇,那厌气时文也不待瞧。我的天,学道瞎,真是瞎学道!

学棚里原是傀儡也么场,撮猴子全然在后堂。最可伤,瞎子也钻研着看文章。雇着名下士,眼明又心强,本宗师也做的有名望。若遇着那混账行,肉吃着腥气屎吃着香,我的天,丧良心,真把良心丧!宗师的主意甚精也么明,只要实压着栽上星。求人情,好歹将来未可凭。不如包打上二百好冰凌,上公堂照他皮脸衡,要进童生是童生,要进几名是几名。我的天,灵应真,可有真灵应!

怨不的宗师大称也么称,他下的本钱也不轻。好营生,至少也弄个本利平。既然做生意,只望交易成,下上本谁不望利钱重?大县进学十五名,其实三停只一停。我的天,侥幸难,真是难侥幸!仲鸿说进学这样难,就不必指望。他孩子又小,不进也罢了。高季说也未必。就若是进,必在三四名;没有就没有了。仲鸿说怎么说呢?高季说以下都是钱了。

点着名学道笑颜也么开,喜的原不是求真才。心暗猜,必定是大包封进来。只求成色正,不嫌文字歪,把天理丢靠九霄外。那管老童苦死捱,到老胡须白满腮。我的天,坏良心,真把良心坏!

仲鸿说童生有多大年纪的?高季说咱这临县中有一个刘太和,今年六十五了。一伙小童生见了他每日考,便都戏他说:刘大爷,你好做诗,何不做一首?刘太和说:什么为题?众人说:就指着自家罢。刘太和顺口念道:

从那来了个春风鼓,童考考到六十五。没钱奉上大宗师,熬成天下童生祖!

仲鸿大笑说这也可笑可笑!

童生考成了白头也么翁,盘缠也得数万铜。到学宫,八十衣中告不中。咱家小长命,不到着实通,不肯教他塞人家空。岁岁宗师一样,同,再没个出来秉秉公。我的天,摇动心,都把心摇动!

报子上云报报报,俺先到,打了一个肩,崩了一宿道。买报使了四两银,指望还赚七八吊,还赚七八吊。

高大爷家相公进了,这就是个肥主子,摊着他也是咱的造化。来此已是高大爷门首。门上大哥传一声:高蕃进了第四名,俺来报喜哩。家人慌忙来报哥哥进了第四名,报子讨赏哩。仲鸿说呀!奇哉奇哉!他果然进了,可喜可喜!

如今世道爱钱也么神,无钱难得跳龙门。这头巾,颠颠约值二百银。孩子忒也小,安心待①来春,科考才折蹬那粮食园。谁想全不费分文,竟进了临江第四人。好运交,这才交好运!

叫人来,赏那报子二两银子一匹红。家人应介长命我儿,你去歇歇,好上府复试。三弟,你还送他一遭。

都答应说是。

高公人说宗师太不通,高母不爱文章只爱铜;

高季说长说短凭他去,长命只管咱不骂文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