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洁閤森公园里)

诗情也似并刀快,

剪得秋光入卷来。

——陆游

紫得像葡萄似的涧水

翻起了一层层金色的鲤鱼鳞。

几片剪形的枫叶,

仿佛朱砂色的燕子,

颠斜地在水面上

旋着,掠着,翻着,低昂着……

肥厚得熊掌似的

棕黄色的大橡叶,

在绿茵上狼藉着。

松鼠们张张慌慌地

在叶间爬出爬进,

搜猎着他们来冬底粮食。

成了年的栗叶

向西风抱怨了一夜,

终于得了自由,

红着干燥的脸儿,

笑嘻嘻地辞了故枝。

白鸽子,花鸽子,

红眼的银灰色的鸽子,

乌鸦似的黑鸽子,

背上闪着紫的绿的金光——

倦飞的众鸽子在阶下集齐了,

都将喙子插在翅膀里,

寂静悄静地打盹了。

水似的空气泛滥了宇宙,

三五个活泼泼的小孩,

(披着桔红的黄的黑的毛绒衫)

在丁香丛里穿着,

好像戏着浮萍的金鱼儿呢。

是黄浦江上林立的帆墙?

这数不清的削瘦的白杨

只竖在石青的天空里发呆。

倜傥的绿杨像位豪贵的公子,

裹着件镶金的绣蟒,

一只手叉着腰身,

照着心烦的碧玉池,

玩媚着自身的模样儿。

凭在十二曲的水晶栏上,

晨曦瞰着世界微笑了,

笑出金子来了——

黄金笑在槐树上,

赤金笑在橡树上,

白金笑在白松皮上。

哦,这些树不是树了!

是些绚缦的祥云——

琥珀的云,玛瑙的云,

灵风扇着,旭日射着的云。

啊!这些树不是树了,

是百宝玲珑的祥云。

哦,这些树不是树了,

是紫禁城里的宫阙——

黄的琉璃瓦,

绿的琉璃瓦;

楼上起楼,阁外架阁……

小鸟唱着银声的歌儿,

是殿角的风铃底共鸣。

哦!这些树不是树了,

是金碧辉煌的帝京。

哦!斑斓的秋树啊!

陵阳公样的瑞锦,

土耳其底地毡,

Notre Dame底蔷薇窗,

Fra AngeLico底天使画,

都不及你这色彩鲜明哦!

啊!斑斓的秋树啊!

我羡煞你们这浪漫的世界,

这波希米亚的生活!

我羡煞你们的色彩!

哦!我要请天孙织件锦袍,

给我穿着你的色彩!

我要从葡萄,桔子,高粱……里

把你榨出来,喝着你的色彩!

我要借义山济慈底诗

唱着你的色彩!

在蒲寄尼底La Boheme里,

在七宝烧的博山炉里,

我还要听着你的色彩,

嗅着你的色彩!

哦!我要过这个色彩的生活,

和这斑斓的秋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