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五年前在北京时,有位王先生向我说:北京穷人吃饭,只两子儿面,一錋子盐,半子儿大葱就满够了。这是句很轻薄的话,我听过了也就忘去了。

昨天在拉丁区的一条小街上,看见一个很小的饭馆,名字叫作“面包与盐”(Lepainetlesel),我不觉大为感动,以为世界上没有更好的饭馆名称了。

晚上睡不着,渐渐的从这饭馆名称上联想到了从前王先生说的话,便用京语诌成了一首诗。

一九二四,五,八,巴黎

老哥今天吃的什么饭?

吓!还不是老样子!——

俩子儿的面,

一个錋子的盐,

搁上半喇子儿的大葱。

这就很好啦!

咱们是彼此彼此,

咱们是老哥儿们,

咱们是好弟兄。

咱们要的是这么一点儿,

咱们少不了的可也是这么一点儿。

咱们做,咱们吃。

咱们做的是活。

谁不做,谁甭活。

咱们吃的咱们做,

咱们做的咱们吃。

对!

一个人养一个人,

谁也养的活。

反正咱们少不了的只是那么一点儿;

咱们不要抢吃人家的,

可是人家也不该抢吃咱们的。

对!

谁要抢,谁该揍!

揍死一个不算事,

揍死两个当狗死!

对!对!对!

揍死一个不算事,

揍死两个当狗死!

咱们就是这么做,

咱们就是这么活。

做!做!做!

活!活!活!

咱们要的只是那么一点儿,

咱们少不了的只是那么一点儿,——

两子儿的面,

一个錋子的盐,

可别忘了半喇子儿的大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