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程本 撰

陽城胥渠問

陽城胥渠因北宫子以見子華子曰胥渠願有所謁也夫太初胚胎萬有權輿風轉誰轉三三六六誰究誰使夫子聞諸故記者審矣其有以發也胥渠願承其餘子華子曰噫嘻本何足以識之請以嘗試言之而子亦嘗試而聽之夫混茫之中是名太初實生三氣上氣曰始中氣曰元下氣曰𤣥𤣥資於元元資於始始資於初太真剖割通二而為一離之而為兩各有精専是名隂陽兩端而三之數登於九而究矣是以棲三隂之正氣於風輪其専精之名曰太𤣥棲三陽之正氣於水樞其専精之名曰太一太一正陽也太𤣥正隂也陽之正氣其色赤隂之正氣其色黑水陽也而其伏為隂風隂也而其發為陽上赤下黑左青右白黄潛於中宫而五運流轉故有輪樞之象焉水函太一之中精故能潤澤百物而行乎地中風涵太𤣥之中精故能動化百物而行乎天上上赤之象其宫成離下黑之象其宫成坎夫兩端之所以平者以中存乎其間故也中名未立兩端之不形是以坎離斡乎中氣中天地而立生育萬物新新而不窮陽之氣為火火勝故冬至之日燥隂之氣為水水勝故夏至之日濕火則上炎水則下注鳥飛而上魚動而下物類相動焱本相應孰究其所以來誰使其所以然因其然也然不然也然乎然不然乎不然吾亦不知其所以然也夫是之謂萬化原上决而成天下决而成地既已决也命之曰中决必有所合也命之曰和中和𤣥同萬物化生夫是之謂三三六六陽城胥渠曰㣲夫子之言吾㡬於不靈子華子曰噫嘻本何足以識之請以嘗試言之而子亦嘗試聽之子華子曰夫道一也我與道而為三矣而我之百骸九竅毛髮膏澤臟腑肝膈吹嘘吸引滋液吐納無非道也自此以往大撓甲子所不能紀也是故道立於一而萬物之變也百事之化也散而為萬殊奫淪而無涯古之知道者務全其生務全其生者不亡其所有也不亡其所有者道之守也道之守者神之舎也是故全生者為上虧生次之死次之迫斯為下矣所謂全生者六欲皆得其宜也所謂虧生者六欲分得其宜也夫虧生則於其所尊者薄矣其虧彌甚則其尊彌薄所謂死者無有所知而復其未生也所謂迫生者六欲莫得其宜也皆獲其所甚惡者也辱莫大於不義不義者迫生也故曰迫生不如死人之常情耳聞而目見也耳聞所甚惡不如無聞目見所甚不欲不如無見是以迅雷則掩耳恐故也所貴乎嗜粱肉者非腐䑕之謂也所貴乎飲醪醴者非敗酒之謂也所貴乎尊生者非迫生之謂也夫迫生之人鞠窮而歸故曰迫斯為下矣

公仲承問於程子曰人有常言黄帝之治天下也百神出而受職於明堂之庭帝乃采銅於首山作大爐焉鑄神鼎於山上鼎成羣龍下迎乗彼白雲至於帝鄉羣小臣不得上升攀龍之胡力顫而絶帝之弓裘墜焉於是百姓奉之以長號名之曰烏號之弓而藏其衣冠於橋陵信有之乎程子曰否甚矣世之好譎怪也聖人與人同類也類同則形同形同則氣同氣同則知識同矣類異則形異形異則氣異氣異則知識異矣人之所以相君長者類也相使者形也相管攝者氣也相維持者知識也人之異龍龍之異於鼎鼎之異於雲言之辨也惡足以相感召而實使之耶其不然也必矣世之好譎怪也吾聞之太古之聖人所以範世訓俗者有直言者有曲言者直言者直以情貢也曲言者假以指喻也言之致曲則其傳也久傳久而譌則知者正之譌甚而殽亂則知者止之夫黄帝之治天下也其精㣲之感蕩上浮而下沉故為百福之宗為百福之所宗則是百神受職於庭也帝乃采銅者神鼎熟也登彼首山就髙明也作為大爐鼓陽化也鍊剛質物之器也上水而下火二氣升䧏以相濟中和之實也羣龍者衆陽氣也雲者龍屬也帝鄉者靈䑓之闗而心術之變也帝之謂所類也形也氣也知識也雖與人同爾然而每成而每上也每成而每上則其精㣲之所徹達神明之所之適其去人也逺矣羣小臣知識之所不及者也攀龍之胡有見於下也不得上升無見於上也有見於下無見於上者士也上下無見者民也弓裘衣冠者帝所以善世制俗之具也民無見也懷其所以治我者而已矣故帝之逝也號以决其慕藏以奉其傳此假以指喻之言也而人且亟傳之以相詆欺甚矣世之好譎怪也千世之後必有人主好髙而慕大以久生輕舉而為羡慕者其左右狡詐希寵之臣又從而逢之是將甘心於黄帝之所造者矣夫人之大常生而少壯轉而為衰老轉而為死亡聖凡之所共也上知之所弗幸免焉者也且自故記之所傳若存而若亡大庭中黄赫胥尊盧以來所謂聖人者不一族吾誠恐大圜之上嶢榭聮累雖處什伯不足以處也而復何所主宰何所臣使而其昏昏黙黙以至於今也是不然之甚者也然而世之人知者歆羡愚者矜跂甚矣世之好譎怪也夫周之九鼎禹所以圖神姦也黄帝之鑄一禹之鑄九其造為者同而所以之適焉者頓異是可以决疑矣且世之傳疑也不惟其傳昔宋有丁氏家故無井而出溉汲焉常一日而一人居外懲其如是也鳩工而穿井於其家相與語曰今吾之穿井得一人矣有聞而傳之者曰丁氏穿井而得一人也國人更相道之語徹於宋君宋君召其人而質之丁氏對曰自臣穿井家獲一人之力非得一人於井也是故黄帝之鑄神鼎是井中人之譬也知者正之是宋君召其人而質之之譬也千世之後必有人主好髙而慕大以久生輕舉而為羡慕者其左右狡詐希寵之臣又從而逢之是將甘心於黄帝之所造者矣此吾所以反之復之而不能已者矣小子志之

郯子以達於禮聞於諸侯子華子亟徃從之見郯子焉子華子曰異乎吾所聞夫禮先王所以定之也非所以搖之也夫禮所以開之也非所以暴之也青黄黻黼文章之觀盡而五色渝宫徴還激生生之聲足而八音汩陸有⿱罝水有網罟而飛羽伏鱗無以幸其生矣詩不云乎潛雖伏矣亦孔之昭今郯子非徒搖之也又從暴之也郯子而達於禮樂異乎吾所聞肅駕而起遵塗而歸

孔子

子華子反自郯遭孔子於途傾盖而顧相語終日甚相親也孔子命子路曰取束帛以贈先生子路屑然而對曰由聞之士不中間見女嫁無媒君子不以交禮也有間又顧謂子路子路又對如初孔子曰固哉由也詩不云乎有美一人清風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今程子天下之賢士也於斯不贈則終身弗能見也小子行之子華子曰惟道無定形虚凝為一氣散布為萬物宇宙也者所以載道而傳焉者也萬物一者也夫孰知其所以起夫孰知其所以終凝者主結布者營散一開一斂萬形相禪太古之時澹泊恬愉鹿聚而麕居其知徐徐其樂于于夫是之謂宇有無以相反也髙下以相傾也盛盈蚠息以相薄也寵洪蘆符以相形也由是以生由是以紀由是以虧由是以成夫是之謂宙宇者情相接也宙者理相通也是故惟道無定形虚凝為一氣散布為萬物宇宙也者所以載道而傳焉者也

子華子曰夫言之所以感為響響欲絶而感已移意之所以將為思思未革而事前輟何則精神之所弗包焉故也七十九代之君法制不一號令不齊而俱王於天下明旌善類而誅鋤醜厲者法之正也其所以能行焉精誠也精誠不白則無以王矣其在後世以急刻而責恕以譌偽而課忠言非其願意非其真而保人之弗叛悲夫是旦坐於夕室也是白之懸而黑之募也是縱櫂於陸而發軔於川也其亦不可以幸而㡬矣是以欲治之君將以有為於是者必先正其本術定其精而不搖保其誠而弗虧夫然後出言以副情端意以明指世雖亂也俗雖汚也而曰感不效於影響者吾斯之未能信子華子居於苓塞趙簡子將用之使使者將幣於閭曰寡大夫乏使使下臣敬脩不腆以勤先生之將命者子華子反幣再拜以肅使者而進之於庭又拜而授辭曰主君之民某如獲罪戾其敢逃刑以其弗嗇之故而適抱薪□之憂疾且有間則我請造於朝其敢重辱我主君之命使者曰寡大夫且有緒言使下臣敬致諸執事惟是晉國之寵靈願與先生共之先生不違勤而貺以行請祿從者以爵執圭子華子没階而進再拜而言曰主君之民某未有職業於朝也且有惡疾不堪君之命弗敢以與聞再拜而送使者於門反其室聚帑將行其子弟族立而疑北宫子曰意聞之身脩於私名升於公曰古今之通誼也主君國之宗卿也政所自出以禮交而弗答無乃不可乎子華子曰意吾以爾為可以忘言也而猶有萌焉夫萌於中必瞢於外其意之謂矣且彼召我者夫豈徒然哉必有以處我者矣為人之所處者不得安其所自處矣是故古之人慎於其所以處也昔者吾反自郯聞語於孔子屬屬焉不忘於心孔子之所志其過人者逺矣日者主君之召也孔子轍環於河滸而弗肯以濟援琴而寫志命之曰臨河之操其亂曰河之水洋洋兮丘之不濟此命也夫孔子之所以弗至是乃我所以行之也意吾以爾為忘言也而猶有萌焉夫以小人之所察而量君子之心意爾其殆矣北宫子遂强以見趙簡子簡子聞子華子至再拜而迎曰不穀得奉社稷之靈以撫有四封之内先君有禮所以貺賔客而交際之紀廬人實典治之吾子辱而在於敝邑有日矣以嵗之不易而𨽻人有朝夕之虞願致戎邑方三四十里若五六十里以為芻秣之共吾子其曲意以臨之子華子曰臣也不武年運而往矣顛毛種種懼不任君之事以為司敗憂也君有四圉以扞四方臣弗堪也明日子華子行食於茭亭之口北宫子曰秦未有失也絶人之善意而又剖迹以去之夫子所以責人者太察矣子華子曰然非爾所及也夫秦君之志大而求逺其所以望於我者厚則吾無以甚其求矣且爾亦聞牧野之事乎周之六師壓郊而陳武王韈繫解焉有五臣者將受誓事於前王顧而使之係五臣者相目而對曰臣之所以事君王非為係韈者也王不得已乃釋旄鉞而親係之夫人君能致其君能有所不為然後可以責之以有為人臣能有所不為然後能無不為也本也未能無不為者也能有所不為矣

子華子違趙趙簡子不恱燭過典廣門之左簡子召而語之以其故燭過對曰彼庶人也而傲侮公上法所弗寘也且無以為國矣簡子曰而士以兵之燭過至苓塞子華子之行者三日矣燭過反命曰無及也簡子悔之使使者於齊而使董安于寓書以招之子華子稽首而來再拜以肅使者于庭而授之辭曰主君之亡臣某不能束脩越在諸侯以為主君憂臣聞之物扃於所甘士扃於所守主君之亡臣不佞而有四方之志其敢以為執事者之所辱夫丘陵崇而穴成於上狐狸藏矣溪谷深而淵成於下魚鼈安矣松栢茂而隂成於材塗之人則䕃矣主君之亡臣不佞實有隱衷唯執事者昭明其所存如日月之升以光燭於晉國將四海之士重繭狎至以承主君之令聞夫豈惟亡臣亡臣雖復野死以窴溝甽其敢忘主君之賜惟執事者財幸焉簡子得書召無恤而戒之曰燭過小人也實使我獲罪於本吾且死汝必灰之慎不忘也襄子曰諾

北宫子仕

北宫子將仕於衛子華子曰意來子之所以自事其心者亦嘗有以語我乎北宫子曰意未得以卒業也以是樵蘇之弗繼餬其頥頰於人雖然謹志其所欲為於善而違其惡也庶㡬於完子華子愀然變乎容有間曰意是何言歟善奚足願而惡奚足違吾語若聖人不出天下潰潰日趨於迷欲以有已而卒於䘮也已欲以達之於人而卒於失人凡以善故王者作興將以濯滌今世之惛怓去善其殆可乎哉善弗去亂未艾也而又奚以善為北宫子曰嘻有是哉願畢其說子華子曰人中虚圓不徑寸神明舎焉事物交滑如理亂棼如渉驚浸一則以之怵惕一則以之忌諱一則以之懲創是則一日之間一時之頃而徑寸之地如炎如氷矣夫所謂神明者其若之何而堪之神弗留則蠧明弗居則耗而又奚以善為古之知道者泊兮如大𦎟之未調譝譝兮如將孩隨推而遷因蕩而還其精白津津若遺而復存其神明休休常與道謀去羡去慕孰知其故今子之言曰謹志於為善則不善者將誰與耶違子之所惡則惡將誰歸耶子而勿受歸而勿納則必有忿悁之心起而與我立敵矣以我矜願之意而接彼忿悁之心何為而不鬭鬭且不止小則囂凌詬誶大則碎首穴胷夫以若之言而幸於完其㡬於殆矣北宫子曰嘻若是其甚也子華子曰有甚哉吾語若禍之所自起亂之所由生皆存乎欲善而違惡今天下老師先生端弁帶而說乃以是召亂也學者相與熏沐其中扃而亦唯此之事是事禍也父以是故不慈子以是故不孝兄以是故不友弟以是故不恭夫以是故不帥婦以是故不從君以是故不仁臣以是故不忠大倫蠧敗人紀消亡結轍以趨之而猶恐其弗及也悲夫石碏欲完其名而殺厚公子輒欲専其國而拒蒯瞶寤生克叚忽出而突入季友鴆慶父叔向誅鮒雍糾之妻尸糾於朝荘〈或作叔〉仲子欲託其帑於魯而先斃其室先君厲公一言而殺三郤華督父并忽〈或作忍〉於與夷毛舉其目尚不勝為數也是皆名為求得所欲而能違所不欲者矣然大倫斁敗人紀消亡結轍以趨之者而猶恐其弗及也悲夫吾語若亂之所由生禍之所自起皆存於欲善而違惡夫人之中虚也不得其所欲則疑得其所不欲則惑疑惑載於中虚則荆棘生矣父不疑於其子子必孝兄不疑於其弟弟必共夫不疑於其婦婦必貞君不疑於其臣臣必忠是還至而效者也百事成而一事疑道必廢三人行而一人惑議必格大道之世上下洞達而無疑志堯舜三代之王也無意於王而天下治所循者直道故也是以天下和平天下之所以平者政平也政之所以平者人平也人之所以平者心平也夫平猶權衡然加銖兩則移矣載其所不欲其為銖兩者倍矣故曰矜功者不立虚願者不至非惟不足以得福而行又以召禍故吾不恱於子之言今子亦平其所養而直以行之何往而不得何營而不就而又奚以善為且不可以有為也堯曰若之何而善於予之事舜亦曰若之何而善於予之事是上與下争為善是兩實也兩實則烏得平平不施焉則惡得直失其所以平直則堯無以為堯矣舜無以為舜矣吾子謹志於堯舜也而又奚以善為北宫子之衛主於叔車氏叔車氏有寵於衛君國人害其嬖而將討之北宫子喟然歎曰吾為是違夫子之言也是以獲戾於此也吾何以衛為致其所以為臣而歸

晏子治阿三年毁聞於朝公不恱召而將免焉晏子辭曰臣知過矣請復之三年而舉國善之謡言四達公將致其所以賞晏子辭焉公曰何謂也晏子對曰昔者臣之所治君之所當取也而更得罪焉今者臣之所治君之所當誅也而更得賞焉非臣之情臣不願也子華子聞之曰晏子可謂直而不阿者矣晏子之辭受其可以訓矣齊之蕪也固宜夫人之常情譽同於已者助同於已者愛同於已者愛之反則憎必有所立矣助之反則擠必有所在矣譽之反則毁必有所歸矣然而人主不之察也左右執事之臣從而得其所欲為則不禁也世之治亂盖常存乎兩間齊之蕪也固宜

子華子曰元太初之中氣也天帝得之運乎無窮后土得之溥博無疆人之有元百骸統焉古之制字者知其所以然是故能固其元為完具之完殘其所固為冦賊之冦加法度焉故曰殘固之謂冦毀賊則為賊夫穿垣竇發鍽鑰其盗之細也夫

虎㑹問

虎㑹以其私問於程子曰主君何如主也程子曰昔堯舜在上塗說而巷議所不廢也是是非非之謂士試為吾子言之本也不敢以古事為考先大夫文子之志也好學而能受規諫立若不勝衣言若不出口身舉士於白屋之下者四十有六人皆能獲其赤心公家賴焉及其殁也四十有六人者皆就賔位是其無私徳也夫好學知也受規諫仁也無私徳焉忠也江之源出於汶山其大如甕口其流可以濫觴順㳂而下控諸羣荆廣袤數千里方舟然後可以濟此無他故也所受於下流者非一壑也夫先大夫文子其訓於是矣是以有孝徳以出公族有恭徳以升在位有武徳以羞為正卿用能光融於晉國顯補其君以主盟於諸侯天下賴其仁兵矟之不試者垂十許年今主君懋其勲庸而光賁於趙宗無以則先大夫文子是焉取則尚德率義以𢎞大其光烈其將有譽於四方也乃若范氏中行氏弗自克也而以覆其宗卿此則主君之所知也虎㑹曰辨矣夫子之言願少進也㑹得間而謁諸主君庶㡬其有瘳程子曰詩不云乎王欲玉女是用大諫夫糾其邪志而濟其所乏是忠臣之所留察也吾子其勉行之矣本聞之山有猛虎林樾弗除江河納汙衆流是瀦昔者秦穆公以秦之士為不足也起蹇叔於宛迎邳豹於鄭取由余於戎㧞百里奚於市用强其師以伉惠懐于斯時也晉國翦焉惟秦是從是故國以士為筋榦不可以不察也今主君之未得志也有竇叔子者推其後而進之有舜華者挽其不及而使之當於理有吾丘鴆者展布四體以為紀綱之僕本聞之竇叔子之為人也强毅而有立方嚴而不剉其事主也齊戒祓濯而無有回心舜華多學而强記耻其所聞不惠於古初其立論挺挺而不可以奪吾丘鴆年十有五而始以勇力聞及其壯佼也四鄰畏之能以人投人以車投車其視太行之險猶之步仭之丘此三臣者舉晉國之選也主君之所與懋昭其庸而光賁于趙宗者也公室六分河山之間龜拆而鼎立范氏中行氏不庇其社而頽其宗主君之所不刋則繄此三臣之助今無故而戮叔子矣又斃舜華於野以罪名不聞於國人吾丘鴆恐焉裹糧而之於他國主君亦未之思耶何其首尾之剌戾也如是則主君之所以逺於大競者也吾子主君之信臣也夫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心焉聖人之所畏也今吾子能弗憚煩而以其眇眇之思務以箴主君之闕遺將國人是賴吾子其勉行之矣子華子見齊景公公問所以為國奈何而治子華子對曰臣愚以為國不足為也事不足治也有意於為則狹矣有意於治則陋矣夫有國者有大物也所以持之者大矣狹且陋者果不足以有為也臣愚以為國不足為也事不足治也公曰然則國不可以為矣乎子華子曰非然也臣之所治者道也道之為治厚而不薄敬守其一正性内足羣衆不周而務成一能盡能既成四境以平唯被天符不周而同此神農氏之所以長也堯舜氏之所以章也夏后氏之所以勤也夫人主自智而愚人自巧而拙人若此則愚拙者請矣巧智者詔矣詔多則請者加多矣請者加多則是無不請也主雖巧智未無不智也以未無不知應無不請其道固窮為人主而數窮於其下將何以君人乎窮而不知其窮又將自以為多夫是之謂重塞之國上有諱言之君下有茍且之俗其禍起於欲為也其禍起於願治也夫有為願治之心而獲夫重塞之禍是以臣愚以為國不足為也事不足治也昔者有道之世因而不為責而不詔去想去意静虚以待不伐之言不奪之事循名覈實官庀其司以不知為道以奈何為寳神農曰若何而和萬物調三光堯曰若何而為日月之所燭舜曰若何而服四荒之外禹曰若何而治青北九陽竒怪之所際是故此王者天下以為功後世以為能以故記之所道而君之所知也臣戅而不知方始而至於朝也竊有疑焉齊之所以為齊者抑以異矣鍾鼔柷圉日以枟考而和聲不聞司空之刀鋸斷斷如也而罪罟滋長諸侯之賔客膏其唇吻而争進諛言左右在廷之人主為蔽䝉僮夫豎𨽻曉然皆知公上之有慆心也造為謌謠以蠱君心君曾不知之也冕旒清晨位宁以聽惄焉以古人自耦君之心則泰矣夫其誰而顧肯以其一介之鄙試嘗君之嗜好而以干其不測之禍臣戅而不知方始而至於朝也竊有疑焉夷考所由來以君之心勝故也心勝則道不集矣羣臣之不肖者又隨而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故其弊日以深其固如性而君曾不之知也夫以君之明疏瀹其所底滯而開之以鄉道夫孰能禦之抑臣聞之萬物之變也萬事之化也不可為也不可究也因其言而推之則無不得其要者矣故臣愚以為國不足為也事不足治也公曰洋洋乎而之所以言吾欲以有說而無所措吾辭而之道博大而無倪吾所不能為也嘗曰有以拂吾之陋心子華子退而食於晏氏

子華子往見季沈季沈曰自吾從於夫子也轍迹不遺於四國未有終嵗以處也夫子亦勤且病矣哀也鄙人不通於夫子之量天下失道黑白溷溷而吾夫子駕其說將安之哀將有以請而弗敢也願質之於吾子子華子曰然仲尼天也其可違物而奠處乎其可絶物而自營乎日月不宇宙四指必迷所鄉矣仲尼人之準繩也仲尼之轍迹則病矣而亦皇暇之恤季沈曰敢問吾子之不試何也子華子曰本也何足以朢夫子夫子軫方而轂圓者也將無乎而不可我則有所可也夫以我之所可而從夫子之無乎不可逝將從其後也

晏子

子華子謂晏子曰天地之間有所謂隱戮者而莫之或知知之者其㡬於道乎晏子曰何謂也子華子曰天地之生才也實難其有以生也必有所用也如之何其將擁之蔽之而使之不得以植立也天地之所大忌也日月之所燭燎也隂陽之所杌移也鬼神之所伺察也是以帝王之典進賢者受上賞不薦士者罰及其身善善而惡惡其實皆衍于後嘗試觀之夫物之有材者其精華之藴神明之所固䕶而祕惜不可以知力窺也䝉金以沙固玉以璞珠之所生漩桓之淵而隈澳之下也豫章楩柟之可以大斵者必在夫大山窮谷孱顔嶇峿之區抉剔之掎摭之剥削之茍不中於程度則有虎狼蛟噩虺蜴之變雷霆崩墜覆壓之虞何以故天地之生才也實難其有以生也必有所用也如之何其將壅之蔽之而使之不得以植立是謂之違天而黷明違天而黷明神則殛之雖大必折雖炎必撲荒落而類圯敗而族夫是之謂隱戮隱戮也者隂隲之反也如以匙勘鑰也如以璽印塗也必以其類其影如響晏子曰駭乎哉吾子之言也嬰也願遂其所以聞子華子曰大夫無甚怪於余之所以言也余之所以言其有以云也今夫人之常情為惡其毁也成惡其虧也於其所愛焉者則必有恪固之心恪固之心萌於中虚卒然而攻其所甚愛則必曹起而争争而不得則必氣沮而志奪氣沮而志奪則拂然而怒填乎膺拂然而怒填乎膺則將無與為蔽者矣天地之所以生材也甚愛之甚惜之則其所以有恪固之心曾何以異夫人之常情世之人莫之或知也徒恃其胷腹之私與其佼譎變詐之數翕翕而訿訿巧觝而深排規以幸人不已勝也夫人之勝人也何有天地之鑑也神明之照也甚可畏也甚可怖也如使之氣沮而志奪拂然而怒以充塞乎兩間偏俱尫蹷聚而為隂陽之罰其中於人也必慘矣是必至之勢而無足經怪者悲夫世之人莫之或知知之者其㡬於道矣本晉國之鄙人也嘗得故記之所以道者矣昔先大夫欒武子之在位也夙夜靖共矯枉而惠直不忘其職守而以從其君厥有顯聞布在諸侯之册書逮其嗣主則不然弗類于厥心放命以自賢怙寵専權翦棄人士圖以封殖于厥躬國人疾視之如目有眯焉日移其志以速厥罰欒氏以亡昔先大夫隨武子之在位也明睿以博識晉國之雋老也然且慆焉而不自居惟曰余有所不見惟曰余有所不知惟曰余有所不聞瞑有所志旦而升諸公是以晉國之士無遺其材者用能光融昭著以有立朝父子兄弟以世及也而為晉宗卿逮其嗣主則不然嚚嚚自庸而巧持其非心毁本塞原甚於虺蜮日惟諛佞之小夫是暱是用絜然知者逺之洒然善者伏藏以在下日移其志以速厥罪范氏以亡昔先大夫中行文子之在位也㧞職俊良振其滯淹人之有技能如出於厥躬恪謹弗解惟力是視是以能相其君以尋盟諸侯逮其嗣主以苛為察以欺為明以刻為忠以計多為善以聚斂為良崩角摘齒恐人之軋巳也門如鬧市惟利是視憸人乘間而㑹逢其惡極其回邪如鬼如蜮日移其志以速厥罰中行氏以亡凡此三主者晉國之世臣也所謂崇藴窮窿而不遷之宗也而又其先大夫皆有𤣥徳以媚于上下神祗其在嗣主荒墜厥訓用以覆宗滅緒餒其先靈而不得以血食于晉國無他故也恃其盛强昌庶而蔑棄於理憑人而勝天藏忮於中而以之違天地之所恪固是以其酷如是也而况於單族後門之士竊人之爵祿而邀覬於一時之幸虚愒而恫疑且懼人之出於其上也疑似之迹未明同異之志未講而壅之蔽之使之不得以植立也則其得禍也必有深於晉之三主者矣夫築垣墉者務其髙而不務其實髙不隱仞而基傾之矣以兩手而揜人之聰明自以為得也而不知其聾瞽之疾已移於已也悲夫夫豈不為之大哀矣乎晏子曰駭乎哉言也㣲吾子嬰無所聞之嬰也請刻諸佩觹以志其不忘也

晏子問於子華子曰齊之公室懼卑奈何子華子曰夫人之有欲也天必隨之齊將卑是求夫何懼而不獲昔者軒轅二十五宗故黄祚衍于天下子今未忘也宗周之王也姬姓之封者凡七十夫指之不能率其臂猶臂之不能運其體也今齊自襄桓以來斬斬焉朝無公姓野無公田帶甲横兵挾轂而能戰非公士也結綬纚纚位列而籍居非公臣也公族之子若其孫散而之於四方惟童𨽻是伍公所以與俱者自有肺腸者也於詩有之豈無他人不如我同姓何以是踽踽而以臨於人上也齊將卑是求夫何懼而不獲今之人分財一賄而設鉤䇿焉非以夫鉤䇿者為能均也使善惡多寡無所歸其怨也是以聖人窮造物以為識量然且龜卜筮蓍以為决所以立言於公也聲出而應律身出而協度然且權量尺石以為器所以立正於公也義識而理訓舉天下無敢以容其議然且書契章程以為式所以立信於公也徳澤汪濊威制宏逺盡四海之大無不面納然且法度禮籍以為凖所以立義於公也今齊則不然所以為國舉出於私矣非止卑此而已也而又公斂其怨私受其福矣公竊其名私享其實矣齊之忘於公室也非一日也故齊將卑是求夫何懼而不獲

子華子曰昔先主之制法也有本衍焉有末度焉因而弗作守而弗為去羡去慕與四時分其叙與寒暑一其度不言而民以之化不令而民以之服是以能因則大矣能守則固矣夫有心於作法之細也作而刻其真法之原也法也者制世之麤迹也而且不可以容心焉而况於營道術乎於傳有之循道理之數而以輔萬物之自然六合不足均也七十九代之君其為法不同而俱王於天下用此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