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部,儒家类,项氏家说

  钦定四库全书

项氏家说卷七

宋 项安世 撰

说经篇七

曾是以为孝乎

陆氏释文曾音增则也皇侃正义音层古之音层者训重今之音层者训尝皆于此章文义不协及观徐锴说文系传有作前增反者辞之舒也葢直以为发语之辞则虽层音亦通也

大车无輗小车无軏

徐锴曰乘车当中一曲辕以木为衡是缚軶于上别钻孔缚之大车双直辕衡軶都缚之不钻也

冉子与之粟五秉

周礼仪礼米数以米斛为筥十六斛为秉禾数则以二石为秉四秉为筥葢秉筥之字虽同而数则异也按徐锴说文正引论语以五秉为禾数曰百二十斤为防二百四十斤为秉四秉为筥正与二礼同然则与之五秉为禾十防耳

子谓仲弓曰

恐此只是如子谓子贡曰之类葢与之言耳非论仲弓也语意亦与仲弓问政章同若论仲弓则不当加曰字但当如子谓公冶长子谓南容之类而已

人之生也直防之生也幸而免

列子曰由生而生常也由死而生幸也

多见而识之

汉书多闻而志之知之次也古文识皆音志

子疾病子路请祷

释文云此章无病字按古注至子罕篇子路使门人为臣章始解病字则此有病字者非

唐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逺而

朱氏云偏反翩翻也按曹娥碑云晔晔之姿偏其反而令色孔仪则作翩翻也久矣

孟子道性善

荀卿子之攻孟子也其说曰性善则去圣王息礼义矣性恶则贵圣王兴礼义矣嗟乎荀卿子此言诚乃释老氏之学之病矣特施之孟子子思则为过耳孟子子思其于遵先王之法服礼义之敎至明且习也彼荀卿子者习闻其说而未读其书轻于立论勇于毁人而不知并其天地父母之性而自毁之也然其所谓性善则去圣王息礼义矣则足以一言而蔽释老之学而后之儒者欲攻二氏者皆莫之及也嗟乎卿亦豪杰矣哉

本荀说

荀子性恶篇曰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凡礼义者是生于圣人之伪非生于人之性也圣人积思虑习伪故以生礼义而起法度今将以礼义积伪为人之性耶然则有曷贵尧禹曷贵君子矣哉凡所贵尧禹君子者能化性能起伪伪起而生礼义然则圣人之于礼义积伪也亦陶埏而生之也岂人之性也哉由是推之谓隆礼由义为伪其说实出荀子又非十二子篇曰略法先王而不知其统犹然而材剧志大闻见杂博【犹然舒迟貌剧繁多也】按往旧造说谓之五行【五行仁义礼智信也】甚僻违而无类幽隐而无说闭约而无解【荀卿尝言法后王治当世而孟子子思以为必行尧舜文武之道然后为治不知随时救故言僻违无类】按饰其辞而祗敬之曰此真先君子之言也子思唱之孟轲和之世俗之沟犹瞀儒嚾嚾然不知其所非也【沟读为讲犹犹豫也瞀暗也嚾嚾喧嚣之貌】遂受而传之以为仲尼子游为兹厚于后世【厚垂德厚也】是则子思孟轲之罪也由是推之恶言理性读中庸其说亦出荀子适世之有是说也作本荀说

使毕战问井地章

安世妄意上章两节皆当在毕战章内夫世禄滕固行之矣此一句在上章辞义不伦移置下章乃与分田制禄井地谷禄君子野人之语相入又自设为庠序学校以下亦当移在下章百姓亲睦之后方与人伦明于上小民亲于下两句相应且其末云子力行之亦以新子之国子谓毕战也不当在上章明甚下章云子之君选择而使子子必勉之又云若夫润泽之则在君与子矣其辞义皆与此同非毕战而何凡对大国之君称王【对齐梁是也】小国之君称君【对穆公是也】大夫称子【对戴不胜是也】此孟子书法也熟读当见吾言之不谬

圭田

古者圭田五十亩自卿以下同等今之职田因职之贵贱而为之多寡非古制也【庆元丙辰在金陵见陈之纯所作时议恐前辈已有此说】

息邪说距诐行放淫辞

息者止令不作也距者止令不行也邪与偏人所共见非狷介忮忍者不能为之故止之足矣至于淫辞以放荡无法为大方其言理若甚高而实便于俗以故能陷溺人人喜由之与邪说诐行者不同故必屏而放之不可与同中国如放郑声亦以其声之淫乱人也若遁辞则唇吻反覆之士闾巷之自好者皆知耻之故待之以不足问

附庸

王莽封诸侯置附城削汉王葢以城解庸也古文庸即墉字后人加土以别之不成国者谓之附城犹今言枝郡为属城也此说却通

换字

换字之法虽贤圣之文亦然葢语势当然非必有意也特文士推演之遂至于艰深尔以吾我二字言之先言我字则以吾继之我以吾仁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是也先言吾字则以我继之使吾二婢子夹我吾丧我是也孔子曰吾有知乎哉有鄙夫问于我予不得视犹子也非我也此以我继吾与予也太宰知我乎吾少也贱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此以吾继我也

用韵语

古人敎童子多用韵语如今防求千字文太公家敎三字训之类欲其易记也礼记之曲礼管子之弟子职史游之急就篇其文体皆可见

古人垂训多用韵语亦欲其易记也又文字整齐聴者易晓如大禹之训及洪范等书可见凡官箴及盘杅几杖之铭皆然

古之卜筮专用韵语至今犹然易之爻辞象辞左氏传所载繇辞史记之防传焦氏之易林东方朔管辂射覆之辞及今之籖词课词皆韵语也

伊训太甲旅命语多对偶或用声律葢欲其分明浏亮便于人主之聴也

帝王称宗

高宗出商书中宗出周书独世宗未知何据按列女传谓宣王得姜后卒成中兴之名为周世宗则世宗宣王之庙号也古文世与太通故太子为世子太叔为世叔乐太心为乐世心世宗即太宗也汉文帝既为太宗故武帝为世宗高帝既为太祖故光武为世祖然则周家当以武王为太宗故宣王为世宗耶

春秋书居书在

程迥可久曰春秋书王在畿内曰居于狄泉出王畿曰出居于郑诸侯在境内曰公居于郓出境曰公在干侯唐鉴用春秋书法中宗则宜曰帝居房陵不宜曰在

日月食

日食必于朔月食必于望以其相当也两不相当则不食相当而不尽正则随其所当之深浅而食正相当则食之既相当而气亏者食茍不亏则亦不食

兵法

左传蒍敖择楚之二广广有一卒卒偏之两右辕左追蓐挟辕而战以辕为法百官象物而动军政不戒而备周制五伍为两四两为卒楚徒多而车少车之一偏有卒与两一车之徒二百五十李以为挟辕之士一偏为五十人一两为二十五人二广凡一百五十人靖号知兵殆未之思也

又曰郑子元繻葛之陈为左右拒前偏后伍伍承弥缝【案前偏与今左传刋本作先偏有异】前偏轻也后伍重也二拒翼也周制偏车二十五乘伍百二十乘前轻后重鳞次弥缝陈曰鱼丽其众多而备之谓乎

又曰夫差陈于黄池百人以为彻行百行行头皆官帅十行一嬖大夫十嬖大夫一将军三军带甲三万呉有徒而无车此所谓方陈也

又曰申公巫臣以两之一卒适呉舍偏两之一敎之战陈呉之军陈其本诸此巫臣车徒二乘以两之强半与呉杜预以为与之两士与九乘车何其乘车之众也

古今注物名

鲤之大者曰鳣鳣之大者曰鲔鲸之雌者曰鲵蝼蛄一名鼫鼠萤火一名丹良棨防殳也以赤油韬之亦曰油防金吾棒也御史大夫执金吾以铜为吾黄金涂两头守尉以木为吾用以夹车辐稻之黏者名秫禾之黏者名黍亦谓之穄以上出崔豹古今注取其切于经史者表而出之

论诚敬

安阳韩彰守夷陵秩满过荆谓项子曰彰幸甚得事颐正郭先生于夷陵闻敎多矣项子曰先生之言云何韩曰先生言子思但言诚而程子乃言敬敬故其多欺诚则不欺矣项子太息曰嗟乎是在子思之书而先生不知察耳夫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先生将使学者以天自居乎将使之修人道而后至于天乎若犹修之则必有事矣子思之首章曰道不可湏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此修道之方也诚之者人之事也人之道也名之曰敬可乎不可乎他曰夷陵张昌基来项子问之曰郭先生谓程子言敬不若子思言诚有诸张曰有之项子曰立之以为如何曰天下之至言也项子曰立之素豪士不奈程之所言敬何吾固知立之之以为至言也子以为行子之欲嗜酒好色无所矫揉而以为诚乎将乐循礼义无所勉强而以为诚乎使吾胸中乐循礼义则诚固未尝不敬也而又何悖焉吾茍未能乐循礼义则必将戒谨不见恐惧不闻以持之斋明盛服非礼不动以修之人一己百人十己千以勉之此皆子思之说也敬乎不敬乎夫安而行之生而知之不勉不思从容中道者古固有之矣然岂后学之所可自居哉利而行之勉强而行之则非敬不可也决藩篱破绳墨而放一世于猖狂恣睢之地者必子之言夫或曰子之言敬辩矣昔元城刘先生问于司马文正公公敎以诚曰当自不妄语入然则文正之言非欤项子笑曰子亦尝闻文正元城之风乎程子之敬犹有所谓春风和气者焉世之人已畏而恶之矣使其立于文正元城之侧见其张拱而徐趋正色而危坐则其恶言诚字当又甚于敬矣大抵茍有自恣之心则凡视圣贤之名敎国家之法令以为与真情相妨也而独敬之一字哉项子曰世人喜言任真故多借诚字以自文此不但不识诚亦不识真也以无礼法为真情此语出自庄老而乃极盛于魏晋之时大抵治世之人好礼法乱世之人乐恣睢故自战国以来学士大夫多以禽犊自处凡仁义礼乐忠臣孝子皆以为失性害情之具此孟子所以哀其自弃自暴而发为性善之说也孟子言人之情人之才皆可以为善人之心皆有辞让羞恶而魏晋之言真情者礼法防耻皆不预焉惟裸饮而襍坐者为近之嗟乎孟子以尧舜为性而晋人乃以禽犊为真其自待如此尚可与之论诚乎哉

论鬼神

不能尽伦则佛然后圣行不慊于心则鬼然后神此说为治已者言人伦无相保之乐则民归于佛赏罚不由于功过则民聴于神此为为政者言

儒者非不知信鬼神但儒者以为当诚心谨行以事之小人以为当贿赂酒肉以结之尔儒者非不信灾异但儒者以为当恐惧修省以消之小人以为当巫觋章醮以治之尔人但能以立朝事君之说还治其家则言鬼神者必不曰当用贿赂酒肉言灾异者必不曰当用巫觋章醮矣凡言怪神者中国少而荆越多城市少而村野多衣冠少而小民多富室少而贫民多主人少而童仆多男子少而妇女多昼日少而暮夜多月夜少而晦夜多葢非愚则暗也

韩子作原鬼谓有降而为祸者有降而为福者有降而莫为之祸福者其说似矣而未究也项子为足之曰二气氤氲与人相屯其状千万而义止于四有人先而鬼后者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者人召之也有鬼先而人后者国之将兴必有祯祥将亡必有妖孽者鬼告之也凡此类者降而为祸福者也有人病而疑于鬼者随五脏之病气发为色声形象接于见闻通于梦寐若此者疾间而止无所召也有天病而疑于人者随五行之戾气发为妖孽眚疴降于国野触于人物若此者气定而止无所告也凡此类者降而莫之为祸福者也是四者各有所从来而韩子混然言之若以为无定理而不足问者此韩子诗中所谓硬语也非真知情状者也或曰子之言若是乎曰未也此鬼事也非人事也鬼事则知之而已人事则当有以处之处之奈何曰处人病者医而止耳余三者惟德足以处之方三者之始至也固莫定其为谁何也不可曰是天之病而无预于我也是诬天也又不可曰是天之所告而我无如何也是弃天也君子必悚然曰我之罪也作不善之所召也恐惧焉修省焉祸消变止而后即安故尧必忧水汤必以旱自责宣王必侧身修行孔子遇迅雷风烈必变皆所以畏天命敬鬼神也故鬼神之变三而君子之道一此说明而后孝敬之行兴淫巫之祸息不然但如韩子之所云者则愎而已矣其谁肯信也

项氏家说卷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