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与戴少望

婺女留宿,龙窟卧病,与凡航川舆陆者,无往而非进学之地。......起居饮息,酬酢接对,辞气、容貌、颜色之间,当有日明日充之功,如木之日茂,如川之日增,乃为善学。

戕贼陷溺之余,此心之存者,时时发见,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苟充养之功不继,而乍明乍灭,乍流乍窒,则渊渊其渊,浩浩其天者,何时而可复耶?

与吕子约

自下升高,积小之大,纵令不跌不止,犹当次第而进,便欲无过,夫岂易有?

然开端发足,不可不谨,养正涉邪,则当早辨。

与舒西美

事业固无穷尽,然先古圣贤未尝艰难其途径,支离其门户。夫子曰:「吾道一以贯之。」孟子曰:「夫道一而已矣。」曰:「途之人皆可为禹。」曰:「人皆可为尧舜。」曰:「人有四端而自谓不能者,自贼者也。」人孰无心?道不外索,患在戕贼之耳,放失之耳。古人教人不过存心、养心、求放心。此心之良,人所固有,人惟不知保养而反戕贼放失之耳。苟知其如此,而防闲其戕贼放失之端,日夕保养灌溉,使之畅茂条达,如手足之捍头面,则岂有艰难支离之事?今曰向学,而又艰难支离,迟回不进则是未知其心,未知其戕贼放失,未知所以保养灌溉。此乃为学之门,进德之地。

元英春间相聚,始初亦间关,既而感发端的。临别时曾略箴其自喜过当。既过暨阳,便悔所以箴之者适以病之。今不闻其进,其原皆起于此。

与高应朝

学无二事,无二道,根本苟立,保养不替,自然日新。所谓可久可大者,不出简易而已。

大抵学者各依其资质闻见,病状虽复多端,要为戕贼其本心则一而已。

苟有根本,自能不懈怠不倦。与同志切磋,亦何患不进学。

与杨敬仲

为仁由己,圣人不我欺也。直使存养至于无间,亦分内事耳。然懈怠纵驰,人之通患。旧习乘之,捷于影响。漫游是好,傲虐是作,游逸淫乐之戒,大禹、伯益犹进于舜;盘盂几杖之铭,成汤犹赖之;夫子七十而从心。吾曹学者,省察之功其可已乎?

若茫然而无主,泛然而无归,则将有颠顿狼狈之患,圣贤乐地尚安得而乎?

与舒元宾

此事何必他求?此心之良,本非外烁,但夫斧斤之伐,牛羊之牧,则当日以茂畅。

此事不借资于人,人亦无着力处。圣贤垂训、师友切磋,但助鞭策耳。

与徐子宜

最大害事,名为讲学,其实乃物欲之大者。所谓邪说诬民,充塞仁义。质之懿者,乃使之困心疲力,而小人乃以济恶行私。......然近来讲学,大率病此。

与赵子直

大抵不知节目名数之详,鲜有不为其所欺者

世儒耻及簿书,独不思伯禹作贡成赋,周公制国用,孔子会计当,《洪范》八政首食货,孟子言王政亦先制民产、正经界,果皆可耻乎?

与辛幼安

古人未尝不言宽。宽也者,君子之德也。

君子固欲人之善,而天下不能无不善者以害吾之善;固欲人之仁,而天下不能无不仁者以害吾之仁。有不仁不善为吾之害,而不有以禁之、治之、去之,则善者不可以伸,仁者不可以遂。是其去不仁,乃所以为仁,去不善乃所以为善也

夫五刑五用,古岂乐施于人哉?天讨有罪,不得不然耳。

「罪疑惟轻」,罪而有疑,固宜惟轻。「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谓罪疑者也。使其不经甚明而无疑,则天讨所不容释,岂可失也。「宥过无大,刑故无小」,使在趋走使令之间,簿书期会之际,偶有过误,宥之可也。若其贪黩奸宄出于其心,而至于伤民蠹国,则何以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