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河滔滔,溺情而死。情根正性,物乃如此。地老天荒,无终无始。辑贞烈
比翼凤(《嫏嬛记》)
南方有比翼凤,飞止饮啄,不相分离。雄曰“野君”,雌曰“观讳”,总名曰“长离”,言常想离著也。此鸟能通宿命,死而复生,必在一处。
诗曰:比翼于飞薄紫霄,预思离别恨迢迢。分明夙慧三生在,一缕情丝未尽销。
许氏园鹤(《陈忠裕集》)
许氏园,有二鹤,其雄毙焉。岁余,客有复以二鹤赠者,孤鹤踽踽避之,不同饮啄也。雄鹤窥其匹入林涧间,意挟两雌,翛然蹑迹,则引吭长鸣相搏击,至舍之去乃已。夕,双鹤宿于池,则孤鹤宿于庭,其在庭也亦然。每月明风和,双鹤翩跹起舞,嘹唳和鸣,孤鹤寂处不应。或风雨晦明,寒湍泻石,霜叶辞柯,哀音忽发,有类清角,闻者莫不悲之。主人长其羽翮,纵之去。是故缡帨之操,锋刃不能变也。[鷇-殳+鸟]鸟之信,寒暑不能夺也。九三不恒,亦孔之丑也。
鹤子曰:此陈大樽先生三慨之一也。先生节义文章,光华宇宙。读《许氏鹤记》,至今楮墨间,凛凛挟冰霜气。致命时,年甫四十,殆所云“锋刃不能变”耶!
诗曰:一般风月各悲欢,茹苦心头欲诉难。孑影碧空何处去,故园回首暮云寒。
闻鹤堕泪(《情史》)
湘东王修竹林堂新构,太守郑裒,送雄鹤于堂,雌者尚在郑所。霜高月冷,无夕不唳,孤客舣舟,闻者泪堕。时有野鹤飞赴堂中,驱之不去,即郑之雌也。交鸣颉颃,翩然并舞,宛转低昂,妙契弦节。
鹤子曰:始则望空孤唳,霜月亦助凄清。继而对影和声,风云且为飞舞。
诗曰:悲莫悲兮生别离(古句),生离重遇旧相知。人间倘借双飞翼,哪有徐郎破镜悲。
孤鹤哀鸣(《搜神记》)
荥阳县南百里余,有兰岩山,峭拔千寻。常有双鹤,素羽皦然,日夕偶影翔集。相传昔有夫妇隐此山数百年,化为双鹤,不绝往来。忽一鹤为弋人害,其一鹤岁常哀鸣,至今响动岩谷,莫知其年岁也。
鹤子曰:此双鹤三生公案也,是耶非耶?翩何姗姗其来迟耶?
诗曰:几生修到两胎仙,仙骨珊珊也可怜。梦觉松涛成往劫,分明双影夕阳边。
石鹤夜啼(《情史》)
仙人尹蓬头,还西川鹤鸣观,乘石鹤而去。先是,观前有两石鹤,不知何代物也。蓬头乘其雄者上升,其雌者中夜悲鸣。土人惊怪,争来击落其喙,至今无喙石鹤一只存焉。
诗曰:一鹤空山啸风雨,仙骑雄鹤去何所。他年云外倘归来,欲话沧桑石无语。
鸳鸯悲鸣(《第一功德录》)
元魏显宗延兴三年,因田鹰获一鸳鸯,其偶悲鸣上下不去。帝惕然,问左右曰:“此飞鸣者,为雌为雄?”对曰:“臣以为雌。”帝曰:“何以知之?”对曰:“阳性刚,阴性柔,以刚柔推之,必是雌矣。”帝慨然而叹曰:“虽人鸟事别,至于资识性情,竟何异哉?”于是命放所获鸳鸯,并下诏禁断鸷鸟不得畜焉。
诗曰:片语回春感至尊,秋江蓼影尚惊魂。而今结伴双飞去,同拜金鸡下赦恩。
柳家燕(《圣师录》)
元元贞二年,双燕巢于燕人柳汤佐宅。一夕,家人持灯照蝎。雄惊而坠,狸奴食之。雌彷徨悲鸣不已,朝夕守巢,哺雏成翼而去。明年雌来,复巢其处。巢有二卵,人疑其更偶也,窥之,抱雏之二壳耳。自后春来秋去凡六载,唯见其孤飞焉。
诗曰:双雏谁倚只身栖,独返家山海雾迷。故侣虽亡遗垒在,年年不忍补新泥。
报恩寺鹳(《秋灯丛话》)
吴,报恩寺浮图顶,巢二鹳,以游以宿,出入必俱。一日,其雄挂胫轮索中,奋翼自掷,空悬弗脱。雌下首大鸣,若吁于人。众怜之,莫能升。遂宛转而绝。雌依其旁弗去,群鸟欲磔之,辄引喙怒逐不使近,逮毛骨尽化,然后已。风雨之夕,翱翔往复,哀鸣嗷嗷,若号慕焉。
鹤子曰:予美亡此,谁与独处。当日痛愤之状,激楚之音,宛在耳目间也。
诗曰:倒悬谁解望苍冥,惨对飙轮未蜕形。自此无心更鸣垤,孤飞夜傍塔灯青。
雌鹳表贞(《圣师录》)
泰州盐场兰若,楼窗外老树颠,有鹳巢焉。雌鹳伏卵其间,村民伺雌觅食,潜以鹅卵易之,鹳不知也。久之,雏破卵出,则鹅也。雄鹳讶其不类,谓雌与他禽合,怒而噪之,雌者亦鸣不已。既而雄者飞去,少顷,诸鹳群集视其雏,咸向雌而噪。雌者无以自明,以喙钻墙隙死。吴野人作诗纪其事。(以上“贞鉴”)
诗曰:猜嫌毋乃太痴情,个里疑团恨未平。休笑墙茨难遽扫,女贞枝上月分明。
鸾睹影悲绝(《异苑》)
罽宾国王购一鸾,欲其鸣,不可致。饰金繁,飨珍羞,对之愈戚,三年不鸣。夫人曰:“尝闻鸾见其类则鸣,何不照之以镜?”王从之。鸾睹影悲鸣,冲霄一奋而绝。
诗曰:闻续鸾胶不断弦,贞心炯炯向谁传。明明镜里翩跹影,哪信空花尽幻缘。
扬州署青鸾(《池北偶谈》)
《双槐岁钞》,有《贞莺》、《烈鸳》二诗。因忆昔扬州署中,有青鸾二,饮啄必俱。一日,其雄为鹿触死。雌日夜哀鸣,不忍听闻,数日亦死。予感其义,作《青鸾操》。
诗曰:嘉名畴锡果长离,五彩翩翩对舞谁。顾影生憎无赖月,记曾双照梦回时?
鸳鸯投沸汤(《圣师录》)
明成化六年十月间,盐城天纵湖渔父,见鸳鸯群飞,弋其雄者烹之。其雌者随棹,飞鸣不去。渔父方启釡,即投沸汤中死。
按《情史》记,刘世用在高邮湖,见渔者获鸳鸯事,与此略同。
诗曰:霎时毒雾幂湖深,逐棹何人辨苦音。欣跃沸汤同毕命,碎身粉骨也甘心。
烈燕投河(《圣师录》)
德兴夏氏子,好弹射飞禽。见梁间巢双燕,戏弹之,毙其雄。雌啁啾悲鸣,逾时自投门前陂水死。时人作《烈燕歌》以伤之,歌云:“燕燕于飞春欲暮,终日呢喃语如诉。但闻寄泪来潇湘,不闻有义如烈妇。夏氏狡童好游猎,弹射飞禽类几绝。梁间双燕衔泥至,飞镞伤雄当儿戏。雌燕兀兀如呆痴,不能人言人不知。门前陂水清且泚,一飞径溺澄澜底。伤哉痛恨应未休,安得化作吕氏女,手刃断头报夫仇。”
诗曰:倦羽翛翛喜乍依,丧群自恨暗先机。孤魂不逐流波逝,犹傍空梁故垒飞。
燕冢(《南史》)
襄阳卫敬瑜早丧,其妻灞陵王整妹也,年十六。父母舅姑,咸欲嫁之,泣而不许,截耳置盘中为誓,乃止。户有燕巢,常双来去,后忽孤飞。女感之,谓曰:“能知我乎?”因以缕志其足。明年复来,孤飞如故,犹带前缕。女吟诗曰:“昔年无偶去,今春犹独归。故人恩义重,不忍复双飞。”燕春来秋去,殆七霜矣。后复来,女已死。燕绕舍哀鸣,人告之葬处,即飞就墓,哀鸣不食而死。因葬其傍,曰“燕冢”。唐李公佐,有《燕女坟记》。(此案可入“贞鉴”,可入“眷旧”。)
一说,姚玉京,嫁襄州小吏卫敬瑜,卫溺死,玉京守志。常有双燕巢梁间,为鸷鸟所获。其一孤飞,悲鸣徘徊,至秋,翔集玉京之臂,如告别然。玉京以红缕系其足,曰:“新春复来,为吾侣也。”明年果至,玉京作诗云云。后玉京卒,燕复来,周回悲鸣。家人语曰:“玉京死矣,坟在南郭。”燕至坟所亦死。每风清月皎,或见玉京与燕,同游灞水之上焉。或云:“玉京”即王氏乳名,加“姚”者,从母姓也。
李斯义曰:玉京与燕,可称双节。赠诗哀婉,读之泪下。
鹤子曰:燕傍玉京墓而死,此碣信可标“双节冢”矣。顾一则填海之石虚衔,一则覆盆之冤未雪。空梁月淡,幽阁灯寒,此六、七年间,相对清况,虽各深怀抱,而恩义之感均也。洎乎秋风一别,春社重来,旧垒依然,故人安在?萧萧白杨之郭,依依红缕之情,后死者何以为怀哉!
诗曰:孤垒空房各自哀,分飞犹幸聚泉台。回头无限春风泪,不许桃花傍冢开。
雁邱(《情史》)
元遗山,金人,尝赴试并州。道逢捕雁者,捕得二雁,一死,一脱网去。其脱网者,空中盘旋,哀鸣良久,亦投地死。元遂以金赎得二雁,瘗汾水旁,垒石为识,号曰“雁邱”。因赋《摸鱼儿词》云:“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别离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邱处。”栾城李仁卿治和云:“雁双双,正分汾水,回头生死殊路。天长地久相思债,何似眼前俱去。摧劲羽,倘万一,幽冥却有重逢处。诗翁感遇。把江北江南,风嘹月唳,并付一邱土。仍为汝,小草幽兰丽句,声声字字酸楚。桐江秋影今何在,萧瑟欲迷堤树,露魂苦。算犹胜王嫱青冢真娘墓,凭谁说与。对鸟道长空,龙艘古渡,马耳泪如雨。”
李斯义曰:或曰:“此情痴也。”不知至忠大孝,俱是痴拙人做出。败节丧名,却被聪明人做尽。痴是其真诚一念,可以扶植万古纲常,即所谓其愚不可及也。
鹤子曰:原跋妙矣,燕冢、雁邱,天然佳对。而玉京之诗,赠于生前。遗山之词,唁于死后。南郭、横汾,辉映千春矣。空中盘旋良久而死,试度其心,一似悔恨其脱网而独去也者,悲夫!
诗曰:片碣苔花古墨香,胜他瘗玉白杨旁。至今秋影荒芦畔,双照汾河旧夕阳。
双雁楼(《圣师录》)
王天雨云:“予舍后有张姓者,获一雁,置于中庭。明年,有雁自天哀鸣,庭雁和之。久而天雁遂下,彼此以颈绞死于楼前。后名其楼曰‘双雁楼’。此正德年间事。”
诗曰:一别茫茫两度秋,悲嘶几尽白云求。断魂不得双飞去,烟黯空庭月黯楼。
雁愤偕死(《情史》)
宏治间,河南虞人获一雌雁,铩其翼,畜诸场圃,以媒他雁。每见云中飞者,必仰睇。至次年来宾时,其雄与群雁飞鸣而过,雌认其声,仰空号鸣。雄亦认其声,飞落圃中,交颈呜呜,若相哀诉者。良久,其雄飞起半空,欲去徘徊,视其雌不能飞,复飞落地上。旋转叫号,声益悲恻。如此者三、四回,度终不能飞,乃共啮颈蹂蹴,遂相愤触而死。
按《圣师录》记,顾敬亭稼圃旁,罗者得一雁,其偶闻声落地,交颈哀鸣,血尽而死。事绝相类。
诗曰:仰霄无计奋云端,几度徘徊去就难。义不独生誓同死,当天曒日照心肝。
镇江随舟雁(《警心录》)
万历癸丑,镇江钱参将部下,有卒获一雁,笼置舟尾。空中有一雁随舟悲号,舟中雁连声应之。江行百里,不肯暂舍。将登岸,笼中雁伸颈向外大呼,空中雁忽下,二雁以颈相交不放。舟中人异之,亟向前擘开,已俱死矣。钱闻大怒,同舟兵卒各杖之。其获雁人,病月余死。
李斯义曰:《昏礼》“亲迎奠雁”,雁顺阴阳往来,且不再偶,和且信也。和则不离,信则不二,故共飞鸣,同生死,于此可识倡随之义。
鹤子曰:随舟而空际悲号者,雌耶雄耶?雄则义夫,雌则烈妇。其连声相应也,迫乎有生离之惨。其近岸大呼也,岌乎有死别之悲。语云:“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此则鸿毛而重于泰山矣。
诗曰:百里随舟不暂违,死时交颈两依依。长江有尽情无尽,悔傍芦花浅水飞。
民舍雁(《圣师录》)
王一槐,司铎铜陵时,言有民舍除夜燎烟,祓除不祥,一雄雁触烟而下,家人以为不祥也,烹之。明晨,一雁绕鸣檐上,数日堕地而死。
鹤子曰:忍作残害,是为不祥。
诗曰:无端虐焰误戕身,香遍屠苏庆岁新。鼎镬残魂应待妾,愿随金谷坠楼人。
铳落鸠(《矩斋杂记》)
老友陈大介,尝馆山家。见猎人铳落一鸠坠地。又一鸠来就拊视,且口衔他物饲之,不受。又以翼水蘸其火伤处,卒不可活,乃宛颈哀鸣而去。有顷,从树颠下坠,触地死,盖重伤其匹也。陈引其人谏曰:“若中一鸠,而二鸠死。鸟且死义,若独何心?”其人遂折铳改业。
施愚山曰:此与获鹿子,而鹿母肠寸断,相类。彼重母子,此重夫妇。
鹤子曰:试想瞥见其匹伤铳坠地时,正尔双栖,火光迸射,肝胆何等惊裂,心口何等急筹,万苦中沸,莫可言状。然后衔物拊视,意望其匹之起死回生也,而不效。既而四顾彷徨,不惜濡翼,意犹望一丝之或生也,而又不效。死之志,已斩然于宛颈哀鸣顷矣。既去之后,未坠之先,此一霎间,孤立树杪,下视痛绝,声也无,泪也无矣,噫!
诗曰:百计求生无望矣,伤心惨目竟如此。到头死别胜生离,地下重逢悲又喜。
卫衙鹳(《圣师录》)
卫衙梓巢鹳,父死于弩。顷之,众拥一雄来,匹其母,母哀鸣百拒之。雄怒,尽啄杀其四雏。母益哀愤,气哽而死。群凶乃挟其雄逸去。
诗曰:杜老曾歌义鹘行,雄心芒角莽峥嵘。忍教孤寡齐吞尽,万树阴风猎猎生。
高邮烈鹳碑(《圣师录》)
高邮州有鹳,双栖南楼上。或弋其雄,雌孤栖。旬余,有群鹳偕一雄与共巢,若媒诱之者然。竟日弗偶,遂皆飞去。孤者哀鸣不已,忽钻嘴入巢隙,悬足而死。时游客见之,无不嗟讶,竞为《烈鹳诗》吊之,复立“烈鹳碑”。
诗曰:风雨南楼孑处哀,群雌粥粥浪疑猜。墨花一片韩陵石,消受诗人下拜来。
华亭鹳(《圣师录》)
华亭董氏庭前,植虬松一株,枝干扶疏,亭亭如盖,有双鹳结巢其颠。后雄被弹死,其雌孑然独处,日夕哀鸣,越数日亦死。
诗曰:风卷涛飞月堕天,金丸无计避韩嫣。双栖不羡华亭鹤,绕树孤飞唳碧烟。
鸽斗死(《圣师录》)
江浙平章巙巙宅,养二鸽,其雄毙于狸奴,家人以他雄配之,愤斗而死。谢子兰作《义鸽诗》以吊之,诗云:“翩翩双飞奴,其羽白如雪。乌员忽相残,雄死雌躄躠。绝食累数日,悲鸣声不歇。苍头配他偶,捍拒项流血。血流气亦愤,血尽气乃绝。嗟尔非鸳鸯,天配不再结。嗟尔非雎鸠,所性殊有别。于人拟共姜,之死同一辙。奈何闺壸内,往往少贞烈。夏姬更九夫,河间不堪说。聊为义鸽行,以激夫妇节。”
诗曰:血洒雪衣甘斗死,心悬天日忍偷生。援琴漫拨求凰引,听否悲吟义鸽行。
相思鸟(《闻见偶录》)
相思鸟,产于苏属近海诸处,闽中亦有之。大与瓦雀等,红喙,黄绿羽翰,其形甚妍。声小而韵,飞则并飞,止则同止。每于秋季,乡人罗而取之,以鬻于市。爱者畜以雕笼,笼分二格,锁其一,其一放之不去,时飞翔于笼之左右上下,顷亦自归笼内。若失其一,其一悲鸣亦死。殆比翼鸟之流欤。
鹤子曰:《情史》云:“红蝙蝠,出泷州,皆深红色,唯翼脉浅黑,多双伏红蕉花间。采者若获其一,则一不去。又岭南有红飞鼠,出入必双,人获其一,必双得之。”又周索《孝子传》云:“猿,禺属,或黄或黑,通臂,轻身,善缘,能于空中转轮,好吟。雌为人所得,终不独生。”吁,蠉蜎微物,亦知“一与之齐,终身不改”之义乎!
诗曰:朝朝暮暮苦相思,思到魂销欲尽时。心有千行万行泪,何能说与主人知。
鄱阳烈鸡(《警心录》)
王楫,鄱阳卜者,邸中畜雌雄二鸡。雌正抱雏,适客至,楫命童取其雄,将烹之。雄叫呼,雌闻声走至,孜孜注盼,哽咽悲鸣,若欲诉楫而免雄之死者。楫弗悟,竟杀之。雌踯躅哀鸣,不复顾群雏,终夕唧唧不食,凝立砌下,沉沉如醉,少焉气溢其吭,遂喘而死。
李斯义曰:竟有“生同室,死同穴”之意。
鹤子曰:写其雌急迫痛切情状,由有声而无声,字字惊心动魄。
诗曰:求生不得枉号呼,割爱何心顾众雏。如醉如痴满腔恨,可怜到死尚模糊。
颜氏鹅(《警心录》)
庆元三年,有客离榷场,赴淮,至颜氏店。颜语其妻,明日宰雄鹅饷客。夜闻栅中群鹅悲鸣,迨旦取鹅,群鹅向前啄颜衣,遮绕不退。颜携杖击散,竟杀其雄。其一雌二雏,皆悲跃而死。群鹅举翅拍地自扑,七日不饮水食谷。(以上“烈鉴”)
李斯义曰:吕子云:“疾痛相救,忧思相感,死则相哀,此之谓骨肉之亲。”物亦有同然者,故闻其难也,群相救护。其不可救也,或以死殉,或悲伤至不饮食。至若父子不相救,亲戚不相吊,则人处物类下矣!
鹤子曰:雌之死也为烈妇,雏之死也为孝子,同群之自扑也为义友。而托足于戾气之门,惜哉!怨毒循环,何时了结?
诗曰:雏随母死妇随夫,同类摧肠绝复苏。釜绕游魂齐掩泣,旁观谈笑动心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