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有起于邹鲁不传之后,濂洛未倡之先,卓有知而能自立于世者,其豪杰之士矣乎!道之在天下未尝亡,而托于人者不能不坠,是故因人而觉者易,先民而知者难。昔韩退之著原道,而谓轲死不得其传。程子谓其非卓然见其所传者,语不及此,而以「豪杰之士」称之。然退之不过因文以致道,力求所未至,而有所得焉者也。矧能真见天人性命之理,入道胜复之功,措之言语文字之间,平正精实,先得周子易通之近似,如永嘉先哲王氏景山者,不谓之豪杰之士可乎?景山举进士,以所如者不合,退与其徒讲明理学,所著仅存者,此编尤复阙略失次。司教清源诸葛文敏,参诸王氏谱谍中,手自校正,间以示予。予谓自轲氏之说不传,儒者之言大势凡三变。在战国之时,秦汉之间,若孙、吴、苏、张、范、蔡、荀、列之徒,韩、李、陆、贾、刘、班,下至严安、徐乐之辈,不求知道养德以充其内,惟务骋辞衒术以竞乎外,君子羞之,然犹皆必先有其实而后托之于言也。再变而至宋玉、相如、王褒、扬雄之流,则一以浮华为尚,沿及隋唐,愈衰愈下,徒托空言而无实矣。三变而唐韩愈氏、宋欧阳氏,先后相望,号于一世,儒者宗之,其言不为无见,但未免以文章明道裂为两物,卒不能复乎古也。五星聚奎,文运天作,濂溪者出,建图著书,阐发幽秘,即斯人日用常行之际,示学者穷理尽性之归,上接洙泗,下启伊洛者,孟氏之后一人而已。景山前此而起,无所观望倚藉,而能不以近代儒宗之所习者为师,超然心领神会于千载之上,言皆治国修身之要,见匪扣盘扪烛之为,如斯人者,岂易得哉!其言曰:「孟子以来,道学不明,吾欲述尧舜之道,论文武之治,杜淫邪之路,辟皇极之门。」非有所见而能为是哉?所恨僻处海隅,不能广其传于天下,抚卷之余,岂胜感叹!循顾何人,而足为公轻重哉?窃禄是邦,表章乃职,故不敢不竭此心。敬序诸首,锓梓以传,而自不知其为固陋也。弘治己未八月中秋日,新安汪循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