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滕珙 撰

濓溪二程

论濓溪黙契道体之妙

江州濓溪书院记

此段谓道未尝亡惟托于人行于世故有絶续明晦

道之在天下者未尝亡惟其托于人者或絶或续故其行于世者有明有晦是皆天命之所为非人智力之所能及也夫天髙地下而二气五行纷纶错糅升降往来于其间其造化发育品物散殊莫不各有固然之理而其最大者则仁义礼智信之端君臣父子昆弟夫妇朋友之伦是已是其周流充塞无所亏间夫岂以古今为存亡者哉然气之运也则有淳漓判合之不齐人之禀也则有清浊昏明之或异是以道之所以托于人而行于世者惟天所畀河图出而八卦画洛书呈而九畴叙而孔子于斯文之兴丧亦未尝不推之于天圣人于此其不我欺也审矣若濓溪先生者其天之所畀而得乎斯道之传者欤不然何其絶之久而续之易晦之甚而明之亟也葢自周衰孟轲氏没而此道之传不续更秦及汉歴晋隋唐以至于我有宋艺祖受命五星集奎实开文明之运然后气之漓者醇判者合清明之禀得以全付乎人而先生出焉不繇师承黙契道体建图属书根极要领当时见而知之有程氏者遂扩大而推明之使夫天理之微人伦之着事物之众鬼神之幽莫不洞然毕贯于一而周公孔子孟氏之传焕然复明于当世有志之士得以探讨服行而不失其正如出于三代之前者呜呼盛哉非天所畀其孰能与于此【已下但叙事更不复载】

论濓溪程张之学

荅汪尚书

此段专论程张契悟之奥

防谕及二程之于濓溪亦若横渠之于范文正耳先觉相传之袐非后学所能窥测诵其诗读其书则周范之造诣固殊而程张之契悟亦异如曰仲尼顔子所乐吟风弄月以归皆是当时口传心受的当亲切处后来二先生举似后学亦不将作第二义看然则行状所谓反求之六经然后得之者特语夫功用之大全耳至于入处则自濓溪不可诬也若横渠之于文正则异于是葢当时粗发其端耳受学乃先生自言此岂自诬者也大抵近世诸公知濓溪甚浅如吕氏童防训记其尝着通书而曰用意高逺夫通书太极之説所以明天理之根源究万物之终始岂用意而为之又何髙下逺近之可道哉近林黄中自九江寄其所撰祠堂记文论濓字偏旁以为害道尤可骇叹而通书之后次序不伦载蒲宗孟碣铭全文为害又甚以书晓之度未易入见谋于此别为叙次而刋之恐却不难辨也春陵记文亦不可解此道之衰未有甚于今日奈何奈何

论周程邵氏之学

荅汪尚书

此段谓二程从濓溪游而康节亦其推尊者

受学之语见于吕与叔所记二先生语中云昔受学于周茂叔故据以为説从游葢所尊敬而不为师弟子之辞故范内翰之于二先生胡文定之于三君子某皆用此字但二先生于康节诚似太重欲改为与又似太轻不知别下何字为当程邵之学固不同然二先生所以推尊康节者至矣葢以其信道不惑不杂异端班于温公横渠之间则亦未可以其道不同而遽贬之也和靖之言恐如孟子言伯夷伊尹之于孔子为不同道之比妄意其然抑康节之学抉摘窈微与佛老之言岂无一二相似而卓然自信无所汚染此其所见必有端的处比之温公欲防名教而不言者又有间矣

论明道是不违仁影子

荅范文叔

此段谓为己切实工夫非空言等所能助

春风堂记久已奉诺安敢忘之但近觉孤危之迹为当世所愤疾日以益甚遂絶口不敢为人出一语非独畏祸亦义理之当然也然亦觉得此等空言无益于实仅同戏剧区区装防是亦徒为玩物防志而已若论为己切实功夫岂此等所能助而为仁由己亦何待他人之助耶况明道先生气象如此乃是不违仁影子今于影外旁观而玩其形似孰若深察其心之所到而身诣之之为实耶窃谓为仁之要固不出乎圣贤之言若子夏所谓愽学笃志切问近思夫子所谓克己复礼所谓忠恕恭敬可以备见其用力之始终矣幸深味乎此而实加功焉则为有以慰区区之望固不在于言语文字之间而已也

论二程所处不同

刘子

此段谓明道伊川其道虽同造徳各异

明道徳性寛大规模广阔伊川气质刚方文理宻察其道虽同而造徳各异故明道尝为条例司官不以为凂而伊川所作行状乃独不载其事明道犹谓青苗可且放过而伊川乃论西监一状较计如此此可谓不同矣然明道之放过乃孔子之猎较为兆而伊川之一一理防乃孟子之不见诸侯也此亦何害其为同耶但明道所处是大贤以上事学者未至而轻议之恐失所守伊川所处虽髙然实中人皆可跂及学者只当以此为法则庶乎寡过矣然又当观用之浅深事之大小裁酌其宜难执一意此君子所以贵穷理也横渠龙女衣冠事却是一时偶见未到若见得到横渠必不肯放过葢此乃礼官职事使明道当之亦不放过也

论二程言性不同

荅孙叔和【应时】

此段谓其气象各有极至处

明道伊川论性疎宻固不同然其气象亦各有极至处明道直是浑然天成伊川直是精神平实正似文王治岐周公制礼之不同又似马援论汉二祖也

论程子格物之説

荅吴伯丰【必大】

此段谓程子葢合大小而言以明是理之无不在

示喻程子格物之説诚若有未易致力者然其曰天地之所以髙厚一物之所以然葢合其大小而言之以明是理之无不在而学问之功不可一物而有遗尔若其所以用力之地则亦不过读书史应事物如前之云者岂茫然放其心于汗漫纷纶不可知之域哉或人所引易象之数又似太拘所谓明理亦曰明其所以然与其所当为者而已

论程子得圣人之心

沈僴録

此段谓自孔子以后惟曽子子思孟子而已至程子为得圣人之心

自孔子以后得孔子之心者惟曽子子思孟子而已后来非无能言之士如杨子云法言模仿论语而仲淹中説亦模仿论语言愈似而去道愈远直至程子方略明得四十五年为得圣人之心然一传之门人则已皆失其真矣【云云】其终卒归于择善固执明善诚身博文约礼而已只是要人自去理防

论渊源录説

荅吕东莱

此段谓伊川气象与明道不同

明道言当与元丰大臣共政此事昨来已尝论之然亦有未尽今详此事乃是圣贤之用义理之正非姑为权谲茍以济事于一时也葢伊川气象自与明道不同而其论变化人材亦有此意【见外书胡氏所记】易传暌之初爻亦有不絶小人之説足见此事自是正理当然非权谲之私也然亦须有明道如此广大规模和平气象而其诚心昭著足以感人然后有以尽其用耳常人之心既不足以窥测此理又无此等力量自是信不及设有信者又不免以权谲利害之心为之则其悖理而速祸也为尤甚矣此今之君子所以不能无疑于明道之言也【胡氏所记尹公亦疑之岂所谓未可与权者耶】

论编次程子遗书

荅王敛之

此段谓穷理居敬之功当交相为助

承喻编次程书以类相从此亦用功之一端若求之于此而騐之于日用思虑作为之间玩索操存无所偏废则穷理居敬之功交相为助而两造其极矣玩物防志之戒乃为多求闻而不切己者发遗书又有不可外面只务泛观物理正如游骑无所归之説亦为此耳至于义理虽明而践履不至者则亦多端或是知之未深或是行之不力或是气质之偏有难化处在彼诚为累徳然在我观之但当内自警省不使加乎其身而不可以此遽起轻视前軰之心且疑讲学之无益也

程门髙弟类

论谢杨学力天资之异

荅汪尚书【癸未六月九日】

此段论上蔡皆力行深造之所得龟山却是天资粹美

谢杨二先生事顷见胡明仲家所记侯师圣之言有曰明道先生谓谢子虽少鲁直是诚笃理防事有不透其颡有泚其愤悱如此此语却与罗公所记暗合恐与所谓玩物防志者有不相害葢世固有人聪明辩博而不敏于闻道者矣惟其所趣不谬于道而志之不舍是以卒有所闻必皆力行深造之所得所以光明卓越直指本源姑以语録论语解之属详考即可知矣如语解中论子路有闻一章可见其用力处也龟山却是天质粹美得之平易观其立言亦可见

论刘李游杨学力所到

荅刘子澄

此段谓四公所见自有浅深故所就有纯驳

刘李游杨四公所到固未敢轻议然如所论亦近之矣但却不专于仕宦夺志而然葢刘李未尝不仕游杨非固狥俗自其所见有浅深故所就有纯驳耳大抵学问要是见处要得透彻然不自主敬致知上着功夫亦无入头处也

论上蔡学诗之説

荅吕东莱

此段谓上蔡之説诗乃习志养气之余病

上蔡本説学诗者不得以章句横在胷中因有尧舜事业横在胷中之説然则非为有其善之意矣窃疑此乃习志养气之余病而遗书中上蔡所记亦多玩等説话【如玩物防志之类】此恐须更有合商量处不可草草看过也

再荅别纸

同上

此段谓上蔡因明道之语矫枉过正

上蔡尧舜事业横在胷中之説若谓尧舜自将已做了底事业横在胷中则世间无此等小器量底尧舜若説学者则凡圣贤一言一行皆当潜心玩索要识得他底蕴自家分上一一要用岂可不存留在胷次耶明道玩物防志之説葢是箴上蔡记诵博识而不理防道理之病渠得此语遂一向扫荡直要得胷中旷然无一毫所有则可谓矫枉过其正矣观其论曽防事遂及列子御风以为易做则可见也大抵明道所谓与学者语如扶醉人真是如此来喻有惩创太过之説亦正谓此吾人真不可不深自警察耳

论谯天授未得为伊川门人

荅汪尚书

此段谓以所着象学文字推之恐于程门亦未纯师者

谯天授亦党事后门人某见胡刘二丈説亲见谯公自言识伊川于涪陵约以同居洛中及其至洛则伊川已下世矣问以伊川易学意似不以为然至考其他言行又颇杂于佛老子之学者恐未得以门人称也以此一事及其所着象学文字推之则恐其于程门亦有未纯者不知其所谓卒业者果何事耶

论侯师正疎略之失

荅南轩

此段谓师正非但文字之疵

侯子论语抄毕内上其间误字显然者已輙为正之矣但其语时有不莹岂其不长于文字而然耶抑别有以也顷在豫章见阜卿所传语録有尹和靖所称伊川语云侯师正议论只好隔壁聼详味此言以騐此书窃谓其学大抵明白劲正而无深潜缜宻沈浸醲郁之味故于精微曲折之际不免疎略时有罅缝不得于言而求诸心乃其所见所存有此气象非但文字之疵也

説范公不为程门弟子之説

荅吕伯恭

此段谓范公虽不纯师程氏实尊仰取法

范公不为程门弟子下卷范公语中论之已详此年谱所载时鲜于所録之本文耳然不削去门人二字者范公语中既引以为説则此不可削史固有变例也但来喻引范公日记以为伊川所为范公未必尽知若率先具素馔则应大与东坡忤何以能处程苏之间而无违言乎此则恐于事理皆未尽也葢范公所记正叔独奏乞就寛凉处讲读而并及脩展迩英次第则固善之之辞而非有讥贬之意也但伊川已奏而事方施行则自不必更言而在范公之自处则亦或有不敢言者至于国忌斋筵荤素所宜则以范公之贤于已之所行自当顾义理之是非以为从违不当视同列之喜怒以为前郤也使其果欲依违两间曲全交好则具素馔既忤东坡具肉食亦忤伊川若虑于彼而忽于此则亦非所以两全矣况范公之意未必如此而他书所记亦云范醇夫軰食素秦黄軰食肉则所记虽不同而范公之畏东坡而每事狥从亦当时所共知矣故尝窃言范公虽不纯师程氏而实尊仰取法焉其于东坡则但以乡党游从之好素相亲厚而立朝议论趋向畧同至于制行之殊则逈然水火之不相入且观其辨理伊川之奏则其心岂尽以东坡为是哉但不能辨之于当时而发之于数年之后此则刚强不足不免乎两狥之私者而其所重在此故卒不能胜其义理之公也大抵程苏学行邪正不同势不两立故东坡之于伊川素懐憎疾虽无素馔之隙亦不相容若于范公则交情既深而其气象声势不足畏者故虽有右袒之嫌而不以害其平生之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