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滕珙 撰

尧舜禹汤文武类

论尧舜禹相传之旨

答陈同父

此段专谓圣人教人必欲尽去人欲而全天理

来书心无常泯法无常废一段乃一书之关键鄙意所同未有多于此段者也而其所异亦未有甚于此叚者也盖有是人则有是心有是心则有是法固无常泯常废之理但谓之无常泯即是有时而泯矣谓之无常废即是有时而废矣盖天理人欲之并行其或断或续固宜如此至若论其本然之妙则惟其天理而无人欲是以圣人之教人必欲其尽去人欲而复全天理也若心则欲其常不泯而不恃其不常泯也法则欲其常不废而不恃其不常废也所谓人心惟危道心惟防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者尧舜禹相传之宻旨也夫人自有生而梏于形体之私则固不能无人心矣然而必有得乎天地之正则又不能无道心矣日用之间二者并行迭爲胜负而一身之是非得失天下之治乱安危莫不系焉是以欲其择之精而不使人心得以杂乎道心欲其守之一而不使天理得以流于人欲则凡其所行无一事之不得其中而于天下国家无所处而不当夫岂任人心之自危而以有时而泯者爲当然任道心之自微而幸其须臾之不常泯也哉夫尧舜禹之所以相传者既如此矣至于汤武则闻而知之而又反之以至于此者也夫子之所以传之顔渊曽参者此也曽子之所以传之子思孟轲者亦此也故其言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又曰吾道一以贯之又曰道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谨乎其所不覩恐惧乎其所不闻又曰其爲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此其相传之妙儒者相与谨守而共学焉以爲天下虽大而所以治之者不外乎此然自孟子既殁而世不复知有此学一时英雄豪杰之士或以资质之美计虑之精一言一行偶合于道者盖亦有之而其所以爲之田地根本者则固未免乎利欲之私也

论尧汤水旱之变

答胡季随

此段因问尧汤不可谓不能致中和而亦有水旱之灾

致中和而天地位万物育者常也尧汤之事非常之变也大抵致中和自吾一念之间培植推广以至于裁成辅相正直辅翼无一事之不尽方是至处自一事物之得所区处之合宜以至三光全寒暑平山不童泽不涸飞濳动植各得其性方是天地位万物育之实效盖致者推致极处之名须到头到尾看方见得极处若不说到天地万物真实效验便只是说得前一截却要准折了后一截元不是实推得到极处也

论舜汤武性反之义

答刘季章

此段谓舜与武王不待论汤武至与未至恐须有别

问未尽善也注云舜之德性之也武王之德反之也故其实有不同者某窃谓反之虽异于性之然其至焉则一而已使武王于反之之后犹有未尽查滓至于感格发露着于乐声则其所反之工夫必有未尽之处矣曰乐观其深矣若不见得性之反之之不同处又岂所谓闻其乐而知其德乎舜与武王固不待论今且论汤武则其反之至与未至恐须有别此等处虽非后学所敢轻议然今但细读其书恐亦不待闻其乐而后知之也三代类

论三代古今因革之道

文集古史余论

此段谓圣人能察因革之理是以传之无弊

若夫古今之变极而必反如昼夜之相生寒暑之相代乃理之当然非人力之可爲者也是以三代相承有相因袭而不得变者有相损益而不可常者然亦唯圣人爲能察其理之所在而因革之是以人纲人纪得以传之百世而无弊不然则亦将因其既极而横溃四出要以趋其势之所便而其所变之善恶则有不可知者矣若周之衰文极而弊此当变之时也而圣王不作莫有能变周因夏救僿以忠如孔子董生太史之言者是以文日益胜礼日益繁使常人之情有所不能堪者于是始违则作伪以赴之至于久而不堪之甚则遂厌倦简忽而有横溃四出之患若秦之扫除二帝三王之迹而专爲自恣茍简之治以至于今遂有如苏子所谓冠婚丧祭不爲之礼墓祭而不庙室祭而无所者正坐此也而苏子固谓生民以来天下未尝一日不趋于文即是所谓礼俗之变唯众人之所自爲而圣人之通其变者无所与于其间也且曰日趋于文矣又安有秦之茍简与今之无礼如苏子之所病而秦之茍简与今之无礼又岂爲治者真有革薄从忠之意而故爲不文以从唐虞夏商之质如彼之所讥者耶其言反覆自相矛盾此又不察时变不审物情之甚者也然则有圣贤出而欲爲今日之礼者宜奈何曰行夏时乘殷辂服周冕乐韶舞此吾夫子之言万世不易之通法也今以继周而言则固当救之以忠更以时而虑亦恐其未能遽及夫文也亦曰躬行以率之讲学以开之厚其实而粗品节之使其文虽未备而不至于鄙野大纲略举而不至于难行则亦庻乎其有移风易俗之渐矣

禹类

论夏禹与子之义

文集古史余论

此段专以苏史之言爲非是

夏纪与贤与子之论孟子言之尽矣彼以好异期圣人者固妄而谓圣人畏天下后世喜名失实之弊而后不敢与贤以爲异至累数十百言以辩之者亦浅乎其知圣人矣序文所谓水寒火热驺虞窃脂者又安在哉【序言古之帝王皆圣人也其于爲善如水之必寒火之必热其于不爲不善如驺虞之不杀窃脂之不谷非近世论者所能及】且于篇首即以茍字爲言则其简慢狥情之意胜又以不求爲异爲主则其同流合污之愿深大抵不知天命人心爲义理本原之正而横斜曲直唯其意之所欲此则苏氏膏盲沉痼之疾凡其父子兄弟少日之言若此类者不可胜数而少公资禀稍爲静厚故其晚岁粗知省悟而意圣贤之心不徒若是其卑也是以特序此书以救前失然旧习已安未能猝拔其本原纲领终未明了故其平日之邪论乘间窃发而一时正见之暂明者不足以胜之也若长公之志林则终身不能有以少变于其旧又不逮其弟逺矣

汤类

论成汤盘铭之义

大学或问

此段专论汤德日新之功

或问盘之有铭何也曰盘者常用之器铭者自警之辞古之圣贤兢兢业业固无时而不戒谨恐惧然犹恐其有所怠忽而或忘之也是以于其常用之器各因其事而刻铭以致戒焉欲其常接乎目每警乎心而不至于忽忘也曰然则沐浴之盘而其所刻之辞如此何也曰人之有是德犹其有是身也德之本明犹其身之本洁也德之明而利欲昏之犹身之洁而尘垢汚之也一旦存养省察之功真有以去其前日利欲之昏而日新焉则亦犹其疏瀹澡雪而有以去其前日尘垢之汚也然既新矣而所以新之之功不继则利欲之交将复有如前日之昏犹既洁矣而所以洁之之功不继则尘垢之集将复有如前日之汚也故必因其已新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使其存养省察之功无少间断则明德常明而不复爲利欲之昏亦如人之一日沐浴而日日沐浴又无日而不沐浴使其疏瀹澡雪之功无少间断则身常洁清而不复爲旧染之汚也昔成汤之所以反之而至于圣者正惟有得于此故称其德者有曰不迩声色不殖货利又曰以义制事以礼制心有曰从谏弗咈改过不吝又曰与人不求备检身若不及此皆足以见其日新之实至于所谓圣敬日跻云者则其言愈约而意愈切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