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滕珙 撰

中类

论未发已发之防

与南轩书

此篇以良心之发虽见于日用而寂然本体则未尝不在

人自有生即有知识事物交来应接不暇念念迁革以至于死其间初无顷刻停息举世皆然也然圣贤之言则有所谓未发之中寂然不动者夫岂以日用流行者为已发而指夫暂而休息不与事接之际为未发时耶尝试以此求之则泯然无觉之中邪暗鬰塞似非虚明应物之理而几防之际一有觉焉则又便为已发而非寂然之谓盖愈求而愈不可见于是退而騐之于日用之间则凡感之而通触之而觉盖有浑然全体应物而不穷者是乃天命流行生生不已之机虽一日之间万起万灭而其寂然之本体则未尝不寂然也所谓未发如是而已夫岂别有一物限于一时拘于一处而可以谓之中哉然则天理本真随处发见不少停息其体用固如是而岂物欲之私所能壅遏而梏亡之哉故虽泊于物欲流荡之中而其良心萌蘖亦未尝不因事而发见学者于是致察而操存之则庶乎可以贯乎大本达道之全体而复其初矣不能致察使梏之反覆至于夜气不足以存而陷于禽兽则谁之罪哉周子曰五行一隂阳也隂阳一太极也太极本无极也其论至诚则曰静无而动有程子曰未发之前更如何求只平日涵养便是又曰善观者却于已发之际观之二先生之説如此亦足以騐大本之无所不在良心之未尝不发矣按此篇先生自注云此书非是但存之以见议论本末耳下篇同此

再论已发未发之防

与南轩书

此篇以天理无停住发与未发接续无间

前书所扣正恐未得端的所以求正兹辱诲谕乃知尚有认为两物之蔽深所欲闻当时乍见此理言之惟恐不亲切分明故有指东画西张皇走作之态自今观之只一念间已具此体用发者方徃而未发者方来了无间断隔截处夫岂有物可指而名之哉然天理无穷而人之所见有逺近浅深之不一不审如此见得又果无差否所谓山中庸可疑处鄙意近亦谓然又如所谓学者于喜怒哀乐未发之际以心验之则中之体自见亦未为尽善大抵此事浑然无分段时节先后之可言今着一时字一际字便是病痛当时只云寂然不动之体又不知如何语録亦尝疑一处説存养于未发之时一句及问者谓当中之时耳目无所见闻而答语殊不痛快不知左右所疑是此处否向见所着中论有云未发之前心妙乎性既发则性行乎心之用矣于此窃亦有疑盖性无时不行乎心之用但不妨常有未行乎用之性耳今下一前字亦防有隔截气象熟玩中庸只消着一未字便是活处此岂有一息停住时耶只是来得无穷便常有个未发底耳若无此物则天命有己时生物有尽处气化断絶有古无今久矣此所谓天下之大本若不真的见得亦无揣摸处也

按此篇先生自注云此书所论大乖戻所疑语録皆非是后自有辨説甚详故并录之

论中之用不同

答张南轩

此书因南轩论状性形道不同答之以二程之説

中字之説甚善而所论状性形道之不同尤为精宻然程子所云只一个中字但用不同此语更可玩味夫所谓只一个中字者中字之义未尝不同亦曰不偏不倚无过不及而已矣然用不同者则有所谓在中之义者有所谓中之道者是也有所谓在中之义者言喜怒哀乐之未发浑然在中亭亭当当未有个偏倚过不及处其谓之中者盖所以状性之体段也有所谓中之道者乃即事即物自有个恰好底道理不偏不倚无过不及其谓之中者则所以知道之实也只此亦便可见来教所谓状性形道之不同者但又见得中字只是一般道理以此状性之体段则为未发之中以此形道之实则为无过不及之中耳且所谓在中之义犹曰在里面道理云尔非以在中之中字解未发之中字也

再答南轩在中之説

是年癸巳冬南轩书来答之

此段谓发而中节即此在中之理形之于外

在中之义来喻説得性道未尝相离此意极善但所谓此时盖在乎中者文意简略某所未晓又谓已发之后中何尝不在里面此恐亦非文意盖既言未发时在中则是对已发时在外矣但发而中节即此在中之理发形于外如所谓即事即物无不有恰好底道理是也一不中节则在中之理虽曰天命之秉彛而当此之时亦且漂荡沦胥而不知其所存矣但能反之则未尝不在于此此程子所谓以道言之则无时而不中以事言之则有时而中也所以又谓善观者却于已发之际观之也若谓已发之后中又只在里面则又似向来所説以未发之中自为一物与已发者不相涉入而已发之际常挟此物以自随也然此义又有更要子细处夫此心廓然初岂有中外之限但以未发已发分之则须有辨亦若操舍存亡出入之云耳

论周子言中之义

答陆子静

此段谓中者有就气禀发用而言其无过不及处耳

周子言中而以和字释之又曰中节又曰达道彼非不识字者而其言显与中庸相戾则亦必有説矣盖此中字是就气禀发用而言其无过不及处耳非直指本体未发无所偏倚者而言也岂可以此而训极为中也哉来书引经必尽全章虽烦不厌而所引通书乃独截自中焉止矣而下此安得为不误老兄本自不信周子政使误引通书亦未为害何必讳此小失而反为不改之过乎大传洪范诗礼皆言极而已未尝谓极为中也先儒以此极处常在物之中央而为四方之所面内而取正故因以中释之盖亦未为甚失而后人遂直以极为中则又不识先儒之本意矣尔雅乃是纂集古今诸儒训诂以成书其间盖亦不能无误不足据以为古又况其间但有以极训至以殷齐训中初未尝以极为中乎

论尧舜禹子莫执中之异

答何叔京

此段谓善端可求中体难识能明善则中可得而识矣

执中当知时茍失其时则亦失中矣此语恐未安盖程子谓子莫执中比杨墨为近而中则不可执也当知子莫执中与舜禹汤之执中不同则知此説矣盖圣人义精仁熟非有意于执中而自然无过不及故有执之名而实未尝有所执也以其无时不中故又曰时中若学未至理未明而徒欲求夫所谓中者而执之则所谓中者果何形状而可执也殆愈执而愈失也子莫是也既不识中乃慕夫时中者而欲随时以为中吾恐其失之弥逺未必不流而为小人之无忌惮也中庸但言择善而不言择中其曰择乎中庸亦必继之曰得一善岂不知善端可求而中体难识乎夫唯明善则中可得而识矣

再论尧舜禹子莫执中之异

答宋深之【之源】

此段谓圣人之学不待权衡轻重而常适于中

三圣相授允执厥中与孟子所论子莫执中者文同而意异盖精一于道心之防则无适而非中者其曰允执则非徒然而执之矣子莫之为执中则其为我不敢为杨朱之深兼爱不敢为墨翟之过而于二者之间执其一节以为中耳故由三圣以为中则其中活由子莫以为中则其中死中之活者不待权而无不中中之死者则非学乎圣人之学不能有以权之而常适于中也权者权衡之权言其可以称物之轻重而游移前却以适于平盖所以节量仁义之轻重而时措之非如近世所谓将以济乎仁义之穷者也

论中和已发未发之防

答林择之【用中】

此段谓未发之谓中发而中节谓之和

昨日书中论未发者防得如何两日思之疑旧来所説于心性之实未有差而未发已发字须放得未甚稳当疑未发只是思虑事物之未接时于此便可见性之体段故可谓之中而不可谓之性也发而中节是思虑事物已交之际皆得其理故可谓之和而不可谓之心心则通贯乎已发未发之间乃大易生生流行一动一静之全体也

论中和时中之义

答林择之

此段谓未发之中以全体而言时中之中以当然而言

喜怒哀乐浑然在中未感于物未有倚着一偏之患亦未有过与不及之差故特以中名之而又以为天下之大本程子所谓中者在中之义所谓只喜怒哀乐不发便是中所谓中所以状性之体段所谓中者性之徳所谓无倚着处皆谓此也择之谓在中之义是里面底道理防得极子细然伊川先生又曰中即道也又曰不偏之谓中道无不中故以中形道此言又何谓也盖天命之性者天理之全体也率性之道者人性之当然也未发之中以全体而言也时中之中以当然而言也要皆指本体而言若吕氏直以率性为循性而行则宜乎其以中为道之所由出也失之矣

论中和性情之义

答林择之

此段谓情之未发性也乃所谓中性之已发情也则所谓和

情之未发者性也是乃所谓中也天下之大本也性之已发者情也其皆中节则所谓和也天下之达道也皆天理之自然也妙性情徳者心也所以致中和立大本而达道者天理之主宰也静而无不该者性之所以为中也寂然不动者也动而无不中者情之发而得其正也感而遂通者也静而常觉动而常正者心之妙也寂而感感而寂者也

论中和体用之异

与湖南诸公论中和第一书

此段谓寂然不动无过不及故谓之中感而遂通无所乖戾故谓之和

中庸未发已发之义前此认得此心流行之体又因程子凡言心者皆指己发而言遂目心为已发性为未发然观程子之书多所不合因复思之乃知前日之説非惟心性之名命之不当而日用功夫全无本领盖所失者不但文义之间而已按文集遗书诸説似皆以思虑未萌事物未至之时为喜怒哀乐之未发当此之时即是此心寂然不动之体而天命之性当体具焉以其无过不及不偏不倚故谓之中及其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则喜怒哀乐之性发焉而心之用可见以其无不中节无所乖戾故谓之和此则人心之正而性情之徳然也然未发之前不可寻覔己觉之后不容安排但平日荘敬涵养之功至而无人欲之私以乱之则其未发也镜明水止而其发也无不中节矣此是日用本领工夫至于随事省察即物推明亦必以是为本而于已发之际观之则其具于未发之前者固可黙识故程子之答苏季明反复论辩极于详宻而卒之不过以敬为言又曰敬而无失即所以中又曰入道莫如敬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又曰涵养须是敬进学则在致知盖为此也向来讲论思索直以心为已发而日用工夫亦止以察识端倪为最初下手处以故缺却平日涵养一段工夫使人胸中扰扰无深潜纯一之味而其发之言语事为之间亦常急迫浮露无复雍容深厚之风盖所见一差其害乃至于此不可以不审也程子所谓凡言心者皆指已发而言此乃指赤子之心而言而谓凡言心者则其为説之误故又自以为未当而复正之固不可徒执其已改之言而尽疑诸説之误又不可遂以为未当而不究其所指之殊也不审诸君子以为如何

论致中致和之义

答李时可

此段谓天地之位本于致中万物之育本于致和

所论中和两段大意皆是但前段说得新民意思太多致和处犹可如此説若致中却如何得天下之人皆如吾之寂然不动而纯亦不已耶只是自家有些小本领方致得和然后推以及人使人观感而化而动天地感鬼神耳自其已成而论之则见天地之位本于致中万物之育本于致和各有脉络潜相灌输而不可乱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