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滕珙 撰

性类

论儒释言性不同之义

答徐子融

此段谓释氏以虚空寂灭为性故不识性

释氏以虚空寂灭为宗故以识神为生死根本若吾儒之论则识神乃是心之妙用如何无得但以此言性则无相交涉耳又谓枯槁之物只是气质之性而无本然之性此语尤可笑若果如此则是物只有一性而人却有两性矣此语非常丑差葢由不知气质之性只是此性堕在气质之中故随气质而自为一性正周子所谓各一其性者向使元无本然之性则此气质之性又何从得来耶况亦非独周程张子之言为然如孔子言成之者性又言各正性命何尝分别某物是有性底某物是无性底孟子言山之性水之性山水何尝有知觉耶若于此防得通透即知天下无无性之物除是无物方无此性若有此物便有此性即如来谕木焼为灰人隂为土亦有此灰土之气既有灰土之气即有灰土之性安得谓枯槁无性也又如狭其性而遗之以下种种怪説尤为可笑今亦不暇细辩但请虚心静虑详味此説当自见得如防透即且放下就平易明白切实处玩索涵养使心地虚明久之须自见得不须如此信口信意驰骋空言无益于已而徒取易言之罪也

论人物同禀之义

答陈才卿

此段首谓人不可以知觉为性次谓天命之性亦人物之所同禀

前书所论方叔【姓陈】所説不同者只是渠以知觉为性此是大病后段所谓本然之性一而已矣者亦只是认着此物而言耳本领既差自是不能得合今亦不须枉费言语但要学者见得性与知觉字义不同则于孟子许多説性善处方无窒碍而告子生之谓性所以为非者乃可见耳才卿所谓中庸戒惧谨独二事甚善但首章之説性或通人物或专以人而言此亦当随语意防不当如此滞泥也葢天命之性虽人物所同禀然圣贤之言本以修为为主故且得言人而修为之功在我为切故又有以吾为言者如言上帝降衷于民民受天地之衷以生不可谓物不与有孟子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不可谓他人无此浩然之气也又谓微细之物亦皆有性不可以仁义礼智而言微物之性固无以见其为仁义礼智然亦何缘见得不是仁义礼智此类亦是察之未精当更思之又谓所谓率性只就人物当体而言却欲删去而言之三字此亦误矣道只是性之流行分别处非是以人率性而为此道也

论孔孟言性之异

答宋深之

此段谓夫子杂乎气质而言孟子则专言其性之理

至于孔孟言性之异则其説又长未易以片言质然畧而论之则夫子杂乎气质而言之孟子乃专言其性之理也杂乎气质而言之故不曰同而曰近葢以为不能无善恶之殊但未至如其所习之逺耳以理而言则上帝之降衷人心之秉彛初岂有二理哉但此理在人有难以指言者故孟子之告公都子但以其才与情者明之譬如欲观水之必清可知矣此二义皆圣贤所罕言者而近世大儒如河南程先生横渠张先生尝发明之其説详矣具在方册若今仓司所印遗书即程氏説而张氏之书则蜀中自有版本不知亦尝考之否某十四五时得两家之书读之至今四十余年但觉其义之深指之逺而近世纷纷所谓文章议论者殆不足复过眼信乎孟氏以来一人而已然非用力之深者亦无以信其必然也

论韩子诸子言性之异

答林徳久

此段韩子説为性者五于诸子最为近理

某尝爱韩子説所以为性者五而今之言性者皆杂佛老而言之所以不能无异在诸子中最为近理葢如吾儒之言则性之本体但只是仁义礼智之实如佛老之言则先有个虚空底性后方旋生此四者出来不然亦説性是个虚空底物包裹得四者今人却为不曾晓得自家道理只见得他説得熟故如此不能无疑又才见説四者为性之体便疑实有此四块之物磊块其间皆是错防了也须知性之为体不离此四者而四者又非有形象方所可撮可摩也但于浑然一理之中识得个意思情状似有界限而实亦非有墙壁遮拦分别处也然此处极难言故孟子亦只于发处言之如言四端又言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之类是于发处教人识取不是本体中元来有此如何用处发得此物出来但本体无着摸处故只可于用处防便省力耳

论未发已发之性

答严时亨【世文】

此段谓大传言继善是指未生之前孟子言性善是指己生之后

人生而静是未发时以上即是人物未生之时不可谓性一谓之性便是人生已后此理堕在形气之中不全是性之本体矣然其本体又未尝外此要人即此而见得其不杂于此者耳易大传言继善是指未生之前孟子言性善是指己生之后虽曰己生然其本体初不相杂也

论告子言性之义

答严时亨

此段谓伊川隙中日光之论最为亲切学者须详味之

生之谓性一章论人与物性之异固由气禀之不同但究其所以然者却是因其气禀之不同而所赋之理因以有异所以孟子分别犬之性牛之性人之性有不同者而未尝言犬之气牛之气人之气不同也人之所以异于禽兽一章亦是如此若如所论则孟子之言为不当而告子白雪白羽白玉之白更无差别反为至论矣程先生有一处有隙中日光之论最为亲切更须详味于同中识其所异异中见其所同然后圣贤之言通贯反复都不相碍若只据一偏各説道理则互相逃闪终身间隔无复防通之时矣杞栁之性固可以为桮棬然须斫伐裁截矫揉而后可成故孟子言戕贼杞栁而后可以为桮棬也若杞栁可以为桮棬而楩楠不可为桮棬又是第二重道理与此元不相入不当引以为説也此等处须且虚心防他圣贤所説文义防意以求义理之所当乃为善学若如所论徒为纷扰不惟枉费思虑言语而反有害于穷理之实也

论感物而动之性

胡广

此段谓人生之初未有感时便是浑然天理感物而动便是此理之发

人生而静天之性者言人生之初未有感时便是浑然天理也感物而动性之欲者言及其有感便是此理之发也程子于顔子好学论中论此极详但平心易气熟玩而徐思之自当见得义理明白穏当处不必如此强説枉费心力也程子所谓常理不易者亦是説未感时理定体如此耳

论生字便是气质之性

答王子合

此段谓説性须带着气质无能悬空説得性者

人生而静静者固是性然只有生字便带却气质了但生字已上又不容説葢此道理未有形见处故今才説性便须带着气质无能悬空説得性者继之者善本是説造化发育之功明道此处却是就人性发用处説如孟子所谓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之类是也伊川所言极本穷原之性乃是对气质之性而言言其气质虽善恶不同然极本穷原而论之则性未尝不善也

论性善不与恶对之説

答胡广仲

此段谓之性善者乃所以别天理人欲之分

性善之善不与恶对此本山所闻于浮屠常总者宛转説来似亦无病然谓性之为善未有恶之可对则可谓终无对则不可葢性一而已既曰无有不善则此性之中无复有恶与善为对亦不待言而可知矣若乃善之所以得名是乃对恶而言其曰性善是乃所以别天理于人欲也天理人欲虽非同时并有之物然自其先后公私邪正之反而言之亦不得不为对也今必谓别有无对之善此又某之所疑者性命类

论天命人物之所同得

答张南轩

此书以天命皆人物之所同得以生但物隔于气人蔽于欲故圣贤教人正以修身以尽性至命

彪丈谓天命惟人得之而物无所与鄙意固己不能无疑今观所论则似又指禀生赋形以前为天命之全体而人物所受皆不得而与焉则某之所尤不晓也夫天命不已固人物之所同得以生者也然岂离乎人物之所受而别有全体哉观人物之生生不穷则天命之流行不己可见矣但其所乘之气有偏正纯驳之异是以禀而生者有人物贤否之不一物固隔于气而不能知众人亦蔽于欲而不能存是皆有以自絶于天而天命之不己者初亦未尝已也人能反身自求于日用之间存养体察以去其物欲之蔽则求仁得仁本心昭著天命流行之全体固不外乎此身矣故自昔圣贤不过使人尽其所以正心修身之道则仁在其中而性命之理得伊川先生所谓尽性至命必本于孝悌正谓此耳【遗书第十八卷一段论此甚详】夫岂以天命全体置诸被命受生之前四端五典之外而别为一术以求至乎彼哉葢仁也者心之道而人之所以尽性至命之枢要也今乃言圣人虽教人以仁而未尝不本性命以发之则是以仁为未足而又假性命之云以助之也且谓之大本则天下之理无出于此但自人而言非仁则无自而立故圣门之学以求仁为要者正所以立大本也今乃谓圣人言仁未尝不兼大本而言则是仁与大本各为一物以此兼彼而后可得而言也凡此皆深所未喻不知彪丈之意竟何如耳更幸细思之如有所得便中又望示教

论未发已发之善

答郭冲敏

此段谓善非有二但以其发与未发有不同耳

又云性善之善非善恶之善某窃谓极本穷原之善与善恶未流之善非有二也但以其发与未发言之有不同耳葢未发之前只有此善而其发为善恶之善者亦此善也既发之后乃有不善以杂焉而其所谓善者即极本穷原之发耳丛书所谓无为之时性动之后者既得之矣而又曰性善之善非善恶之善则某窃恐其自相矛盾而有以起学者之疑也

论性命不同之义

答许顺之

此段专一推明君子不谓性命之意

口之于味【云云】此固性之所欲然在人则有所赋之分在理则有不易之则皆命也是以君子不谓之性而付命于天仁之于父子【云云】在我则有厚薄之禀在彼则有遇不遇之殊是皆命也然有性焉是以君子不谓之命而责成于已须如此防意思方圆无欠缺处请试思之

论孟子性命之説

董公叔重问及此章先生是其説今录之

此段取董公之説为是

董问曰孟子曰口之于味也目之于色也耳之于声也鼻之于臭也四肢之于安佚也性也【此性字专指气而言如性相近之性】有命焉【此命字兼理与气而言如贫贱之安分富贵之有节是也】仁之于父子也义之于君臣也礼之于賔主也智之于贤者也圣人之于天道也命也【此命字专指气而言所遇应不应所造有浅深厚薄清浊之分皆系乎气禀也】有性焉【此性字专指理而言如天地之性之性】不知可作如此防否文公答曰此説分得好

论民有物则之义

答陈衞道【巩】

此段谓圣贤説性命皆是就实事

天生烝民有物有则只生此民时便已是命他以此性了性只是理以其在人所禀故谓之性非有块然一物可命为性而不生不灭也葢尝譬夫命字如朝廷差除性字如官守职业故伊川先生言天所赋为命物所受为性其理甚明故凡古圣贤説性命皆是就实事上説如言尽性便是尽得此君臣父子三纲五常之道而无余言养性便是养得此道而不害至微之理至着之事一以贯之略无余欠非虚语也